加勒比海的幽灵第四章

  没看过加勒比海上空晚霞的人,是领略不了那令人陶醉,使人惊异的太自然奇观的。晚霞到来时,整个天空就象着了火似地在燃烧,大海顿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火海……在炽热的夕阳下,海水就象那熔化了的金浪在翻腾。

  这令人心醉的自然美景,不一会儿就消失了,晚霞的颜色在不停地变化着。海水的颜色也随着变化,由金色渐渐地变成紫罗兰色、蓝色、深绿色、最后又复变成深蓝色……接着,就是缀满繁星的天空,月光犹如无数把银剑插入大海。

  胡安·诺尔斯正在大厅里收拾餐具。他拿着安内特Ⅰ号上的餐具、银刀、银叉和台布,两套餐具中间还夹着一个奇特的绿红色珊瑚制品,用它来装饰餐桌。

  安德烈亚斯·赖赫穿着白色的礼服,登上阿尔特哈号的甲板,胡安穿着巴特勒式晚宴礼服紧跟在他后面。这时吉姆·麦克·唐纳德张着大嘴和其他几个海盗痴呆呆地望着他们的囚犯。

  胡安给餐桌上铺好台布,摆放餐具时,赖赫走进玛丽·安妮的卧室。他一进门,她就象吉姆以及其他海盗那样。用惊异而疑惑的目光草着他。

  “您们那儿出事了?”她问赖赫。

  他没有吭声,弯下腰,猛地一下把输液针从她的左臂静脉上拔出来。然后,在针眼上贴上一小块胶布。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的额头冰凉——不发烧!接着,他揭开毯子,检查包扎绷带,绷带上干燥无迹,伤口完好。

  “怎么不说话?”玛丽·安妮追问。

  “您是个听话的姑娘,”他回答道,“伤口缝合得很好,现在请您下床,不过得小心。千万别来回摆动。”

  “您发疯啦?”

  她小心地将双腿移向床沿,坐起来稍微喘了口气,左侧圆溜溜的乳房裸露着,下身只穿一件紧身三角裤衩。突然间她理智了,猛地一下用毯子盖住她的下身。

  “除了船长制服,您还有别的衣服吗?”赖赫问。

  “为什么?你说什么?”

  “女人。女人的衣服,您连晚礼服都没有吗?”

  “我劫夺的是船,并不是同被劫者去跳舞!”她大声说,“什么晚礼服!”

  “那我求您多少穿件衣服,您年轻,漂亮,并且又是姑娘,在大厅里总得遮羞呀……20分钟后我再来接您,您现在就开始打扮吧,好吗……?”

  “我身受重伤,难道您不知道吗?蠢货。”她叫道。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您自己说过,我有生命危险……”她两眼凝视着赖赫,嘴唇颤动着说,“难道这全是谎言吗?”

  “经过我几个小时的精心护理,已经产生了奇迹,所谓奇迹,就是您能自己穿衣,并且陪我共进晚餐。”

  “我真想吐您几口唾沫。”她气呼呼地说,“向您发誓。”

  “这是一种演变的新礼节,何乐而不为呢?”身穿摩登礼服,使女人神魂颠倒的赖赫博士弯下腰,轻轻地向几乎是裸休的玛丽·安妮鞠了个躬说,“20分钟后再见——加勒比海的美幽灵。”

  “不!”

  他没有吭声就离开了卧室。

  胡安·诺尔斯在客厅中摆好了餐桌,把一瓶香槟酒倒入装有冰块的冷酒器中,这时他看见老板走来。

  “20分钟内你要烧些汤,”赖赫说,“这个船上的厨房设施怎么样?”

  “很简陋,先生,这么豪华的游艇,炊具却太粗糙了。根本不能和我们的比!我把饭菜都端过来了,只要热一下就可以。”吉姆在烧火,烟熏得他几乎要哭了,“我已向他许诺,一定给他烧些可口的菜汤,他听了非常高兴。”

  “胡安……20分钟内准时做好!”

  赖赫看着客厅墙上的大挂钟,坐在一个牛皮安乐椅里抽烟,心里惦念着玛丽·安妮。她现在干什么呢?他自言自语地问,她到底会不会来呢?她真的这样固执吗?她是穿晚宴礼服呢?还是不失船长身分穿男式船长服呢?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赖赫打开香槟酒瓶,把酒倒入高脚酒杯,背朝船舱走廊,这是玛丽·安妮来时的必经之道。

  刚好20分钟,他听见后面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双手还端着那两杯香槟酒。

  这时,玛丽·安妮已经走进来了。她那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面着淡妆,身穿一件能显示出她那女性线条美的,银灰色的紧身连衣裙,连衣裙的圆领口,刚好把她那伤口遮住。

  她太神气了,赖赫连呼吸都急促了。他真想说“太妙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迅速咽下去,他觉得憋得难受。他默默地走到玛丽·安妮跟前,把香槟酒杯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问道。她那美妙的声音,简直象童音一样动听。

  “香槟酒,阿曼达·克洛斯1967。”

  她端着杯子的手直发抖,“穷小子,”她竭力地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说,“您想拿香槟酒穿越加勒比海,尽管您穿着这身漂亮的礼服,但您毕竟是我们的猎物。”

  “无论您怎样说都行,亲爱的海盗女士。”他向她点了点头,“让我们举杯共贺您猎获我的伟大战绩。”

  “我恭贺您的末日来临。”她气呼呼地说,“干杯!”

  他们举杯相碰,酒杯碰的叮当响,玛丽·安妮一口气喝光杯子中的香槟酒。

  胡安穿着他那身巴特勒式制服,端着汤盘一声不响地走进客厅。玛丽·安妮一见他,就象看见鬼神似的双眼直盯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您不认识胡安吗。扔刀子的胡安。您看这汤烧得怎样?这是用鲜龟,外加西班牙雪利葡萄酒和其他一些调料配制的龟肉汤,配这种汤可以说是‘王室的秘方’——对不起,是‘船家的秘密’。使您感到奇怪的是……”

  “您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赖赫把椅子给她递过去,等玛丽·安妮在桌子旁坐下,他才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胡安又给他们的酒杯里斟满香槟酒。

  “我已派人向伯利兹发报,我们明天清晨启靛,中午就能赶到伯利兹。”她亲切地对赖赫说,“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等着您,都等得不耐烦了……”

  她弓着腰,闻了闻龟肉汤。

  “这是您临死之前的最后一餐,安德烈亚斯……”

  这是一个幽静的夜晚,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胡安和阿尔特哈号的船员们开怀畅饮。胡安的烹饪手艺给这个夜晚增添了光彩。玛丽·安妮和安德烈亚斯就餐时,他给阿尔特哈号上的全部海盗们做了一顿美味佳肴。

  海盗们聚集在他们的卧室里,和他们的囚犯热情地,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叙说着他们的海盗生涯,讲述着野蛮的海盗经历。

  玛丽·安妮对香槟酒不太感兴趣,但她却爱喝红葡萄酒,吃些珍贵的菜肴,后来还喝了点吉姆·麦克·唐纳德从牙买加‘买来’的高度朗姆酒。

  玛丽·安妮只吃了一点点美味菜肴。由于流血过多,她实在太虚弱了,尽管注射了抗生素,她还是感到身体象灌了铅一般的疲倦,然而她却丝毫不显露出倦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象是心情忧郁。即使她心思重重,但此刻她还是极力地克制着。她与安德烈亚斯·赖赫举杯共贺。当安德烈亚斯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第二瓶香槟酒时,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您知道,您将要大难临头了吗?”她说道,她的声音有一种不愉快的压抑感。

  “我只知道,我正在和一位非常漂亮的美女共进晚餐,而且,这些珍贵的菜肴很合我的口味,它比阿卡普尔科最好的饭店里的名菜都有魅力。”

  “可是,这个美貌的女子正在考虑将怎样处置您,安德烈亚斯。”

  “杀不杀随您的便,饭后再说吧,玛丽·安妮。”

  “不许您再说这样的蠢话。”

  “我还能活下去吗?”

  “这要由我决定。”

  “啊哈!毒辣的费尔南多·达尔奎斯……”

  “在船上,在海上,我是司令官,但在陆地上,我们却是平起平坐。”

  “那我们就呆在海上吧。就象喜爱漂泊的荷兰人那样呆在……”

  “这不行,倘若我们明天赶不到伯利兹,费尔南多就要向海防哨所报告。”

  “海防警察来帮海盗的忙,这倒很有意思。”

  “在伯利兹我是一个有威望的女子,我和费尔南多·这尔奎斯一起经营着一个生意兴隆的出口公司。”

  “这就是说,您能合法地出售您抢劫的赃物?”

  赖赫博士又给两个杯子斟满福,玛丽·安妮竭力地睁开眼皮看着他着他。

  “不。”她粗鄙地说,“我们经营公司是合法的。”

  “挂着羊头卖狗肉。”赖赫与她碰杯,看她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他说。“如果您累了的话,请您再别说了,我扶您去上床休息吧。”

  “我不累。”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大声吼道。

  “据我的经验判断,您已经精疲力竭了,实在想滑到桌子下面就地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不,您象那透明的小溪中有生命力的珊瑚一样。”

  “是的!”她高兴地喊了一声。

  “只要您明白就好。”安德烈亚斯喝完了他杯子里边的酒。玛丽·安妮没有与他碰杯,她觉得,若她再喝一杯酒,也许真的会滑到桌子下面。酒精和抗生素在她体内的化合作用,使她的眼皮沉得象铅一样,难以睁开。

  “我承认,我们干了一件蠢事。”她说,“我从来不在珊瑚岛和自己家门口抢劫,而是在离家远点的地方作案。大多在巴哈马南面区域和特克斯与凯克斯群岛,有时也围着处女岛和背风群岛周旋。”

  “都是些富地方,”赖赫笑着说,好象他对此地很了解,“肯定有百万富翁在那儿游荡,他们准有金货,玛丽·安妮。”

  “是的,有金货。”她的声音听起来生硬,并有点海盗味,但由于疲倦她又吐字不清。“当我看见您的船时,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就象疯子似的下达了抢劫命令。”

  “这事您已经说过了!这是命运,玛丽·安妮……”

  “我必须为您着想。”

  “问题是费尔南多会阻止的。”

  “是的。”

  “……这会使您担忧吗?”赖赫问。

  “笨蛋!”她把身子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思索着。这是多么微妙的情感,没有痛苦,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睡上一觉……我深知,这个该诅咒的、自信而傲慢的安德烈亚斯今天在这照料着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男人自觉地陪伴我,与我共同生活呢?

  “我想,把您的船就留在这儿。”

  “好。”

  “把胡安也留在船上。”

  “这要看他是否愿意,我们不能强迫他。”

  “只让他呆几天,若伯利兹一切正常,我们就把您的船当作购买来的破船,公开拖到港口,不过,我们要让您的船外观上受损才行。”

  “只要您喜欢,叫我给船体上弄个洞都行,把它叫做‘瑞士干酪’。”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把椅子都撞倒了,气愤地看着他,“您怎么老是这样拐弯抹角地,”她大声说,“净胡扯。您为什么不与我谈谈您的生活和命运呢?”

  “这使我感到奇怪,”赖赫博士斟满一杯香槟酒,“这毕竟反映了海盗的道德。抢劫、杀人。历史上你们那些著名的同伙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玛丽·安妮,祝您健康!”

  “掐死你。”她怒骂遭,“明天你受刑后,给脑袋上浇水时,也许你会高兴的,费尔南多会使用各种各样的印第安酷刑。”

  “这我早已预料到了,可是,今天呢?玛丽·安妮,我是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没酒喝凉水,活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人。”

  他绕着桌子走到玛丽·安妮跟前,用手扶着她,她已精疲力竭了,她用双手紧抓着桌沿,但并不想流露出虚弱的样子。

  “我扶您到卧室去。”他说。

  “我自己走。”

  “除非您爬着去。玛丽·安妮,您不要太任性!”

  “若可能的话,您还要帮我脱衣服……”

  “可以,不过您不要生气,您的肉体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正想检查伤口,走吧……”

  她咬着牙,挽着他的手臂离开了客厅,走了几步后,她的腿不听使唤了,整个身子都依在赖赫怀里。

  赖赫连拖带拖地把她弄进卧室,然后抱起来小心地放在床上。

  “拉链在后面……”她喃喃地说。

  “这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帮您脱衣。

  “我以为您是个瞎子,聋子……”

  他脱去她身上的连衣裙,她除了穿着这件连衣裙外,就只剩下那件紧身的三角裤了。连乳罩也没有带。她半闭着眼睛看着赖赫把急救药箱从床头柜上拿过来,熟练地打开。她双腿伸开紧紧地并在一起。毫无惧色。他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只是用手压了压那抖动的大腿内侧。

  赖赫博士取掉胶布和药棉,仔细检查伤口,伤口正常,不红不肿,没有感染的迹象。他只用指甲尖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缝线,便痛得玛丽·安妮整个身子都震颤起来。他拿起听诊器,检查她的肺。心脏……绕着乳房来回地听摸着,玛丽·安妮难受地咬着下嘴唇,没吭一声。

  “都好吗?”当他挺起身子时,她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很好。您的伤口好得出奇,正如古代的格言所说的。”山猫是顽强的。“

  这里也有一句格言:“公牛总是公牛。”

  他把急救药箱从床上拿起来放在旁边,“是否要我给您站岗?”

  “我自己睡觉。”

  “这仅仅是个建议……”

  “您在哪里睡?”

  “在我的船上,请放心,我不会跑的,我们明早肯定会共进早餐……

  他又象给小孩盖被子那样,给她盖好毛毯,然后弯下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吻我的额头,这个傲慢的猴子,她想着,难道就不能吻我的嘴唇吗?简直把我当成了3岁的小姑娘。

  “晚安,”她小声说。“晚安,玛丽·安妮。”他走到门口,转过身来说。 “您是海盗史上最杰出的女海盗。今天改变了我的一生……”

  尽管她已经很累了,但是她睡不着,躺在床上静听着船上的嘈杂声。

  胡安和她的部下在客厅里收拾餐桌,餐具的碰撞声,地毯上那杂乱的脚步声,熙熙攘攘,忽然她听见安德烈亚斯·赖赫的说话声以及麦克·唐纳德的回答。

  嘈杂声消失了,船上静悄俏地,只有海浪拍打船壁的哗啦声,随着海浪的冲击,船缓缓地左右摆动着。

  安德烈亚斯是否上了他的船,乘着他们的小救生艇寻找离这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岛屿?他完全有能力……离这最近的岛屿只有17浬远,图尔涅夫群岛的南部有几个旅馆,大概他都知道……?为什么你不逃跑?安德烈亚斯!你并不了解费尔南多。你的出现正好给他敲响了攻击的信号!你却没有攻击他的机会,赶快乘着您的救生艇逃命吧。当明早太阳升起来时,你已经离开这里。

  可是,玛丽·安妮又是多么希望他留在这里与费尔南多较量一番。到了伯利兹,她想着,我的力量就更强大了。费尔南多你就不是老板了……而老板应是我了。费尔南多你只是我的股东,公司属于我的。

  公司。够格吗?……

  她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前,揭开窗帘,向赖赫的游艇望去,游艇在黑夜里被海浪拍打着轻轻摇晃。这里可以不用航标灯,因为这段海域有许多暗礁,没有船只敢晚上从这里通过。

  她一直扶着窗户僵立着,直感到腿不听使唤,才上床休息。她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她把刚才的念头带到梦幻世界;安德烈亚斯,逃命……我替你担忧……

  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毫无顾虑地登上他的游艇,胡安·诺尔斯向他报告玛丽·安妮已进入梦乡。

  “老板,我们赶快乘救生艇到图尔涅夫群岛去,今晚是顺风,只要把小型简易船帆装上……明天拂晓我们就可以到图尔涅夫群岛了。”

  “这我知道。胡安,我们就呆在这里!”赖赫回答。他坐在大厅里喝着加有不少冰块的威士忌酒,回味着他今天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并没有考虑他的明天。胡安,这个贴心的舵手坐在他对面喝着果子汁,没有流露出一点担心的神色。

  “这些家伙给我讲了许多事情,”胡安·诺尔斯说,“他们对咱们是不会仁慈的。这帮人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老板,伯利兹的费尔南多是个无恶不做的坏蛋。”

  “所以我才想见见他,胡安。”

  “老板,他比我们的力量强。”

  “你怎么知道?”

  “我们是俘虏……”

  “我们把手枪带上,藏在裤子口袋里。”

  “他们已经商量好应付我们的对策,如果我们再反抗,他们就用机枪火炮把我们打成肉酱。”

  “谁说的?”赖赫问道。“麦克·唐纳德。”

  “你叫他吃你做的晚餐了吗?胡安。”

  “他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很苦恼,他爱玛丽·安妮!老板。”

  “真令人欣慰!”

  “可惜,他只会执行上司的命令,他们有铁一般的纪律,这位女士把这条船管得死死地。”

  “是的!她会柔道空手拳术——我知道。”

  “老板,她是个美人。”

  胡安微笑着:“她刚才穿的连衣裙……”

  “别说了!胡安,”赖赫打断他的话,“好事轮不上你的,你留在我们船上,三四天后再把安内特Ⅰ号当作破船公开拖走。就这样定了吧。”

  “您不能一个人走。老板,这您也清楚。”

  胡安·诺尔斯站起来。他很严肃地说:“我曾向安内特小姐许诺——是的,我也曾向上帝发过誓,我永远不离开您。”

  安内特!刚满16岁的姑娘,是一位与她母亲长相十分相似的金发姑娘。下身穿着一条半旧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蝙蝠式羊毛衫,也叫丁字型羊毛衫,高个子,长披发……

  开曼布拉克岛上的居民把安内特小姐叫做“金发女郎”。安内特小姐有一个最好的卫士——本先生,本先生经常陪伴着她,她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保护着她,就连那些固执的老海员见了本先生,也得赶紧让路……

  本先生是一条德国狼狗。

  安内特小姐,赖赫的女儿,曾经让胡安对上帝发誓,这一点是安内特的独特风格。现在胡安·诺尔斯不仅问心有愧,而且也对不起万能的上帝了。

  “我不会出啥事的。胡安。”赖赫说,并且举杯喝完威士忌酒,胡安要重新给他斟酒,他谢绝了,“你就放心地呆在船上。”

  “您相信,那女士——真的——爱您吗?”

  “别胡扯。”

  “她爱您,老板,船上那帮匪徒对此极为震惊。他们从来未见过他们的船长穿连衣裙!您不在她身边时,她对她的部下非常蛮横。在我们到这里前不久,她给大胡子表演了柔道绝技,猛地一击,把驾驶舱打得轰隆隆直响,大胡子说。‘他妈的,她真是个完美无瑕,文武双全的女子。’”

  赖赫博士走刘大厅的宽沿窗台前,隙望着对面的海盗船,四周一片漆黑。麦克·唐纳德今晚站岗,他是一个有主见的舵手。

  “今后,我们的一切就要听从那位海盗女士的指挥了,‘赖赫慢腾腾地说,”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目前,我们正沿着这条极其曲折的道路行走,胡安,我们得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老板,我真替您担忧。”

  “我也是,”赖赫从窗户边走过来说,“可是,我和你担忧的不一样……”

  黎明,太阳刚刚升起,两个海盗登上了安内特Ⅰ号。

  按他们的意图,他们想把胡安和赖赫从睡梦中惊醒,可是,出乎意料,赖赫和胡安早已整装待发。

  他们已给胡安准备好食品和饮料,倘若不按预定日期来按他,安内特Ⅰ号上的食品和饮料也足够胡安吃4个星期。在此期间,胡安完全可以修好驾驶舱内被损坏了的机件,驾驶安内特Ⅰ号,或者乘救生艇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儿。

  “以后我也去伯利兹,”他说,“老板,如果他们敢欺辱我们的话,我就跟他们拼了,这个’公司‘肯定要倒闭。”

  玛丽·安妮在阿尔特哈号上等着她的“囚犯”。她身穿船长制服,头戴一顶带有金丝条的白色海军军官帽,长头发紧盘在帽子下面,看上去就象一个具有冒险精神的年轻小伙子。

  她站在驾驶台上,身旁站着舵手吉姆。大马力发动机在轰轰隆隆地运转,雷达天线在旋转着,搜索着周围的海域。甲板下面的机枪和火炮已显露出来,刚擦干净的甲板闪闪发光,只有内行才可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玛丽·安妮一手拿着无线电话筒,一手向赖赫示意,要他到驾驶台来。

  “到这儿来,安德烈亚斯,”她傲慢地叫道,“我要与费尔南多通话,您不想问候几句吗?”

  “如果值得。”赖赫爬上驾驶台,向麦克·唐纳德点了点头。

  舵手吉姆·麦克·唐纳德站在驾驶舱里,掌着舵,心里在思索,这两个傻瓜为什么昨晚不逃往图尔涅夫群岛,到了伯利兹,见到费尔南多将是难以想像的,看来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个人怎么样?”赖赫问道。

  “我简单地给你介绍一下吧,”玛丽·安妮把话筒递给赖赫,“费尔南多跟所有的伯利兹人一样,英语说得一点也不准确,不过,您会听懂的。”

  “我还会讲西班牙语,女士。”

  赖赫拿起话筒吹了吹,“费尔南多,您能听懂吗?”他问道。他的西班牙语确实讲得不错,甚至连加勒比海的方言都能讲。

  “能。”从无线电话简里突然传来了达尔奎斯的声音。

  “我叫安德烈亚斯·赖赫,被您的商业同谋无理抢劫,今天就要抵达贵处——伯利兹,若可以的话,您是否要喝点香槟酒,要我给您带几瓶吗?不过,有的人喝了香摈酒老打嗝……”

  麦克·唐纳德脸色苍白,玛丽·安妮坐在驾驶台上一动也不动,安德烈亚斯滔滔不绝地宣判着自己的死刑判决书,此刻,任何人也无法插嘴同费尔南多通话!

  喇叭里迅速传来回音:“玛丽·安妮……”费尔南多吼叫道,“你怎么结识了一个疯子,把他扔到海里。让他和鲨鱼一块去喝香槟酒吧。”

  “鲨鱼是反对喝酒的。您知道吗?费尔南多!”

  “您为什么还活着?”费尔南多吼道。

  “不杀人,只要钱财,据说是你们以往的经商道德,船上配备了机枪和7.5厘米的火炮,还硬说这并不是为了杀人而配备的。”

  “吉姆在哪?”

  “在这。”麦克·唐纳德吼道,满脸红胡子中只凸出了那两只猫眼,就象杂技园的丑角一样。

  “把这家伙扔到海里就这么难吗?”

  “这里的情况很好,”赖赫博士把话筒递给了麦克·唐纳德,他继续说道,“您不了解船上的局势,费尔南多。”

  “玛丽,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

  费尔南多的语音急促不安,他领悟到船上可能发生了使他难以预料的事情,或者发生了意外。他已预感到不祥的兆头。

  赖赫博士把话筒举到玛丽·安妮的嘴边,她象做报告似的张开樱桃小嘴,“我们现在就启航,费尔南多,”她用带点沙哑的语调继续说,“中午我们准时进港,我经大堡礁暗礁群走近道。”

  “这样太危险。玛丽,”达尔奎斯回答。

  “尽管如此,我也要把这个人带到伯利兹!完了。”

  她根本没等费尔南多回话就关闭了无线电发射机。虽然接收机灼呼叫指示灯泡在不停地闪烁,不断地显示着呼叫信号,但是,玛丽·安妮却毫不理睬。

  “不许接通。”她命令麦克·唐纳德,“现在我们走直线,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吉姆惊疑地问,“怎么,您不想?”

  “经大堡礁?”

  “全速前进。”麦克·唐纳德只得点了点头,以乞求的目光看着翰赫,“魔鬼在向我们的船招手,它给我们船增添了飞向灭亡的翅膀。”

  只有军舰上才装备的回波探测器、雷达和新式声纳测距仪,阿尔特哈号上全都配备了,它借助这些现代化的仪器,象飞鱼似地穿过珊瑚岛,直驶伯利兹。

  胡安站在安内特Ⅰ号的甲板上,拿着他的草帽向他们挥手告剐。

  玛丽·安妮不耐烦的看着赖赫博士,他又穿着那件令人恶心、印有棕榈岛图案的衬衫,不太干净的白色牛仔裤,脚上登着一双粗笨的旧鞋,头上戴着那顶边沿起毛的宽沿草帽。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提那只箱子,或者麻袋?原来那所谓的“箱子”就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卷成的包袱。

  “您再没有别的好衣服吗?”玛丽·安妮以刻薄的口气问。

  “我认为穿上白色礼服去死不新颖,费尔南多杀我时,我穿上这套旧衣服会觉得更舒服些。”

  玛丽·安妮气得咬着牙离开了驾驶台。

  赖赫紧跟在她后面,走进了他俩昨晚用餐的大厅。

  “您用过早餐了吗?”她问。

  “没有,我们有言在先,可爱的加勒比海幽灵!”

  “您若再敢说一遍,我就给您一拳,挨上一拳,您心里才舒服,这样您就会没有食欲了。”

  “那我立即做个听话的小懦夫。”

  赖赫在餐桌旁边坐下,大胡子端着咖啡走进大厅,轻轻地摆放在餐桌上,他用阴险狡诈的目光看着赖赫。

  “伤口好吗?我的病人——而不是海盗。”

  “很好。我用镜子对着伤口看了看,伤口不红不肿,您不必操心了。”

  “遗憾,这伤口永远有欣赏的价值……”

  “糖呢?”

  “在这儿。”

  “咖啡里需要放几块糖?”玛丽·安妮生气地问道。

  “两块,请吧。两块糖,不要奶油。”赖赫舒适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餐桌。他就这样被她庇护着,简直成了阿尔特哈号上的贵宾。

  “真有点难以描述的滋味,”赖赫嘲笑着说,“多美的早餐咖啡,白面包、奶油、果酱、蜂蜜和耐贮腊肠。吃了这顿丰盛的早餐,管保一天也不饿。”

  “您昨晚为什么不逃走呢?”玛丽·安妮突然问道,她双手紧捧着咖啡杯,好象咖啡已经凉了,她正在用手给它加热。

  “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今早我俩要共进早餐,我应遵守诺言。”

  “这与您的性命有关,难道您不明白吗?我们处在特殊环境之中。”

  “……谁都知道,当今一位伟大的女士指挥着这支海盗大军。”赖赫接着她的话说。

  “是的。”

  “倘若再继续干下去,你们将会因此而丧生!玛丽·安妮,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你们除了继续干这一行,难道再没有别的事可干吗?谁敢保证有朝一日大赦之时,我要向世界新闻界透露这里的所见所闻,用醒目的标题写上‘我相识的痴情女盗’,这样我就能挣一大笔钱,首先在美国和德国。”

  “这不过是您的看法,”她小声说,“您的处境好象日落西山。”

  “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不过,每个人临死之前都有他最后的愿望,我也如此,我希望在我临死的前一小时能与您共享人间的欢乐。”

  “难道我就不需要吗?”

  “对此,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您愿意和我……”

  “不。”她大声说,“不,早餐后,我就把您这囚犯关起来。”

  “关在发动机旁边的黑房子里吗?”

  “您等着吧!”

  她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日咖啡,从座位上跳起来离开了客厅。

  她走进卧室,把门关上,躺在床上紧握着拳头敲打着弹簧垫,“你这个怪物!”她头靠枕头喊道,“这个可憎的家伙。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呢?预料你会……”

  大胡子不慌不忙地,从容不迫地收拾着餐桌。

  阿尔特哈号象只飞鱼似的穿过加勒比海,避开纵横交错的危险的暗礁,全速驶向伯利兹。麦克·唐纳德不愧是个掌舵的老行家,有非凡的掌舵本领,当回波探测器和测距仪探测到暗礁时,他顿时毛骨悚然……有时船体下面的两个船艉推进螺旋浆只离暗礁有一巴掌远……阿尔特哈号几乎象悬浮在海面上似的奔驰着。由于麦克·唐纳德有高超的掌舵技术,所以,当被抢劫的富翁快艇发出呼救信号后,2个国家的海防护卫艇和水上警察巡逻艇以及军舰搜遍整个加勒比海都一无所获,始终抓不到这个“加勒比海的幽灵”,这就是其中的奥秘之一。此外,他们白天藏在十分隐秘的地方,晚上才神奇般地逃出封锁区。

  “先生,我可以给您出个主意吗?”当大胡子收抬完餐桌,把最后一把食叉要拿走时说。

  “有必要吗?”赖赫问。

  “我们进入伯利兹港口时必须缓慢行驶,您在那儿跳海逃身是最好的机会。”

  “您疯了?”

  “不,您疯了。”

  “你们的费尔南多是真正的魔鬼。除了干这一行,难道你们就不能选择别的职业吗?我看你们的举止很象星期日牧师……”

  “先生,这些您会明白的。”大胡子嘀咕着走出了大厅。

  大胡子收拾完餐具后,爬上了驾驶台,站在麦克·唐纳德旁边看着海水发愣。

  “怎么?”吉姆问,“他说什么啦?”

  “没有,他在下面。”

  “他是我碰上的一条癞皮狗。”

  “他爱上了船长.”

  “你给谁讲过吗?若讲出去可是人命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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