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鬼

　　与自然抗争

　　到现在我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有这么一次经历，而且是一个人！

　　那天，大海汹涌，浪花翻腾。我刚解开缆绳，海浪就把小船掀翻，拍到了岸上。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船桨安到浆架上，调正船头。接下来就开始了与自然的抗争。

　　大海和狂风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非要阻止我达成目标，且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死命地摁住船桨，可海浪还是将它从我手中吹开；狂风时而从这个方向吹来，时而从那个方向吹来。我努力把小船拖到岸边，很快，手掌就磨出了茧子。但我几乎感觉不到痛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才能保持正确的航向上。

　　我现在是多么后悔啊，要是当时，哪怕是跟一个同志商量一下也好啊！要是有舵的话，还可以坐在船尾，通过方向盘操纵航向，而现在就只能靠桨了。一个人不得不时而往左划划，时而往右划划，以确保小船能够向前直行。

　　我此行的目的地是“五海礁”，也被人们称做“五兄弟”。

　　我曾说过“距离不远”，但凡事都是相对的。如果天气良好，这点距离不算什么，而现在困难就相当大了。

　　尽管有风，汗水还是大颗大颗地从额头上往下掉。突然，我感到比较轻快了，原来小船已经划到“五兄弟”附近了，很明显，小船已不再来回摇摆。

　　然而要停靠在礁石上几乎不可能。需要从西边绕过去，从两个最大的礁石之间通过。我早已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因为我已经来过两次了。我还知道，入口处的风力可达到十级，能把小船抛到礁石上，撞成碎片。

　　我先把船停下来，稍微喘口气，攒足力气准备接下来的冒险穿越。

　　我回头望了一眼海岸，一个人都没有。是啊，这么大的风，谁愿意冒险这么早出海呢？

　　最后，我鼓足勇气将船摆向礁石入口。强大的水流一下子挡住了我前进的道路，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把小船往后拖。

　　已没有时间掉头了，我斜眼一看，发现小船正顺着礁石慢慢前行。

　　这给我增添了无穷力量。我靠在船桨上——没想到沿着礁石入口往另一方向走居然这么轻松。

　　小船快速转向，安然无恙地驶进一个由一大一小两块礁石形成的狭窄港湾。

　　这里还比较平静。我把船桨扔进船舱，走到船头，拿起四个爪的锚，然后抛向“大哥”，扯了几下，直到确认锚已牢牢地钩住。

　　凶险穿越结束。

　　现在该考虑干正事了。

　　走出深渊

　　休息一会儿后，我把所有的收获都放进船舱——只钓了些小鱼小虾，收获甚微，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

　　我又一次抛下钓竿，干芦苇浮漂浮出，静静地躺在水面上。此时，好像一切都消失了一样——海岸、天空、小船，唯一剩下的就是浮漂和这一小块水域。我死死地盯着浮漂。

　　我边看边想，今天将会有大收获。要知道，我今天出来可不是为了捕点小鱼小虾，否则，我就会在浅水区下竿了。而现在，正处在深海中，礁石上。谁知道，这地方有多深，有什么东西会隐匿在这片深水中，又会有什么样的大鱼生活在这里呢？或许，今天幸福会降临到我的头上——能钓到一条任何人都没钓到过的大鱼。又或许，在这些礁石下面正有一大群这样的大鱼，一个接一个地咬钩——就看我能不能及时地将它们拖上来了！到那时，我就可以满载而归。

　　浮漂还像以前那样静静地躺着。

　　注视着沉入水底的渔线，我开始想象，海洋到底有多深啊！光在我的下面就有数千米的深海，真是难以置信！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大海，头顶是广阔的天空，烟波浩渺……与这相比，我显得是那么渺小。

　　我目光稍稍离开浮漂，向上望了一眼，乌云被风吹散之后露出一块蔚蓝色的天空。“或许有那么一天，”我想，“人能潜入大洋深处，直到海底；人也能飞到月球上（编者注：本文写于1946年，1969年人类已经实现了第一次登月），登上行星，或许还能到更遥远的星球。”

　　我又重新将目光拉回到浮漂，刚才浮漂是否抖动过？

　　瞬间，幽深的大海、广阔的天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眼睛全神贯注地盯在浮漂上。.

　　浮漂依然静静地躺在水面。

　　又等了几分钟，我才提起钓竿，往更远处甩竿，或许，那里会有鱼儿上钩。

　　突然，浮漂立起，瞬间又沉入水下。

　　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拖拽着渔线，钓竿都被拽弯了。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死死地抓住钓竿的另一端。

　　双手能感觉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我越来越使劲，双手都开始颤抖。

　　水底的东西稍稍作出让步。

　　我拽呀拽。

　　浮漂浮出水面。

　　浮漂立了起来，慢慢向我靠近。

　　突然，水底那家伙停住了。

　　之前，这家伙屈服了，但现在它又开始往下拖拽渔线。我可不想让步，使出了全身力气。

　　最后，当渔线出水的一刹那，一条鱼，不，那不是一条鱼：头部光滑，牙齿长而锋利，没有脊背，但却有翅膀，上面长有利爪，还有一条带刺的尾巴——真是难以置信！

　　太阳一照，怪物全身闪出黑点，我一用力，怪物进入船舱。

　　我用胜利的目光看着海岸：成功了！

　　看着看着，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危险的信号：别忘了船舱中的战利品。

　　岸上有一片松林，往右延伸五百米，松林后面有一个小木屋。一个身穿黄褐色毛外套，身背猎枪的人正从小木屋出来，朝树林方向走。

　　现在他走进森林。在森林里他看不到我，一旦走出森林，就能看到海上的我了。

　　现在该返航了。我已不再关注这头怪物了，跳上礁石，扯下锚，扔回船上，开始划桨。返航就容易多了：单凭海浪就能把我推到岸上，而且还顺风。

　　几分钟后我就到了码头，把小船栓到木桩上。

　　因为没法使钓竿与怪物脱钩，所以我只能抓起钓竿拖着怪物，顺着小桥向海岸飞快地跑去。

　　理想与现实

　　刚从小桥跳到沙滩上，那个身穿骆绒外套、身背猎枪的人就从森林里出来了，原来是我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他知道我要去“五兄弟”海礁，而且风还这么大。要知道我那时才十岁，父亲严令禁止我在没有大人带时一个人去钓鱼。

　　但现在我已经上岸了，父亲或许以为我只是在小桥上钓鱼。今天比较走运，但向父亲撒谎我做不到。不正面回答问题，或许能逃避惩罚。

　　“爸爸！”我喊了一声，“我钓到一个海鬼。”

　　“得了吧，又在胡说八道！”父亲回了一句，与此同时，好奇地瞅了一眼我的战利品。他对周围的东西很在行，且有着浓厚的兴趣，可以说是一个行家。

　　“很有意思！”他又说了一句，提起我手中的钓线。“这是一头（ｘｉā）虎鱼。”父亲一眼就辨认出来，“这种鱼很奇怪，虽然是浅水鱼，但藏匿在礁石下面，等到小鱼、潮虫、幼小的甲虫从旁边游过时，它会像箭一样突然发动袭击，将其吞入口中。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贪吃鬼。”

　　听着父亲的话，我心里美滋滋的。父亲不知道我到过“五兄弟”礁石！等以后长大了，再向父亲坦白，而现在我是英雄。

　　听父亲这么一说，虽说这不是什么海鬼，但也不会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鱼吧？父亲自己也说这是一条奇怪的鱼啊！

　　难道“五兄弟”也不是什么礁石，仅仅是五块石头？照这么说，那里不深，就是一片浅水域而已。

　　但我的的确确冒着生命危险到过那片海域，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而我也的的确确抓到了一个小怪物——有翅，有爪，还有尾巴。

　　父亲还要继续打猎，而我也要跑回家与母亲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这一巨大收获。到那时，所有的人都将会大吃一惊。我还会对着一个小伙伴的耳朵轻声诉说，我是怎么冒着生命危险捉到这个海鬼的。

　　不管怎样，天空还是那样广阔，海洋还是那样深邃，我们周围的世界还是那样到处充斥着未知的秘密。我将用毕生的精力去探求，因为探索未知世界是最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