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伶“赛桃红”
- 2021-08-27 08:22
- 民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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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沙溪/文●岩东/图
东北盛行二人转。二人转俗称蹦蹦戏,是一种乡土味很浓、非常受老百姓欢迎的戏曲形式。本世纪三十年代,有四十多个蹦蹦戏班在长白山区巡回演出,每到一个村屯,观众都踊跃观看,常常把大房子挤得水泄不通。那时封建观念挺重,唱蹦蹦戏的没有女演员,上装和下装一律由男的扮;观看演出的妇女也很少,特别是大姑娘小媳妇更不在这场合抛头露面。
有个艺名叫小桃红的蹦蹦戏艺人在同行中可谓出类拔萃,他扮相俊,唱腔美,说口脆,绝活多,拥有成千上万如醉如痴的戏迷。这年冬天,小桃红带着戏班到马鹿沟来演出,一连演了半月,场场爆满。细心的小桃红发现在看蹦蹦的人群中,有个戴狗皮帽子穿旧大棉袄的年轻人,天天蹲在不引人注意的墙旮旯聚精会神地看,天天看到散场才恋恋不舍地走开。
这天散场时已是后半夜。别人都走了,那年轻人还迟迟不愿离去。小桃红有些好奇,就踱过去,看那年轻人。那年轻人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嘴张了几张想说什么,终于什么也没说出来。一个唱下装的丑角走过来,对年轻人说:“请让一让,我们要扫地了。”说着推了那年轻人一下。年轻人身子一动,戴的狗皮帽子被墙角挂掉了,露出一头浓密黑亮的长发。年轻人不自主地“哎哟”了一声,声音尖细清亮。小桃红愣了:“你是女的煛庇炙婵谖柿艘痪洌骸澳闶撬家的姑娘煛惫媚锛问,便说了自己的情况。
这姑娘姓张,今年十六岁,父亲没给她起像样的名字,只顺口叫她“小丫”。继母待她不够好,她常常进山砍柴,干最重的活儿。她的穿戴不讲究,多是捡父亲用过的衣服穿,打扮得像个小伙子。这几年,她迷上了蹦蹦,凡有戏班来,她总是痴迷地看。没人时,她还练招式,哼唱几句。这次小桃红戏班来村里演出,她不顾继母的责骂,场场都看。回去晚了,继母不给她开大门,她就翻墙进院。夜里躺在炕上兴奋得难以入眠,做梦也常常梦到看戏。不知不觉她已和蹦蹦戏拴在一起难以分开了。
眼下,小丫见自己的女相已经暴露,便一改女孩特有的羞涩,大着胆子对小桃红说:“我愿唱蹦蹦戏,想拜您作师傅。您教我吧,我唱上装准保合适。”小桃红没想到有人对蹦蹦这么迷恋,要拜他为师,而且居然是个女孩,心里不由得一热,但他却不能答应,只是连连摇头。唱下装的那丑角把小桃红拉到一边低声说:“这姑娘面皮白净细嫩,长得眉清目秀,说话声音响脆甜润,我看……”小桃红打断他,沉下脸说:“你少多嘴牎庇侄孕⊙舅担骸拔也幌胧胀降埽尤其不能收女徒弟,你快请回吧。”那丑角见小桃红封了门,只好客客气气地把小丫“请”了出去。
望着小丫怏怏离去的背影,小桃红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往事。十八年前,小桃红已崭露头角,蹦蹦唱得令人叫绝。那年冬天,东道岭的崔财主逢六十大寿,请小桃红戏班去办堂会。崔财主最钟爱的小女儿碧玉看戏看得神魂颠倒,对小桃红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小桃红戏班在村里别处唱蹦蹦时,碧玉便悄悄跑去和小桃红私会,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并偷吃了禁果。不料这事被崔财主知道了。崔财主当即派几个打手赶到唱蹦蹦的地方,毁坏了所有戏装道具乐器,并把小桃红痛打了一顿,临走时传崔财主的话,让小桃红带着戏班赶紧滚蛋,再也不准到东道岭来唱蹦蹦,否则就打断他的胳膊和腿。小桃红义愤填膺,但斗不过财主,只好离去。走那天,碧玉拚死冲破父母的拦阻,来和小桃红话别,竟哭昏在他跟前。小桃红安慰她一番,将自己那对珍贵的心形玉佩送给碧玉一枚作纪念,让碧玉等着他,日后混好了一定前来迎娶。哪知小桃红带着他的戏班不管怎么卖力地演出,都挣不了多少钱。没有积蓄,混不出人样来,小桃红自然无颜再见碧玉。后来托人打听,碧玉小姐不知哪里去了,小桃红便死了心,只把这段情爱深埋在心底。现在,回顾自己的遭遇,小桃红愈发感到不收小丫为徒是对的。艺人没社会地位,生活凄惨,自己误上了卖艺船,何苦再拖累一个无辜的女孩呢?
小丫拜师学艺不成,受了很大打击,精神有些恍惚。这天,继母让她到镇上去买线。她走了十八里来到镇里的一家杂货铺,愣愣地站在柜台前半天没开口,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小桃红唱蹦蹦的情景。掌柜的问她想买什么,她竟鬼使神差地朝栏柜里那桃色的丝线指了指。回到家,继母一见她手里拿的线就沉下脸来,骂道:“我让你去买黑线,你怎么把桃红线买回来了熚铱茨闶侨眯√液旃慈セ甓了。你马上给我回去换牎毙⊙局坏迷偻镇上去。
继母来到蹦蹦戏班的住处,找到小桃红,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你们这蹦蹦是怎么唱的煱寻臣倚⊙境得缺心少肝的,打发她去买线都买不对。她若再往你们这儿跑,我就到官府去告你们勾引良家少女。”话虽不多,却把小桃红吓了一跳。他想起当年崔财主派人砸戏班的祸事,不敢在马鹿沟再演下去了,当天就带着戏班转移。翻了两座山,过了三条沟,天擦黑时来到长岗村。他们又累又乏。找好住处后便想早些安歇,养足精神明天再唱蹦蹦。
小桃红打来半盆温水洗脚,想起小丫继母的警告仍不免心有余悸。那个唱下装的丑角为小丫学艺不成深感遗憾,对小桃红说:“你收下小丫就好了。”小桃红说:“没收她,她继母还找上门闹腾呢,若收了她,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呢。唱蹦蹦的,人家瞧不起,咱们自己得多注意,讨个好名声。何况唱蹦蹦的没有女的,我不能开这个头。收女徒弟是非多牎背蠼撬担骸拔铱词张徒弟也没啥了不得的,凡事都有个开头,开了头,唱蹦蹦的女人多了,大伙也就见怪不怪了。我看那小丫倒挺心诚的。”小桃红不以为然地说:“谁知她有没有恒心呢熞残硎且皇蓖纺苑⑷取…”他不愿谈下去,洗完脚便起身倒水。
房门一推开,小桃红冷不防吓了一跳,小丫正在门外站着。原来小丫换线回来,得知戏班走了,便不顾一切地码着脚印一路寻来。天正下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呼地刮。小丫已成了雪人。看到小桃红,小丫想打招呼,但冻得不灵便的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小桃红知道她跟来要干什么,默然半晌,把心一横,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不能收你为徒。你快在村里找个人家住下,明天回家去吧。”说完倒了水退回屋子,把房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不一会儿,门被敲响了,传来小丫那微弱含混的乞求声:“收下我吧……不收,我就不走。”那个丑角听了于心不忍,想给开门,被小桃红严厉制止了。小桃红命令说:“咱们都快睡觉,谁也别搭理她。她等得无聊,就该走了。”说罢“噗”地一口吹灭了煤油灯。
小桃红和衣而卧,怎么也睡不着。他让大伙别搭理小丫,可他对小丫却放心不下。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他再也耐不住了,便起身下炕,推开门往外一望,天呐,小丫并没走,正像雕塑一般坐在院中的一段倒木上。小桃红喊了两声,她没答应,到跟前一晃她肩膀,她竟像木头似的朝前扑倒。啊,小丫已冻僵了
小桃红一边暗骂自己混蛋,心太狠,一边慌忙把小丫抱到屋里。熟睡的艺人们都被惊醒了。大家七手八脚地给小丫揉搓,帮她活动四肢,还有人冲了姜糖水给她灌下,忙活了好半天,小丫总算悠然苏醒过来。小桃红舒了口气,满怀歉意地说:“姑娘,让你受苦了牎被疤庖蛔,又说:“你愿学蹦蹦,这很好。不过,蹦蹦戏不是谁都能唱得了的,除了愿意干这个,还得有天赋,就是说得具备一定的条件。”小丫眨动着清澈的大眼睛,稚气地说:“那您看我够不够条件煛彼底耪镜轿莸刂醒耄情真意切地唱了《西厢记》中旦角的几句词,那声腔韵味和婀娜多姿的表演酷似小桃红,竟模仿得惟妙惟肖,艺人们看了禁不住连声叫好。
小桃红像喝了杯老酒,心里热烘烘的,又像被三月的春风吹拂着,浑身舒坦极了,他当即允诺:“小丫,我收下你这个徒弟了。”小丫眼里顿时浮出喜悦的泪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给小桃红磕了三个响头,甜甜地叫了声“师父。”拜罢起身,整衣系纽扣时,不防胸前荡出一枚用金链系着的心形玉佩。小桃红心一颤,一把将玉佩抓在手里细看,并掏出自己胸前那枚玉佩对比,两枚心形玉佩竟分毫不差。小桃红忙问:“小丫,你这玉佩是哪儿来的煛毙⊙舅担骸奥杪枇舾我的,说我戴着它,可以找到爸爸。”“你妈妈是崔碧玉煛薄笆前D是……,您是我爸爸,我还以为是艺名重了,才没敢认您。”小丫说着喊了声:“爸爸”,猛地扑进小桃红的怀里。小桃红也紧紧搂住小丫,泪眼婆娑地问小丫怎么来到了马鹿沟。
原来崔财主把小桃红戏班赶走不久,就发现小女儿碧玉显怀了。崔财主怕丢人,便逼着碧玉打胎。碧玉不同意,要把孩子生下来。崔财主大怒,将碧玉逐出家门,宣布断绝父女关系。碧玉无路可走,便以乞讨为生四处流浪,寻找小桃红。几个月后来到马鹿沟村,孩子生了下来,不能再漫游了,便在村头那座废弃的碾房安身,靠好心的村民施舍度日。转过年来,碧玉在山坡开了一亩生荒地,种些粮菜糊口。她念念不忘同小桃红的恩爱,便给孩子取名桃女,母女便相依为命。日子一年年过去了,碧玉始终没打听到小桃红的下落,忧思成疾,一病不起,终于在十年前去世了。临死前,碧玉把女儿送给无儿无女的张老汉。张老汉见孩子叫“桃女”,有怀念她生父之意,怕她不和张家人一条心,便不让她再用原名,顺嘴叫她小丫。小桃红听了女儿的身世非常悲痛,后悔这十年没到马鹿沟来唱蹦蹦,错过了和碧玉相逢的机会。碧玉为爱他吃了多少苦,她死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啊
小桃红收徒弟巧遇自己的亲生女儿,高兴得要命。他希望女儿日后超过他这个爸爸,便给她起了个艺名叫“赛桃红”。赛桃红是长白山区第一个二人转女艺人。她学艺刻苦认真,进步很快,不到半年就能登台演戏了,不久就红遍了山区,成为家喻户晓的名伶。
选自《上海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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