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的骗局

　　●曾有情/文●李德生/图

　　前联邦德国的联邦军队军需供应部机要秘书佳莉,是个老处女,长相丑陋,没有任何迷人的姿色,这对于女人来说,真是过于悲惨。她勤奋工作,成绩出色,深得上司的器重。但她内心的孤独和情感的压抑,使她无时不渴望着幸福的爱情,眼下已过了36岁的生日,这种焦渴更加浓烈。

　　1973年春天,佳莉如枯木逢春,交上了桃花运。

　　这天傍晚,她结束了一天紧张的工作,拖着疲惫的步子下班回家。走在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西服革履、高大英俊、风流倜傥的男子,对佳莉说:“请问小姐,您知道波恩有个巴斯其提大街吗煛奔牙蛞幌蚨匀巳惹,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对波恩很熟悉,却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条大街。”男子就垂头丧气地直呼上当:“彻底完了,我已经问过几十个波恩人,都说没有这个地址,我真的上当了。唉,我真傻,怎么没有想到这是个骗局呢牎

　　佳莉是位热心人,问:“先生,您有什么难事需要帮助吗煛

　　男子摇摇头,唉声叹气地说:“我太需要帮助了,可谁也帮不了我。”

　　佳莉见男子一副苦衷难诉的样子,说:“你说说看,或许我能为你出出主意。”

　　男子如他乡遇知己般感动不已:“小姐,谢谢你的关心,我也没个倒苦水的地方,就给你说说我的遭遇吧。”

　　男子自我介绍,他叫冯·克里斯朵夫,在汉诺威第一储备银行工作,已经35岁了,还没有结婚。前不久,他在报上看到一则征婚启事,觉得姑娘的条件与自己般配,就从汉诺威赶到波恩,想与女友相见。哪知到了波恩才知道这里根本没有这么个地址,不用说,是搞恶作剧的家伙在有意捉弄人。佳莉不知是对这位男子的同情,还是被他英俊潇洒的外貌所吸引,显得格外热情,说:“也许这是个人们不太熟悉的地址,这样吧,你把你住处的电话告诉我,我再帮助你查查。”

　　克里斯朵夫说:“哪能劳你大驾给我打电话呢,如果你同意,我给你打电话行吗煛奔牙蛎挥卸嘞刖透他留了电话,克里斯朵夫千恩万谢地离去。

　　克里斯朵夫从此就隔三岔五地给佳莉打电话,自然这个地址是永远不存在的。但他富于磁性的声音,对佳莉说的赞美的话,却是她十分爱听的。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男人对她这般夸奖,尤其是这么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由此,她对自己的平平长相也开始充满了信心,不仅爱接克里斯朵夫的电话,也乐于给他打电话,一段时间后,她还有了一种不见他就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感觉。

　　克里斯朵夫趁机恰到好处地发动感情进攻,说:“我来应征不成,有幸碰上了你,这是我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缘分,我现在向你定向征婚如何熌愀矣φ髀稹煛

　　这恰好是佳莉想说而未说出口的。两人便一拍即合,并很快有了一夜狂欢,还双双发誓一生陪伴,一世相随。

　　两个月后,佳莉身披婚纱,在教堂里与克里斯朵夫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双双去了阿尔卑斯山喜度蜜月。一向因相貌平平而自卑的佳莉竟然神速地嫁了个帅哥,招来了不少同事朋友的惊羡。她内心的幸福溢于言表,感到生活的滋润,爱情的甜蜜,日子的殷实。

　　风险爱情中的爱情进入甜蜜阶段,风险也就接踵而至了。还沉浸在新婚幸福中的佳莉,却没有料到,一个赶不走的阴影向夫妻俩袭来,严格地说是向她袭来了。

　　几天来克里斯朵夫一直闷闷不乐,唉声叹气。佳莉关切地问他有什么难事,他总是避而不答。佳莉追问急了,他才一脸自责地说:“亲爱的,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不愿让你替我担心。可是我真没用,又无法自我解决这个问题。”

　　佳莉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有什么事,千万别瞒着我。”他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了他的遭遇:“我父亲嗜赌如命,又是一个不可救药的酒徒,家产全部被他押上了赌桌和变成酒精了。这还不算,他死前留下了一笔巨大的债务。现在债主像索命一样追着我还债。这些债主都是些心狠手辣的惹不起、躲不掉的黑社会人物,我将永无宁日了。”

　　佳莉一听说:“我还有些积蓄,你拿去还债吧。”他摇摇头,说:“就是把我们俩都卖了也还不起,那是个天文数字啊。”佳莉得知他父亲欠债的数目后,也傻眼了,她的一点积蓄连零头也不够。但她毕竟见多识广,说:“联邦德国是个法制社会,你父亲的巨债欠得不明不白,我们可以向法庭起诉,寻求解决。”丈夫一听,一时没了言辞,淡淡地说:“上帝保佑我能躲过这一劫吧。”

　　佳莉已四处张罗请律师。然而,律师没找好,家里却收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包裹,打开一看,夫妻俩都惊呆了:里面是两颗子弹和一封匿名信。信中说,如果克里斯朵夫不赶快还清欠款的话,那么,这颗子弹就是克里斯朵夫的;如果佳莉要上法庭打官司的话,那么,另一颗子弹就是佳莉的

　　“这帮家伙什么都干得出来,咱们还是不要向法庭起诉了,亲爱的,要死我就死,我绝不会连累你。”克里斯朵夫沮丧地说。

　　佳莉心急如焚,她已经深深爱上克里斯朵夫,泪流满面地说:“亲爱的,我不能没有你,你要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煛

　　俩人抱头伤心地哭成一团。哭够了,还得想个办法才是。克里斯朵夫说:“明天,我去找债主求情,告诉他们我们放弃起诉,请求他们宽限几日,然后,再想办法去借吧。”佳莉抹着泪点头。

　　第二天,克里斯朵夫垂头丧气地回来,佳莉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妙,克里斯朵夫说:“那帮混蛋铁石心肠,还债拖一天也不行,不过,他们说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救我……”佳莉急着问:“什么办法煛

　　克里斯朵夫又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以东西抵债。”

　　佳莉问:“什么东西煛

　　克里斯朵夫犹犹豫豫地说:“他们要的是你办公室里那些文件资料。他们说,他们有法子把这些东西换成钱。”他又装傻地说,“我不明白,一堆破资料怎么可能会为我抵还这么多的债呢煛

　　佳莉终于明白了,这是一帮出卖机密的情报贩子。她为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克里斯朵夫说:“我绝不能这么自私,让你为难,欠债的是我,大不了一死。”

　　佳莉好像一个呆子一样,无言以对,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丈夫又说:“亲爱的,感谢你对我的爱,我实在舍不得你呀,可是没有办法,我只有和他们拼了。”说完,他找出那封匿名信和寄来的子弹,说,“这两颗子弹,一颗给他们,一颗留给我自己,亲爱的,你要多保重自己,我死后,别忘了为我祈祷。”说完就要冲出门去。佳莉赶紧拉住他,痛苦地说:“别,别去干傻事……要干傻事,还是我干好了……”说完,她浑身发软,休克在地。

　　克里斯朵夫心里阴险地一笑,妻子终于就犯了。原来,冯·克里斯朵夫的真实身份是苏联间谍,是专为克格勃工作的一只“乌鸦”。这些,佳莉怎么会想到呢熢诠法与感情的漩涡中,她惟一想到的就是只要能够救丈夫一命,哪怕铤而走险也认了。

　　一周后,佳莉把拯救丈夫于“危难”之中的资料交给了他,那是一份关于联邦国防军后勤供应系统的绝密文件的复印件。

　　佳莉蒙在鼓里的时间是短暂的。在丈夫不断向她索取情报的过程中,她产生了怀疑,一向对她关心体贴、相敬如宾的丈夫不得不向她摊牌了。佳莉知道了他所谓为父还债的那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原来是他精心捏造的,那个装有子弹的匿名信也是他寄的,佳莉肺都气炸了,可为时已晚,一来,她的的确确爱上了克里斯朵夫;二来,她已提供的情报一旦暴露将是死罪难免,佳莉在这种冒着灭顶风险的爱情中不能自拔,在丈夫的胁迫下,只好把联邦德国的军事情报一次又一次地“批发”给丈夫。

　　情报不断外泄,使联邦政府十分震惊和无奈,最令政府头痛和愤慨的是,一个核心机密:KA-24号绝密禁区的情况也被全面泄露了,这是联邦德国为了应付紧急状态,在位于波恩西部30公里处修建的政府地下指挥中心,它修建的目的是使联邦政府统帅部在核大战爆发的情况下,能够保证政府机构生存两年的地下指挥部。这个耗资巨大的地下世界的一切都属于重兵把守的绝密禁区。它有严密的保密措施,部长以下官员进出必须持有联邦政府保卫局的特许证,可佳莉通过各种手段已几次光顾禁区,攫取了情报。

　　这个绝密禁区的泄密,气得联邦政府保卫局的局长暴跳如雷,下令严查,可由于佳莉作案手段高明,身份特殊,精于心计,而屡屡逃脱。她像一把尖刀插在联邦政府的心脏里,长达十多年却未被拔掉。

　　后来,她的逃离也不是因为被联邦政府发现,而是因为1985年8月20日,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高级官员彼留金的叛逃。彼留金多年负责克格勃东欧情报工作,他的叛逃必定会向外暴露大批间谍的情况。为了减少克格勃的损失,一批功勋卓著的间谍只好撤离情报一线。佳莉最后搜罗了一批办公室里有用的东西,偷偷地逃往国外,在一座别墅里度过残生。也正是她的出走,联邦政府在调查中,这才知道了她的底细。

　　选自《中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