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龙脉

  一

  这几天,大辽河边沙岭古镇的冯家大院里,鼓乐喧天,白幡飘荡,老东家冯春乔病逝了。冯家在关东是名门望族,冯春乔早年做过皇帝的老师,还乡后购置山林,经营多家商号。去年冬天,冯春乔在县城的鸿宝楼和各商号的大掌柜们吃罢了年夜饭,回来后便觉身体不适,当时以为天冷染上风寒,经过医家百般调治,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最后竟撒手人寰。

  冯春乔死了,两个儿子为了坟地发生了争执。

  冯家的老坟苍松翠柏,紫烟缭绕,风水先生都说那是块风水宝地,更有人说,那儿头枕医巫闾山,脚踏大辽河畔,有龙脉气象,不但主子孙兴旺,家业兴隆,三代之内必出显贵。

  就在冯春乔即将下葬之际,管家来报,风水先生千里眼来了。

  千里眼是个神秘人物,没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可他的名字却家喻户晓。冯家人正准备请人给亡父算算下葬的吉日,千里眼这样的高人竟踏上门来了,这可是巴之不得。大爷冯明达吩咐快快有请。

  千里眼四十多岁,浓眉大眼,身材魁伟,身着长袍,头戴礼帽,脚踏燕尾布鞋,显得干净利落。千里眼走进灵棚鞠了三个躬,管家将他领到了冯明达面前。

  “大爷,兄弟路过沙岭镇,听说老太爷病逝,特来吊唁。”千里眼抱拳施礼道。

  “先生,屋里请!”

  茶毕,千里眼说:“实不相瞒,我是为老先生的归宿之地而来。”

  千里眼使了个眼色,待冯明达将屋内人支出后,他压低声音说,冯家老坟确是龙脉,不过,这龙脉只发老二不发老大。千里眼说:“大爷,如果我料不错,您膝下并无子嗣。”

  千里眼的话让冯明达内心陡地一紧。他有三房女人,却没人给他生下一男半女,而他的兄弟冯明礼却有一个儿子冯运启。

  “大爷,知道您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吗?”千里眼呷口茶说。

  “先生请直言!”

  千里眼悄悄说:“其实,大爷命中应有三子,不但冯家的家业今后全归您这股所有,显贵也必定出在这三个儿子身上呀!”

  冯明达心下不由大动。他小的时候,风水先生便说他们家祖坟处在龙脉的龙眼之上。他初晓人事,便留意观察过那块地,那里确与别处不同——冬天,雾气升腾,地不结冻;大旱,河干苗枯,那里草木茂盛,勿需深挖,便有清泉溢出。

  千里眼见他沉思不语,嘿嘿一笑说:“大爷,现在二爷家已有子嗣,这便是坟地发小妨大的风水所致,要想乾坤倒转,只要按我的吩咐就可以了。”

  冯明达便急切地恳请千里眼为其指点迷津,并许以重谢。千里眼捋捋胡子,附耳低声说:“下葬时,将贴有他符咒的棺材头悄悄往前突出半尺,这样,就可以将地气吸凝过来。想生三个儿子,必须要一对金童玉女陪葬两边,龙身凤翼,阴阳调和方可!”

  “这使得吗?”冯明达惊得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千里眼。

  见冯明达惊讶犹豫,千里眼说:“大爷,只要花钱,什么样的金童玉女没有?我想,冯家的百万家业和冯家日后的龙脉延绵,比什么都重要。”

  抗日龙脉(2)

  冯明达于是贴出告示,许以重金,购求金童玉女各一名。虽然冯家有钱,几次将价钱翻倍,可即便再穷的人家,又有谁肯将自己的亲骨肉卖去殉葬呢?冯老太爷七七四十九天后下葬,可一个月过去了,只买了人贩子倒卖过来的一名金童,玉女仍没着落。冯明达的价钱已提高到了二百现洋。要知道,一个普通的农户,一块银元可以置亩好地,五块银元可以娶房媳妇回来。乖乖,二百块现大洋,那得置多少地娶多少媳妇来呀?

  可仍没人肯将自己的亲骨肉卖来当陪葬品,冯明达急得团团转。

  千里眼说:“大爷不必心急,冯家若有龙气,陪葬之人定会如期而来。”

  “老爷大喜呀,您要找的那个人来了!”

  这天一大早,冯明达正在佛前祈祷,管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有话慢慢说。谁来了?”冯明达有些不悦。

  管家笑道:“老爷,您要的那个玉女来了,就在门外呢!”

  冯明达一听,来了精神。跟着管家来到门外,果见门外站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身材苗条的姑娘。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来我冯家做什么?”冯明达还有些不相信管家的话。

  “大老爷,我叫语嫣,我想陪老太爷去西天大路。”姑娘彬彬有礼,镇定自若。

  语嫣,这姑娘长得倒真和她的名字一样美。爹要是有这么一个玉女陪着,在另一个世界倒也不寂寞。冯明达吩咐给语嫣支付二百现洋,语嫣却说,她不要现洋。冯明达奇怪了,问不要现洋要什么?

  “大爷,我只要一坛窖藏二十年的老酒和二两虎骨。如果您答应了,我就陪老太爷上路!”

  语嫣的冷静让冯明达感到惊讶。难道,这姑娘有什么来头?要知道,在他们冯家,窖藏了二十年的老酒倒有几坛,可那二两虎骨却是家中的至宝!那是他爹冯老太爷在长白山老林花两根大黄鱼买来的。现在,这东西就是两千现洋也买不到呀!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家有虎骨的,可这姑娘不仅知道,而且指明要以虎骨做为身价,这就奇怪了。

  “姑娘,你要这两样东西做什么?”冯明达疑惑地问。

  语嫣说:“大爷,我是用命来换取这两样东西的。如果大爷不答应,我只好另想办法了。”

  语嫣说着向外走,冯明达愣了一下,将她叫住了。好不容易来个玉女,把她放跑了倒可以,爹的葬期可等不急呀!虽然虎骨值钱,可再怎么着也没有龙脉重要吧!想到这儿,冯明达便咬咬牙,答应了语嫣的请求。

  冯明达将老酒和虎骨交给了语嫣,吩咐管家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伙计一块,陪着语嫣来到一个白桦林中。语嫣指着一个破庙对管家说,她要自己将这两样东西送过去,让管家和伙计们在这儿等着她。

  “你要是跑了咋办?”管家问。

  语嫣说:“我将这两样东西送到庙上就回来。我不回来,你们就开枪,总可以了吧?”

  管家看看破庙,离他们也就五十米远不到,如果情况有变,他们完全控制得了,再说,他们手里头还有枪呢!

  语嫣将东西送到破庙就回来了。看着语嫣回来了,冯明达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抗日龙脉(3)

  “来人,让这姑娘吃饱喝足,然后关到后边的地窖里,明天一早让她陪着老太爷上路!”

  “是,大爷!”管家应声,让人将语嫣押到后院去了。

  “大哥,这就是给爹陪葬的玉女?”冯明达回头一看,二弟冯明礼站在身后呢!冯明礼三十五六岁年纪,细面长身,白净面皮,剪着分头,分管县城的古玩铺和粮行,办事精明稳重在同行中是出了名的。

  冯明达点了点头,千里眼一旁笑道:“二爷,你们家祖上有德呀,有如此美貌的玉女和老太爷一块上路,冯家的龙脉风水也会更加灵润呀!”

  冯明礼瞪了一眼千里眼,回自己的跨院去了。冯明礼走后,千里眼对冯明达说:“二爷似乎不欢迎我呀!”

  “他就这个脾气,请先生不要见怪。”冯明达陪着笑脸。

  第二天,冯老太爷盖棺出灵,千里眼提醒冯明达将金童玉女灌下水银,只见管家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大爷,不好了,那对金童玉女不见了!”

  冯明达跑到后院,地窖里空空如也,哪儿还有金童玉女的影子?

  金童玉女被关在后院的地窖里,外人不得而知,怎么就不见了呢?难道,是家人放了他们?冯明达拿着鞭子问遍了每个伙计和家丁,最后,冯明礼说话了:“大哥,他们跑了,说明他们和咱爹无缘。再说,让两个活人殉葬,万一有人告到官府,咱们兄弟可脱不了干系。跑了就跑了,如果哥哥非用金童玉女给爹陪葬,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这还不好办,扎一对金童玉女不就结了吗?爹在西天大路不孤单,咱们也积了阴德。那玉女金童可是两条人命,对吧,先生?”冯明礼看了看千里眼。

  “大爷,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离老太爷起灵盖棺还有两个时辰,一切都来得及了。”千里眼没接老二的话。

  到了这时,冯明达只得让人去扎金童玉女了。

  二

  县城里的人们大都进入梦乡,大街小巷偶有零星的灯光。突然,西城剪刀巷一个跨院门前传来了敲打门环的声响。

  “二爷,您请。”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打开门,冲着门外的来者说。

  来人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刘嫂,小夫人最近怎么样?”

  “小夫人呀,好着呢!二爷,您能找到这样一位长得俏又懂事的小夫人,真是您的造化呀!”刘嫂一边喋喋不休地夸着来人的好处,一边将屋门打开,冲里边说,“小夫人,二爷来了。”

  里边的门开了,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儿来:“二爷,黑灯瞎火的,您咋来了?”

  来者进屋笑道:“语嫣,我还不是不放心你嘛!老爷子入土为安了,我这才抽出空来看看你。语嫣,在这儿还习惯吧?”

  “还好,二爷,您喝茶!”语嫣将一杯茶放在来人面前。

  来者握了握语嫣的小手,笑逐颜开:“像,真像!小夫人,你就是我的夫人了!”

  语嫣红着脸将手抽开:“二爷,别叫我夫人,我怎么承受得起呢?”

  来者哈哈笑道:“语嫣,我冯明礼说话算话,等再过上两年,我就把你娶进门儿,让你给我冯家再添个一男半女。”

  抗日龙脉(4)

  灯光下的语嫣,脸儿羞得像两朵桃花。

  来人正是冯家的二爷冯明礼。放掉玉女金童的人就是他。千里眼和冯明达的谈话,早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怎么会让大哥的阴谋得逞,再说了,那姑娘那么年轻漂亮,就这么死了也太可惜了。

  关键是,这个叫语嫣的小姑娘,和他在丽春院的相好云为裳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十年前,他去逛丽春院,和云为裳相识,二人感情很好,可父亲却死活不让他将云为裳娶进家门。这段恋情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两年后,他再去找云为裳时,云为裳已不在人世了。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替代的人,这满腔情愫总算重新有了着落。

  语嫣没想到她还能活着走出冯家大院。

  虽然冯明礼完全可以做自己的父亲,可对这个让自己重生的男人,语嫣别无选择。温存时,二爷问语嫣为什么以命换虎骨和陈酒,每次,都让她巧妙地叉开了。她躺在二爷的怀中,心里却想着她的锁子哥和混子哥,不知他们现在何方?

  去年,他爹刘快嘴被日本的开拓团给开枪打死了,临死前,刘快嘴告诉她,她是他十五年前捡的一个弃婴。刘快嘴把捡她时,她父母留在襁褓里的一封血书和一方梅花巾交给了她。

  刘快嘴说:“孩子,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信物,带上它,去寻找你的亲爹娘去吧!记住,兵荒马乱的年月,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刘快嘴话没说完就咽了气。语嫣哭得昏天暗地,草草安葬了养父后变卖了房产,便踏上了寻亲之路。可仅凭这一封血书和一方梅花巾,能上哪儿去寻找亲生的爹娘呢?语嫣如同一朵随风飘荡的婆婆丁,不知在何处才能真正落下脚来。

  不久,盘缠便越来越少。为了挣几个零花钱,语嫣将自己打扮成男孩模样,无论走到哪儿,第一件事便是给当地的大户人家打短工。

  到了冬天,短工不好打了。语嫣便跟着几个割苇子的下了苇塘。

  割苇子的大多是十八九岁的小子,大家住在一起,睡在一个通铺上。住在语嫣旁边的叫混子。这小子睡觉打把式,有时就把胳膊大腿放在语嫣身上。每次,语嫣都轻轻地将混子的胳膊大腿推到一旁。

  这天晚上,混子喝了点酒,就钻到语嫣被窝里来了。语嫣往外推他,混子嘿嘿一笑:“你又不是个娘儿们,你怕的是什么?这大冷的天,一被窝睡觉暖和!”混子一边说着,一边把语嫣拥在怀里,手却不安分地伸进了语嫣的衣服里。

  语嫣拼命推混子。混子的手突然不动了,直愣愣地盯着语嫣:“你是女的!”

  混子话音一落,屋里就炸了锅。混子的眼睛更是瞪得像铃铛。

  语嫣索性将盘在棉帽里的头发散开。众人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沉默寡言长相清秀的小兄弟竟是个姑娘。

  “来人,把这娘儿们给我捆起来!”屋外忽地传来一声厉喝,原来苇荡把头唐老七在外屋听到这屋的动静,便过来查房,不想是割苇子的人里混进了一个小娘儿们。

  几个打手涌了进来将语嫣捆上,唐老七说:“弟兄们,苇荡有女人会倒大霉的,给我把这晦气的娘儿们扔到冰窟窿里去!”

  “慢着把头,这姑娘肯定没辙了才到这儿混饭的,是我把她带来的,您要责罚,就冲我来!”混子走到唐老七身边说。混子话音一落,睡他边上的锁子说:“把头,您就高抬贵手吧!要责罚,就冲我们哥俩来!”

  抗日龙脉(5)

  唐老七一阵阴笑:“既然你俩这么仗义,那我就成全你们。跟我来。”

  唐老七指着屋外不远处的一个冰眼说:“不管你们俩,谁要能跳进去呆上一袋烟的工夫,我就放了她。不然,我就把她塞进去!”

  唐老七心狠手辣,可是出了名的,苇荡里的人几乎没有不被他收拾过的。混子问:“七爷,您说话当真?”

  唐老七满面得意,拉长声调说:“七爷说话啥时候不当真?”

  混子看了看唐老七,扑通一声跳进了冰窟窿里。时间一点点过去,混子的脸由白到紫,由紫到青,最后,浑身上下哆嗦成一团。

  “混子哥,你上来,我下去!”语嫣说着就要往下跳,被锁子一把抱住了。混子说:“没想到你是个女的,怪我一时冲动,嘴没把门儿的!”

  一袋烟的工夫过去了,唐老七吩咐人将混子拉上来。唐老七说:“混子,你小子有种,不过,既然你救了她,你们明个儿就给老子滚蛋!”

  第二天一早,冒着刺骨的寒风,语嫣和锁子搀扶着混子离开了苇荡。

  三人找到了个没和尚的破庙里住下来。锁子出去领回一个郎中,郎中看了看病情走到门外说:“病人的双腿受了严重的风寒,怕是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语嫣和锁子一听,给郎中跪下求他一定要治好混子的腿。郎中打量了他们一眼,说:“办法倒不是没有,可你们治不起呀!”

  锁子面露惊喜:“先生,什么办法,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治!”

  郎中摇摇头:“要想保住这两条腿,须用二两虎骨和一坛十年窖藏老酒,可这两样东西不好弄呀!”

  锁子问郎中弄齐这两样东西要多少钱,郎中说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有了钱也没地方弄。“不过,现在有个办法能治他的那两条腿,只是这个办法很残忍,不知你能不能做得来。”郎中先生说着眼睛盯住了语嫣。

  “只要保住混子哥的那双腿,就是拿我的命来换,我也会在所不惜的。”语嫣说。

  郎中打量了一下语嫣,挑起大拇指说:“姑娘,你说对了,沙岭镇的冯家大院有虎骨和十年窖藏的老酒,不过,想得到这两样东西,还真得拿你的命来换呀!”

  就这样,语嫣来到了冯家。

  回想起这些,语嫣禁不住心里难过。她不知混子哥和锁子哥现在流落在何方,混子哥的腿好了没有。冯明礼问她脸色为什么这么不好看,她说没什么,就是脑子有点发热。冯明礼摸了摸语嫣的额头,忽听房顶脚步声响,冯明礼掏出匣枪跃出门外,原来是一只花猫从房顶跃过。冯明礼这才放下心来。

  冯明礼前脚进屋,一条黑影一闪,跃过院墙不见了。

  三

  父亲下葬后,冯明达的心情一直不好。陪葬的玉女金童在关键时不见了,他心里明镜似的,一定是家人放了他们,而二弟的嫌疑最大。

  早饭刚刚吃过,管家来报:“老爷,我查清了一个秘密。”冯明达示意管家说下去,管家说:“大爷,知道二爷为什么往县城跑吗?他在那儿包了个相好的。”冯明达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包养相好的算得了什么?他还包过戏子呢!

  抗日龙脉(6)

  “大爷,可您知道二爷包的相好的是哪位吗?”

  “谁?”

  “说出来吓您一跳,就是那个被放跑了的玉女!”

  “啊!”冯明达腾地火就来了,转身就来找冯明礼。

  冯明礼没在他的院子里。丫头说他昨天出去了,还没回来。冯明达气得牙根直痒,正准备走,冯明礼牵马进院了。

  “老二,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冯明达一脸怒气。

  冯明礼疑惑地看了看冯明达,说:“大哥,我怎么了?”

  “我问你,语嫣是不是被你放了包养起来了?”

  冯明礼笑了:“大哥,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是有这么回事儿。”

  哥儿俩你一句我一句,眼看就要翻脸了。冯明礼说:“大哥,您要真这么说,我还真就娶了她。”

  冯明达知道再说下去非动干戈不可。父亲尸骨未寒,兄弟俩便起争斗,会让人看笑话的,于是便不再说什么,气呼呼地走出了老二的院子。

  “老爷,风水先生请您。”管家忙将他迎住。办完父亲的丧事,冯明达以兵荒马乱为由,将千里眼留在了冯家。

  冯明达来到自家屋内,千里眼已在客厅的椅子上等着他。

  “大爷,二爷娶了那个玉女,对你们家将会大大的不利呀!”

  “先生,你都知道了?”

  千里眼点点头:“管家都和我说了,所以,我才急着找大爷的。”

  “先生请直言。”

  千里眼说:“本来,两个纸人是可以替代那对金童玉女的,可现在二爷将那个玉女娶进门,这就是对亡者的大不敬了,冯家怕会被这灾星引得祸事连连了!”

  冯明达便向千里眼讨主意,千里眼压低声音说出一番话来。

  “你说什么,让老二娶了语嫣?”

  千里眼笑道:“大爷,虽然您和二爷是亲兄弟,可二爷早和您面和心不和了。老太爷在世的时候还好,现在,老太爷没了,二爷就想大权独揽了。”

  千里眼所说不错,父亲去世后,弟兄二人再没有往日的亲热了。家中一切理应由他接手,可二弟却处处和他对着干,几件事弄得他很不舒服。今天这事,更是让冯明达恼火不已。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可为什么让老二娶语嫣?”冯明达不解。

  千里眼说:“大爷,我观语嫣之相,乃克夫之貌,如二爷娶了语嫣,不出两年,二爷必亡!”

  冯明达心一哆嗦。冯明礼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兄弟呀!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小女人要了兄弟的命呢?

  “大爷,按说,我是外人,有些话说重了,怕伤了你们弟兄间的和气;不过,既然您请我留下来,我就得为您分忧,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先生请讲。”

  千里眼压低声音,说:“不怕大爷动怒,如果您不除掉二爷,二爷定会除掉您。二爷脸上杀气腾腾,大爷可要当心。如果让语嫣克死二爷,确也不失一条妙计呀!”

  冯明达虽然面上对千里眼之言不以为然,却也不再阻拦冯明礼娶语嫣。他甚至对冯明礼说:“咱冯家人丁不旺,我那股是指望不上了,你有几房嫂子不假,可个个都是不会生蛋的母鸡。你这股虽然有了运启,可也是根独苗。你有意将语嫣娶进门来就娶吧,哥哥也老了,再过个三五载,这个家就由你执掌了。”

  抗日龙脉(7)

  大哥这么一说,冯明礼感动得眼泪差点都掉了下来。百日孝期一过,冯明礼就娶了语嫣当了四太太。

  新婚之夜,冯明礼摸着的语嫣的脸颊说:“语嫣,本来,我是想过两年再娶你的,可我怕夜长梦多,把你放在县城我不放心!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

  语嫣轻轻低下头来:“二爷,我的命是您给的,我生是二爷的人,死是二爷的鬼!”

  冯明礼将语嫣拥在怀中,说:“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娶你吗?”

  语嫣不解。冯明礼叹口气说:“因为,我年轻时,曾经爱过一个和你长相非常相像的女人。”

  说着,冯明礼讲起了他和云为裳的往事。语嫣想,这世界上,还真的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么?

  “二爷,您对她那么痴情,那个云为裳也不枉此生了。”

  “砰砰砰!”两人说着话,外边突然传来爆豆般的枪声。

  “语嫣,别害怕,有土匪!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不要出门!”冯明礼放下语嫣,操起匣枪闯了出去。

  冯家是此地最有油水的大户,自然是土匪们垂涎的肥肉;可冯家四周修了炮台,壕深墙厚,再加上训练了一批百发百中的炮手,小股土匪只能畏而远之。这次,土匪虽被打退,炮手们却损失了好几个。从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土匪那儿得知,他们是医巫闾山野狼沟的绺子,新来了两个枪法好的弟兄当了炮头,所以敢来打他们冯家的主意。

  这两个人是何来路?看来,不能小视这股土匪的实力了。

  四

  初夏的一天,语嫣和丫头小环去堡外的柳堤上散步。望着远处的芦苇荡,芦花想起了养父。养父经常带她到芦苇荡里捕鱼捉虾,现在,养父已经整整离开她三个年头了。语嫣又想到了混子哥和锁子哥。如果没有混子哥和锁子哥,她怕是早在冰窟窿里冻死了。不知混子哥服用了虎骨和老酒没有。

  可自打和混子哥分别后,每天晚上,混子哥都会走进她的梦里来。不知今生今世,还能不能与混子哥和锁子哥再见上一面了。

  “四太太,来了个卖丝线的。”丫头小环指着不远处一个挑担子的汉子说。

  那汉子一边吆喝着“针头线脑儿,日用百货”,一边将担子放在语嫣面前。

  “这位太太,我这儿有新来的丝线,还有日本产的牛角梳。太太,您随便挑点什么吧!”汉子说着,从荷包里掏出烟锅装上了烟丝儿大口地吸了起来。

  语嫣挑了把牛角梳,汉子吐了口烟说:“这位太太,您要是用了这个梳子,再用块榆树皮,您的头发保管像缎子似的。”

  语嫣笑了。货郎看看她,笑了笑走了。不知为什么,语嫣发现,货郎打量她的眼神有些异样。

  “四太太,买东西哪?”千里眼走了过来。

  语嫣对千里眼没什么好感,她觉得这个人神秘兮兮的。因为他是大爷那儿的红人,所以,包括二爷在内,大家对他都是敬而远之。

  语嫣冲千里眼点了点头,和丫头回宅去了。语嫣回头,远远地看见,千里眼和货郎在讨价还价。语嫣想,仅凭两瓣嘴儿就在冯家站住了脚根,这人一定不简单。

  抗日龙脉(8)

  语嫣现在已经十八岁了,经过二爷的滋润,她这朵花开得更饱满更艳丽了。二爷有几房太太,可自将她娶进门后,二爷几乎没粘过那几个太太的身子。在二爷的眼里,她就是块捧在手里怕摔碎了的美玉。没想到,她一个给老太爷陪葬的玉女,居然成了二爷的掌中宝。这人,难道是命?

  晚上,冯明礼回来了。今天,语嫣发现,二爷的心情不错。

  “二爷,您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了?瞧把您乐的。”语嫣乖巧地将二爷酒盅里的酒及时满上。

  冯明礼呷了口酒说:“是呀,运启明天就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那太好了。”

  “运启前几天来信,说明天回来。兵荒马乱的年月,我冯家就这根独苗,回到我眼皮底下最好。跟我学着做点生意,比读书强一百倍。”

  语嫣不止一次听冯明礼说起过,运启在东北大学读书,年龄比她还长几岁呢!还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好呀。混子哥和锁子哥的年龄也和少爷这般大,可他们的命运却和少爷有天壤之别。不知道,他俩现在何方?特别是混子哥,昨晚上又走进她的梦境,在她的头上戴了朵花儿呢!

  “语嫣,想什么呢?眼睛都直了。”冯明礼冲着语嫣嘿嘿笑了。

  语嫣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二爷,我在想昨儿个做的那个梦呢!”

  冯明礼拍拍语嫣的肩膀说:“语嫣,你前两天身上不方便,好几天了,总该让我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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