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传令兵(1)

　　自从写信事件暴露之后，卢卡什上尉受到了很多报社的关注，他被大家批判得一文不值。施罗德上校只好任命他为先遣连十一连的连长，让他带领士兵上前线作战，将功补过。释放出来的帅克被任命为十一连的传令兵。

　　卢卡什上尉新换的勤务兵叫巴伦。巴伦入伍前是是捷斯基克隆洛夫地方的磨坊主，入伍后是军队中典型的榆木疙瘩。在一次练习射击的时候，他差点把身边战士的眼睛射瞎，因此军需上士万尼克只好给了他一个勤务兵的差事。可是，巴伦生性胃口大，做了上尉的勤务兵之后，总是利用职务之便偷吃上尉的饭。

　　因此，卢卡什上尉很是生气，他对着军需上士万尼克大声地说：

　　“你真给我找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勤务兵呀！我真应该好好感谢你，他第一次给我领饭，就偷吃了一半。”

　　站在门外的那个彪形大汉就是巴伦，他为自己辩解说：“我没有偷吃，是不小心洒了一点——”

　　“昨天的红烧肉，你不小心洒了，今天的饭呢？今天的午饭肝泥丸子汤，丸子呢？恐怕早就进入你的肚子里了吧。”上尉声色俱厉地问道。

　　“没有，没有，是我不小心把丸子掉进泥坑里的。”巴伦小声地回答着。

　　卢卡什上尉听了巴伦的解释更加生气了，他指着巴伦瞪着眼睛说：“掉到泥坑里了——你——你这个混蛋，你去泥坑里把这些丸子给我找出来，让我看看。你不会说恰好有只狗跑来把他叼走了吧！”

　　“上尉，真的有只狗把它叼走了。”巴伦回答地声音更小了，可是上尉还是听到了。

　　“你——我真想给你几个耳光子。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偷吃我的午饭，我会被你骗死的。”上尉转身对军需上士万尼克说：“我希望你能找一个素质高的人代替这个饿死鬼，行吗？”

　　“报告上尉，巴伦是这里最老实的士兵了，他干别的差事都不行，只有这个差事了。”

　　“他老实的每天都吃掉长官的午饭，”卢卡什上尉说，“他就像是一只永远也填不饱肚子的猪。不过，今天你吃了两份饭，应该吃到嗓子口了吧。”

　　“上尉先生，我天生就是个大肚汉，经常吃不饱。只要看到别人吃东西，或者闻到一丁点的香味，我的肚子就饿得咕噜咕噜叫。

　　上尉先生，我已经请求配给我两份口粮，为这事儿，我在布杰约维策找过团的军医官，可是他没有同意。我求求你批给我两份口粮吧！如果不给肉，至少给我两份主食：土豆、面包片，再给一点儿煮肉汁，肉汁总会有一点儿剩的……”“别做梦了！你这个只知道吃的懒猪，你还痴心妄想得到两分口粮。今天，我就让你饿个够，看你以后还偷吃不偷吃。”上尉转过身对万尼克说，“军需上士，你什么时候见过象他这么厚脸皮的士兵吗？我今天就让他尝尝挨饿的滋味。你把他带到魏登霍费尔班长那里，让班长在发红焖牛肉的时候，把这家伙绑在伙房门外的院子里，绑他两个钟头。绑的高度要恰好让他脚尖着地，并且看得见锅里焖肉的情景。你让他们这么办：等伙房里分发红焖牛肉时，还把他绑在那里，让他馋涎直流，然后把他的一份分给别人。”军需上士万尼克回来之后，上尉对他说：“我本来也不准备处置巴伦。可是，眼下的形势，不对士兵进行教育是不行的，“卢卡什上尉神色疲惫、有气无力地接着说：“昨天进行夜间演习的时候，很多士兵把任务当成儿戏。在执行任务时，不少士兵还唱歌、跺脚、抽烟等。我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要是真上了前线，肯定会被俘虏的。”

　　“上尉先生，这件事不值得你难过，”军需上士万尼克安慰他说：“其实，所有的先遣连都是一个样子，甚至，有的还不如你这里呢。比如那个九连，从连长到士兵一起都送上门去当了俘虏。还有一个后卫队，在最近一次夜间演习的时候，他们竟然迷了路，陷进了沼泽地里。这支部队是扎格纳大尉亲自率领的哩！要不是天亮了，他们准会一直走到绍普隆去的！”

　　军需上士万尼克神秘地伏在上尉的耳边说：“上尉先生，我听说扎格纳大尉先生就要升任我们先遣营的营长啦！据参谋部军需官黑格纳说，起先是想让您当营长的，因为您是我们这儿最优秀的、也是最有资格的，后来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任命扎格纳大尉当营长。”

　　卢卡什上尉的神经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心里一阵绞痛。扎格纳大尉已经两次越过他晋升了。可是此时，他只能虚伪地说：

　　“这没什么。”

　　“你有所不知，那个扎格纳大尉，他就是一个军事白痴。在塞尔维亚战争中，他整整赔上了一个连的性命，还把自己也送进了医院。如今，他又要大显一番身手，我估计他会先把我们送上战场的。”上士不停地唠叨着扎格纳大尉的一些糗事，卢卡什上尉越听越心烦，于是，打断上士的话说：“别老说扎格纳大尉了，有些事情我比你更清楚，你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很多人都说你是一个酒桶。你别想狡辩，一看你的红鼻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尉长官，不是我喜欢喝酒，是不喝酒不行。喀尔巴阡山，又冷又艰苦，不喝酒暖暖身子是会被冻死的。”上尉小声嘟囔着。

　　卢卡什上尉并未理会上士的话，而是深沉地说了一句：“冬天来了，春天还远吗？”上士不明白上尉是什么意思，就接着自己的刚才的话继续说：“酒能提气，在战场上，就是不可缺少的东西。

　　我敢打赌一个士兵，只要肚子里装上半瓶葡萄酒，四分之一公升罗姆酒，他就敢同任何人交战……”

　　咚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上士生气地说：“谁瞎了狗眼在敲门。没有看见门上写着‘请勿打扰’吗？请进！”

　　好兵帅克推开门，走进十一先遣连办公室，对着卢卡什上尉行了一个军礼，他的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快乐和满足。上尉的目光和帅克充满柔情的目光交织在一起，上尉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一般。

　　帅克见卢卡什上尉一言不发地凝视着自己，上前了一步大声说：“报告，上尉军官，我又回来了。”

　　上尉如同洗了一个冷水澡，瞬间清醒了过来，然后一下子跌入了地狱。自从帅克离开之后，卢卡什上尉每天早上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帅克不要回来，帅克不会回来了！此时他所有的希望都被眼前这个人给粉碎了。

　　帅克看了军需上士万尼克一眼，转过身来，从军衣口袋中拿出证件，笑嘻嘻地递给他：“报告，军需上士先生，这是团部开的证件，还有我的军饷和军粮关系文件。”上士万尼克毫不理会帅克的热情，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放在桌上吧。”

　　卢卡什上尉阴沉着脸说：“上士先生，我想和帅克单独说话。”

　　上士万尼克好不情愿地走了出去，可是，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悄悄躲在门外，偷听上尉和帅克的谈话。

　　万尼克出去之后，屋子里如同枯井一般沉寂。上尉用犀利的目光瞪着帅克那张天真的的面孔。对视了几分钟后，上尉首先打破沉默，用极端嘲讽的语气说：“帅克，我太欢迎你了！你真是我日思月想的贵客呀！”说着把手握成拳头狠狠地捶在桌子上，桌子上面的一瓶墨水晃了两下洒了出来。

　　“报告，上尉长官，我真的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我用人格保证绝对没有泄漏一点秘密。我把那封信顺顺利利地交给了卡柯尼太太，她真的漂亮——”

　　“闭上你的臭嘴吧，你身上的傻劲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呢？”

　　帅克好像没有听到上尉的话，继续说：“可是后来出了点小麻烦，不过我说那封信是我自己写的。为了不落把柄，我把信吞到了肚子里。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就我和那个匈牙利小子就干了起来。不过，现在这场官司已经结束了，上校骂了我几句，然后派我来你这里报到，他任命我为十一连的传令兵。在我来的时候，他让我转告你让你到他那里开会，商讨先遣连的问题，当然，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前的事情。”

　　卢卡什上尉瞪了帅克一眼，迅速穿上衣服去见上校。上尉前脚出去，军需上士万尼克后脚走了进来。帅克坐在一张椅子上，对准敞开的炉门一块块地往火炉扔煤，他完全没把上士当做一回事。受了冷待的上士猛地踢了炉门一脚，叫帅克滚出去。

　　“对不起，上士先生，你的命令我不能服从，因为我是卢卡什上尉的传令兵，我只听他的命令。”帅克很悠然地回答着，手里继续给火炉添煤。

　　上士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帅克亲切地问他：“上士先生，你入伍前是做什么的？”

　　这次，上士不再摆自己的臭架子了。他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对帅克说：“我入伍前是开药房的。”

　　“哦，我在药房里当过学徒。”帅克说。

　　正当上士和帅克热火朝天地聊天之际，电话铃响起来了，上士拿起听筒，一会又将听筒扔在了叉架上说：“真是讨厌，我还得上团部一趟。”

　　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帅克取下听筒讲起话来：“——你找万尼克呀？他去团部了。——我是谁？我是十一连的传令兵。

　　你呢？——哦，你是十二连的传令兵，我们是同行。——我叫帅克，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布劳恩。——我们何时开拨？我不知道呀。请问我们要去哪里呀？”

　　“笨蛋，当然是去前线了。你的上尉长官去哪里呢？”

　　“长官到上校那里开会了。——哦，你们的上尉也去那里了。——我们部队的配给通知单是多少？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帅克，你知道什么呀？你是个最大的草包。”

　　“我一个小时才到十一连的，我当然不清楚了——”对方没等帅克说完，就把电话重重地挂断了。

　　帅克坐在椅子上，准备吸一支烟，电话又响了。帅克拿起话筒大声吼道：“你是谁？我是十一连的传令兵帅克。”帅克从话筒中听出了对方正是自己的长官卢卡什上尉。

　　在电话里，上尉大声吆喝说：“你立即找来万尼克，让他接电话。”

　　“报告，上尉长官。万尼克他刚离开，他去团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