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孩子们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但下午四点从学校回来,看见家里多了一个人:产婆波娃太太。他们像平时一样出去玩耍,到了六点,拉尔底谷叫他们吃晚饭。
波娃太太和他们一起吃。他们不去想为什么,他们很高兴,因为饭桌上多了一位客人,而孩子像大人一样,心里快乐的时候,总觉得这很自然。拉尔底谷对他们说:
“去吧,孩子们,赶快。今儿晚上过节,上布台大爷家去睡吧。你们的妈妈和我,我们要出外旅行,不能带你们去。”
大姐于莉,十岁了,喊道:
“嘎!假的,不是旅行:我知道怎么一回事。”
其实,她并不知道。她清楚地回想起去年也是这样:打发他们到布台大爷家里过夜。第二天的情况,她却记不清楚了,但是爸爸妈妈井没有出去旅行。父亲回答她说:
“我说的是真话:明儿早上,你们不喝粥,喝可可,那就是证明。”
他们四个人动身走了:哀玛努埃尔,于莉的弟弟,三岁的小维克多,和两岁的小阿丽思。像这样子到别人家里去住,他们有点儿心虚胆怯。为了增加信心,为了显得有胆量,一句话,为了结成一体,他们四个人手拉着手。
他们来到了面包司务布台的家。他们推开了门,跨进铺子,不敢再往里走,四个人在柜台前面站住了。布台大娘正在等候他们,走了过来。布台大爷跟在后面。他右手抓一把面粉撒在小阿丽思的脸上,逗孩子们乐。
于莉想起去年他也这样,不过那时是撒在小维克多身上。小维克多有点任性,他哭了。小阿丽思性情好,她笑了。她浑身是白。
布台大娘,一面把孩子领到店铺后面的屋子里,一面替阿丽思擦脸和拂去她的大围嘴儿上的面粉。她没有叫他们坐,因为椅子不够。她对自己的孩子说:
“起来,你们都去睡吧。”
她有三个孩子。路易,和哀玛努埃尔同年,爱玛,十一岁,奥古斯汀娜,年纪最大,十四岁。各人有一张床。
对于路易和哀玛努埃尔,很简单:他们是男孩,一起睡就行了。按理,爱玛和于莉睡,奥古斯汀娜,她的床大,和两个小的睡;但是问题不那么简单。
奥古斯汀娜不像别的女孩子。她一点亏儿也不肯吃的。一天,她的弟弟和她开玩笑。她对他说:“你没有个完!”他还是逗她。那时正在铺子里。
她就拿起一公斤的秤砣往他头上扔。秤舵打他耳边飞过,把耳朵擦破了。大家都怕她。
可是别的方面补偿了奥古斯汀娜的这些缺点。她盖的是,真的,一条宽大的鸭绒被。在拉尔底谷家里。谁也没有这种东西。于莉有点儿为难。她知道,夜里,奥古斯汀娜不愿意人家碰一碰,谁碰了她就要用脚狠狠地踢,但是她很想知道,睡在鸭绒被里究竟是什么滋味。让小维克多,小阿丽思,同奥古斯汀娜睡在一起挨踢呢,还是她自己挨踢,好盖一盖鸭绒被?这个问题她考虑了一些时候,但是强烈的欲念终于得到胜利,她说:
“维克多和阿丽思,同爱玛睡,我同奥古斯汀娜睡,她脾气大。”
奥古斯汀娜把位子都占了。于莉蜷在一角,睡不好;她一来就醒,可是睡在鸭绒被里真有意思,真暖,热得出汗。要是在冬天,那更好了。
全家就是这样度夜的。第二天醒来,拉尔底谷的四个孩子,发现自己睡在布台大爷家里,很觉奇怪。发生了什么事?于莉想了半天才想起。她全都想起来了,甚至想起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去年,当他们起床以后准备回家的时候,布台大爷给他们每人一块热腾腾的小面包。但是她特别感到好奇的是,究竟是什么使得她很快地起床。
她急忙穿好衣服,连要个梳子来梳梳头发都来不及。布台大娘过来对她说:
“你瞧瞧,等一会儿吧,布台大爷要给你一个热腾腾的小面包呢。”
她不肯,小面包情愿不要,她出去了。她得意洋洋,因为没有住在家里。
她真想在街上碰见一个人,好对他说:
“我不是像你所想的,从家里出来,我在布台家里过的夜。”
来到家门口,她的脑袋里起了一个不平常的念头。她多傻!她早就知道,真的,她的父母没有出外旅行,但是她忘记了一些东西,而现在忽然想起来了。去年也是这样,所以,她开门进去的时候,丝毫不感到惊讶。母亲还躺在床上,床头放着一个小摇篮,摇篮的帐子放下来了。果然如此。她连忙问:
“男的还是女的?”
拉尔底谷笑道:
“咦,我们的事儿你倒知道,你。好吧!又是个男孩子,女孩子养不起。”
但还是骂了她几句,因为她没有等候弟妹一齐回来。家里人要罚她,对她说:
“等大家都到齐了,你才能看。”
哀玛努埃尔像她一样,撇下两个小的,飞奔而来,嘴里衔着热腾腾的面包,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发觉。他之所以奔跑,是因为他想,可可茶已经得了。
不久,两个小的也独自回来了。差一点被车子轧死。他们每人都拿着小面包。小阿丽思拖着鼻涕,需要人替她揩。
家里人让他们四个围着摇篮。拉尔底谷拉开帐子,庄严他说:
“又添了一个!”
摇篮高了一些,两个小的看不见。波娃太太还没有走,把娃娃抱出来给他们瞧。他脸儿红红的。小阿丽思往后退,她有点怕,但是小维克多想去碰碰。婴儿醒了,马上哇哇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