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勒比海的幽灵第九章

  农场主西泽·泰伯是一个身强休壮的大个子男人,他居住在圣·豪尔赫河畔的科尔多瓦山脉的一个小山庄——桑塔安娜山庄。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经常脚穿一双长统靴,身穿一件他妻子卡梅西塔亲手编织的与裤腰带齐的开襟羊毛衫。下雨了,他常披着一件穗饰披巾,头戴一顶边缘用一条宽布带裹着的草帽,布带子上还绣着印第安人的图案。

  西泽·泰伯的血管里流的不是印第安人的血液……他是西班牙占领者的后裔。不过,他不是贵族,而是一个十足的农民。据他的家族史谱记载,他的祖先当过兵,受当时西班牙国王陛下的派遣,随垒副武装的西班牙大战舰来到哥伦比亚。

  泰伯的祖先是个英勇善战的士兵,他身穿护胸铠甲,手持战戟,腰间别着毛瑟枪,随西班牙战舰入侵哥伦比亚不久,便被提升为下等指挥官。身居首都马德里的西班牙国王陛下为了奖赏他的战功,让他在哥伦比亚挑选一块土地安居乐业。那时哥伦比亚人少地多,大部分国土还无人居住。泰伯的祖先在圣豪尔赫河畔附近的科尔多瓦山脉选择了一块土地。他的祖先之所以选上这块土地,不是由于这里的土地肥沃,而是因为他从西班牙接来的妻子喜欢山里的新鲜空气。

  从此,泰伯家族便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使这里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山庄,取名桑塔安娜山庄。几百年来他的祖先在那里种植烟叶、咖啡、香蕉、菠萝、甘蔗,甘薯、可可和玉米。他们开渠修路、垦荒种植……他们还撵走了这里的印第安人。

  几百年后,桑塔安娜山庄成了哥伦比亚一个富裕的山村,而泰伯家族又是这个山村里最富裕的人家。

  西泽·泰伯是泰伯家族的最后一代,他居住着一座漂亮的房子,他爱自己的妻子卡梅西塔。他有5个听话的孩子。两个姑娘,三个儿子。他们兄妹五人都和他父亲一样居住在山庄里,帮助父亲管理庄园。

  一天,他们突然在庄园的山谷里发现了——洞穴。

  老祖宗的家谱中并没有记载这个洞穴,它大概是几百年前印第安人在山里挖的陷阱。

  一天,西泽泰伯和他的儿子伯纳达从洞中搬出几块石头,用锤子和凿子将石头打碎。儿子将敲碎的小石块拿到太阳光下,突然发现了奇迹。

  “圣母玛丽亚,你发慈悲了。”他激动地喊道,“爸爸,我们的土地上有宝石洞了。爸爸,绿宝石。我们要成为哥伦比亚的富翁啦。”

  西泽决定将矿石避到首都波哥大分析化验。他和儿子伯纳达,女儿乔安娜将矿石送到哥伦比亚首都国家矿物研究所,请专家鉴定。

  几天后,一个地质学家来到他们的住处,将鉴定结果告诉了他们。

  “你送来的矿石是绿宝石,”身穿白大褂的地质学家说,“但质量不高,杂质太多。不过,还可以将矿石弄碎做些小工艺品投放到市场上销售,祝贺你们……”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波哥大国家地质研究所的那位地质学专家是在撒谎。

  既然绿宝石纯度不高,质量低劣,为什么仅三星期后,会有三位地质学家、一位地质物理学家和一位化学家乘两架直升飞机来到桑塔安娜山庄,拜访西泽·泰伯全家。

  西泽平时就好客,他热特地款待了不约而来的客人,还举办了一个小型舞会,他的印第安民工尽情地跳起古老的印第安民间舞蹈,欢迎这些客人。舞会结束后,他们抽着雪茄烟,喝着玉米烧洒言归正传。

  “矿石既然不值钱,先生,”西泽说,“你们这次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我们想到你的矿井里采集一些标本,西泽先生,”一个自称地质学家的人说,“只是出自于科学兴趣,一方面想研究一下这里的地质结构,另一方面想研究这里的历史。即使它是一个古代印第安人狩猎的陷阱,也对研究这里的人类史有伟大的意义!”

  “我不同意。”西泽答道,“不管是研究地质结构也罢,还是考古也罢,我感兴趣的只是矿石中的钱!只有我才有权采矿,因为这是我的土地。”

  没有一个人与他争辩。

  国家地质研究所多次宴请泰伯全家,参观了泰伯的耕地,并且趁西泽和他儿子们不提防时,秘密测量了他的土地和矿井。经过5天的谈判,邶两架直升飞机又飞走了,带走了能彻底改变泰伯家经济状况的宝物。

  波哥大地质研究中心的专家们将采米的岩石标本经过仔细分析,并且根据测量其附近的地质资料断定;西泽上地上的绿宝石矿井根本算不上这一带最有价值的宝物。

  分析结果表明,西泽驻地750米深处有一个大油田,一个至今从未发现的大油田,估计储油量最少也有几百万吨,原油的含铅量可能要比阿拉伯石油的含铅量稍高一些,但尽管如此,它对哥伦比亚国家、对泰伯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宝库。

  西班牙国王陛下将这块土地作为礼物赐给战胜者,几百年来历史证实了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地。

  绿宝石和石油是属于这个家庭的……它在泰伯家的土地上。

  不出意料,哥伦比亚政府派遣了一支钻井队,到这里进行勘探。

  西泽·泰伯拒绝在他的土地上勘探,他要维护公民的合法权利,他封锁了咖啡园——钻井队要在那里钻井。他和他的儿子全副武装,给印第安农工发了枪支弹药,就连他的妻子卡梅西塔、女儿乔安娜和雷杰也端着自动冲锋枪。

  他组建了一支巡逻队守护着咖啡园,并且宣称,谁要越过铁丝网进入警戒区,就打死他。只有泰伯家才有权在这里钻井。

  西泽认为,要想在这里钻探,必须继续谈判。依照哥伦比亚国家的石油开采法和土地占有者与国家的利润分配法进行谈判。哥伦比亚是产油国,原油是国家换取外汇的一项主要收入,因此,可以参照以前类似问题的先例进行协商。

  西泽·泰伯是个聪明、机智,勇敢的人,他不但熟悉桑塔安娜山庄的一草一木,而且也了解波哥大的局势。他深知自己是依法行事的。

  西泽家有巨财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哥伦比亚全国各个角落。绿宝石和石油,这块土地上的一切宝藏都是上帝的恩赐。

  报纸,电台、电视台新闻记者纷至沓来,有的乘直升飞机来到科尔多瓦高原,有的徒步穿越山间羊肠小道向桑塔安娜山庄进军,这里突然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地方,街谈巷议的中心。

  可是。所有的记者到这里都是徒劳的。

  西泽·泰伯对政府派来的秘密钻井队十分恼火,要在他的土地上钻井就象要挖他的心肝似的。他拒绝所有的记者采访、拍照,并将来访的记者从他的庄园里驱逐出去,只接待政府代表和国家石油郡的代表,和他们进行谈判。

  在这些代表进入西泽家之前,泰伯的三个儿子要对他们搜身,他们不得不在浴室内脱掉自己的农服,按照西泽家的规矩行事,返回时他们再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这种侮辱人格的谈判程序却很有效,使来谈判的先生们使不出什么新花招来。这是一种史无前例的谈判方式。

  西泽·泰伯终于与政府达成协议。

  钻井工程在泰伯的监督下进仃。这里的石油蕴藏量十分丰富,有人估计这里将开采出优质原油,油的售价不会低于阿拉伯石油。消息很快传遍了各个角落。

  因为这里的人们没见过绿宝石矿井,因此有人给开采出闪着绿光的绿宝石标上“2号色泽”的字样——这使绿宝石更增添了美感。

  乔安娜18岁生日的前四天,咖啡园里打成了第一口油井,从油井里喷出的先是天然气,接着一条黑色巨龙便腾空而起,那就是“黑金子”——石油。

  泰伯家能以此而成为富翁,成为地球上最富有的一个家庭。

  乔安娜18岁生日那天,西泽举办了一个科尔多瓦地区从束有过的盛大生日庆祝典礼。西泽特意为姑娘举办了古装马戏表演,以奠祭祖先圣灵的恩赐。傍晚,他让仆人弄来几桶刚出井的石油,燃烧起喜悦的火陷。燃烧的原油发出冲天的臭味,可是,桑塔安娜山庄的人们闻到的却是鲜花的清香昧,亿万富翁在这里诞生了……

  乔安娜生日后的第23天,泰伯家门前突然停了一辆灰尘仆仆的黑色长轿车,这辆轿车不是来自首都波哥大,它挂着美国休斯敦/得克萨斯州的车牌。

  一位身穿非常考究的鼠灰色西服,头戴一顶白色礼帽的人走下车来,请求会见西泽·泰伯。那时,正是上午11点钟,泰伯家的农工都到田里干活去了,尽管两泽家将要成为巨富人家,但是,田间劳动还和往常一样。

  家里只有卡梅西塔夫人、乔安娜和雷杰小姐、大儿子伯纳达、一个女厨师、一个仆人——一个印第安人和黑人的后裔与西泽先生自己。

  西泽先生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正分析着波哥大国家地质研究中心对他的右油的化验结果,使人感到惊奇的是,油的含铅量要比原来估计的低得多,含硫量也符合要求……泰伯家的石油质量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原油质量!这谁会想到……

  可是,在休斯敦、得克萨斯却有人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身穿鼠灰色丙装上纷先生走到泰伯家门口,掏出一张非常考究镶有金边的名片,上面写着:

  雷诺登·瓦尔加斯。

  西泽家无人认识这个来访的客人雷诺登·瓦尔加斯。他把名片递给伯纳达·走进屋去,但是停在门口的轿车并没有熄火。

  瓦尔加斯得到的待遇和所有的来访者一样,经泰伯的大儿于伯纳达的允许后,才能会见泰伯。瓦尔加斯走进泰伯的办公窀,他坐在西泽的对面。西泽合上分析结果的卷宗,并将它放到文件柜里。他根本不认识今天来访的雷诺登·瓦尔加斯,更不知道他从休斯敦到这里的目的。

  瓦尔加斯把他的手提文件箱放副膝盖上,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来。

  他把文件夹放在他与西泽中间,然后将双手压在文件夹上面。

  西泽那敏锐的行家目光,一眼就认出瓦尔加斯的双手,确切地说在他的四个手指头上戴着四只非常漂亮的、闪闪发光的宝石戒指。

  “我们正在做一笔生意!”瓦尔加斯说。

  他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但却带点印第安人唱歌的语调。

  “生意?”西泽立即反问,“我根本没有和你做生意。”

  “没有,确实没有——我出生在意大利西西里岛。”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可我是从美国得克萨斯州来的。”

  “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有他自己的心酸事……”西泽挖苦地说着。心想,伯纳达怎么让这个精神病人来见我呢?

  “我到府上来是受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公司的委托,该公司对您的石油和绿宝石很感兴趣。”

  “见鬼!”泰伯用手指着他说,“请您还是省下您的旅差费吧。”

  “我们公司想同您合作。并提供一亿美元的入股金。”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分三次付款,第一次在签定合同时。第二次在整个油田开采时,第三次在一年以后。”

  “简直是神经病。”

  “一亿美元太多了,”瓦尔加斯笑着说,“我看5000万就足够了。”

  “站起来,收起您的文件央,给我出去!”西泽严肃地说,“我儿子可以给您在波哥大介绍一所上等的精神病院,我相信,它对您会有用的。”

  雷诺登·瓦尔加斯遵照西泽的旨意做了。

  他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他的文件夹,但是并没有装入手提文件箱,而是将文件夹打开。

  里面放着一把小型无声手枪,不等西泽报警,枪口已经死死地对准了他的脑门。

  “我的组织,”雷诺登·瓦尔加斯还是满面笑容地说,“在未弄清他的对手底细之前,从来不玩商业金融交易的。要弄清是否值得与他的对手合作,西泽先生,与您合作是值得的,您是我们最喜欢的合作者。也是一位有教养,勇敢、敢担风险的人……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可以扼要地讲述一下您的家庭关系吗?您没有兄弟姐妹,是个独苗,也没有什么亲戚。您全家有7口人,您老婆卡梅西塔,3个儿子只有伯蚋达在家,两个姑娘乔安娜和雷杰。——我没有说错吗?”

  “不。”泰伯咬着牙,“不,还有我。”

  “多么幽默,西泽先生。从法律角度来讲,您死后由您的妻子和5个孩子来继承您的遗产。从某种角度来说,家庭成员愈少,继承者所继承的遗产就越多。如果没有继承者——从理论上来说——也就是说没有遗产继承人,所有的遗产就要归公于国家。这不是太悲惨了吗?”

  西泽微微动了一下,瓦尔加斯拿枪的手指也随之动了一下。

  “我没有兄弟……”泰伯气喘吁吁。

  “不见得,这是他的护照!不是伪造的,是一个经巴拿马政府签发的真正护照。”

  “上面是您的照片!瓦尔加斯。”

  “是的,正是我的照片,我的公开身分是您的弟弟,是这个家庭的唯一继承人。你看,这个世界多么稀奇古怪,一田使人感到惊异,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会无中生有。一个活人也会突然死去,西泽先生。”

  无声手枪“噗”地响了一声。

  西泽·泰伯感到脑袋一阵剧痛……这一枪刚打中他的脑门,在两只眼睛的中间钻了个窟窿,他爬在写字台上面的血泊中死去了。

  雷诺登·瓦尔加斯把文件夹合起束放到手提文件篇中,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写宁台上把他的名片和写有阿梅里戈·泰伯的护照藏在他那鼠获色西服里面的口袋中。右手提着无声手枪离开了西泽的办公室。

  在大厅里他遇上了西泽的大儿子伯纳达,双方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举起手枪扣动了扳机,子弹从伯纳达的心脏穿过,他呻吟了一声便倒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瓦尔加斯蹑手蹑脚地在西泽家的庄园内转悠着。

  他在花房里打死了正在给花浇水的印第安仆人,在厨房里打死了正站在炉灶旁边搅拌卤汁汤的女厨师多明克;接着,又打死了小女儿雷杰,当时她正在演奏莫扎特的下大调钢琴曲,子弹刚好击中了雷杰的肺部,在泰伯家中最后被刺杀的是西泽的妻子卡梅两塔女士,遇刺时,她坐在客厅里正在聚精会神地编织着一件华丽的毛衣。

  在结束了几个人的性命之后,瓦尔加斯站在客厅中的酒橱旁,大口大口地喝了一些由橘子、汁、朗姆酒和少量安果斯都拉苦味约酒配制的能刺激神经的饮料。

  随后,瓦尔加斯驱车直奔泰伯的农田。

  瓦尔加斯在执行这项谋杀任务之前,他的组织早已摸清了西泽家的底细,瓦尔加斯从偷拍来的图片中已弄清泰伯家的地理环境,并将泰伯家每个成员的模样牢牢地印在他的大脑之中。

  在玉米仓库里,他找见了二儿子朱米莫,瓦尔加斯出奇不意地向朱米莫脖子后开了一枪,他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他还不知是谁向他开枪就倒下了……

  瓦尔加斯在香蕉园里找到了三儿子皮特里诺,起初,瓦尔加斯和皮特里诺谈论了一些关于防治害虫方面的措施,当皮特里诺说他讲的都是些外行废话时,瓦尔加斯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他的脑门,和他的父亲一样,在两只眼睛中间钻了个窟窿。

  现在就只剩下18岁的女儿乔安娜了。

  瓦尔加斯四处寻找乔安娜。在她的家中、田园里都没有找见她的踪影,据印第安农工说,从清晨到现在一直没有看见乔安娜,估计她也不可能外出郊游……她外出一直驾驶的吉普车停放在家门口。

  雷诺登·瓦尔加斯确实有些着急,他头上开始冒汗。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他们组织的计划顺利地完成了,唯独只剩乔安娜一人了。若再把乔安娜干掉,过一段时间,大约六个星期后,政府就要寻找财产继承人了,那时,他就以泰伯的弟弟阿梅里戈露面继承遗产了。

  可是如今,乔安娜到底藏在哪里?

  瓦尔加斯咒骂着四处寻找乔安娜,按照他组织的要求,要么将泰伯家斩草除根,要么雷诺登·瓦尔加斯别想活着回去,只要泰伯家有一人活着,他们的计划就有可能落空。

  尽管他们“公司”的计划完美无缺,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把泰伯家最新的一张建筑设计图纸弄到手!虽然他们拷贝了泰伯家园的建筑蓝图,但是,近年来这个家园不断地改建,扩建,而改建的建筑物图纸并没有归档。

  例如,西泽家不久前刚修建了一条新的排水道,那是由于下暴雨时院子里的水一时难以排出,雨水常常冲淹他家的地下室,泰伯才让人修建了这条排水道。

  这条新修的地下排水沟一直通向山谷,和山谷中一个小溪相连接。

  这时,乔安娜就蹲在这个山谷中的一个干井里,静等天黑。

  当瓦尔加斯向她母亲卡梅西塔开枪时,乔安娜正好去厨房遇见了女厨师的尸体,随后又在大厅里发现哥哥伯纳达的尸体,她没有大喊大叫,她已意识到有人要将他家杀绝、斩草除根。

  去报警吗?她周围没有人能帮助她,然而,此刻去报警也是不可能的。

  乔安娜只好逃命,她钻进排水沟,回头望了望后面没有人追她,就慢慢地匍匐向前爬行,一直爬到排水沟的出口,这个排水沟的出口是用岩石和水泥砌成的,出水口的下面约两米深是一个小溪,乔安娜猛地一下跳到小溪中,然后爬出来躲在山谷的一个枯井里直到深夜。

  泰伯家被谋杀的消息立即在桑塔安娜山庄传开。农工们先在香蕉园里发现被谋杀的皮特里诺,接着又在玉米仓库里发现了朱米莫的尸体,当他们跑去告诉西泽先生时,一进门,才知道连西泽也被谋杀了,西泽家顿时变成了刑场。很快,有一架直升飞机在桑塔安娜山庄降落,这是从蒙特里亚城飞来的警察。侦破结果实在令人吃惊。泰伯全家都被谋杀,虽然乔安娜小姐暂时还没有死,但是,警方可以肯定,谋杀者正在追踪她。

  西泽先生的一些忠实信徒,也就是对他非常崇敬的农工推断,这是哥伦比亚国家策划的一场谋杀案!国家想以此来霸占油田和绿宝石矿井。

  民众的呼声越来越高,社会舆论对警方的压力很大,农工们聚众游行。有人曾看见瓦尔加斯乘坐的轿车沿着去渡哥大的公路向首都奔去,很清楚;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谋杀。国家想独吞油田。

  雷诺登·瓦尔加斯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着乔安娜。

  瓦尔加斯在和泰伯谈话时,泰伯的大儿子伯纳达曾告诉过乔安娜今天来访的客人叫雷诺登·瓦尔加斯。乔安娜躲在排水管道里想着,这个瓦尔加斯会象饿狼一样追索她。

  同时她也很清楚,警方不可能保护她,是谁收买的刺客呢?现在还很难说。

  乔安娜·泰伯分析着、判断着,她突然想,国家是不是这起谋杀事件的后台老板?很清楚,国家不想付亿万元的利润分成才制造了这起谋杀案,才将我们泰伯家斩草除根。她整天想着。为什么警察和军队都没有追缉这个谋杀者。有人看见了谋杀者的汽车,但是没有留下指纹,是谁允许这辆汽车挂着休斯敦/得克萨斯州的车牌,即:美国的车牌。

  用什么手段,到哪里寻找谋杀者呢?

  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盗窃泰伯钱财的歹徒!若是盗窃钱财的歹徒,那他为什么还要去玉米仓库和香蕉园去杀泰伯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呢?这些简直无法解释。

  不过,乔安娜裉清楚:如果她现在一露面,并且作为遇刺家庭中唯一生存者去报案时,那就等于自投罗网,最多能活24小时。因为她是被追杀的最后一个目标,谋杀者正在竭尽全力地追捕着她。

  乔安娜在水泥排水管道中呆了两天两夜后又小心地爬回她家。这时,她家院子的大门外已贴上了封条,她看了看父亲、母亲、哥哥和妹妹的尸体,她强压悲痛,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来。然后她打开父亲写字台里面存放保险柜钥匙的暗墙,打开保险柜,把里面的钱全部带走,不过,里面只存放了35000比索。

  西泽先生平素不在家中存放巨额现金,他喜欢用支票转帐,只有周末才从银行提回来现金给农工们发工资……发工资时总是请一个挂着冲锋枪的警察守候在办公室。

  乔安娜又在排水沟里度过了两天两夜,她爬弱出水口处,跳到出水口下面的小溪里洗了个澡,沿着崎岖的山间羊肠小道来到考卡省的一个小县城。

  这个县城附近有一条通向卡塔赫纳的公路,它是哥伦比亚通向加勒比海海滨港口城市唯一的一条高速公路。乔安娜在这里搭乘了一辆给港口送稻米的卡车。

  卡车司机是一个混血儿,他不但没有收乔安娜的钱,反而对她百般殷勤,他一心想把乔安娜搂到他怀中。

  “大概我们两人都很满意,我们可以尽情地干了!”他狞笑着,“如果愿意,我就将率开到树林里,我的宝贝。”

  乔安娜第一次受到男人的调戏。汽车司机摸了摸她的乳房,当他的手刚要往她的连衣裙下面塞时,她猛地给了他一拳,刚好打中他的鼻子。

  “很好,”混血儿司机叽里咕噜地说,“怎么打我都爱你。我喜欢你的拳头和指头,宝贝,体温柔、年轻,我可以把你卖给卡塔赫纳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那里享受人间的欢乐。不过,你的体重还得再增加十英磅,海员们在卡塔赫纳港口妓院想看的是肉体,而不是瘦骨头架子!”

  在卡塔赫纳城,乔安娜·泰伯安歇在帕尔马女士家中。马戴姆·帕尔马开的不是妓院,她是个皮肤刺画店的女老板,同时也是皮肤刺画店的设计师和刺画家。她骄傲地自称是“艺术家”,她设计了好多种独特的皮肤装饰画来招顾客。

  乔安娜安歇在马戴姆·帕尔马“客厅”的一个小房间里。偶尔间帕尔马女士从店里出来,看见乔安娜站在她的橱窗前面聚精会神地看她的广告图片,便上前搭话。

  “这是什么画?夫人。”乔安娜和善地询问。

  “左面屁股上画的是一只鸽子,肚脐下面的是一只蜜蜂……大多数来这刺字的家伙都喜欢这种图案。进屋说吧,被刺的人都能挣大钱!给您也刺上一幅画吧。”

  乔安娜没有答应,没让帕尔马给她身上刺画。马戴姆·帕尔马出于好心,把客厅里的那间小房间租给她。

  “以后你靠什么生活呢?”帕尔马继续问,“如果你把35000比索花完了怎么办呢?依我看,我教你学刺画,怎么样?我正需要一个助手。此外,你还可以认识一些讨厌的家伙,这些家伙以为女人给他们皮肤上刺画,就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胡说八道。我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一支电针,咝!一下子就刺痛他们的皮肉,痛得他们象玛雅武士一样在屋子里乱蹦跳!”

  乔安娜居住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橱柜和一把椅子,每天跟着帕尔马学习刺字,试着起草图案,不久她就能独立刺画了。

  使人惊奇的是,这里每天都有许多男人让这两位年轻的女人在他们身上刺画,改变他们的皮肤的本来面目。如果有不规矩的顾客调戏乔安娜,马戴姆就用她的电针……

  一天,刺画店来了两位男顾客,这时,马戴姆正在给一位水手肚皮上搞艺术创作,这两个男子便走到乔安娜身边。其中一个衣着时髦,留有八字胡的家伙,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无疑这是一个扒手,他到这里来除了想给左臂上刺一个希腊赫尔墨斯神像外,再无别的营生。

  “我的美人,”他向乔安娜解释,“赫尔墨斯不仅是神,而且还是小偷。我是一个相信迷信的人,我相信,在我的胳膊上刺上赫尔墨斯的神爪,一定会增强我掏别人腰包的胆量。”

  乔安娜给他皮肤上刺画时,他自我介绍说。他叫费尔南多·达尔奎斯……

  费尔南多对乔安娜刺的图案非常满意,并且许诺回头一定请他吃鱼宴。

  “小姐,您贵姓?”他问。

  一时的灵感,乔安娜突然脱口说出一个从来未听过的名字。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

  “美国人?”达尔奎斯兴奋地看着自己胳膊上赫尔墨斯神像的爪子。

  “是的,加利福尼亚人,离墨西哥边界不远。”

  “您的西班牙语讲得真漂亮。我一定会来接您赴鱼宴的。”

  另一个刻字间里的椅子上蹲着一个巨人,他早已把上衣脱掉,光着身子盯着乔安娜。这个巨人身上全是红的:红头发,红胡子,胸前和背部的红汗毛,红皮肤和象船桅般胳膊上的红汗毛……就象一只被红色的云彩遮盖着的怪兽似的。

  “我叫吉姆·麦克·唐纳德!”巨人彬彬有礼地说,“‘斯塔瓦格号’船上的副舵手,‘斯塔瓦格号’是一艘挪威船,我是爱尔兰人,我有远洋航行执照!在我的口袋里,谁看都行。小姐,请您在我背上刺一幅大海和太阳落山的图案,您看可以吗?”

  “可以,”乔安娜答道,“不过,我先得画一幅草图。”

  乔安娜绘出了一幅美丽的图案。马戴姆走过来对这幅图案感到十分惊讶,连连称赞画中那桔红色中烘托出的浅红色的美景,可是,这幅美丽的图画却被一条红地毯——吉姆背上的红汗毛——围住了,乔安娜只得用剃头刀刮掉了吉姆背上的红汗毛。

  麦克·唐纳德转过身去,站在镜子前照了照他的脊背,高兴地称赞乔安娜刺画的是一幅艺术杰作,并向乔安娜许诺:“小姐,如果您需要我的话,您就喊一声,我住在附近,不营干什么都行,我会为您卖命蚵!”

  半年后帕尔马女士对乔安娜说:“我的小妹妹,我的手指头患了风湿病,我常常觉得手指关节灼痛,有时还咔咔直响,活动也不灵便了。如果我以后不能干活了……你愿意接收这个刻画店吗?我将刻画店交给你,你给我一点养老金就行了。作为艺术家,我每天还可以为你绘制草图……”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乔安娜沉思着问。

  “姑娘,那你想干什么呢?”

  “我想有一个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护照。”

  “要这干什么呢?”

  “我还想干些别的事,因此才需要这个护照,你能弄来吗?”乔安娜问。

  “帕尔马什么事都能办到。不过,要弄到货真价实的护照得花上千美元。”

  “我已储存够了。”

  10天后,马戴姆·帕尔马兴冲冲地回到刺画店,把一个美国护照放在乔安娜的桌子上,上面贴着乔安娜的照片,写着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名字。一个由美国政府签发的护照。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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