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发生什么事了

  38 发生什么事了

  1935年6月1日与2日的周末

  妈妈打电话告诉她的钢琴课学生她病了不能去上课,然后就一直待在她房间里。门一打开,一股空气不流通的霉味从里头传出来。我看到她穿着浴袍,头发像海草一样垂着。

  爸爸的厨艺糟透了。我低头看着我的晚餐餐盘,炒过的甜菜根在一池亮粉红色的汤汁里游泳,半熟的薯饼和甜菜根接触的地方变成粉红色,还 有冷掉的燕麦粥。

  爸爸好像注意到我对他手艺的反应了。

  “如果她明天还 在床上,我就带囚犯煮的食物回家,我跟你保证。”他说。

  “谢谢爸爸。”我说。

  娜塔莉很安静。她数过她盘子上切碎的甜菜根,并把它们排整齐,看起来像是二十个裹着睡袋的人一样躺成一条直线。她正要决定该怎么处理燕麦粥,却突然冒出一句话:“为什么鸡要过马路?”

  “我不知道。”我说。

  “他有一颗纽扣滚到了路的另一边。”小娜边说边拨弄着她的餐巾。她看看我,然后用舌头舔了上唇。接着她用手臂把自己包起来,好像要把手臂和胸膛合为一体一样,开始摇晃。“发生什么事情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娜塔莉问。

  “没事,娜塔莉。妈咪不舒服。我们只是不确定马利诺夫学校适不适合你。”爸爸说。

  “妈咪在生气。”娜塔莉说。

  我跟爸爸互相看着对方。他嘴唇颤抖着,声音变粗了:“没有,她没有生你的气,亲爱的,你每件事情都做得很对,娜塔莉。”

  “没有生你的气,亲爱的。”娜塔莉一边说,一边用下巴撞自己的锁骨。“没――有――生――你――的――气――亲――爱――的。”她重复着,每个字之间都停顿了一下。

  “噢,天啊!”爸爸说,“娜塔莉,甜心,你表现得很棒!没有人生你的气!”

  可是娜塔莉没有看他,她看着奶油。眼光毫不游移地看着它,好像奶油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你一定不相信我做了什么事情。”第二天我告诉安妮和泰瑞莎,“我问典狱长,他能不能请艾尔・卡彭帮忙,让娜塔莉进学校。”

  “你不会吧?”安妮说。

  “我去了。”

  “他说不行?”泰瑞莎说。

  我点点头。

  “嗯,那可真让人惊讶啊!”安妮说,“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会同意吧?”

  我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说,卡彭要怎么干呢?这可不是叫他周末在市区乱闯,把人的腿打断。”安妮说。

  “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就能帮上忙,这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我说,“他什么事都办得到。”

  安妮摇摇头:“那家伙在监狱里面,他什么事也办不了。你花太多时间跟派佩儿在一起了。”

  她说得对,我知道她是对的。那个人被关起来了。可是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子里闪现: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就能帮上忙。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就能帮上忙。

  等我见到派佩儿的时候,我知道我该采取什么行动了。

  “我要写一封信给艾尔・卡彭。”我告诉她。

  她给了我一个白眼:“他们不会随便让人写信给卡彭,你也知道。你得是他的亲属,而且信会被检查。”

  “是啊,不过你妈妈就是检查信的人,对不对?我就不能把我写的信塞到已经检查过的那沓信件里去吗?”

  “我试过了。”派佩儿说,一边用手指头梳着她的长头发。

  “你试过了?结果呢?”

  “没结果,从来没有回信。我叫他从监狱图书馆借出《简爱》来,把他的回信写在里面。”

  “《简爱》?也许问题就出在这里。你能想象艾尔・卡彭读《简爱》吗?”我问。

  “这就是重点啊,聪明人。那种书从来就不会被借走的。哪个囚犯会去读《简爱》?另外,那样爸爸也就不会因为想要看那本书而让我计划失败,因为我得要他帮我从监狱图书馆里借出来。我原本以为卡彭可以在书里头回信――你知道嘛,用铅笔很轻很轻地画底线。”

  “没有,我不知道。”

  “假设你想说:‘我需要你的帮忙。’你就在书里找到一个“我”字,在字下面画线;然后找到一个“需”,画上线……就这么一直找下去,直到你拼凑完全部信息为止。”

  “他收到了吗?”

  派佩儿耸耸肩:“谁知道!我从来没有收到回复。”

  “你跟他说什么?”

  “我问他愿不愿意在棒球上签名,然后把它掷出墙外。我告诉他我会把它拍卖掉。我说我们五五分账。”

  “你觉得他的钱还 不够多吗?”我问。

  “从来没有人的钱是够用的。”派佩儿说。

  “你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被处罚,对吧。那么有什么坏处呢?”我问。

  “对你来说很简单。你父母只会没收了你的棒球手套,那根本就不会让人很难过。”

  “都是你一个人在讲。你根本没有被处罚。”

  “有,我有。你以为我想跟我奶奶一起住两个月?她总是抱怨个不停,而且她吃的东西都是水煮的。煮甘蓝菜、煮萝卜,甚至汉堡也煮。”

  “我以为你说那里很好玩。”

  她又翻了白眼:“有没有听过‘留点儿面子’?”

  “安妮以为是这样呀。”我说。

  “是啊,你应该听她的话。她往往是对的。”派佩儿说。

  “即使你真的被处罚了,似乎也没有改变多少。”

  “噢,是吗?从那以后我又惹麻烦了吗?”派佩儿问。

  “没有。”我承认,“不过,你不是想要当艾尔老大的笔友吗?这不又开始了吗?”

  她哼了一声,好像她不在乎,可是她的眼睛亮了起来,所以我知道她不是真的不在乎。“他要做什么事才能让娜塔莉入学呢?”派佩儿问。

  “这可难倒我了。”我说,“可是如果这家伙可以操纵整个选举,他会想出办法来的。”

  第二天,在派佩儿的房间里,她带了一张她妈妈用的特殊复写信纸来。“你会打字吗?”她问。

  “不会。”

  “我也不会。你知道,就是找出字母然后敲击。打错了也不需要担心,我妈妈也会打错。然后每隔一阵子就打三个点。当她删掉某些字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做的。那样的话,如果她刚好瞥到你这一页,她会以为那是她已经打好的信件。”

  我把那张棕色的纸卷进打字机里,“喀”地一声把滑动架滑过去,开始用一根手指头敲打。

  亲爱的卡彭先生:

  我住在阿卡拉岛。我是佛莱纳根警卫的儿子。我的姐姐娜塔莉・佛莱纳根有一点儿不寻常……(问问洋葱105号有关她的事。他会告诉您她人有多好。)她需要去上一所学校,可是他们拒绝她入学。那是旧金山的艾斯 特・马利诺夫学校……您能不能帮忙呢?经营那所学校的人叫做波第先生。如果您能帮忙的话,我会非常感激的。谢谢您,先生。

  诚挚的

  穆思・佛莱纳根

  附注:我非常喜欢您的母亲。

  “‘我非常喜欢您的母亲’?”派佩儿读到这句时发出疑问。

  “你得说些有关他妈妈的事呀。”

  “为什么?”她问。

  “因为那样他会想起他有个妈妈,而且知道我们也认识她。这会让他表现得更好。这是‘妈妈规则’――所有人都适用。”

  “我们说的是艾尔・卡彭呀,我认为他不会被那把戏给骗了。”

  “我不会改掉的。”我说。

  “随便你。”她拿起信纸,用大拇指压成三折,压出两条完美的折线。她拿着那封信去了,转眼之间又回来了。

  “小菜一碟。”她说。

  我起身要离开。“喂,穆思?如果这招不管用,你会回去吗?”

  “回哪里去?”

  “圣・摩尼卡啊,笨。不是我在乎或是什么的,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她说。

  “好,如果你不在乎,你为什么还 要问?”

  “我没有问。”派佩儿说。

  “噢,现在你又没有问了。好啊,那么我就不回答。”

  派佩儿咬住她的下唇:“那……你会吗?”

  “我不知道,派佩儿。”

  我沿着楼梯走下去。到了外头,我看见派佩儿隔着她爸爸书房的窗户看着我。当她看见我在看她的时候,就迅速地拉上窗帘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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