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下)

  清厘宿弊

  李光地在直隶巡抚任上,为国家扭转财政亏空、清除考试积弊,也作出有益贡献。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二月,他针对各级官吏侵吞、挪用公款、粮米成风和“法轻易犯”的弊病,上疏建议立法清厘宿弊,严加盘查属库及各种支出,有犯者实行重治,“嗣后地方官如挪移银至五千两以上或粮米六千石以上者,无论已未革职,仍拟满流,不准折赎,即遇恩典亦不准减免。庶人知畏威法,而仓库加谨矣”(《清圣祖实录·卷197》)。下部议行。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七月,康熙帝因科场考试时大臣子弟取中者多、而平民子弟甚少的弊端,下诏另编字号考取,并将给事中满晋、御史郑维孜条陈科场积弊与总督郭琇条陈学校弊端,连同九卿定议一起,下令尽行录出传示李光地及总督张鹏翮、郭琇、巡抚彭鹏。上谕中说:“四臣皆操行清廉。李光地为学院时官声最好,今阅九卿等所议果否得当,如何方能除去弊端,永远可守,各抒己见具奏”(《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

  李光地遵旨上奏,称颂康熙帝的决定是“仰见天地无私,不遗侧陋,洵足永远遵守”。除同意九卿所议各款外,在严肃考场方面提出增加三条意见,即 “势要勒收关节,许考官据实出首”(《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加强考场巡察,务求精密严肃;革逐试场中所用儒士,以杜暗中行奸。于整饬学校弊端方面,增加四条意见。

  李光地治绩显著,不断得到康熙帝的赞扬:“自授巡抚以来,居官甚佳”,“体恤微员”(《清圣祖实录·卷206、211》)。

  再聘梅文鼎

  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梅文鼎又回到李光地的门下。其原因:

  自从康熙初年历法之争发生之后,康熙对历算很重视,不时向周围大臣询问历算知识,或向大臣炫耀自己的学习心得。康熙对汉人不懂历算的批评,时时可见。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十月,康熙南巡,驻跸德州,康熙向李光地索取所刻书籍,李光地于是把梅文鼎的《历学疑问》进呈,康熙得到梅文鼎的书后说:“朕留心历算多年,此事朕能决其是非”,两天后,康熙见到李光地,称:“昨所呈书甚细心,且议论亦公平,此人用力深矣,朕带回宫中仔细看。”

  第二年(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春,康熙南巡时,把《历学疑问》发回给李光地,并说:“无疵暇,但算法未备,盖梅书原未完成。”在李光地看来,梅文鼎得到康熙的知遇,可谓千载一时。然而就在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十月,康熙在德州期间,曾对李光地说:汉人对算法一字不知,这些话无疑伤害了汉人的自尊性。

  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八月廿三日,康熙在灯下看梅文鼎的《历学疑问》,这使李光地回忆起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康熙对熊赐履历算知识贫乏的不满:

  “老师(按:指李光地)因言:壬申年(1692年)上问孝感历算,律吕新书与郑世子书孰是,孝感原不知道,漫应以季通书是,上大不平。”

  从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康熙批评熊赐履不懂历算,到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康熙批评汉人不懂算法,时隔十余年,李光地记忆犹新,促使他猛然反省。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春,康熙又把《几何原本》、《算法原本》送给李光地,在学习天算问题上,君臣之间一拍一合,甚为默契,但李光地 “虽经指授大意,未能尽通,乃延梅子至署,于公暇讨论其说。”也就是说,李光地邀请梅文鼎的目的之一是为了更好地理解西方数学。

  康熙四十一年至康熙四十二年(1702—1703年)间,李光地给梅文鼎写信,告诉他已把梅氏《历学疑问》进呈康熙的消息,并再次邀请梅文鼎到保定传授数学。大约在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梅文鼎给李光地写了一封信,回忆了当年在北京一起和睦相处,李光地敦促成书的情景,感激之情,跃然纸上:

  “奉违忽复十年,每忆畴昔追随之乐。……承先生以历论灾梨,日拟补作,以竟其绪,而迄今未就,他可知已。每于养疴之隙,勉自策励,亦多稿本,然往往贪发胸中昔日难明之事,聊自遣适,山河阻修,末由就正。……私心感激,无以为喻,有捧函感泣而已。……且以鄙著进呈,草茆下士,姓名仰达宸聪,中心惭感,……”

  梅文鼎获悉李光地把《历学疑问》送给康熙皇帝,又得知在保定已集中了一批对历算感兴趣的学生,极为兴奋,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

  “某虽不敢以此相方,然亦亟思同志者共相讲明,每求其人而未得。今既有实心问学其人,又有贵同学数辈,丽泽相资,闻之不禁狂喜,即拟溯洄相从,亦出中诚,非泛泛酬应语也。属有保定之行,往返约有数月,……某所撰亦非一种,皆稿本,携之行笈,时时有所增定,以故不能录副。即《疑问》已经授梓,亦尚有宜补之图,未备之篇也。……”

  李光地的再次相邀和学生们聚集保定,使梅文鼎决心再次投靠李光地。在这一年(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梅文鼎到了保定。

  保定巡抚衙门的算学学习中心

  早在康熙三十年(1691年)左右在北京时,李光地周围就有几个学习算学的学生,方苞曾回忆当时情形:

  “康熙辛未(1691年),余再至京师时,诸公方以收招后学为名,天下士负时誉者,皆聚于京师。而君(按:指梅文鼎)与四明万季野亦至。……而君所抱历算之说,好者甚希,惟安溪李文贞,及其徒三数人从问焉。”

  李光地的这“三数人”学生中包括徐用锡,他跟随李光地达二十三年,记述李光地的一言一行,成《榕村语录》,是李光地的得意门生。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之后,三藩之乱业已平定,尼布楚条约也已签订,海内升平,这是学习的大好时机。白晋、张诚、徐日升、安多等耶稣会士向康熙介绍数学、解剖学等知识,使康熙的眼界大开。故康熙在许多场合下,多次向大臣谈论和询问天算问题。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正月,康熙来到乾清门,和大学士九卿谈论性理、音律、算法、河道、测量圭表等问题,提到“《律吕新书》所言算数,专用径一围三之法”,反映康熙对算学的重视。大臣也为迎合康熙,建议编撰历算书籍。

  可惜在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因人才尚没有培养成,故康熙编纂历算著作的打算犹如空中楼阁,不能实现。毛际可《梅先生传》亦感叹道:“天子欲讲明方圆围径,刘徽古率与西法之得失,有应召往者,而先生襆被出都久矣。”在当时的背景之下,李光地已经注意到历算的重要性,在论及“治道”时,他也谈到了人才的选拔和培养:“如今人才不生,予做学院至今,留心人才,虽童子有知觉者,皆着心而求,成一人物者甚少,有文翁为之教,须得相如为之师。”

  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李光地任顺天学政,康熙三十七年至四十四年(1698年—1705年),担任直隶巡抚。在此期间,提倡学习经学和算学,网罗了一批得力人才。他们精通理学,又对数学、天文、音律等学科有精深的造诣,如魏廷珍、王兰生、王之锐、陈万策、徐用锡,都在巡抚公暑。李光地之子李锺伦,梅文鼎之孙梅瑴成,也来到保定,向梅文鼎学习历算。徐用锡当年在北京时,就曾向梅文鼎学习,他又追随李光地到了保定,再次受到梅文鼎的指教。在保定的一些学生,无不对梅文鼎表示敬意。而群贤毕至,研习历算,相聚问难,对于梅文鼎来说,高兴万分,他在诗中描写道:“问辨集群彦,欢然洽主宾。”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梅文鼎八十诞辰,李光地曾有诗文祝贺,同人相应,徐用锡后亦作诗唱和,生动记录了梅文鼎的事迹与活动:

  “文望北楼近,灵源宛水长。巨人宁世出,绝艺得明扬。

  忆昔燕台畔,常依泰岳旁。大文弥噩噩,坠绪起茫茫。

  荣禄轻三策,中西贯九章。赋言惊纸贵,仪制重金相。

  思至神来告,疲因乐此忘。发蒙工启钥,开诲必倾囊。

  异授仍修古,真知喜共商。每逢花月地,亦入咏游场。

  棠蔼三间屋,荷清十亩塘。藉糟如恋恋,……。

  帝谓怜龙马,云书舞凤皇。身名隐犹见,志业老逾强。

  别后山川间,尘中日月忙。殷勤新梦想,历落旧心肠。

  奉诏元孙至,欣闻八帙康。……”

  〖原注〗“赋言惊纸贵”:先生有璇玑玉衡赋拟作,一时竟传。“仪制重金相”:先生自制仪盘十数面,妙出欧罗巴良工之上。“棠蔼三间屋”:蔼棠轩在保定抚署。“荷清十亩塘”:保定城畔有荷花池。“操笔冢卿行”:舟次给笔札与安溪先生,同时试诗律。

  当时保定很有名的保阳书院就设在抚署莲花池畔。这批学习算学的人才,后来参加了《律历渊源》的编撰,迎合了康熙的需要。因此可以说李光地在保定造就了一批天文算学人才。梅文鼎著作也在保定刊刻,共八种,其中《历学骈枝》、《勿庵笔算》为金铁山所刻,李光地所刻者共有六种,包括《交食蒙求订补》、《交食蒙求附说》、《三角法举要》、《堑堵测量》、《弧三角举要》、《环中黍尺》等。

  河间饥民流入京师事件

  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四月,康熙帝谕大学士等说,李光地“居官诚优,且得大臣礼”,“自任直隶巡抚以来,每年雨水调顺,五谷丰登,官吏兵民无不心服”(《清圣祖实录·卷212》)。于是“四十二年,上褒其治绩,擢吏部尚书,仍管巡抚事”《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冬,李光地以河间一带水灾,奏请发放仓米赈贷并命富户出粟平粜。这时饥民大量涌入京师,康熙帝命八旗诸王、贝勒大臣、内务府各官及汉大臣官员等,于京城数十处设立粥厂赈济灾民,但这已给京师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由此发生“河间饥民流入京畿”案。《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载:“四十三年,给事中黄鼎楫、汤右曾、许志进、宋骏业、王原等合疏劾光地抚绥无状,致河间饥民流入京畿,并宁津县匿灾不报状。光地疏辨,引咎乞罢,诏原之。再疏辞尚书,不许。”

  康熙四十三年三月,大学士九卿等奉康熙帝上谕,令李光地领回河间等处饥民。当月,给事中黄鼎楫等合疏弹劾李光地,指出去年直隶报灾州县二十余处,李光地上疏称开仓赈济或减价平粜,实际上河间饥民却散入京师者甚多,抨击“光地身为抚臣漫无经理,疏内所称民沾实惠,俱属空言。尤可异者宁津县被灾更重,流亡更多”,“而光地去岁竟不报灾,仅于题参知县陈大经疏内称‘宁津颇有水灾’,匿重为轻”。“光地目击流亡,不闻出一筹画,碌碌素餐,虚文巧饰”,特“请严加处分,以为大吏漠视民生之戒”(《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

  李光地被责令回奏说:“去岁河间等府属被水,勘明成灾州县三十余处,陆续照例题请蠲免钱粮,分别灾份轻重将仓粮散赈出借,又设立粥厂二十余处。自去年十一月起至今未停,无论远近饥民皆许就食。其流散者饬地方官分道招令还乡。臣安敢稍涉懈怠以负皇上委任。然安集无术,尤有贫民如许散入京城,此臣及地方官之罪无可辩者也。”至于初不了解宁津地方被淹情况,是知县陈大经“竟不通报”造成的。“及十月中,臣扈驾西巡由真定回暑,路遇天津县民人,询知情形,即劾罢陈大经,疏中声明宁津颇有水灾”,“非敢匿重为轻也”。但由于受灾之后,“人民既不能悉归本业,致有流移,臣与地方官之罪又无可辞者也”(《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

  他用委婉的言辞把问题说得一清二楚,康熙帝于是颁旨说:“不必引咎”(《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

  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四月,李光地又上奏,以河间水灾、饥民流入京师,自陈不职,请求解任。康熙帝览奏后,谕大学士说:“李光地著留任。其居官有何可议?但彼专信门生,常为所诳。凡人口讲道学彼即深信之,夫道学岂易言哉!”“若徒托之空言而无实事,则亦何益之有!”(《清史·列传·卷 10·李光地传》)这分明是为李光地开脱。但众臣似乎并不买账。

  德州应对

  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康熙西巡时,向李光地问及“隐沦之士”,李光地推荐了李颙、张沐及梅文鼎。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春二月,康熙南巡,李光地曾前往迎驾,“上问曰:‘汝前道宣城梅文鼎者,今焉在?’臣地以尚留臣署对。上曰:‘朕归时,汝与偕来,朕将面见。’”闰四月十九日,康熙返回北京途中,李光地带领梅文鼎前往见康熙,一起受到接见的还有李光地的学生督学杨名时和天津道蒋陈锡。梅文鼎之所以能够受到康熙的接见,完全是李光地引见之功。

  一连三天,康熙在舟中接见梅文鼎。当时《三角法举要》已刻,梅文鼎把它进呈康熙。会见之后,康熙对李光地感叹地说:“历象算法朕最留心,此学今鲜知者,如文鼎真仅见也,其人亦雅士,惜乎老矣。”临别时,为表彰梅文鼎在天算方面的成就,特书“绩学参微”相赠。

  对于历算能通皇上,李光地曾深为感叹地说道:“六艺真是要紧事,……本朝顾宁人之音学,梅定九之历算,居然可以待王者之设科。”

  作为梅文鼎,对于李光地的引见,则是感激涕零。康熙五十年(1711年),当李光地七十寿辰的时候,写诗祝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诞毓中天盛,登庸大道公,赞襄仁寿溥,敷锡海邦同。

  燮理全经术,甄陶录爨桐,尘霾烦拂拭,顽钝藉磨砻。

  遂使寒◇朽,能邀圣主聪,一编亲指授,三接对优隆。

  霁色瞻云日,宸章焕彩虹。每怀抒短技,何以当苍穹……”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底,李光地升任大学士,离开保定,梅文鼎也于1706年初返回南方,继续从事历算研究。

  陈汝弼事件

  “光地被上遇,同列多忌之者,凡所称荐,多见排挤,因以撼光地。”《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李光地)抚直隶时,(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八月)御史吕履恒劾光地於秋审事任意断决,上察其不实(康熙帝特谕大学士说,李光地皆依律审拟,并非任意决断),还其奏。”《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给事中王原劾文选郎中陈汝弼受赃,法司论绞。汝弼,光地所荐也。上察其供证非实,下廷臣确核,得逼供行贿状,汝弼免罪,承谳官降革有差,原夺官。”《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当时,王原劾陈汝弼由刑部调吏部后“专擅恣纵,有贪赃情弊”。都察院议革职、刑部论绞。奏上后,康熙帝却说:“人有荐陈汝弼之贤能者,故朕简于众郎中内,特授选司郎中。如受贿是实,即置于法以为众戒;若未经受贿则应宽之。”驳回下令再审。回奏是“受贿有据,应立绞。”康熙帝仍然认为供证不实。于是特令议政大臣、九卿重新核查。报称有逼供现象。于是康熙帝下令,免陈汝弼所犯之罪。原审诸臣分别受革、降处分。王原以被陈汝弼揭发有“嘱托私书”(《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行为,遭革职。康熙帝这更是公然出面偏袒李光地。

  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十月,“寻疏劾云南布政使张霖假称诏旨,贩鬻私盐,得银百六十馀万,霖论斩,籍没。”(《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知光地者莫若朕,知朕者亦莫若光地矣!”

  康熙帝以李光地“居官甚好,才品俱优”(《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十一月),拜文渊阁大学士”(《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李光地入阁办事。历充会试正考官职、殿试、武殿试读卷官,国史馆、典训馆、方略馆、一统志馆总裁。直至其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77岁去世,始终身居相位。

  (一)

  李光地不仅在政治上深得康熙帝信任,思想文化及学问上更深得康熙帝的赏识与倚重。“时上潜心理学,旁阐六艺,御纂硃子全书及周易折中、性理精义诸书,皆命光地校理,日召入便殿揅求探讨”(《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康熙帝是博学多才的帝王,他潜心钻研学问,对孔孟之道、程、朱、陆、王之学,以及历算、机械等当代科学之事无不有极大兴趣。他尤其喜欢理学。理学是为封建纲常服务的。朱熹说:“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君令臣行,父传子继,道之经也。”而三纲五常的核心是忠君。康熙十二年( 1673年),上谕命编《太极图论》,十六年亲制《四书解义序》,五十一年( 1712年)上谕朱子配享孔庙 ; 在选用大臣时也多选用理学名家。

  理学正是李光地所擅长,提倡朱学,甚为得力。李光地一次南巡时曾专程绕道前往武夷山,仰望着朱子祠前康熙皇帝赐的御额“学达性天”,肃然起敬,成诗三首。其中一首道 :

  “居于夫子以邹鲁,来往未曾拜夫子。

  此行弃舍浙江舟,取道回邅西水浒。

  探源莫惮九折深,阳止方知万仞古。

  飘风当谢武夷君,不是看山非采古。”

  李光地的理学体系是多弥缝而少发挥,尽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足以调停一元二元之间”。他用这种取巧的办法,把本来矛盾的事物可以说得头头是道。这样“以伪代诚,君臣相欺而可以相安无害”(杨向奎《清儒学案新编·第1卷》,齐鲁书社,1985年板)。

  这种思想方法和理论大有利于康熙帝的思想统治政策,所以深受康熙帝欢迎。当时人彭绍升说,李光地“所奏进文字,发舒心得,圣祖未尝不称善”(彭绍升《碑传集·卷13·李文贞公事状》)。所以他经常被康熙帝召入便殿研讨义理。康熙帝所御定的书籍多指派他来参定,如康熙五十四年 (1715年) ,上谕李光地校理 《御纂朱子全书》、《周易折中》、《性理精义》等书。李光地深知康熙的用心,而他对理学的理解 ,正和康熙一致,所以有些“御纂诸书”,多出于李光地等人之手。其他如《诗》、《书》、《春秋》、《律吕正义》以至韵学等书,都令李光地审定。

  章太炎《检记》说:“李光地……会康熙朝尊朱学,故以朱学名……贵训沽,即稍稍理故书;贵文言幽眇,即皮傅《周易》与《中庸》篇,为无端崖之辞。然惟算术为通明,卒以是傅会得人之意,称为名相……自光地在朝,君臣相顾欢甚……时令参订朱熹书。”并引述清·彭绍升《碑传集·卷13·李文贞公事状》曰:“帝曰:‘知光地者莫如朕,知朕者亦莫如光地者也。’”

  (二)

  李光地积极供职,认真阐发理学,康熙帝对他的信任与日俱增,“得君最专”。越是这样,他在复杂的政治斗争和纷纭的官场中越是寡言慎行,善于自处,从不弄权,惟恐招祸。“其有献纳罕见于奏章,独与公共事内廷者时能道之”(彭绍升《碑传集·卷13·李文贞公事状》)。

  李光地崇拜尧之舍己为人、舜之好问好察,为“天之气贯于地之中,君之心周乎人民之内”,坚持不懈,促成康熙盛世。康熙特地御书唐太宗《劝农诏》赐之,每有大事,都将他召入便殿,秘密相商,“相与讲求利民之政,日见施行。”

  “光地益敬慎,其有献纳,罕见於章奏”(《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康熙“独对”时,他对重大事情也多以委婉和模棱两可的言辞。

  “(康熙四十五年[1506年]六月)江宁知府陈鹏年忤(两江)总督阿山(满族),坐事论重辟(阿山疏劾陈鹏年安放圣训不敬,定谳论斩),光地言其诬(方苞《望溪先生全集·集外文·卷6·安溪李相国逸事》:康熙问李光地“阿山如何”,光地曰:“当官勤敏无害,其犯清议者,独劾陈鹏年一事耳”),鹏年遂内召(宽免,召入京修书)。”《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这时,康熙帝在废立太子问题上大伤脑筋。“四十七年(1508年,十一月),皇太子允礽以疾废,(康熙帝有意将已废太子允礽复立为太子)命诸大臣保奏诸皇子孰可当储位者(《清圣祖实录·卷235》:康熙令“详议,于诸阿哥中举奏一人”)。尚书王鸿绪等(附和内大臣阿灵阿)举皇子允禩(皇八子),上切责之。询光地何无一言(《清圣祖实录·卷235》:康熙传谕李光地:“前召尔入,曾有陈奏,今日何无一言?”),光地奏:‘前者皇上问臣以废太子病,臣奏言徐徐调治,天下之福,臣未尝告诸人也’”《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这是在关键时刻准确体会康熙帝意图的极为得体的回奏。第二天,康熙帝便召见众大臣,公开宣布废皇太子病已痊愈,表明了复立之意。四个月后,即康熙四十八年(1509年)三月,康熙帝复立允礽为皇太子,李光地被任命为二正使之一,奉命持节授皇太子宝册。

  另方面,李光地感到皇帝“眷注深恩”,对一些政策性问题一般能够据情准理,抒发己见。如皇亲国戚出巡,鱼肉百姓,民不堪,李光地上书直陈,请求 “过从减损,以纾民力”,康熙准奏。又如李光地反对将“金币之重”引入官场,反对居官者以权经商,与民争利;反对海禁,主张放手让百姓发展对外贸易,引进西方“有用之物”,发展经济,富国裕民。所以康熙帝慨叹说:“大臣中每事为我家计万世者,独此一老臣耳!”

  康熙四十八年(1509年),李光地充会试正考官,这时他已六十八岁,奋勉不辍报知遇之恩,“闱中以过劳婴疾,不稍自惜”(杨名时《碑传集·卷13·文贞李公光地幕碣》)。

  (三)

  李光地的晚年愈加为康熙帝所倚重,君臣彼此相知,关系更加密切。

  “两江总督噶礼(满族)与巡抚张伯行(汉族)互讦,遣大臣往讯,(慑于总督权势)久不决。(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二月)嗣诏罢噶礼(后二年噶礼因他案孥戮之),复伯行官,光地实赞之(方苞《望溪先生全集·集外文·卷6·安溪李相国逸事》:此事李光地“实赞之。其语秘,世莫能详”)。”《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康熙五十年(1711年),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戴名世《南山集》狱案,被诛戮者甚多。著名古文家、桐城贡士方苞(字风九,一字灵皋,号望溪,桐城派创始人)亦被牵连。《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转引方苞《望溪先生全集·集外文·卷6·安溪李相国逸事》曰:“桐城贡士方苞坐戴名世狱论死,上偶言及侍郎汪霦卒后,谁能作古文者,光地曰:‘惟戴名世案内方苞能。’(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二月)苞得释,(隶汉军旗,以白衣)召入南书房。其扶植善类如此。”

  “(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三月),与千叟宴(于畅春园),赐赉有加。顷之,以病乞休,温旨慰留。”《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晚年的李光地,年老体衰,疾病不断,恶疮、疥毒、脾泄之症不时困扰着他。他或“两手硬肿,匕箸俱废”,或“不能胜衣冠,不能移动数步”,“苦楚缠绵”(《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九辑》,中华书局,1983年版)。康熙帝对他关怀备至,给假令其坐洗温泉,亲赐药物、食物,甚至玉泉山水,指示治疗办法。一再指示其加餐,以增加体力,“饮食愈多愈好,断不可减吃食”(《清代档案史料丛编·第九辑》,中华书局,1983年版)。这使李光地感激无状。

  他多次以病乞休,但康熙帝不愿他离去,一再温旨慰留。而《周易折中》、《性理精义》及续编《朱子全书》正是这时经李光地手相继纂修告竣的。

  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翰林院诸词臣因试被黜者24人,李光地奏言文字不称与品质恶劣者不同,请予宽减,奉旨各按原职退休。

  “越二年(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六月),复以为请,且言母丧未葬,许给假二年,赐诗宠行”(《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李光地在乞休奏疏中说:“臣前以疮毒发体乞休,奉谕以内阁老臣凋零,令臣勉加调摄,药饵食物赐赉频仍,枯株败卉复得更生。”他历诉近几年间承修朱子全书、易经、性理诸书将次告成的情形后,又说:“俯念臣年七十有四,古人悬车之数已过,而痼疾缠绵。每奏对多失仪节,圣主哀矜,往往令人扶掖,而臣何敢自安?”又言“臣父殁于闽乱之时,窆封浅土,臣母之殁,因臣在京守制,久未合祔”。“乌犊私情难免凄恻”(《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特请求休致。

  康熙帝览奏后说:“卿才品优长,文学素裕,宽宏休容,得大臣之体。自简任机务以来,恪共清慎,益著勤劳。今虽以老疾乞休,朕眷注方殷,何忍允其所请?”特“暂给假二年,事完即来京办事,以副朕笃念老臣至意。”赐“谟明弼谐”匾。圣祖赋诗送行,以壮行色,诗中有“协恭惟得老成儒,味道经书翊庙谟” (《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之句。并赐红稻1石。他回家栽种,获好收成,又早熟十余日,便报请向民间推广。

  李光地回乡不到一年,从康熙五十五年(1716年)三月开始,康熙帝便一再密令召李光地还朝,并明令督抚促还。

  “(康熙)五十六年(四月),还朝(趋热河[今河北承德]朝见,于是又立即供职,赐第南城。奉命审阅大学士王掞等所纂《春秋传说》及翰林院检讨张照等所辑《篆字经文》等书)。累疏乞罢,上以大学士王掞方在告,暂止之”(《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时李光地年七十六岁。此事,又引起不少人的非议,以为李光地贪图禄位。

  康熙五十七年(1718)正月,内阁议上孝惠章皇后尊谥疏中未写章皇后字样,部议李光地等大学士“甚属错误”(《清圣祖实录·卷277》),应各降三级。康熙帝予以宽免。

  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二月,参加建储会议。圣祖嘉许李光地,说:“大臣中每事为我家计万世者,独此一老臣耳。”

  (四)

  李光地为相,于时务亦有可陈者。

  福建陈五显因饥举义,陈五显被捕处死,其家属及余党1300余人被判充军。李光地奏言陈五显乃饥寒所迫,今首犯既诛,余党不必深究。得旨全部赦免。

  李光地先后荐举朱轼、杨名时、陆陇其、赵申乔、刘琰、文志鲸、魏廷珍、李绂、蔡世远、梅文鼎、惠士奇、王兰生、何焯、庄亨阳等,皆名臣硕学,著称于世。

  李光地通晓兵书,熟悉海务,朝廷每用水师提、镇,多所咨询,先后推荐十八人,都能称职。他曾面奏:“府兵制坏,请于各县参用民兵,给以半资,有事用之,无事归农;边海之兵,仿古屯田制,择所在余地,给予耕种,几年之后,减其仰恃皇上宽仁,藉口俸薄,省几百万。”

  又奏:“当今官俸,多次削减,百官几乎无以自给,多数仰恃皇上宽仁,藉口俸薄,额外需索。倘将节省之军费,用来酌加官俸,并严令杜绝需索,官风便整肃了。”

  他还极力主张废除旗人特权。曾建议:“满州生齿日繁,势不得不圈外地,百亩则失十人之业,千亩则百人,万顷则万人失业,此旗人与民人两敝之道也。莫如预定满兵应用若干,注籍若干,余听佃佣商贾,犯法与汉人同例,有司得而刑罪之。州县佐贰,汉军可做者,满州亦可做,亦与汉人一例黜陟,不必拘聚京师。如此广其营生之路,去其骄倨之资,生计渐广,人才亦出也。”

  在治河方面,他认为河性湍悍,惟引而泄之洼处,勿事防束,使四平皆容水之区,则虽或泛滥,势将随涨随溢,不至横决崩冲,河害自减,所谓不与水争地者是也。在治理永定河时,他采用浚地河身、直流冲沙的方案,取得良好效果。

  生前身后

  “(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五月二十八日),卒(于京寓),年七十七,遣恆亲王允祺奠醊,赐金千两,谥文贞。使工部尚书徐元梦护其丧归,复谕阁臣:‘李光地谨慎清勤,始终一节,学问渊博。朕知之最真,知朕亦无过光地者!’雍正初,赠太子太傅,祀贤良祠。”(《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

  正在热河行宫的康熙帝于六月十二日(阳历7月9日)得到李光地噩耗及接到其请求休致的遗疏后,深为“悯悼”。他清楚群臣对李光地的不满情绪,特向大学士等说:“李光地屡经求退,其奏折已呈览数次。因大学士王掞患病告假,故暂止其奏,俟王掞到阁时,令其具本奏请,并非李光地贪恋官职而借以为名也。前折衷心毕露,甚是详明”(《清圣祖实录·卷279》)。遂将李光地以前请求退职奏折及遗疏一并发下,以消除群臣的误解。

  当天,康熙帝便派遣皇五子胤祺、内大臣公马尔赛等往奠茶酒,赐银一千两,给全祭葬。又命工部尚书徐元梦、侍读学士魏廷珍等护其丧归。康熙帝又谕部臣等说:“李光地久在讲幄,简任纶扉,谨慎清勤,始终如一。且学问渊博,研究经籍,讲求象数,虚心请益,知之最真无有如朕者;知朕亦无有过于光地者。倚任方殷,忽闻患病溘逝,朕心深为轸恻。所有应得恤典,该部察例具奏”(《清史·列传·卷10·李光地传》)。谥曰文贞。这样高的评价,在康熙朝的满汉大臣中是十分罕见的。后来有人写了一副对联:“殿上君臣殿下友,碑中日月碑端魂。”现存家乡新衙内。

  雍正帝称李光地为“一代之完人”,雍正元年(1723年)追赠太子太傅,雍正十年(1732年)改其故居榕村别墅为贤良祠以祀(参见《泉州史迹·李光地故居》)。贤良祠至今保存完好。厅堂内外环墙嵌大理石,镌刻康熙御书的“太极图说”、“恭临唐太宗劝农诏”以及雍正皇帝颁发的《谕祭文》等碑刻。

  李光地居官40年,对国家的统一和安定,经济的繁荣与发展,都做出重大的贡献,特别在保护善类,倡导朴学等方面,更是苦心孤诣。

  李光地秉授康熙旨意,推行汉学研究,虽束缚了思想领域的发展,使多少学子白首穷经,但在避免因文字构成的祸端的确起过作用,尤其是在福建因反对满族入侵斗争最烈,虽被镇压了,清政府仍严加防范的情况下。但泉州人的著述,除李光地彪炳史册外,未能形成一种学派,与“吴派”、“皖派”并立,说明其研究的深度和广度略差一筹。

  李光地官居极品,也曾陷入官场之争,多次因事被参劾,为官时有升降,面对众多政敌而不败,平安度过。其间虽受到康熙保护,但与其持身端格,以法律己、律亲、律族严谨也有关。其湖头私宅,仅四进平屋,还是他夫人从薪俸中取用的。平时“门馆寂寥,无有私谒”。

  李光地生平著作丰富,共43种。清·道光年间编《榕村全集》时,5种散失,现存38种,计175卷。除主编《性理精义》、《朱子大全》等书外,主要有《周易通论》四卷、《周易观象》十二卷、《诗所》八卷、《大学古本说》一卷、《中庸章段》一卷、《中庸余论》一卷、《读论语札记》二卷、《读孟子杂记》二卷、《古乐经传》五卷、《阴符经注》一卷、《参同契章句》一卷、《注解正蒙》二卷、《朱子礼纂》五卷、《榕村语录》三十卷、《榕村文集》四十卷、《榕村别集》五卷。还有《周易折中》、《周易观象大旨》、《尚书七篇》、《春秋稿》、《孝经说》、《洪范说三种》、《四书解义》、《解义三种》、《榕村韵书》、《榕村讲授》、《讲授劄记》、《二程遗书》、《语类四纂》、《礼记改定篇目》等。

  《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论曰:光地易攵历中外,得君最专,而疑丛业集,委蛇进退,务为韬默。圣祖尝论道学不在空言,先行后言,君子所尚。夫道学岂易言哉?”

  “弟光坡(参见《泉州人名录·李光坡》),性至孝,家居不仕,潜心经术。子锺伦,举人,治经史性理,旁及诸子百家,从其叔父光坡治三礼,於周官、礼记尤精,称其家学。从子天宠,进士,官编修,有志操,邃於经学,与弟锺侨、锺旺俱以穷经讲学为业。锺侨进士,官编修,督学江西,以实行课士,左迁国子监丞。锺旺,举人,授中书,充性理精义纂修官”《清史稿·列传49·李光地》。即此一家,都受光地影响潜心经术、性理之学,对清代的经学研究蔚为大观,见之于艺文志的著述就有五十多种。这不仅在清代少见,纵观历代仕官也是少见的。

  附一、“西学”、“汉学”之争

  康熙相信“西学”。在李光地的《榕村续语录》中,有这样的记录,记录的是康熙因身边汉人不懂西方数学而轻视汉族学者:

  “皇上去年在德州,尚云:“汉人于算法,一字不知,我问张英:‘王畿千里,有几个百里诸侯之国?’答曰:‘十个。’余笑曰:‘一百个。’他不解。将算书与他看,看了三日,问他,他说一字也不懂。问他王畿几个侯国大,他仍说十个。”算学惟圣人精之,只“参天两地而倚数”一语已妙极矣。……你们汉人,全然不晓得算法,惟江南有个姓梅的,他知道些。他俱梦梦。”

  康熙十分西化,喜欢向具有较高文化水准的江南士大夫挑战,以凌驾汉人之上为快。他懂了一点理学之后,就嘲笑汉人讲的多是“假理学”;他掌握了一些西洋数学,就嘲笑汉人“一字不知”。康熙四十四年(1705年),皇帝还号召学者们学习研究欧洲语言文字。

  李光地也认为“西说”更“是”,“古说”只是西学的陪衬。“古说”有毛病:“词不达意”,“本意走作”。李光地比较中国历算之学,不够简明。西方数学有公式、公则、定理、定律、定率,有极强的形式感和严格的逻辑过程,而中国“古学”都靠文字式、事例式的表达,都是应用题。如“王畿千里,有几个百里诸侯之国?”按西方代数学,这问题应是:X=(1000÷100)″。中国的文字式算学易起误会,而西式代数不经循序渐进的训练不能理解,康熙因此讥笑汉人不懂数学原理。数学形式阻碍了数学的发展,达不到必要的形而上程度,也难以上达到一个理论,一门学科的极限。李光地抓住了中国数学的弱点,但这不是他的发现,利玛窦在《译〈几何原本〉引》中,已经把西方数学的严密逻辑和形式讲得很清楚了。

  康熙朝是继万历朝后,又一个“西学”占上风的时代。由于皇帝的提倡,“西学”在清初的宫廷里有一次被发动起来,但是民间学者有复杂的态度。汉族士大夫很不服气。他们表面上不得不跟着说:“圣学聪明”,但内心的不满和怨恨转为对“文学侍从”们的厌恶。李光地密友,同为康熙文学侍从的方苞记录三十四年(1695年)秋,他一并被人骂进的情景,说:“余卧疾塞上,有客来省。言及故相国安溪李公,极诋之。余无言,语并侵余。”“(李)公在位时,众多诮公。既殁,诋讦尤甚。”

  客观地讲,李光地在汉族民间学者和康熙皇帝和部分西化的满贵之间,是在起折中作用。李光地在较晚的时侯,及时向康熙推荐了梅文鼎。清朝人都知道,是李光地进呈了梅文鼎的《天学疑问》,说服康熙南巡时,召梅文鼎至御舟,长谈竟日。从此,康熙承认中国也有懂西方学问的天文学家、数学家。毋宁说,李光地在康熙的态度改变中是起了作用的。

  附二:朱、王之争

  程、朱理学主张“以理为本”,而陆九渊、王守仁等则主张“以心为本”,两派争论数百年,各不相服。清初学术门户之争颇烈,如何在朱、王学说之间作出选择,以迎合时势之需,争论相当激烈。李光地在当时复杂的背景之下,实能揣摩康熙之心理,故深得康熙赏识。

  李光地认为两派各有短长,是可以互补的,于是提出“以性为本”的论点,兼采程、朱、陆、王,自成理学思想体系。李光地虚心好学。他肯定孔子对古礼持多闻阙疑的态度,强调读书最怕是无疑。论学以程、朱为宗,于《大学》不用朱熹的修订本,主张用古本;在编定《中庸》章次时,说:“只要明白天命之谓性,《中庸》一书所讲的道理,全部使可豁然。”不采用朱熹的章次,自行编定。清代的《国朝文录》说:“文贞之学,本之朱子,而能心知其意,极推透以畅其旨,不阿附以盖其失。”

  他鉴于明朝学风不正,空谈心性,无治国经邦的真本领,主张学者要务实。他说:“吾学大纲有三:一说存实心,二说明实理,三说行实事。”他除儒家经传以外,诸子百家,历数、兵法、水利、律吕、音韵等,都旁涉会通,得其要领。

  李光地在清初的历算活动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他沟通了君臣之间的关系,使18世纪初的科学活动更为活跃。李光地在有清一代,不仅参与了天文历算的组织工作,而且领衔纂修了御制《周易折中》、《性理精义》等书,他的科学组织活动,是他政治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天文历算和其他文化活动一起,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康熙的兴趣,促进了清初学术的繁荣。

  从1713年蒙养斋开馆到《数理精蕴》、《历象考成》的编成,李光地也起到了重要作用。李光地和梅文鼎培养的人才后来成了《律历渊源》的重要参加者。雍正初年刊成的《历象考成》,参加编修、校对的许多人都曾受到李光地、梅文鼎的培养或提携,这些人包括汇编:翰林院编修梅瑴成、分校:原任湖南巡抚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魏廷珍、翰林院编修王兰生、原进士方苞等人。王兰生因李光地的引见,与梅瑴成一起,受到康熙的格外重视,容许破格参加会试和殿试,得以名列进士之榜,这种对学习音韵、历算人士的优厚待遇,在有清一代并不多见。李光地奖掖后进,培养历算人才,为清初科学活动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另一方面,李光地两度聘请梅文鼎,同时苦心经营十余年,完成了学术宗尚向朱子学的根本转变。李光地对朱子和历算的爱好相辅相成,使他能成功迎合康熙,朱子和历算均成为君臣之间唱和的绝好话题,最后使李光地再次赢得康熙的信任而荣登文渊阁大学士之位。梅文鼎因李光地之引见,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改善了康熙对汉人历算水平的看法,也为李光地(乃至汉人)嬴得了面子,这无疑对改善君臣关系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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