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来信

  一张字条

  李同走进寝室时,室友袁武、范子平眉头紧锁,面带愁容,一左一右沉默地坐在铺位上,仿佛在等待审判一样。

  “怎么样了?”看见李同,袁武连忙站起来,紧张地问。

  李同沉默。袁武又问了一遍,李同才低声道:“退学处分。”

  袁武重重坐回到铺位上,那张上下铺的双层床使劲晃动了一下,像个垂死的老人一样发出压抑沉闷的声响。

  “怎么会,不就是小考的试卷吗?”范子平不敢相信。

  李同一脸懊恼沮丧,道:“校长说,学校第一次发生这种事,要严正风纪,严惩不贷。”

  范子平一脸绝望。

  夜里,李同被惊醒,看见睡在对面下铺的范子平盘腿坐在铺位上,对着墙壁喃喃:“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子平,大晚上不睡嘟囔什么呢?”范子平上铺的曹少斌也被吵醒了,探下半边身子对范子平说,“不就是个退学处分吗?你家里反正有钱,花点钱转去别的学校就是了。”

  范子平家里有钱有势,他平时经常炫耀说,自己的成绩根本进不了这所重点高中,就是凭着家里给了学校足够的资助,才硬挤进了有限的录取名额里。

  范子平抬头看了曹少斌一眼,目光冷冷的,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曹少斌忽然脊背发寒,不敢再抱怨,缩回身子蒙头大睡。

  第二天,范子平不见了。

  学校报了警,警察到处找都找不到。打电话到他家,他家里说他根本没回去过。

  “你说,范子平是不是藏起来了?”

  寝室里,袁武问李同。

  李同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希望他没事。”

  这时,一个纸团忽然从敞开的寝室门扔了进来,掉在地上滚了几下,停住。

  袁武离得近,紧走几步捡起来,见上面似乎写了字,展开一看,顿时大骇!

  李同见他神色不对,凑过去一看,纸上短短一句话写得极用力,几乎穿透纸背: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字迹是范子平的字迹。没署名字,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李同愣了一下,马上冲到寝室外。

  寝室外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最重要的是,李同没有听见哪怕是任何一丁点有人跑过时的动静。

  李同回到寝室,又看了看字条,发觉纸张非常眼熟——对了!是袁武日记本的纸!

  袁武一向有写日记的习惯,平时都把日记本塞在寝室里那张写字台与墙壁的夹缝之间,还以为自己藏得很隐秘。其实曹少斌闲着没事就会偷偷拿出他的日记翻看,这事范子平、李同都知道,但他们懒得管,有时还会凑过去看看袁武的日记里到底记了些什么。

  袁武的日记李同也没看多少,就记住了他日记本的每一页都印着非常特别的花纹。

  袁武自己好像也认出了纸张的来源,面色古怪。

  晚上,那张范子平写的宇条被摆在桌子上,李同、曹少斌、袁武呈三角对立状态。

  “肯定不是写给我的,我又没干什么对不起范子平的事情。”曹少斌说。

  李同和袁武都没说话。

  他在哪儿?

  周日,寝室异常冷清。

  范子平失踪,曹少斌每逢周末必定回家。四人一间的寝室,此刻只剩下袁武、李同二人。

  “李同,范子平是不是怨我?”袁武直愣愣地盯着地面,说道,“那天我们俩一起去偷考卷,是我不小心弄出了动静才让巡夜老师发现的。事发后,范子平仗着家里有权有势,以为不会出问题,就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的责任,结果却得了个退学处分。他想必十分怨恨。”

  李同沉默了一会儿,说:“要怨也是怨我,是我提议做这件事的。”

  这时,忽然一个纸团从敞开的窗子扔了进来。

  袁武吓得瞪大了眼睛。李同兔子一样蹿到窗前,脑袋探出去四下查看——寝室后是一片空地,没有藏人的地方。再说……这里是六楼。

  “你很快就会来陪我了!”

  这次的字迹异常狰狞,连标点符号间都透着凶狠的味道。

  袁武打了个哆嗦,说:“李同,范子平是不是死了?”

  范子平死没死李同不知道,但李同知道,不找出已经“失踪”的他,他肯定会对自己和袁武不利。

  不过……从何处找起?李同全无头绪。下午没事,他去问了几个和范子平关系较好的在校同学,试图从他们那里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然而他失望了,没有人知道范子平躲在哪里。但是毫无疑问,范子平仍在学校里。

  回到寝室,袁武还在发呆。出去的时候李同叫了他,他不愿意去,只愣愣地盯着墙壁,喃喃地问:“李同,你说范子平会在哪儿?”

  李同烦了,上去推开他说:“别看了,墙有什么好看的?”

  袁武打了个激灵,抬起头茫然地看了李同一眼,又慢慢靠向墙壁,耳朵紧紧贴在墙上,幽幽地说:“我好像听见范子平的声音了,他就躲在墙后头。”

  李同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

  晚上六点,曹少斌来学校了。其他回家的学生也都回来,寝室楼又热闹起来了。

  袁武还是一动不动地贴着墙,仿佛着了魔。

  曹少斌烦得不行,问他:“你千吗呢?”

  袁武竖起一根指头堵住嘴,神秘兮兮地说:“嘘,小声点,范子平躲在墙后头呢!”

  曹少斌看看李同,又看看袁武,一头雾水的模样:“这小子是不是疯了?胆子也忒小,范子平躲起来两天就把他吓成这样了?”

  李同愣了下,道:“你说范子平是躲起来了?”

  “我猜的啊。他家有钱有势,还能为了一个退学处分去死咋地?我看就是躲起来两天,想等事情淡化下来后让家里人帮着说说情,到时候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曹少斌语带不屑,似乎看不惯范子平家里的铜臭。

  危机逼近

  晚上,李同辗转反侧,难以人眠。

  “你很快就会来陪我了!”

  李同忽然想到这句话。范子平上一句话是: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而紧接着又是这样一句,这代表了什么意思?莫非,范子平已经生不如死了?

  “范子平——”忽然,下铺传来袁武的声音。

  李同探出半边身子往下看了看,见躺在床上的袁武双眼紧闭,面色被月光照得有些疹人,嘴巴不住蠕动,口中念念有词:“范子平啊,你躲在哪里呢?我怎么找不到你,你不是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吗?快说……”

  李同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忙缩回身子,眼角余光瞥见对面上铺的曹少斌好像大睁双眼死瞪着自己,揉揉眼细看,却见曹少斌正好好睡着。

  早上,李同去食堂打饭,路上远远看见曹少斌走在前头。

  李同刚想上前打招呼,一个女孩忽然出现拦住曹少斌,两人鬼鬼祟祟地闪到了路旁的小树林里。

  李同心念一动,悄悄跟了上去。

  女孩是曹少斌的女友的陶茜,李同认识她。高中严禁谈恋爱,李同也是一次无意间发现了陶茜和曹少斌的地下关系。

  “范子平失踪了,袁武也变得神经兮兮,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曹少斌说。

  “那怎么办?”陶茜很紧张,还有些害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曹少斌的眼神有些凶狠,“谁惹了我,我就叫他生不如死!”

  半夜,寝室里漆黑一片。袁武的铺位上,打火机擦出的光芒陡然一亮,一簇小小的火苗升腾而起,幽幽的光芒让这夜晚显得更诡异了。袁武拿着一张泛黄的纸凑到火苗上要烧,然而那纸仿佛不惧怕火焰,怎么烧都点不燃。

  袁武似乎着了魔,一遍遍去点,于是打火机的光芒就在漆黑中一闪一灭。袁武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双眼里没有一点光芒。

  “你在烧什么?”李同从上铺探出头来。

  袁武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范子平从墙后头塞给我一张纸,让我烧了,可我怎么烧都烧不掉。为什么烧不掉啊,这纸怎么不怕火?你看看,就是这张……咦,那张纸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是张写满字的纸,怎么没了哪?”

  李同起床扭亮了灯,看见袁武右手大拇指让打火机烧得焦黑。

  墙后有人

  从校医处回来,袁武又着魔似的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你是不是疯了?”曹少斌有些厌恶地看了袁武一眼。

  “那你说他是疯了好,还是不疯好?”李同冷冷地问曹少斌。

  “他是疯是傻关我屁事儿?”曹少斌摔门出去了。

  “李同,你过来,范子平要跟你说话呢。”袁武冲李同招手,他的动作很慢,有些僵硬,像被人操纵的傀儡。

  李同忽然觉得心底发寒,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学袁武一样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了起来,顿时心下一惊:墙那边真有人在说话!

  听声音是一男一女。

  男声说:“你真的能告诉我是谁出卖了我吗?”

  女声咯咯直笑,语意间带着淡淡的调皮与神秘莫测的高深:“当然啊,我每天躲在墙后偷听,这学校里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顿了顿,女声忽然变得凶狠:“比如现在,就有两个不知死活的在偷听我们说话!”

  李同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窖,觉得寒气从心脏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袁武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疑惑地说:“哎呀,奇怪了,今天墙后头怎么多了个女生?”

  墙后是另一间寝室,住的是李同的同班同学。

  李同冲了过去,看见四个男生正在聊天,就问:“你们寝室里刚才有没有来过一个女生?”

  “李同你傻了啊,女生来男生寝室是违反校规的。”其中一个男生说。

  李同扫了一眼,男生寝室每间都大同小异,布置的简单,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回到寝室,袁武还趴在墙上听着,他看了李同一眼,说:“你看,我没骗你吧,范子平就在墙后头。”

  说着,袁武眨了眨眼睛:“范子平让我去找他,他说他在墙后头等着我。李同,我得走了。”

  没等李同反应过来,袁武忽然就朝寝室外冲去,速度快得吓人。

  李同追出去的时候,袁武已经到了寝室楼下,眨眨眼的功夫就从六楼下到一楼。别说跑下去,就是跳楼也没这么快啊!

  回不来了

  袁武的影子在前面忽闪忽闪,时隐时现,仿佛鬼魅一般。李同紧紧跟随,拼命狂奔却怎么也追不上。

  注意到袁武前进的方向是女生寝室楼,李同就打算抄近路从女生寝室楼后绕过去截住他。谁料,在离女生寝室楼不远的地方,却发现曹少斌和陶茜两人正在商议什么。

  “你确定这办法有用?”曹少斌问。

  “肯定管用,我网上搜了一夜的。”陶茜把一张小纸片塞到曹少斌手里,好像是张照片。

  李同瞥了一眼,看见照片上有个低眉顺眼的女孩,有点眼熟。他没忘记上次听陶茜和曹少斌说的话,但是,曹少斌用一张照片能挡得了什么?

  “李同,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曹少斌把照片随手揣进裤兜里,略有些诧异。

  “哦,我抄近路撵袁武,这小子不知道发什么疯,跑得不见人影了。”李同随口答道。心中暗想这两个人,不能相信。

  “袁武?”陶茜接话道,“就是你们一个寝室的袁武,最近精神不太正常的那个?”

  李同点点头:“对,就是他。”

  陶茜说:“刚才我看见他跑到了一堵墙后……”

  “陶茜!”曹少斌忽然厉声喝止陶茜说下去。而陶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马上闭紧了嘴巴。

  李同心里“咯噔”一下。

  陶茜说了半截儿的话像一只诡异的手抚过李同的身体,让他觉得脊背发凉,心里不由冒出一个与此刻无关,却异常可怕的想法:范子平不是不回来,是回不来了。

  李同隐隐觉得,袁武可能也回不来了。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李同端着饭菜托盘坐到了曹少斌对面,问:“心情不好?”他知道,曹少斌刚跟陶茜吵了一架,似乎是为了昨天陶茜说的那句话。

  曹少斌“嗯”了一声,有点烦躁地说道:“陶茜就喜欢没事找事,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哦……你这么一说还真提醒我了,昨天陶茜说袁武跑到墙后去了,墙后有什么?”李同问。

  曹少斌忽然闭口不言,掩饰性地低头猛吃了几口菜。

  李同心里冷笑。

  曹少斌这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失踪的蒋小雯

  袁武果然失踪了,跟范子平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连着丢了两个学生,校方急疯了,顾不得封锁消息,大张旗鼓地四处搜寻,能做的都做了。整个学校都找翻了天,范子平和袁武依旧没有半点音信。

  李同觉得自己变得跟袁武一样神经兮兮了,因为他总觉得袁武就在墙后头。还有范子平跟那个不知名的女生,他们像一双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注视着这个学校里发生的一切。

  或许,他们三人此刻不知道正躲在哪堵墙后,一边偷偷观察众人急疯了的样子,一边捂着嘴偷笑。

  每一堵墙都是他们的眼睛。

  寝室里,李同坐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墙壁,他说:“我得找到袁武。”

  “多管闲事!”正在看书的曹少斌说,“你留级两年了,难道连大学都不准备上了?要不了多久就要高考了,有空不如多读书,何必插手这档子烂事。”

  李同沉默,过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要调查蒋小雯的事。”

  蒋小雯是一年前突然无故失踪的女生。去年暑假学校搞暑期补习,李同没有参加,不知道蒋小雯失踪的因由,只知道放完暑假再来上学,从此就少了一位学妹。

  据参加了暑期培训的同学说,蒋小雯失踪的极其突然,闹得学校整个暑假都没法太平,天翻地覆了半个月,一个个盘问当时在校以及出入过学校的学生。人工湖里捞过了,又把绿化带所有有松动迹象的土地翻开一遍,仍旧一无所获。

  关于这件事,学校里有的只是关于蒋小雯失踪的如何诡异与蹊跷的夸大说辞。李同知道的也只比他们多一点:范子平喜欢蒋小雯。

  “你看过袁武的日记?”曹少斌抬头看了李同一眼,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李同愣了下:“什么日记?”

  曹少斌又低下头看书去了:“没什么,那天我看袁武的日记,他提到范子平有段时间也在调查蒋小雯失踪事件,我想,范子平不见了跟这事肯定也有些关联。你要真准备调查的话,我只能祝你好运。”

  李同忽然跳了起来,发疯似的在寝室里到处翻找,可任他整间寝室翻了个遍,也找不到袁武的日记本了。

  袁武的日记本和袁武一起消失了。或许,有人把它藏在了墙后——一堵李同永远也找不到的墙的后面。

  那,这一切到底是范子平的报复,还是曹少斌的阴谋?李同猜不到真相。

  尾声

  中午,学校食堂。

  李同在吃饭,陶茜端着食物托盘坐到了对面。

  “蒋小雯没事了,校医说就是身体有点虚弱,其他都还好。”陶茜边吃饭边平静地说,“学校里好多人都奇怪蒋小雯失踪一年到底去了什么地方,问蒋小雯,蒋小雯自己也不知道。她说,她就是盯着墙壁发了会儿呆,后来感觉有人拉了自己的胳膊一下,就醒了。”

  “曹少斌还是没找到吗?”李同头也不抬地问。

  那件事后,曹少斌就不见了。范子平也转去了别的学校。袁武倒是没事,就是带到墙后的日记本丢了,始终找不到。

  陶茜笑了笑,答非所问地自言自语:“其实,那张记录蒋小雯行踪的纸是范子平无意中发现的,跟曹少斌没有关系。曹少斌是真的喜欢我,所以他没刁难范子平。但是我……也许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喜欢范子平。”

  “什么意思?”

  “我知道曹少斌对蒋小雯做的一切,却没有阻拦。而且,蒋小雯被曹少斌每天的跟踪吓得心神不宁的时候,我每天都给她喝一杯水,一杯下了治疗抑郁症药物的水,可以让正常人神经亢奋,甚至发疯。”

  李同诧异地看了陶茜一眼。

  陶茜咬了咬唇,掏出一张纸放在李同面前,轻声道:“我收到了一封信。”

  李同只一眼就看出,信用的是袁武丢失的日记本写的,字迹是曹少斌的字迹:我每天躲在墙后跟踪蒋小雯,其实不过为了看你一眼。蒋小雯喜欢我,我喜欢你,你却喜欢范子平。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他的家世,拼了命地读书希望以后能够发达,谁知道原来你喜欢的不是其他,而是范子平这个人。陶茜,为什么我们总是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但是我不能不喜欢你,所以,原谅我以后只能躲在墙后看着你。

  “为什么我们总是喜欢上不喜欢自己的人?”陶茜问。

  李同低头看着桌上的信,良久,淡淡地回道:“因为我们都太年轻。”

  所以每个人的喜欢都只能躲在墙后。

  譬如此刻,或许,曹少斌正在墙后望着你。

  李同的秘密

  李同在女生寝室楼下拦住了陶茜。

  蒋小雯失踪前跟陶茜住一个寝室,两人的关系还算不错。

  “蒋小雯失踪前老是躲在寝室里不肯出去,说外面有人跟踪她,经常疑神疑鬼,大半夜瞪着墙壁发呆,搅得一个寝室都不得安宁。后来有一天,她反锁了寝室门消失在密封的寝室里。我知道的就这些,你想知道更多,就去问问寝室里的其他人好了。”陶茜的态度非常配合。

  跟蒋小雯同住的其他女生李同当然问了,而且是在问陶茜之前。他知道陶茜和曹少斌的关系,自觉陶茜信不过,想看看在这件事上她是不是会露出什么马脚,没想到她说的跟蒋小雯的另外两个室友一样。

  周日,寝室里只剩下李同一个人。

  李同看着空荡荡的寝室以及那一面面雪白的墙壁,心里无端地发慌。

  李同很想知道此刻墙壁后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说些什么,但他没有胆量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去听。他害怕自己会像袁武一样,听得人了迷,结果某天闪身进了墙后,其他人就再也找不到自己。

  一个人在寝室,李同不敢离墙壁太近,就坐在寝室中间发呆。忽然,一张纸飘飘悠悠落在了李同怀里。

  李同抬头,头上是天花板。寝室里除了自己什么人也没有。

  李同有些麻木地低头看那张纸,只看了一眼,就猛地跳了起来——纸还是袁武日记本的纸,上面的内容却变了。

  纸上写着:李同,范子平要利用蒋小雯来报复你,我拦不住他。

  袁武的笔迹。

  李同握紧了拳头,把字条紧紧地攥在掌心里。

  李同知道范子平为什么要报复自己,因为,他撺掇成绩不好又好面子,想考一次高分让别人看看的范子平去偷考卷,就是为了陷害他。袁武的参与完全是个意外。那晚,李同以望风的名义不直接参与,暗地里却把晚上巡逻的老师引了过去。

  两人没被当场抓住。事后,三人商量办法,李同说范子平是不会有事的,他家有钱,又给学校捐了那么多款。然后哭丧着脸说,自己和袁武就没那么幸运了,很可能是要被退学的。范子平为人向来义气,加之李同一个劲说他不会有事,他脑子一热,就真当成小菜一碟把这事给扛下了。结果,校方的底线如李同所料,即便是范子平,偷考卷也是绝对不能被宽容的行为。

  李同只希望范子平离开这所学校,但现在,范子平生不见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何况袁武真是无辜,怎么说也是兄弟三年,哪怕这真是范子平的圈套,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谁在说谎?

  夜里,曹少斌偷偷起来,走到李同铺位前,小心翼翼地喊:“李同,李同!”

  喊了几声,见李同没反应,曹少斌鬼鬼祟祟地忙活起来,先是从被窝里摸出一个香炉放在范子平铺位上,点了三支香插好,又掏出那天陶茜给他的那张照片摆在香炉里拜了起来。

  “你在千什么?”

  一直装睡的李同突然发问,把曹少斌吓坏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没什么,最近老出事,感觉挺邪乎的,拜拜神,去晦气。”

  李同冷冷地看着曹少斌说:“那你拜吧,我看着。”

  曹少斌脸上肌肉抽了抽,硬挤出笑:“我拜完了,拜完了……睡觉,睡觉。”说着,他匆匆收了香炉照片,爬到自己铺位上去了。

  李同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这时,一张纸从墙壁里缓缓穿出来。是的,从墙壁里穿出来,就像变魔术一样。李同瞪大了眼睛看着,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纸上就写了一个名字:蒋小雯。

  是范子平的笔迹。

  李同瞳孔一缩——曹少斌拜的那张照片,是蒋小雯!

  上课期间,空无一人的男生寝室楼寂静得吓人。

  李同逃课回寝室。他想知道曹少斌为什么拜蒋小雯。查看曹少斌的私人物品无疑是最快的捷径。

  回到寝室,曹少斌居然在。

  李同有些诧异:他也没去上课?曹少斌一向在学习上极为努力,成绩不错。他的梦想就是考上一所好大学,将来飞黄腾达。

  “你在千什么?”李同发现曹少斌又摆起了香炉,同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看见地上还有张四四方方的纸灰,是照片。照片的纸张烧了跟普通纸灰差别极大,很容易就看得出来。“你在烧蒋小雯的照片?”李同说。

  曹少斌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像是一直隐藏的秘密突然被发现似的。片刻后,他似乎冷静下来,点了点头:“是,我要把蒋小雯从墙后救出来。把她照片放在这里,点香引魂进入照片里,然后烧了照片,蒋小雯就会自由了。”

  李同有些意外。他意外的不是曹少斌知道墙后的人是蒋小雯,而是意外他的目的竟然是想救蒋小雯出来。难道,范子平和袁武被关在墙后出不来不是他所为?

  “你跟蒋小雯有什么关系?”

  曹少斌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她是我……女朋友。蒋小雯失踪后我也调查了一段时间,但没什么发现,只能就不了了之。后来有一天……我无意中听见墙后传来她的声音,才发现她被关在墙后出不来了。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救她出来。”

  李同想了想,问曹少斌:“谁告诉你这样可以救出蒋小雯的?”

  “陶茜。”

  李同冷笑:“你信她?引魂进照片,魂进去了,照片烧了,我怎么觉得蒋小雯因此魂飞魄散的可能性更大?”

  曹少斌愣了一下,忽然怒骂:“我就知道陶茜不愿意放过蒋小雯!她一直嫉妒我跟蒋小雯交往,也对我如今忘不了蒋小雯耿耿于怀。我找她帮忙想救蒋小雯,没想到她心肠竟然这么歹毒!”

  李同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就是随便那么一猜,你发这么大火千什么?”

  最后的愤怒

  尘烟散去,李同看见范子平抱起昏迷的蒋小雯,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仿佛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转头,范子平看见李同正爬起来,二话不说,走过去就给了他一拳。李同愣了下,居然像头发怒的豹子,把范子平压在身下狠揍,范子平开始还抵抗两下,后来看李同怒气冲天的样子,就不还手不反抗,随便他揍了。

  等李同揍累了停下,范子平的脑袋肿成了猪头,牙齿也掉了两颗。

  “我没打算报复你,我只想救出墙后的蒋小雯。可是我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能力,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因为,有股力量一直在保护你。我跟袁武那小子说了,他还不信,老子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少了两颗牙,范子平说话有点漏风。

  李同没说话。

  “行了,别端着了。”范子平推了李同一下说,“告诉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你了,让你下那么大狠心报复我?”

  “我有个弟弟。”李同只说了这一句,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三年前高考落榜,他自杀了。他本来不会落榜的,他学习成绩一直不错,谁知道高考失误,踩着分数线排在最后一名才勉强能进咱们学校。”

  可是,这最后一名的名额,也因为范子平家的金钱左右而使李同的弟弟失去了机会。在这样的打击下,李同的弟弟一时想不开,走上了绝路。

  李同又狠狠揍了范子平一拳,怒骂道:“你他妈的还跟老子炫耀你怎么进这学校的,你也配?你根本不配留在这里!”

  范子平沉默良久,只说了一句:“对不起。”当年他是因为蒋小雯考上了这所学校,才费尽心机来到这里。

  “不用跟我道歉,他都已经原谅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怨恨?”

  “他原谅了?”范子平不解地看着李同。

  “你不是说有股力量一直在保护我吗?除了他会这么做,还能有谁?”丢下这么一句话,李同扶起坍塌墙壁下让砖头砸晕了的袁武向寝室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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