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妇还阳

淫妇进了浴室,转身拴好门。洗澡水早已备好,装在一个大柏木浴盆里。她站在二个圆形铜镜前,对着镜子端祥:镜子里站着一个妆扮华丽的女人,上穿一件粉红色绣花绸袄,下穿一色百褶绣花裙,睑上扑着香粉,白净得像个粉人。瓜子睑,细柳眉,丹凤眼,悬胆鼻子樱桃嘴,粉颊上还有两个小酒涡。额角前一排刘海,梳着高高的发髻,插满了珠花翡翠等头饰,真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儿。淫妇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抿了抿青丝般的头发,微微地笑了笑,慢慢地脱去外衣,又脱尽贴身的短褂,露出又细又嫩、柔软洁白的玉体。她走进浴盆,撩起水帘,轻轻地擦洗自己又香又酥的肌肤。

  这时,一个身穿灰布长衫,面黄肌瘦的男人正趴在房顶上,透过亮瓦,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盯在淫妇赤裸的身上。

  看得他心神大震,意乱情迷,竟忘了自己是趴在房顶偷看,颤栗地、激动地向下压去,这一用力,本就年久失修、有些腐烂的横木“咔嚓”一声断了。他听见断裂声,叫声“不好”,身子向旁边一滚,一下躲让开了。回头看时,房顶已垮塌了一个大洞。

  这一幕,淫妇一点也不知道。她正陶醉在沐浴的舒适中,突然,天上狂风骤雨般砸下一堆瓦片,不偏不斜,猛地打在她头上,她还来不及叫一声,就倒在了血泊中。

  淫妇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心中满腔悲恨,飘飘荡荡来到鬼门关。守门的两个小鬼见一个赤身裸体的美貌女子走来,也不问红三黑四,两把钢叉一横,不准她进去。怒喝道:“大胆淫妇,竟敢一丝不挂来到阴间,就不怕打进十八层地狱受苦吗?”说罢,就被她羞得背过睑去。

  淫妇鬼慌忙跪在地上,哀求说:“两位大哥,行行好,放我进去吧!”

  守门小鬼说:“不行!你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淫妇鬼哭诉道:“两位大哥误会了,我并非不知羞耻的青楼女子。”

  守门小鬼说:“那你为何一丝不挂就来阴间?”

  淫妇鬼不觉满面惭愧,低下头去,含羞说道:“我正在室内洗澡,被天上掉下来的一堆瓦片砸死了,哪里还来得及穿上衣服呢?两位大哥若不信,请看我头上的伤疤。”

  两个小鬼不由回过头来,向她头上望了一眼,果见头上血迹斑斑。再看她行为举止,也不像是风流场中的浪荡女子。如果真是如她所说,倒还是引人同情,于是开口说道:“我们暂且信你这一次,你先回去穿好了衣裳再来,免得进地狱受苦!”

  淫妇鬼无奈。心想多说也是无用。于是道了声谢。站起身来,转身走了。这时,天色已晚,夜幕笼罩,淫妇鬼蹄珊着回到家中,见大门紧闭,屋里灯火通明,隐约地有谈笑之声传来。她想走过去敲门,门前一对石狮子双目圆睁,嘶牙咧嘴,凶神恶煞地逼视着她,她稍一走近,就感到一束金光向她劈来,弄得她头晕目眩,近前不得。淫妇鬼心中浩叹,又无可奈何,只好退到地坝边,跳上一裸千年古柏,隐藏在漆黑的夜色中。等到夜深人静,屋子里灯光渐次熄灭,淫妇鬼才跳下树来,绕到屋背后,从后窗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她来到母亲奚氏睡房,见母亲斜躺在床上安然熟睡。心想自己惨遭横祸,家人尚且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万分悲伤。站在母亲床前,她向母亲哭诉了自己不幸的遭遇,末了,又千叮万嘱,叫母亲制一套衣裳让她穿上。说罢,怕母亲不信,又取下自己发上的一件头饰,放在母亲枕边,以作凭证。然后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却说她母亲一觉醒来,想起梦中情景,又急又怕,揉了揉眼睛,仿佛记忆中的情景只是个梦罢了。昨夜不见女儿,她还以为她躲在绣楼里吟诗作画,不愿下楼。作母亲的,深知女儿性情孤僻,不愿和姐妹们嬉笑打闹,常常一人躲在房中抚琴吟唱,吃饭有时也是丫环送上楼去,这似乎已习以为常。因此,虽一时未见女儿踪影,她也没有在意。但一低头看见枕边的头饰,分明又是女儿所用之物,不由她不信。奚氏心里甚是惊惶,慌忙起身下床,唤醒丫环仆妇,点燃灯烛上楼察看。推开女儿卧房,见床上帐慢高挂,被子齐整,哪像有人睡过的样子呢?这时,全家老少都被惊动起来了,奚氏让两个丫环左右扶着,依照梦中线索,来到附院浴室,果见室门紧闭,外面却未挂锁,有力气大的下人用力推开门板,但见淫妇鬼一丝不挂躺在浴盆中,一盆洗澡水都被鲜血染红了。奚氏见此惨状,一下就晕了过去,一家人也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方才省悟过来,拥上前去放声痛哭。

  淫妇鬼被抬回屋里,尸体用白布裹着,停放在堂屋正中的木板上,点了长明灯,烧了买路钱,又请来阴阳先生择了吉日,定在子时出殡,一家人都忙着为淫妇鬼安排后事。这时,奚氏也醒了过来,记起淫妇鬼梦中所托,忙叫请裁缝为淫妇鬼制作寿衣寿裤,下人回报说,已扯好两丈青布送去裁缝铺了。奚氏略为宽心,回到自己房中,从箱笼里翻出淫妇鬼幼时穿戴的一件红肚兜,拿在手里,默默观看,物在人亡,不觉又落下泪来。这时,一个下人进来说道:裁缝铺的汪裁缝求见老太太。奚氏以为寿衣送到,忙将红肚兜揣进怀里,走出房来,却见汪裁缝跪在地上。惊间道:“汪师傅。你这是汪裁缝叩头说道:“小人对不起老太太……”奚氏追问道:“到底啥子事,你快说呀。”

  汪裁缝道:“我赶制好小姐寿衣,打成包袱,正准备叫人送来,谁知被贼人顺手牵羊拿走了。”

  奚氏心想臭骂一顿这个粗心大意的裁缝,但话到嘴边,又强咽了下去,吩咐汪裁缝赶紧回家重做。等汪裁缝起身出门走了,她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泣不成声。来到堂屋,想到女儿回家半天,还未能穿上一件布料遮羞避体,于是摸出淫妇鬼刚出世时穿的红肚兜,贴在淫妇鬼身上。这时,外面突然人声喧哗,鼓锣齐鸣,阴阳先生站在门首高唱:“吉辰已到,请为小姐沐浴更衣!”

  奚氏一听,顿时张口结舌,面如死灰。心里暗暗着急,又不好对外人说明小姐寿衣已被贼人偷走,正不知怎么办好,猛见淫妇鬼洗澡时脱下的衣服,已被丫环抱了回来,挂在墙壁上,心想:这套衣服是女儿平常最喜欢穿的,不如暂且给她穿上,以免送殡的人进来,看见她还赤身露体的有失体面。然后再向客人们讲明情况,另择吉日,延期出殡。主意已定,奚氏于是唤过平常服侍小姐的贴身丫环,为淫妇鬼穿衣。

  再说淫妇鬼戴上红肚兜,又来到鬼门关,守门的小鬼还是不准她进去,喝道:“你这人真是无羞耻,叫你回家穿好了衣裳再来,怎么又来了?”

  淫妇鬼说:“母亲只给我穿了这个。”说着,朝响前的红肚兜指了指。

  守门小鬼说:“你这是什么玩意?真是有辱阴曹清净之地。”

  淫妇鬼听了有些不服气,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是给我穿上这个肚兜,把我抱在怀里养大;现在我死了,又穿上这个回来,怎么样去,还怎么样来,来去无牵无挂,无遮无碍,这有什么不对吗?”

  守门小鬼顿时哑口无言,不知怎祥对答才好。但又深知阴间律条严明,不敢随便就放她进去。正争执不下,崔判官出差回来,路过鬼门关,见此情景,间明情况,又见淫妇鬼胸前一团红光环绕。仿佛是一片红霞游动,心里甚觉奇怪,心想此事必有缘故。绝非偶然的巧合。于是翻开生死簿查对,果见淫妇鬼阳寿未尽,心里顿时恍然大悟,遂对淫妇鬼说道:“你离穿寿衣还有六十三年哪,快回去吧!”说罢,在淫妇鬼肩上用力拍了一掌。

  堂屋内,几个丫环刚给小姐穿戴整齐,忽见淫妇鬼动了动,呻唤一声,继而伸了伸腰,翻身坐了起来,就像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吓得几个为她穿衣的丫环魂不附体,转身就往外跑,好半天才喊出话来:“老太太,小姐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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