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美

  自从搬家后,近来都是失眠。于是,夜晚就出去外面游荡。每到凌晨2点左右,都会经过那个废弃的教学楼。在这个不眠城里,竟有这么一处偏僻寂静的地方。昏黄的道路,只有几盏残旧的路灯。奇怪的是,教学顶楼靠楼梯的左边的教室,有时是亮着灯的。好几次看到一个似人的身影在临近黑板的第一个窗口趴着一动不动,似乎是在观望什么。而所有的窗户都是紧闭的。或许是灯光投影作用。我想。

  后来多次的遇见,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想进去探个究竟。可是大门那把重重的大锁和粗大的铁链阻止了我的前进。

  又一个夜晚,我同样在外面散步。看下手机,1点52分。而学校就在眼前。顶楼教室的灯同样亮着,那个身影却突然转身离开。就像人那样离开。我的心“怦然”地跳了一下。走近门口一看,锁不见了,只剩下铁链悬在那摇晃着。我咬咬牙,推开沉重地铁门,走进去。拍干净沾满铁锈的手,校园内及人高的野草使我不安起来。

  “真的要进去吗?”我迟疑着,如黑穴般的楼梯口就在前面,“这世界根本就没鬼!或许是某些流浪人寄居在此。”安慰着自己。其实,心底是更相信灵体的存在这一说法。不然,绝不进去打扰。

  “哒—哒—哒…”除了一点点楼梯轮廓,什么也看不清。只凭着以前在校读书走楼梯的感觉,拾级而上。

  “一……二……三……四……”数着级数缓慢地往上走。还有一楼,我深呼吸口气,迈开脚步,快速走上去。

  门关着,上面贴“闲人禁入”四个已经由黑变成灰白的字。灯光从里面照射出来,反倒把隔壁黑暗的教室显得恐怖吓人。透过紧闭的窗户,里面的桌椅铺满灰尘,并不很整齐地摆放着。还有几面破镜子和一些杂物。黑板还残留着粉笔书写的字迹。根本看不到什么身影。

  “请问有人吗?”我对着门口大声喊,回应我的只有我的声音。

  门推不开。那个身影不断地缠绕在我的脑海,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于是,我冲动地一脚把门踹开了。一股冷而伴着霉气的空气扑过来,我不禁掩鼻打了个寒颤。借着灯光,我壮着胆子,走进去。细细看遍每个角落,除了一些实在的物体,什么都没有。

  我再次深呼吸,缓缓深,正准备离开。突然“碰”一声,门被关上了。“啊—”我惊叫起来。随即门口出现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约十七八岁。长发及腰,浅绿的连衣裙俏皮可爱,只是脸色如同抽干血般白皙。唇也是青绿。当我看到她悬在半空的秀美的脚时,我浑身血液顿时凝固。与她眼神对视了十来秒。她才邪邪地笑,“你逃不了了。”

  “你想干嘛?你是谁?”我本能地问,声音近似沙哑。

  “你放心,暂时我不会伤害你。我是这间学校04届的高中生,叫云美。就在高一那年……”

  七年前的蒂丹中学,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青春飞扬的面孔不断地涌现在校园内。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新旧同学脸上都洋溢着享受满意假期和见到同学的明媚笑容。就在这一天,云美遇见了一见钟情的他,小楠。小楠并非特别帅气,擅长体育的他却带着秀气,迷离的眼睛透着些许忧郁,身上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味。连笑容也是薄荷味的。而云美最喜欢薄荷。

  一学期下来,小楠成绩处于前列,云美却平平,不上不下。因为她上课老走神,关注小楠去了。小楠一举一动的音容深深地刻进她的心。他笑,她也莫名地开心。他感冒时,她竟担心地吃不下饭。自尊和学业的繁重使用她竭力掩饰自己的情感。少女的情窦,盛放而可怜。

  终于,云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狂热,写信向他表明对他的好感。小楠回信婉言拒绝。整整一个星期,云美一到睡觉时间,就掩被独自哭泣。当她想到,只要努力振作,做最优秀的人,或许小楠会注意到她时,又安然睡去

  但第二天下自修回去的路上,却看到小楠和一个女生并肩走着,似乎还牵着手?!云美惊愕,是隔壁班的女生,她甜美的笑容,让云美顿生妒意。

  星期五下午,那个隔壁班的女孩子出现在云美班的教室左顾右盼,看来是过来找小楠的。刚好小楠不在。云美暗笑,走出去跟女孩子说,小楠有事回家了。不过,有件事他叫我转告你。请跟我来。

  一直走到空寂的后山坡,云美露出狰狞的面容,告诫女孩离开小楠。没想到,女孩也很强硬。争吵声越来越大,终于,她们打了起来胡乱。正当两个躯体扭打在一起时,云美胡乱中抓起一块石头,失控地向对方的头砸去。一股热血就像小喷泉般从女孩的脑门喷涌而出。云美落荒而逃。但想起那女孩捂住额头痛苦挣扎的的样子,云美很得意。只要她那甜美笑容消失,云美就很开心。

  下星期一,小楠悄然地走到云美地座位,狠狠地给她一巴掌。云美捂着通红印痕的脸,泪水在眼眶徘徊,却始终未掉落。并恶狠狠地看着小楠说:“你会后悔的!”众多的同学面面相觑……

  当天晚上,云美等所有的同学走完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手腕……

  自杀事件发生后,全校轰动。都流传说,是小楠喜欢上别的女生而抛弃云美,小楠和那女孩受不了流言蜚语转学了。而一到晚上,教室灯就自动亮,大家说云美阴魂不散,谁也不愿意进教室上课,校方迫不得已用来放杂物。不久,学校因要扩建,也搬到了新校址。整间学校就只剩下云美的游魂,只剩她。人死前怨气太重,是离不开死的那个地方,除非怨气化解。

  ……

  时间一晃过了七年。

  “整整过了七年,我彻夜地在窗前张望,却没有一个人进来这里。你必须帮我。”云美游魂说,她不张嘴,声音从体内传出。

  “我怎样才能帮你?”我竭尽全力吐出这句话。

  “你能保证不害人吗?”良心必须让我这样问。

  许久,她才说,“好!我只需他认错。”“嗯。”我轻声应答着。同时,云美后退着,消失了。楼梯灯亮了,我知道是她做的,有情有义,顺利走出校园。

  利用现代科技,和云美描述的信息,几番周折,终于找到了小楠。他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纯净的容颜,有些许沧桑。这是一个让人容易衰老的社会。我将所见的事情告知于他,并准确地说出校址,事发时间,教室号,牵涉的人物,事件的过程,他无法质疑我。无论怎么说,刚从学校走出来的人,对陌生人的信任度还不至于为零。他说,想起云美自杀的事,至今还是很不安。决定跟我走一趟。

  夜,凌晨2点整。我们已在教室等候。我们呼唤着云美,她却迟迟未现身。我知道她定是躲着看多年未见的小楠。这个自尊强烈却又爱不顾一切的可怜女孩。

  “再不出来我们就走了。”我假意说。

  “碰—”门又被关上,小楠吓了一跳。同样地,云美出现了,只是这次她一只手捂住左脸,眼神恶狠狠。那应该是被打的脸吧。最爱的人才能把自己伤得最深。所以云美见到小楠后,伤痕再次重现。

  小楠愣愣地看着云美,似乎难以置信真的会有灵体的存在。同时,往事再次袭来,他清楚地记得云美死前的样子,双目圆睁,趴着的桌子上血滴落到地板……

  小楠额渗细汗,随后低头垂下眼帘,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人。可你也不应该打枝枝,用暴力夺取的爱,并不是真正的爱。我知道你懂的,只是年少一时冲动犯错而已。”

  云美垂下手,脸上的印痕渐消散。她笑了,大颗大颗眼泪夺眶而出。年少的爱,纯洁如雪,不需要复杂的言语就能把阴晦化解。它,真切,却容易偏向畸形。正如越纯白的雪,越容易弄脏。

  “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云美低下头,紧抓双拳,咬咬唇,羞怯地说,“我,我可以靠下你吗?”

  “嗯。”小楠眼带怜爱地看着这位的与自己同龄,外边却比自己小好几岁小妹妹。

  云美飘到小楠面前,面带微笑,慢慢地靠向他坚实的肩膀。泪,再次涌出来。却没有浸湿小楠的衣服。原来鬼的眼泪也是虚无的。小楠想拍拍她的背,手却穿身体而过,如同空气。云美的身体开始在消散,她抬起头看着我们,“我要走了,来世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对着剩下的空气招招手,心理说,“等着你这位好友。”

  推了推发愣的小楠,“云美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我们也回到我们该回去吧。”

  夏日的清晨来得特别早,我们在灰白的天空下,各奔东西……

  每逢七月十四,我都会带着纸钱,小楠拿着鲜花,来此拜祭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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