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

  ●戎 林/文 ●岩 东/图

  有20年跳伞运动生涯的布恩失业了。刚过40岁他便再也找不到工作了。妻子远走高飞,身边除了刚满13岁的儿子,真是一无所有。

  这天,他把儿子带上一架小型飞机。这飞机是租来的。它将载着他们到一座荒岛上,布恩将从那儿下水,泅进大海深处拍摄水中的鲨鱼镜头。他和电影厂订了合同,除了工作报酬外,如果能拍到锤形鲨鱼,酬金加倍。为了生活,只好这样了。

  飞机在红海上空不停地摇晃,布恩听到儿子不停地打嗝。

  布恩有些后悔,不该带儿子上天。去年春天,他心血来潮,想教儿子开飞机,但儿子却怕得要命。

  这时,他又听到儿子在嘤嘤地抽泣,便吼道:“不许哭,戴维犔起头来牎

  儿子看着伸展在机翼下的绵延千里的海岸,不吭声了。陡然机身一震,儿子立即抬起头。隔着玻璃,能看见汹涌的大海,看见海岸边那块圆饼似的沙滩,周围镶着一圈狭长的沙带。

  飞机正朝着那“圆饼”飞去。

  飞机在沙滩上降落了。布恩吩咐儿子帮他卸下食品和摄像机,他把一个沉重的贮气罐背到身上,这可以使他在水里呆上一个钟头。

  一切准备停当,布恩对儿子说:“我下去一会就上来。”于是他用嘴咬着皮管,隐没在水中。

  戴维盯着那片吞没了父亲的海水,心里很紧张。

  此时,布恩正在大海的肚子里寻找鲨鱼,他把带来的一块作饵料的马肉挂在珊瑚枝上,闪身躲在一边。

  啊,鲨鱼犓眼睛一亮,发现前面游来了五条大家伙。太棒了,正是电影厂急需的用珊瑚作背景的鲨鱼镜头。布恩端着摄像机,屏足气,一动也不动。

  “游过来,再近一点。”他默念着,鲨鱼群扑过来,马肉顷刻被撕成碎片,摄像机急速地转动,鲨鱼的游姿,凶残的神态,撕马肉的馋相,全收进了胶片。正拍着,胶片完了,他一抬头,发现一条凶猛的豺鲨朝他冲过来。

  “滚牴隹牎辈级骱白,却没有声音。

  豺鲨迂回到一侧,这是发动进攻的前兆。这时,布恩才发现自己的双臂,胸口周围漂浮着马血,是血腥味把这个恶魔引过来的。都怪自己太粗心了。他慌忙举起摄像机抵挡鲨鱼的攻击。鲨鱼发怒了,身子一晃,一口咬住了他的右臂,左手和胸部也划破了。鲜血把海水染得通红。布恩慌了,右手紧攥呼吸器上的皮管,这皮管连着他的生命。他挣扎着蹿向海面。

  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又有一条小鲨鱼向他冲来,他用力一蹬,翻了个跟头,没想到这下救了他,后背正好碰上露出水面的礁石,他连滚带爬地从水里钻出来,一头栽倒在沙滩上。

  “爸爸牥职帧牎

  儿子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他怎么也看不清儿子那弱小的身影,眼前只是一团云雾。

  他的右臂断了,肌肉露在外面,鲜血直涌。完了,这辈子再也别想开飞机了。他成了废物犓

  吧。撇下儿子怎么办

  “儿子,把我的衬衣拿过来犓嚎,为我包扎伤口。”他喊叫着,眼前一黑,又昏迷了。等他醒来时,儿子正在为他缠绷带。

  布恩欠起身,想看看自己的腿,可怎么也坐不起来。

  飞机是拯救他和儿子的惟一希望,但必须由儿子驾驶。儿子,仅仅13岁的儿子,能行吗熞是告诉他让他开飞机,他会吓坏的。想想,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儿子充满信心。他集中精力想着怎样把身体挪到飞机跟前。

  “去拿条大毛巾来,铺在我身边,我翻到毛巾上,这样就可以上飞机了。”

  儿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使劲点点头。

  布恩终于躺到大毛巾上。“拉,用力拉,我用脚后跟蹬。”布恩的声音很微弱,“别犹豫了,快点。”他想,现在绝不能告诉儿子要他开飞机。

  布恩几次失去知觉,几次从土坡上滚了下来,直到太阳吻着海水时,才蹲到飞机跟前,他想靠着飞机坐起来,可整个身体却像被烈火烤着似的难受。

  儿子拉得太吃力,大口地喘着气,一头是汗。

  第一次看到儿子这么坚强,他有些激动:“去,在机舱门口堆些石头,垫着,把爸爸拖上去。”儿子被他鼓动起来了。当儿子咬着牙在搬一块大石头时,他鼓励儿子说:“别用力过猛,如果不是因为过猛而受了内伤的话,许多意想不到的事都能成功的。”这是他年轻时听教官说的,现在说给儿子听正适合。

  儿子似乎明白了这话的含义,干得更起劲了。儿子终于帮助他上了飞机。儿子为他重回沙滩上取回了摄像机:“爸爸,我帮你把皮带系上。”

  “太好了。”布恩说,“现在,你得按我的话去做,先关好门……”他怕自己又要昏迷,极力控制着自己,抓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知觉,这微弱的知觉系着儿子和他的生命。“孩子,现在一切得由你自己干了。听着,轮子下有障碍物吗煛

  “没有,石头被我搬开了。”

  “你把油门的手柄推到一英寸上,再按那个红色的电钮,对,就是那个。等等,右脚踩住踏板……”

  “我会的。”儿子像个小大人。

  马达隆隆地响。啊,飞起来了犓感到机身在晃。“减小油门牎彼用力喊,儿子紧拉操纵杆,飞机吃力地掠过沙丘,猛烈的海风把机身托到半空,布恩一震,剧烈的疼痛使他头晕目眩。

  “往哪儿飞煱职帧!

  “沿着海岸,向右。你看见海岸了吗煛

  “看见了,罗盘上应该是320度。”

  儿子端坐在驾驶台上,用眼角看看父亲,那深陷的眼窝里涌现两粒豆大的泪珠。

  飞机在颠簸中飞行。

  “你看见了什么煛

  “开罗机场、钟楼。”

  “好,盯住机场,盯住,别放松。”为了让儿子听见,他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小心,往左拐……对,再向左,推操纵杆,往右按,往右,好牎逼靖芯,他知道飞机马上要着陆了。

  当飞机与陆地只有一英寸的时候,他终于失去了自控力。朦胧中,黑色的跑道在云雾中迎面扑来。“该拉平了犂平犂平牎

  飞机在地上划了个圈,停住了。

  他被送进医院,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儿子呢煛

  “在这儿,爸爸。”儿子目光炯炯地立在床前。

  他凝视着儿子,问:“累坏了吧煛

  “还好。”

  “你长大了。”

  儿子点点头,布恩笑了。儿子,是儿子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望着儿子那年轻的面孔,他信心百倍地想,总有一天,儿子也能飞上蓝天,飞得比他还高,还远,当一名比他更有出息的运动员。

  选自《故事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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