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看家

　　现在，爸在白天驾着马车沿着梅溪上上下下跑，把一车车原木搬回家来，堆在门边。他砍倒一些老梅树、老柳树和杨树，留下小树继续生长。他把砍倒的树拖回家堆起来，然后再劈成可以送进炉灶里烧的柴火，直到柴火码起了一大堆。

　　爸在皮带上插着短柄斧，手臂上挂着捕兽器，肩膀上扛着猎枪，走到梅溪上游的远处，设下捕兽器来捕捉麝鼠、水貂、水獭和狐狸。

　　一天傍晚，吃过晚饭后，爸说他发现了一片河狸出没的草地。但他没在那儿设捕兽器，因为河狸的数量太少了。后来他还发现了一只狐狸，开了枪却没打中。

　　“我打猎的技艺已经生疏啦，”他说，“我们这儿倒是个好地方，但猎物却不太多，这让人不免会想起西部来，那儿——”

　　“那儿可没有学校让孩子们读书啊，查尔斯。”妈说。

　　“你说得对，卡罗琳。你说的总是对的，”爸说，“听听这股风声，明天会有暴风雪吧。”

　　不过第二天却像春天一样温暖，空气暖烘烘的，阳光很明亮。上午十点左右，爸走进屋来。

　　“我们今天早点吃午饭吧，下午可以到镇上去逛逛，”他对妈说，“天气这么好，老待在屋里就没意思啦。等冬天来了，有的是时间待在家里。”

　　“可是孩子们怎么办呢？”妈说，“我们带着琳琳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嗨！”爸笑她，“玛丽和罗兰已经是大姑娘了，她们能照看琳琳一下午的。”

　　她们看着爸和妈兴冲冲地动身去镇里了。妈穿得非常漂亮，围着红色和褐色的圣诞围巾，褐色的针织兜帽的带子系在下巴下面。妈轻快地走在爸身边，兴高采烈地抬头看着爸，罗兰觉得妈就像一只小鸟。

　　接着罗兰就负责打扫地板，玛丽抹干净餐桌。然后玛丽洗盘子，罗兰帮着把盘子擦干，放到餐具橱里。最后她们把红格子桌布铺在餐桌上。现在，整个长长的下午都是属于她们的了，她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们先决定玩玩上学的游戏。玛丽说她应该当老师，因为她大些，也懂得多些。罗兰知道这是事实。于是玛丽就变成了“玛丽老师”，但没过多久罗兰就不想玩了这个了。

　　“我有个主意，”罗兰说，“我们一块儿来教琳琳认字母。”

　　她们让琳琳坐在凳子上，把书举在她面前，两个人都尽力来教她，但琳琳一点兴趣都没有。她不想认字母，她们只好放弃了。

　　“嗯，”罗兰说，“我们来玩看家的游戏吧。”

　　“我们本来就是在看家啊，”玛丽说，“玩这个有什么意思？”

　　妈一走，屋子里就显得空空荡荡，毫无生气。妈平时很温柔很安静，从不发出大的声响，但现在似乎整个屋子都想听到她的声音。

　　罗兰独自一人跑到屋外去待了一会儿，接着又只好回来了。下午变得漫长而无聊，没什么事儿可干，连杰克都烦躁地走来走去。

　　它想要出门，可罗兰把门打开，它又不愿意出去了。它趴下来，又爬起来，然后围着屋子不停地绕圈子。它走到罗兰面前，急切地望着她。

　　“怎么啦，杰克！”罗兰问。它瞪着罗兰，可罗兰也不知道它想要什么，它几乎哀号起来。

　　“别叫，杰克！”罗兰很快地说，“你吓着我了。”

　　“外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啦？”玛丽也很迷惑。罗兰要跑出去，但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杰克却咬着她的裙子往回拖。屋外非常冷，罗兰把门关上了。

　　“看啊，”她说，“阳光暗下来了。是不是蝗虫又回来啦？。”

　　“傻瓜，冬天是没有蝗虫的，”玛丽说，“可能是要下雨。”

　　“你才是傻瓜！”罗兰回了句嘴，“冬天不会下雨！”

　　“好吧，那就下雪！又有什么区别呢？”玛丽很生气，罗兰也生气了，她们差点儿就吵起来。不过这时候阳光突然不见了，她们跑到卧室窗户前面往外看。

　　一团底部像羊毛的乌云翻滚着从西北方快速涌来。

　　玛丽和罗兰看着窗外，这时候爸和妈应该回来了，但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可能是暴风雪来了。”玛丽说。

　　“就像爸说过的那样。”罗兰说。

　　她们透过灰暗的光线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想到了那些冻死的孩子。

　　“柴火箱还是空的呢。”罗兰说。

　　玛丽一把抓住她。“你不能出去！”玛丽说，“妈说过，如果有风暴我们必须待在家里。”罗兰用力甩开玛丽的手，玛丽又说：“还有，杰克也不会让你出去的。”

　　“我们要赶在风暴之前把柴火搬进来，”罗兰告诉她，“快点！”

　　她们可以听到大风中有一种奇怪的声音，就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尖叫。她们披上围巾，用大别针别在下巴底下，再戴上手套。

　　罗兰先准备好，她对杰克说：“杰克，我们要去搬柴火啦。”它好像听懂了，紧跟着罗兰脚边跑了出去。寒风比冰还冷。罗兰跑到柴火堆边，双手抱起满满一抱柴火，跑回屋里，杰克就跟在她后面。她抱着柴火没法打开门，玛丽帮她把门打开。

　　接下来她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风越刮越猛，暴风雪来临之前，她们两个都必须出去搬柴火。但双手抱着柴火就没法开门。她们又不能一直把门开着，让冷风吹进屋里。

　　“我会开门。”琳琳说。

　　“你不会开。”玛丽说。

　　“我会开！”琳琳说。她伸出双手来扭动了门把。她真的会开门啦！琳琳有这么大了，能开门了。

　　罗兰和玛丽飞快地往屋子里搬柴火，琳琳在她们进来的时候把门打开，又在她们身后把门关上。玛丽抱的多一些，而罗兰手脚麻利些。

　　下雪之前，她们就把柴火箱装满了。暴风裹着大雪突然而来，小小的硬硬的雪粒就像沙子一样，打在罗兰的脸上很疼。每当琳琳打开门，风雪就像一团白雾冲进屋里。

　　罗兰和玛丽完全忘了妈说过暴风雪来了要待在家里，她们一心只想着要把柴火搬进屋里来。她们发疯似的跑进跑出，步子摇摇晃晃，能抱多少柴火就抱多少。

　　她们把柴火堆在柴箱和炉灶周围，靠着墙，越堆越高，越堆越多。

　　“砰！”她们关上门，跑向柴火堆。“啪——啪——啪”，她们用双臂抱起柴火，冲向房门。“砰！”门开了，“砰！”又是一声，她们用屁股把门顶上。“哗啦——哗啦——哗啦！”她们把柴火扔在地上，转身就跑向屋外，跑到柴火堆边，然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中，她们几乎看不清柴火堆在哪里。雪完全盖住了柴火堆。她们也几乎看不清房子在哪里，杰克也变成了在她们身边跑着的一个小黑点儿。坚硬的雪粒打在她们脸上。罗兰的手臂很疼，胸口喘不过气来，心里不停地想：爸在哪儿呢？妈在哪儿呢？她只有一个感觉：快点，快点！她只听到暴风在咆哮。

　　屋外的柴火堆终于被搬完了。玛丽抱了几根，罗兰也拿起几根，就一根不剩了。她们一起并排跑到门口，罗兰打开门，杰克一下就跳了进去。琳琳站在门边的窗户旁，拍着手尖叫。罗兰把手里的柴火一扔，转过头来就看见爸和妈正从白茫茫的大雪中冲过来。

　　爸牵着妈的手，拉着她跑。他们冲进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站在那儿直喘气，浑身都是雪。爸和妈看着罗兰和玛丽，她们披着围巾、戴着手套，也浑身是雪。没一个人说话。

　　最后玛丽小声说：“我们跑到暴风雪中去了，妈。我们忘了。”

　　罗兰低下头说：“我们不想把家具烧掉，爸，也不想被冻死。”

　　“天啦，我真该死！”爸说，“她们居然把所有的柴火都搬进来啦。我劈的那些柴火足够烧上两个星期呀。”

　　而现在，所有的柴火都堆放在屋子里。柴火上的雪水滴落下来，在地面上流成了好几摊水。有一摊水流到了门口的雪里去。

　　接着爸就大声笑起来，妈也微笑着温柔地看着玛丽和罗兰。她们知道爸和妈已经原谅她们不听话了，因为她们很聪明，把柴火全搬了进来，尽管搬进来的柴火也许太多了一些。

　　有时候，她们会一下子就长大了，不会再犯错误，也能够自己决定该干什么。那时候她们就不必事事都要遵照爸和妈的吩咐了。

　　她们忙着去帮妈摘掉围巾和斗篷，抖掉上面的雪，再挂起来晾干。爸急着到马厩去，想趁暴风雪还没变得更糟之前把一些杂活儿干完。接着，妈坐下来休息，罗兰和玛丽照妈的吩咐把柴火码放整齐，还用拖布把地板上的雪水擦干。

　　屋子里又变得温暖而整洁了。茶壶发出嗡嗡的声音，炉子上方通风口里火光亮晃晃的。屋外的雪地落到窗户上。

　　爸走进屋，说：“我只能弄到这一点儿牛奶了，风刮走了桶里的牛奶。卡罗琳，这场风暴太可怕了。我连一步远的地方也看不清，风雪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我以为我走在路上，可我看不清房子，我——我差点儿撞上屋角。只要我的脚往左边再迈一步，就永远进不了屋啦。”

　　“查尔斯！”妈说。

　　“暴风雪倒也没什么可怕的，”爸说，“不过，要是我们没有一路从镇里往回跑，赶在暴风雪前面——”接着他眨了眨眼，摸了摸玛丽的头发，扯了扯罗兰的耳朵，又说：“我很高兴你们把所有的柴火都搬进屋里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