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圣诞节的惊喜

　　又是一个暖冬，雪下得很少。这仍然是“蝗虫天”的气候。寒风呼啸而过，天空灰蒙蒙的，对小姑娘们来说，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爸整天都不在家，他把原木拖回来，劈成木块做柴火。他沿着结冰的梅溪往上走，一直走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沿着河岸设下陷阱，捕捉麝鼠、水獭和水貂。

　　每天早上，罗兰和玛丽都会在一起念书，在石板上做算术题，每天下午她们又会在妈面前背书。妈说她们是好学生，她相信等她们再上学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完全能跟上课程。

　　每个礼拜天，她们都去上主日学校。罗兰总是看见奈妮?奥尔森炫耀着她的毛皮披肩。她一想起奈妮说爸的那些话，心里就燃起怒火。她知道心怀愤怒是不对的，她也明白自己应该原谅奈妮，否则就绝不会变成天使。她拼命地回想家里那本大《圣经》封面上美丽天使的画像，她们都穿着洁白的长袍，可没有一个是披着毛皮披肩的呀。

　　有一个礼拜天让人非常快乐。那天，奥尔登牧师从明尼苏达东部到这座西部教堂来传道。他的布道讲了很久，罗兰一直看着他柔和的蓝眼睛和来回摆动的胡子。她希望奥尔登牧师讲完后能和她说说话。他真的来和她说话啦。

　　“这是我的乡下小丫头，玛丽和罗兰！”他说。他还记得她们的名字！

　　那天罗兰穿着新衣服，裙子很长，裙子的袖子也很长，这使得她的外套袖子显得有点儿短，但外套袖口上的红穗带很漂亮。

　　“多么漂亮的新衣服啊，罗兰！”奥尔登牧师说。

　　那一天罗兰差不多完全原谅了奈妮?奥尔森。但接下来的几个礼拜天，奥尔登牧师回到了他自己的教区，在上主日学校的时候，奈妮?奥尔森老是在罗兰面前把鼻子高高扬起，摇晃着披着毛皮披肩的肩膀，罗兰心中的怒火又禁不住升腾起来。

　　一天下午，妈说她们不用做功课了，因为大家要准备好晚上到镇上去。罗兰和玛丽非常惊讶。

　　“我们从来没在晚上到镇里去呀！”玛丽说。

　　“凡事总有第一次的。”妈说。

　　“但为什么非得有第一次呢，妈？”罗兰问，“为什么我们要晚上到镇上去？”

　　“这是一个惊喜，”妈说，“现在，别多问啦。我们都要洗个澡，然后打扮得整整齐齐的。”

　　一个星期才过了一半，就又要洗澡啦？妈拿来澡盆，提来热水，先给玛丽洗，接着再给罗兰洗，最后是琳琳洗。她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繁琐的过程：洗刷、换衣、擦鞋、绑辫子、系蝴蝶结，一个不落。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奇怪的事情。

　　晚餐吃得很早，晚饭过后爸在卧室里洗澡。罗兰和玛丽穿着新衣服，她们知道不要再问问题了，但心里还是在嘀咕，悄悄地说着话。

　　篷车车厢里铺满了清洁的干草。爸把罗兰和玛丽抱进车厢，给她们裹上毯子。他爬上篷车，坐在妈旁边，驾着车朝镇上驶去。

　　夜空中的星星看起来又小又冷。山姆和大卫的蹄声地响，篷车在坚硬的路面上嘎嘎地行驶着。

　　爸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停！”他喊了一声，勒住了缰绳，山姆和大卫停止了脚步。星光下，除了一片空旷、黑暗和寂静，什么都没有。接着，寂静中有一种美好的声音像花朵开放一样响起来。

　　两个清晰的音符响起，一遍又一遍。

　　大家一动不动，只有山姆和大卫在喘着气，它们的马勒碰撞着。那两个音符不断响起，时而又饱满又响亮，时而又轻柔又低沉，听起来好像是星星在唱歌。

　　没听一会儿，妈说：“我们还是继续走吧，查尔斯。”篷车又嘎嘎地前进了，不过罗兰在嘎嘎的车轮响声中仍然能听见那些震荡的音符。

　　“噢，爸，那是什么？”罗兰问。爸说：“那是教堂新钟的声音，罗兰。”

　　爸就是为了这口钟而穿了很久的破皮靴。

　　整个小镇似乎都入睡了，马车经过的铺子都一片漆黑。突然，罗兰惊叫道：“啊，快看看教堂！太漂亮了！”

　　教堂里灯火辉煌，所有的窗户都透射出光来，当大门敞开让人进入教堂的时候，灯光也照亮了门外黑暗的地面。罗兰差一点就从毯子里跳了起来，但她马上记起在马车没停的时候，绝对不能站起来。

　　爸把车停在教堂外的台阶前，帮助大家下了车。他叫大家先进去，但她们在寒风中等着爸给山姆和大卫盖上毯子，爸过来后才一道走进教堂。

　　罗兰张大着嘴，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围这一切。她紧紧拽住玛丽的手，跟在爸和妈后面。他们坐下后，罗兰就可以尽情地看个够了。

　　一排排拥挤的长凳前面矗立着一棵树。罗兰认为那肯定是一棵树，她可以看到树干和树枝。不过她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树。

　　在那棵树上，夏天应该长满树叶儿的地方，挂满了一串串、一团团绿色的薄纸，当中密密地悬挂着许多用红色纱布做的小袋子。罗兰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见里面装着糖果。树枝上挂着一些用彩纸包起来的小盒子，有红色的、粉红色的和黄色的，都用彩线绑着，盒子中间还悬挂着一条条丝巾。一双双红色连指手套用带子挂在树枝上，那条带子在戴手套的时候可以绕在脖子上，这样手套就不会弄丢。一双新鞋的鞋跟倒挂在一根树枝上。在这些东西上面还放着一串串雪白的爆玉米花。

　　在树下，各种各样的东西摆了一地。罗兰看见一块亮晃晃的波浪形洗衣板、一个木盆、一个黄油搅拌桶和奶油搅拌器、一架用新木板做的雪橇、一把铁铲和一根长柄干草叉。

　　罗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把玛丽的手越抓越紧，又抬起头来看看妈，很想知道摆放着这些东西是怎么一回事。妈朝她笑了笑，然后说：“这就是圣诞树啊，姑娘们。你们觉得它漂亮吗？”

　　她们没有回答，只是一边看着这棵神奇的树，一边不停地点头。因为今年雪下得不大，她们差不多忘了圣诞节的到来，不过当听到说这是圣诞树时，她们也没有感到太惊讶。就在这时候，罗兰看到一样最奇妙的东西。在这棵树的一根长得很远的树枝上，挂着一件毛皮小披肩，还有一只相配的毛皮手笼。

　　奥尔登牧师也在场。他向大家讲解圣诞节的意义，但罗兰只顾着看那棵树，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每个人都站起来唱圣歌，罗兰也站了起来，但没跟着唱，她连一点声音也唱不出来。世界上没有一家商店能比这棵圣诞树看上去更神奇了。

　　唱完歌以后，道尔先生和比多先生就开始把树上的东西一件件取下来，再一个一个念出写在上面的名字。道尔太太和比多小姐就把这些东西传下去，交给念到名字的那个人。

　　原来那棵树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是送给某个人的圣诞礼物！

　　当罗兰明白这一切之后，教堂里的灯光、人群、嘈杂声甚至那棵树都开始旋转起来，让她头晕目眩。它们越转越快，越来越吵，越来越刺激人。有人递给她一个粉红纱布袋，里面装着糖果，还有一个大大的爆玉米花球。玛丽也得到了一个，琳琳也是。每个小女孩和小男孩都有一个。接着玛丽得到了一双蓝色连指手套，罗兰得到了一双红色的。

　　妈打开一个大包，里面是送给她的一条又温暖、又宽大的棕红色格子花围巾。爸得到了一根羊毛围巾。接着琳琳得到了一个瓷头布娃娃，她高兴得叫了起来。教堂里充满了笑声、讲话声和拆包装纸的沙沙声，比多先生和道尔先生还在继续念名字。

　　毛皮小披肩和毛皮手笼还挂在树上，罗兰很想得到它们。她一直盯着披肩和手笼看，想知道究竟是谁能得到它们。披肩和手笼应该不是送给奈妮?奥尔森的，因为她已经有了。

　　罗兰并不期望能再得到些什么，不过玛丽又从道尔太太手里接到了一本有《圣经》图画的漂亮的小书。

　　道尔先生从树上取下了毛皮小披肩和毛皮手笼。他念了一个人的名字，但大家欢乐的嘈杂声太大了，罗兰没听清。毛皮小披肩和毛皮手笼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她看不见了。

　　这时候，琳琳又得到了一只漂亮的黄斑白瓷小狗，但她的双手和眼睛都忙着去应付她的玩具娃娃了，罗兰就帮她把小狗拿着。罗兰摸着光滑的小狗，哈哈大笑。

　　“圣诞快乐，罗兰！”比多小姐说，一边把一个漂亮的小盒子放进罗兰的手里。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雪白的、闪闪发亮的瓷盘，盘子上面放着一个金色的小茶壶和一套摆在金色茶碟上的金色茶杯。

　　盒盖可以揭开，里面的空间正好可以放胸针。如果罗兰哪一天有了一枚胸针，就可以把它放在里面。妈说这是一个首饰盒。

　　罗兰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丰盛的圣诞节，整个教堂里充满了圣诞气氛。教堂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一片欢声笑语，罗兰感到满足和欣喜得都快炸开了。好像整个圣诞节，她的手套啊，装着小金杯、小金碟和金茶壶的首饰盒啊，糖果啊，爆米花啊……一切都装进了她的身体里。突然，有一个人对她说：“这些是给你的，罗兰。”

　　道尔太太微笑着站在罗兰面前，手里拿着毛皮小披肩和毛皮手笼。

　　“给我的？”罗兰说，“真是给我的？”罗兰伸出双手抱住了柔软的毛皮小披肩和毛皮手笼，这时候身边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

　　她紧紧地抱住披肩和手笼，不敢相信这件柔软如丝的黄褐色毛皮披肩和手笼真的都是她的了。

　　圣诞晚会还在她身边继续着，但罗兰所能感觉到的就只有毛皮披肩和手笼的柔软了。大家准备回家了。琳琳站在长板凳上，让妈给她穿好外套，把斗篷系得更暖和一点。妈说：“奥尔登牧师，真是太感谢您送的围巾了，这正是我需要的。”

　　爸说：“我也要谢谢你送给我羊毛围巾，以后我冬天到镇上来，围着它就舒服多了。”

　　奥尔登牧师在板凳上坐下，问玛丽：“你的外套合身吗？”

　　罗兰这时候才注意到玛丽的外套。玛丽穿了件深蓝色的新外套。外套很长，袖子长到玛丽的手腕，玛丽把扣子扣好，衣服正好合身。

　　“这个小姑娘喜不喜欢她的披肩和手笼呢？”奥尔登牧师把罗兰拉到膝头间，笑着问道。他帮罗兰把披肩围在肩头上，再在颈子下面扣好，然后把手笼绳绕过罗兰的脖子，把她的手放进丝一般柔软的手笼里。

　　“好啦！”奥尔登牧师说，“现在我的两个乡下小丫头上主日学校的时候就会很暖和啦。”

　　“你该怎么说呢，罗兰？”妈问道。但奥尔登牧师说：“不用说什么，看看她亮闪闪的眼睛就足够了。”

　　罗兰说不出话来。金黄色毛皮轻柔地贴着她的脖子，围抱着她的肩膀。披肩遮住了她外套前面磨旧了的扣带。手笼把她的手腕都套进去了，遮住了短了一截儿的外套袖口。

　　“她现在是一只长着红色羽毛的黄色小鸟啦。”奥尔登牧师说。

　　罗兰笑了起来，这可是真的。她的头发、外套、上衣和漂亮的披肩都是黄褐色的，而斗篷、手套和衣服上的穗带是红色的。

　　“我会把这只小黄鸟的事儿告诉我东部教区的人们。”奥尔登牧师说，“你知道吗，当我告诉他们这里的情况时，他们说一定要送一箱东西来装饰这棵圣诞树。大家都送出了自己的礼物。你的披肩、手笼和玛丽的外套都是同一个小姑娘送的，她也需要大一号的衣服了。”

　　“谢谢您，先生。”罗兰说，“还有，请告诉他们我们也谢谢他们。”只要她能说出话来，也会和玛丽一样有礼貌的。

　　接着，他们都向奥尔登牧师道了晚安，并祝他圣诞快乐。玛丽穿着圣诞外套非常漂亮，爸抱着的琳琳也很可爱。爸和妈都笑得很开心，罗兰更是高兴极了。

　　奥尔森先生和夫人也要回家了。奥尔森先生手里抱满了东西，奈妮和威利也一样。罗兰现在不再满怀怒气了，她只是觉得有点儿扬扬自得。

　　“圣诞快乐，奈妮。”罗兰说。奈妮瞪了她一眼，看着她静静地从身边走过，双手深深地藏在手笼里。罗兰的披肩比奈妮的更漂亮，而且奈妮还没有手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