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微笑

　　大学生确实没有想过要打驼鹿。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才让他匆匆作了这个决定。现在回想起来，他仍然记忆犹新。

　　从上次拉里翁来过之后，又过了几天，他去一个同学家里参加晚会。和以往的周六一样，那个同学家里来了10多个相互熟悉的大学生，大家一会儿大声地争论着什么，一会儿又唱起歌来。

　　其中有位姑娘是新面孔，大学生不认识。她坐在一边，几乎没有加入到大家的谈话里来。

　　他喜欢她那淡褐色的头发、天蓝色的眼睛、金黄色挺直的眉毛和那张小脸上严肃的神情。结实的面颊、晒得黑黑的皮肤、拘谨的动作都表明她是初来乍到，对城市还不熟悉。只有那挂在嘴边的略带嘲讽的微笑，与她的身份不太相符，毕竟她是一个初到首都的外省姑娘呀。

　　“这是谁呀？”大学生向姑娘坐着的方向瞥了一下，悄悄地问主人。

　　“从北方来这儿上学，有点儿腼腆，老是不说话，你可以试着和她谈谈。”

　　“她笑什么呢？”

　　“谁知道呢！可能看不起我们城里人吧。”

　　“哦！”

　　他坐到了不愿说话的姑娘旁边，和她聊了起来。

　　姑娘话很少，只是说自己在森林里长大，不太习惯城里的生活。

　　“我们这儿什么东西让你不喜欢呀？”大学生问。

　　“我不知道……昨天夜里我一个人回去，周围静悄悄的：树呀，草呀，石头呀都是孤零零的，我就感到很害怕……”

　　他看着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和里面偶尔闪烁的淡淡的忧愁，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想给她点儿鼓励，让她感觉到，在这里她能找到最可靠的朋友。

　　很快，他打听出姑娘准备读自然史系，于是高兴地说：

　　“好呀，那我们就是同学了，我也学这个。”

　　姑娘一下子活跃起来。

　　“那么，你一定很了解森林了？”她高兴地说，“给我讲讲森林野兽的故事吧，我最愿意听了，听几个小时都不累。”

　　大学生一下子窘住了。他能讲出来的动物的事，都是从骨骼标本和书本里学到的，而对面坐着的姑娘可是森林里长大的呀！

　　这时，他突然想起与拉里翁的那次谈话，于是津津有味地讲起孤兽的故事来。

　　不知道是因为那天情绪好呢，还是由于被一双充满好奇心的美丽的眼睛神紧紧盯着，他忽然发现到自己的口才竟然这么出色。

　　同学们不再争论了，围在了讲故事人的周围。而他则绘声绘色地向同学描述着老驼鹿奇妙而美好的生活。

　　他特别强调野兽那巨大的身躯、忧郁的性格和神奇的力量。在讲到农民对孤兽巢穴妄加猜测的时候，他甚至编了一个荒诞的神话。野兽在他的嘴里竟然变成了传说中的怪物，生活在一个无法到达的地方。

　　“在我们这一带，这是最后一头公的老驼鹿了，而它其实就在我们身边。”讲故事的人最后说，“要打死这头驼鹿，一定不能让它使出全力，那样更危险。随着‘孤兽’的死去，最后一头森林巨兽将从我们的森林里消失。对于猎人来说，这可是最光荣的战利品，农民拿它没办法，所以想叫我去。”

　　“你要去打死它？”姑娘着急地问，“你已经打死了很多驼鹿了吗？”

　　大学生的热情一下子熄灭了。

　　“糟糕！”他害怕地想着。

　　他想撒谎，但忽然想起，同学们都知道，他是个怎样的猎人，一定会让他出洋相的。

　　“我，其实……”他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一头大点儿的野兽也没打过。”

　　“还是去打小兔子吧，那样更安全！”一个同学讽刺他说。大学生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可是他向姑娘瞥了一眼后，那红晕又退了下去。

　　他看到的只是她那讽刺和牵强的笑容。

　　她一定认为我是胆小鬼！——大学生突然大声地说：

　　“我一定会打死这头驼鹿的，明天我就去！”

　　有人挖苦他：“注意点儿，可别感冒呀，弄不好还得在林子里过夜呢。”

　　有人大声嚷嚷：“为了我们的英雄干杯！”

　　酒杯在空中撞击着，主人甚至走到钢琴面前，弹了一首进行曲。

　　大学生克制着，没有和他们争论。他耸了耸肩膀，走到旁边去，等到他们谈论别的话题的时候，就偷偷地跑出来。

　　路上，他想起了姑娘美丽的眼睛，还有那讽刺的笑容，无论如何都不像出自一个人的身上，那忧郁的眼神，紧紧锁着的金黄色眉毛怎么能和那可恶的嘲笑相提并论呢？

　　他生自己的气，生全世界的气，他握紧了拳头，自言自语：

　　“谁也不许嘲笑我！”

　　就这样，他来到了森林。已经10天了，他一直跟踪、守候、搜索。而且他也真得了感冒，因为有两次鞋子都进了水，可是他对那头驼鹿还一枪都没有开。

　　可是现在野兽一下就杀死了两条猎狗，为此，他还要付钱给拉里翁：他自己只有一条猎狗，就是那只唯一幸存下来的。

　　想不到，要打死孤兽竟然是这么困难。它坚决不和猎人见面，也不接受他的挑战。

　　希望已经很渺茫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野兽的巢穴，守在旁边，等着这机警的家伙回来。可是这神秘的避难所在哪儿呢？

　　猎人睁开了双眼。

　　当然，肯定还是在那个地方——那个孤兽经常消失的地方。

　　这片密林的后面是一大片被烧毁的林区，在它后面是一片小树林，小树林后面就是那片无法通行的沼泽——猎狗以前就跑到那里狂叫过，野兽的踪迹就是在那里消失的。

　　猎人扛起猎枪，拨开树枝，向密林深处走去。

　　他下定决心要赶快揭开孤兽消失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