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事可不小（4）

　　“你是好样的，波莉。”汤姆轻声说道。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静静地躺在那儿，就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样忍受着疼痛。只用了一两分钟的时间，手术就做完了。接着他喝了杯酒，被很小心地安置在床上。他感觉很不错。但他不顾医生让他保持安静的命令和头上的伤痛，在波莉就要悄悄走开的时候，满脸感激之情地望着波莉说道：“波莉，太感谢你了！”

　　汤姆不得不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还开玩笑说自己额头上包裹的黑色绷带看起来很有意思呢。家里的每个人都开始宠他，因为医生说，假如那个伤口与太阳穴再近一寸他就没命了。大家一想到汤姆会那么突然地离开他们真是太痛心了，所以一向喜欢玩恶作剧的汤姆忽然变成了大家众目中的宝贝。他的父亲一天至少问候他十二次之多，他的母亲则不断地说：“我那亲爱的儿子险些没命。”奶奶则想尽各种办法给他烧各种美味的佳肴。女孩子们守在他身边俯首听命。

　　这种待遇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因为一向遭受冷遇的汤姆忽然受此厚待，心里的兴奋自不必多说，他有时也像某些病人一样，表现得异常兴奋。每个人都对他出人意料的耐心、知恩和亲切感到惊异。但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对他的帮助有多大，因为男孩子们除了可以从自己的母亲那里获得这种信任外，很少会有这样的机会。但萧太太从来不懂儿子的心，其实只要在汤姆的心田种下一点信任的种子，它就会发芽成长的，虽然会成长得很慢，但最终总是要结出果实的。波莉对它的成长起到了帮助作用。每天的黄昏是汤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因为平时的这个时候他都在外边做各种运动呢，而现在忽然动不了，要他这么一个好动的人这么静静地待着几乎要闷坏他了。

　　他睡不着觉，这些女孩子们就想法子让他开心。芬妮边表演边大声朗读诗歌；波莉为他唱歌、讲故事，她的故事讲得生动极了，这让汤姆每到黄昏的时候都会舒服地躺在奶奶的大沙发上等着听她讲故事，都成惯例了。

　　“接着讲，波莉。”一天黄昏，当波莉坐在她的矮椅子上把炉火点燃，让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的时候，汤姆便说道。

　　“今天晚上我好像没有什么故事可讲了，汤姆。我把所有我知道的故事都讲给你听了，再也没有可讲的了。”波莉回答道，手支撑着头，流露出忧伤的表情。汤姆可从来没见过波莉这种表情，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钟的光景，然后好奇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当你坐着看炉火的时候，心情显得越来越沉重。”

　　“我在想吉米。”

　　“你介意告诉我关于他的事吗？你以前说过要是有时间的话，会讲给我听的。但如果你不愿意，就不用勉强了。”汤姆放低他那粗粗的声音恭恭敬敬地说道。

　　“我很喜欢谈他，但的确没有什么可以说的。”波莉说道，她很感激汤姆对她的兄弟的关切。“和你一起坐在这里就会让我想起过去他生病时，我也是这样陪着他的。我们常常有这样快乐的时光，现在想起那些日子还是让人很快乐。”

　　“他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对吗？”

　　“不，他不是。但他尽力去做了。妈妈说要做一个优秀的人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一场斗争。我们过去常常退却，不想再努力，但我们还是常常下决心，尽力去做好。我想我自己做得并不好，但吉米做到了，他得到了每个人的喜爱。”

　　“你们争吵过吗，像我们这样？”

　　“当然，有时候我们也争吵。但我们争吵的时间很短，很快就会和好的。吉米往往是屈服的那一方，他会说‘一切都过去了，波莉’，那样诚恳和快乐。我就会忍不住地笑起来，这样我们就立刻和好了。”

　　“他懂得很多吗？”

　　“是的，我认为他知道得很多。因为他喜欢学习，而且希望以后对父亲有所帮助。人们常常夸他是个好孩子，我听到那些赞扬感到很自豪。但他们远远不知道他有多聪明，因为他从来不显耀自己。我认为姐妹们总是以她们的兄弟自豪，但我想没有多少人像我这样感受真切。”

　　“大部分的女孩子都看不起她们的兄弟，这说明你并不是很了解她们。”

　　“但是，她们那样是应该的。如果她们的兄弟对待她们也像吉米对我一样友好，我想她们就不会那么认为了。”

　　“为什么呢，他到底做过什么呢？”

　　“他深深地爱我，而且会不害羞地表现出来。”波莉喊道，声音中的悲伤之情，让她的回答更加感人。

　　“他得什么病死的？波莉。”一阵沉寂之后，汤姆悲伤地问道。

　　“他是去年冬天滑雪撬受伤的，但他从来没说过是谁伤的他。他受伤后只活了一个星期，我一直尽力照顾他。他的忍耐力那么强，我常常禁不住奇怪，为什么他能够忍受那么可怕的疼痛。他把他的书、狗、斑点母鸡还有他的大刀子都送给了我，对我说‘再见了，波莉’——最后他吻了我，后来——噢——吉米！吉米！要是他能活过来该多好啊！”

　　可怜的波莉说着眼睛里已充满了泪水，嘴唇也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在她说到“再见了”的时候，已泣不成声，双手蒙着脸，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汤姆内心充满了同情，但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坐在那儿不知所措地摇着手中的樟脑瓶，绞尽脑汁地想着应该说什么合适的话来安慰波莉。正在这时，芬妮赶来解救了他，她把波莉拥在怀中，温柔地爱抚着，轻声地说着吻着，直到她停止了哭泣。波莉平静后说道：“我本来不想哭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整晚都在想念我亲爱的哥哥，因为看见汤姆就会让我想起他。”说完又长叹了一声。

　　“我？怎么可能呢，我一点都不像他啊？”汤姆很吃惊地喊道。

　　“但你们有些地方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