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刀螳螂学本领

　　小螳螂昨天连一条小虫也没找到，已经整整饿了一天了。

　　小螳螂长得倒文质彬彬：尖尖的面孔，长长的头颈，细细的胸部，苗条的腰间长着一对嫩绿色的大翅膀，看去就像一个穿着轻纱般的裙子的姑娘一样。再加上小螳螂平时总是把自己的双臂祈祷似的缩在胸前，更显得十分拘谨、文雅。

　　其实，小螳螂并不文雅：当它遇见一只蝗虫或者一条小虫时，那拘谨地缩在胸前的双臂，便立即猛张开来，像大刀似的挥舞着，而它的翅膀也竖起来，尾部不住地一上一下剧烈地摇摆着，呼呼作响！

　　尽管文雅的打扮使小螳螂在平时容易接近它的猎物，尽管锐利的大刀使小螳螂在战斗时凶猛无比，百战百胜，然而，小螳螂仍免不了常常饿肚子：因为那些小虫们，有翅膀的会飞，长粗腿的会跳，长细脚的会走，甚至连不长脚的蚯蚓也会爬，一句话，它们都会逃、会躲。唉，就这样，小螳螂的肚子，也就时常唱“空城计”啰。

　　这天，小螳螂一大清早就出去找东西吃了，找了半天，好容易才找到一根又细、又长、又黑的人的头发。本来，这东西又韧、又干、又没有什么味道，谁也不爱吃。可是，小螳螂的肚子饿得慌，也顾不得这些了，便狼吞虎咽般嚼起头发来了。

　　“哼！吃头发？真没意思！”忽然，从旁边传来了这样一阵讥笑声。

　　小螳螂抬起头来，好容易才在一朵红艳艳的蔷薇花上，找到了一只小蜜蜂。

　　小螳螂问蜜蜂道：“你在干什么？”

　　小蜜蜂故意提高了声调，大声地回答说：“我在吃东西！”

　　小螳螂一听说“吃东西”这三个字，连忙顺着带刺的蔷薇枝条，也爬到了花上。

　　一到了花上，哟，简直把小螳螂馋死了：小蜜蜂把自己的吸管插进花蕊，正在那里咕噜咕噜地吮吸着又甜又香的花蜜哩。

　　小螳螂在旁边直咽口水，心想：“嗬，小蜜蜂这办法倒真不错呀！花不长腿，又不长翅膀；不会跑，也不会飞。小蜜蜂肚子饿了，就在花里饱饱地喝上一顿花蜜；喝饱了，就在又软又香的花瓣上美美地睡一觉。”

　　于是，小螳螂央求蜜蜂道：“小蜜蜂啊！我求求你，请你把自己吸花蜜的本领教给我。”

　　蜜蜂问道：“你的嘴上长着吸管吗？”

　　“没有。”小螳螂回答说。

　　“没有吸管怎么行呢？”小蜜蜂说，“我吸花蜜全是靠这吸管的。”

　　小螳螂继续哀求道：“小蜜蜂，那你把自己的吸管借我用一下行吗？”

　　小蜜蜂冷冷地说：“把吸管借给你，我怎么办？”

　　说着，小蜜蜂便嗡嗡地飞走了。可是，小螳螂却并不死心，紧紧地跟在小蜜蜂的屁股后头，不停地哀求着。

　　“我求求你，求求你……”

　　“别啰唆！别啰唆……”

　　他们俩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不停地吵着。

　　突然，小蜜蜂嗡嗡的声音一下子停了，“别啰唆！别啰唆……”的声音也一下子停了。小螳螂连忙抬起头来：呀，小蜜蜂只顾和他吵架，不留神，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被高高地悬在半空中。

　　小螳螂吓了一跳，它再也不敢吱声，连忙躲到一张树叶下面，只露出半个脸来，观看着动静：没多久，一下子从空中横着爬来一个黑咕隆咚的、长着八只脚的怪物。这怪物口里不住地吐着丝。它迅速地爬近蜜蜂，挨近了一下，又连忙转身便走，走不了多远，又回过来走近蜜蜂……嗨，小蜜蜂很快就被这怪物吐出的丝捆得紧紧的，像五花大绑似的，弄得蜜蜂只能吱吱地乱叫，手脚却一点也动弹不得。看看被绑得差不多了，这怪物才最后挨着小蜜蜂坐下来，惬意地吃起小蜜蜂来。

　　小螳螂被吓得目瞪口呆，心里又是吃惊，又是羡慕，它想：“这怪物真厉害呀！你看它，整天安安稳稳地睡在网上，食物自己送上门来。”

　　小螳螂决心要向这怪物学习织网的本领，它从叶子后面走出来，战栗地问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怪物在半空中哈哈大笑道：“哈，你竟然不认识我！我呀，

　　南阳诸葛亮，

　　稳坐中军帐；

　　摆起八卦阵，

　　单捉飞来将。

　　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蜘蛛！”

　　小螳螂连忙央求蜘蛛道：“蜘蛛先生，我求求您，请您把自己织网的本领教给我。”

　　蜘蛛问道：“你会吐丝吗？”

　　“不会。”小螳螂回答说。

　　“不会吐丝怎么行呢？”蜘蛛说，“我的尾部，会不住地吐丝。你不会吐丝，我即使教你，也是白费力气呀！”

　　小螳螂继续哀求道：“蜘蛛先生，那您把自己的网借给我好吗？”

　　蜘蛛冷笑道：“把网借给你，叫我饿肚皮？”

　　说着蜘蛛只管自己吃起蜜蜂来了。尽管小螳螂仍在网下苦苦哀求，蜘蛛理也不理。

　　“我求求您，求求您……”

　　“少废话！少废话……”

　　它们俩一个在半空中，一个在地上，不停地嚷着。

　　正在这时，蜘蛛网突然猛地一晃，蛛丝都剧烈地抖动起来。

　　“哈哈，又有好货色送上门来啦。”蜘蛛高兴地大笑说：“喂，小螳螂，你再瞧瞧我的本领有多……”

　　蜘蛛的话音未落，只见空中有一个长翅膀的家伙，迅速地像小鹰抓小鸡似的一下子就把蜘蛛逮住了。小螳螂抬头仔细一瞧：嗬，这长翅膀的家伙还佩着刺刀呢！只见它把刺刀刺进蜘蛛的肚子，没多久，蜘蛛便像死去了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小螳螂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它想：“这家伙的本领竟然比蜘蛛还厉害哩！嗨，逮一个蜘蛛，简直一点也不费力气。”

　　小螳螂决心要向这长翅膀的家伙学习逮蜘蛛吃的本领，它整了整自己那轻纱般的裙子，恭恭敬敬地问道：“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哈哈哈哈，连我都不认识？”那长翅膀的家伙回答说：“我是专捉蜘蛛的名将——蜾蠃。蜘蛛自称是‘南阳诸葛亮’，哼，它哪里配得上是‘诸葛亮’？蜘蛛其实是个十足的笨蛋，逃不出我的神机妙算。当我每次去逮蜘蛛时，我总是先用翅膀故意撞一下蜘蛛网，然后马上飞到空中去。嗨，那笨蜘蛛以为有什么东西撞在网上了，连忙爬过来，这时，我出其不意地猛然从空中俯冲下来，一下子便可以把它逮住。”

　　小螳螂连忙央求蜾蠃道：“蜾蠃哥哥，我求求你，请你把自己逮蜘蛛的本领教给我。”

　　蜾蠃问道：“你有刺吗？”

　　“没有。”小螳螂回答说。

　　“没有刺怎么行呢？”蜾蠃说，“我逮蜘蛛，有一半是靠我这奇妙的刺，因为它不光是一把尖利的刺刀，而且还是一个注射器哩。当我把刺扎进蜘蛛的肚子里，顺便就给它注射了一针麻醉剂，蜘蛛一下子就变得全身麻木一动不动了。”

　　小螳螂继续哀求道：“蜾蠃哥哥，那你把自己的刺借给我好吗？”

　　“这怎么行？”蜾蠃不高兴地说，“把刺借给你，叫我怎么生活？”

　　说着，蜾蠃抓起了蜘蛛便飞到空中去。尽管小螳螂仍紧紧地跟在后面苦苦乞求，蜾蠃却只管自己朝前飞。

　　“我求求你，求求你……”

　　“真讨厌！真讨厌……”

　　它们俩一个在空中，一个在地上，不停地喊着。

　　蜾蠃飞得像风一样快，小螳螂非常吃力地在后面追赶着，它们俩离得越来越远。没多久，小螳螂远远地看见蜾蠃在一棵柳树上歇了下来，在那里忙忙碌碌地不知干了些什么。

　　等小螳螂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柳树，啊，蜾蠃早就飞得无影无踪了。

　　小螳螂爬到刚才蜾蠃歇过的地方，东张西望，虽然再也没有看见蜾蠃的影子，可是，却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一幢圆圆的像坛子一样的小泥房。

　　小螳螂好奇地掀开了小泥房的盖子，唉，里头黑洞洞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这里究竟装着什么东西呀？”小螳螂实在猜不透这个哑谜，它索性举起它那大刀般的前臂，狠狠地劈了一下，把小泥房劈成了两半。

　　呀，小螳螂被里头的东西愣住了：小泥房里满是一个长长圆形的蜾蠃逮住的蜘蛛，竟然都被蜾蠃用丝吊在泥房的半空中！

　　小螳螂这下子总算猜透了这小泥房的哑谜：“嗬，蜾蠃可真有两下子呀。原来，蜾蠃抓了蜘蛛，放在泥房里，是为了等自己的孩子们孵出来以后，给它们作为粮食用哩。它还生怕沉重的蜘蛛把卵压坏，还想出办法，用丝把蜘蛛吊在半空哩！”

　　小螳螂昨天一整天没吃东西，今天东奔西跑，想向别人学本领，两天了，不仅没学到本领，倒反而跑得筋疲力尽。这时，它累极了，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地直叫。然而，现在它却非常高兴，因为在它的面前，摆着这么多好的卵，还有那么一个大蜘蛛。

　　小螳螂就像一个饿汉一下子闯进摆满白面馒头的屋子里一样，狼吞虎咽般地大吃起来。随着蜾蠃的卵一个个被吃进去，小螳螂的肚子便一点点饱起来，而小螳螂把找不到食物、饿肚皮的痛苦也一点点忘了。当它吃饱了，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小螳螂又恢复了文质彬彬的姿态，祈祷似的把双臂缩在胸前，慢慢地一边踱着方步，一边心里暗自嘀咕：“哼，我没有吸管，不会吐丝，又不长刺，何必去向蜜蜂、蜘蛛和蜾赢学本领呢？唉，说来说去，到底还是我这两把大刀好。如果没有这两把大刀，我怎么能吃得上这一顿丰盛的饭菜呢？”

　　从此，小螳螂整天挥舞着它的大刀，捕捉害虫，再也不饿肚子了。

　　1962年10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