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瞪羚的故事 (2)

　　“啊，主人！”她回答说，“和往常一样，就我一个人。过了好多天，今天我才又用香水在身上洒了一遍，你闻到的一定是香水味道。否则还能是什么，主人？”

　　这段时间，瞪羚一直躲在门边，一只前爪握着利剑。蛇在门上开了个洞，好进出自如。如今蛇刚把一个头从洞里伸进来，瞪羚就一剑砍下去，蛇还没感觉得到，头就掉了。第二剑没有那么干脆，因为蛇自言自语道：“是谁想挠我？”于是它把第三个头伸进来瞧一瞧。但是脖子刚伸进洞来，头就落了地，和其他两颗头滚在一起。

　　当第六个头被砍掉之后，蛇用尾巴使劲一击，顿时尘土飞扬，瞪羚和老妇人彼此就在对面却相互看不见。瞪羚对蛇说：“你曾爬过各种各样的树，但是你却爬不了这棵树。”第七个头冲了过来，又和其他的头滚在了一起。

　　然后宝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瞪羚已经昏了过去。

　　老妇人看见敌人死了，高兴得尖叫起来。她跑去给瞪羚端来水，给它扇扇子，把它挪到吹得着风的地方，直到瞪羚情况有所好转，打了一个喷嚏。老妇人心花怒放，又给瞪羚喂了更多的水，直到最后它站了起来。

　　“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领我看看这座房子，”它说。

　　于是她爬起来，领着它参观了满是黄金和宝贝的房间，还有那些住着奴隶的房间。“这些财宝和奴隶，它们全都是你的。”

　　但是瞪羚却回答说：“你把它们都看好，直到我把主人叫来。”

　　它在房子里又躺着休息了两天，喝牛奶，吃米饭。第三天，它和老妇人道别，回去找主人。

　　当他听到瞪羚来到门口时，他感到就像一个万事如愿的人。他站起来，亲吻它，对它说：“我的父亲，你走了这么久，让我好不伤心。我吃不下，喝不下，也笑不起来。一想起了你，什么事都让我的心快乐不起来。”

　　瞪羚回答：“我很好，我来的地方也很好。我希望四天之后，您能带上妻子，回家去。”

　　他说：“由你去说吧。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那么我就去找您岳父，把这事告诉他。”

　　“去吧，我的孩子。”

　　于是瞪羚找到主人的岳父，对他说：“主人让我来告诉您，四天之后，他要带着妻子回家。”

　　“他必须这么快就走吗？我和达拉伊苏丹坐在一起的机会还不多呢。尽管他已经来了两星期了，我们甚至还没怎么交谈过，没一起骑过马，也没一起吃过饭。”

　　但是瞪羚却回答说：“大王，这是没办法的事。他想回家，什么事也阻挡不了他。”

　　“好吧。”苏丹说。他通告全城的人，下令在他女儿离去的那一天，宫娥和卫兵要一路陪伴着她。

　　过了四天，一大批的宫娥和卫兵及马匹护送着达拉伊苏丹和他的妻子回家。他们走了一整天，当太阳落山后，他们就停下休息，吃完瞪羚给他们的食物，然后躺下休息。他们一连走了好多天，所有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奴隶，全都深爱着瞪羚，胜过他们对达拉伊苏丹的爱。

　　终于有一天，远处出现了房舍。那些瞧见了房舍的人大声叫道：“瞪羚！”

　　瞪羚回答：“啊，我的女主人，那就是达拉伊苏丹的家。”

　　听到这一消息，女人们非常高兴，奴隶们也非常高兴。他们又用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门口。瞪羚让他们全都待在原地，他和达拉伊苏丹向大厦走去。

　　当老妇人瞧见它穿过天井时，高兴得又跳又叫。等到瞪羚走近，她一把把它搂在怀里，亲吻它。瞪羚不喜欢这个，便对她说：“老太太，放开我。该搂的是我的主人，该亲的也是我的主人。”

　　她回答说：“请原谅，我的孩子。我不晓得这是我们的主人。”于是她打开大门，这样主人就可以看清各房间和储藏室里的一切。达拉伊苏丹四下看了看，最后说：

　　“把那些马解开，把被绑起来的人释放。让扫地的扫地，铺床的铺床，厨子去做饭，挑水的去挑水，再出来一些人去迎接女主人。”

　　当公主带着宫娥和奴隶走进大厦，看见墙上丰富的装饰和为他们准备的香喷喷的大米时，他们叫了起来：“啊，好瞪羚，我们见过无数的美屋华堂，我们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我们听说过稀奇古怪的事，但是这样的房子，还有你这样的瞪羚，我们却从未见过听说过。”

　　过了几天，宫娥们说她们想回家。瞪羚拼命挽留她们，但是她们还是坚持要走，于是瞪羚就拿出很多礼物，有一些给宫娥，有一些给她们的奴隶。她们全都认为瞪羚比它的主人达拉伊苏丹好上一千倍。

　　瞪羚和主人在这座大宅子里住了好几个星期，有一天，他对老妇人说：“我和主人来到这个地方，我为主人做了很多事，很多好事，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我：‘喂，我的瞪羚，你是怎么弄到这座房子的？它的主人是谁？还有这座城市，难道没有居民吗？’我为主人做了这么多好事，而他却没有哪一天为我做过事。但是就像人们说的那样：‘你要想为某个人做好事，不仅仅要做好事，也要做些坏事，这样你俩之间才会有和平。’因此，老妈妈，我已经做了；我为主人做的这些，希望他也能同样做给我。”

　　“好的。”老妇人回答说，然后他们去睡觉。

　　第二天早晨，天刚亮，瞪羚胃不舒服，发烧，还腿疼。它叫道：“老妈妈！”

　　她回答说：“来了，我的孩子？”

　　它说：“到楼上去告诉主人，瞪羚病得很重。”

　　“好的，我的孩子。他要是问我你怎么啦，我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我全身疼得厉害；我身上没有一处不痛。”

　　老妇人上了楼，发现主人夫妇正坐在垫着软垫的大理石长榻上。他们问：“老太婆，你要什么？”

　　“我是来告诉主人，瞪羚病了。”她说。

　　“怎么回事？”妻子问。

　　“它全身疼痛，没有一处不痛。”

　　“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呢？用红小米煮些粥给它吃。”

　　他的妻子瞪着他说：“哦，主人，您是要她用红小米熬些粥给瞪羚吃吗？那玩意儿连马都不肯吃呢。哎，主人，那样不好。”

　　但是他却回答说：“哦，你疯了！大米是留给人吃的。”

　　“哎，主人，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瞪羚。它是您的眼珠子。眼里要是揉进沙子，您会有麻烦的。”

　　“我的夫人，你的舌头真长。”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老妇人瞧见自己的口舌全都白费了，便哭着回到瞪羚身边。瞪羚看见了，便问：“老妈妈，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哭？如果是好事，请告诉我；如果是坏事，也请告诉我。”

　　但是老妇人仍然不说话，瞪羚恳求她告诉自己主人说了什么。最后，她才说：“我上了楼，发现主人夫妻坐在长榻上，他问我要什么，我告诉他，他的奴隶病了。他的妻子问怎么回事，我告诉她说你全身无处不痛。主人叫我拿点红小米，熬点粥给你，不过女主人却说：‘哎，主人，瞪羚是你的眼珠子。你没有孩子，瞪羚就像你的孩子。所以，可不能亏待瞪羚。他只是长着瞪羚的样子，心里可不是瞪羚。在这世上，无论什么人，谁也比不上它。’”

　　主人却回答她说：“愚蠢的长舌妇，你的话太多了。我知道它的价格，我只花了一个八分币。我会有什么损失？”

　　瞪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它说：“老人们说过，‘像妈妈一样做好事，’我为他做了好事，我像老人们说的那样做了。你再上去找主人，告诉他瞪羚病得很重，喝不下小米粥。”

　　于是老妇人又回到楼上，发现主人夫妻在喝咖啡。当他听了瞪羚的话后，叫了起来：“闭嘴，老太婆！站着别动，闭上眼睛，用蜡把耳朵堵起来。要是瞪羚再叫你来见我，就说腿瘸了，不能走；要是它求你听，就说你耳朵被蜡给堵起来了；要是它想叫你传话，就说你舌头上有个钩子。”

　　听到这些话，老妇人的心在哭泣，因此她曾看见，瞪羚初次来到这座城市时，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谋求主人的财富。后来幸运的是既得到了财富，又保住了生命。可是如今它却一点也得不到主人的尊重。

　　苏丹的妻子也同样泪如雨下，她说：“我真为您伤心，我的夫君，您怎么能这样对待瞪羚。”然而他仅仅回答说：“老太婆，别听女主人的。告诉它滚得越远越好。因为担心那只瞪羚，我睡不好，吃不下，喝不下。难道要让一个我只花了一个八分币买来的东西从早到晚来烦我？决不，老太婆！”

　　老妇人下了楼，瞪羚就躺在那里，鼻孔里流着血。她把它抱在怀里，对它说：“我的孩子，你的恩情已经全被忘记了。剩下的只有耐心。”

　　瞪羚说道：“老妈妈，我就要死了，因为我的内心充满愤怒和痛苦。我感到羞耻，我为主人做了那么多，而他却以怨报德。”它停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老妈妈，家里有那么多东西，我能吃多少？我每天也许会吃半篮子，难道我的主人会因此变穷吗？难道老人们没说过吗，‘要像妈妈那样做好事’？”

　　它说：“去告诉我的主人，就说瞪羚快死了。”

　　于是她去了，把瞪羚告诉她的话说了，但是主人却回答说：“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但是他的妻子却心疼，对他说：“哎，主人，瞪羚对您做了什么？它怎么让您失望了？您对瞪羚所做的是不公平的，您会招人怨恨的。无论小人物还是大人物，无论男女，人人都喜爱这只瞪羚。哎，我的夫君，我本以为您很聪明，但您现在却很蠢！”

　　然而他却回答说：“你疯了，我的夫人。”

　　老妇人待不下去了，回到瞪羚身边，女主人在身后偷偷地跟着。她叫来一名女佣，叫她拿点牛奶和大米，煮给瞪羚吃。

　　“把这件衣裳拿去给它盖，”她吩咐说，“把这个给它做枕头。瞪羚要是想要什么，就来问我，不要问主人。它要是愿意，我就派人用担架把它抬到我父亲那里去，他会好好照料它的，直到它复原。”

　　女佣遵照女主人的吩咐做了，把女主人的话告诉了瞪羚。然而瞪羚一言不发，翻过身，静静地死去。

　　消息传开后，人们痛哭不已，达拉伊苏丹气得站了起来，吼道：“你们都在为那只瞪羚哭泣，就好像哭我似的！它算什么？不就是只瞪羚嘛！一只我只花了一个八分币的瞪羚而已。”

　　但是他的妻子回答说：“主人，我敬重那只瞪羚就像敬重您一样。是那只瞪羚来向我父王求婚的，是那只瞪羚把我从父王那里带走的，而我父王也是把我托付给那只瞪羚的。”

　　当人们听到了她的话后，一起高声说：

　　“我们从未见过你，我们见到的是瞪羚。在这里遇到麻烦的是瞪羚，在这里永久长眠的也是瞪羚。当这样的一只瞪羚离去时，我们是为自己哭泣，我们不是为瞪羚哭泣。”

　　他们又说：

　　“瞪羚为你做了那么多，要是哪一个说他能做得更好，那他肯定是在撒谎！我们没为你做过什么，你准备拿我们怎么样？瞪羚已经满心痛苦地死去，而你却叫奴隶把它扔进井里。啊！不要管我们，让我们好好哭一场吧！”

　　达拉伊苏丹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瞪羚被扔进了井里。

　　女主人听说后，就派三个奴隶，骑上驴子，把一封信送给她的父亲苏丹。苏丹读了信，低下头，像失去母亲一样痛哭起来。他叫人备好马，召集起总督、法官和所有有钱人，对他们说：

　　“跟我走，让我们去安葬它。”

　　他们日夜兼程，直到苏丹来到瞪羚被扔进去的那口井边。那是一口大井，凿在一块巨岩附近，里面足以容纳许多人。苏丹走了进去，后面跟着法官和有钱人。当他看到瞪羚躺在那儿，他又哭开了，把它抱在怀里，抱走了。

　　当三个奴隶回来告诉女主人苏丹所做的一切，告诉她人们是怎样地痛哭时，她回答说：

　　“自从瞪羚死了后，我吃不下，也喝不下。我既没说过话，也没有笑过。”

　　苏丹把瞪羚抱出来安葬了，下令所有人穿上丧服，于是整个城市举行浩大的吊唁活动。

　　一连数天的吊唁活动结束后，公主躺在丈夫的身旁，在梦中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父亲的家，但是当她醒来后，发现那不是梦。

　　那个人也做了梦，梦见自己在垃圾堆上拨弄着。当他醒来后，瞧啊！那不是梦，而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