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五分之一(二十九)

  二十九

  我们绕过山岭的路线要穿过许多白杨树林和一片片布满野花的草地,还 要涉过一条条融雪水形成的小溪。我们每到一片草地,弗朗西斯 科神父都要停下来采花。后来我们到达一个林间空地,高耸入云的山峰展现在我们眼前,齐娅要停下来绘制地图。

  “我来准备绘图的材料,”她说,“我来调色,今天早晨我刮过锅底,积了满满一袋煤烟,可以用来调色。”

  “我们没有时间绘制地图。”我说。

  “绘一幅小的?”

  “小的大的都不行,”我说,“我们的路程还 远着呐。”

  第三天黄昏,我们赶上了一小队印第安人,扎营在山泉旁。他们告诉我们,他们是到北方去用鹦鹉毛换蓝绿松石的,现在正在返回家乡。

  他们的头人想知道我们皮口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我警告齐娅不要跟头人讲,她不听。她打开一个口袋,抓了一把金粉,递给他看。

  头人走开了,对金子毫无兴趣。过了一会儿,他很自豪地带着两块天蓝色的绿松石回来了。

  “给那个袋子里只有金沙的白人看看。”他把绿松石递给我看,同时瞥了一眼火绳枪。

  “那是什么?”他指着火绳枪问。

  好似门多沙就在我面前,我举起了枪,朝一棵幼树放了枪,幼树立即被打得粉碎,我把还 在冒烟的枪递给他,他吓坏了,不敢接枪。

  他们营房里有三名妇女,男人也只有四名,不过我还 是很小心,扎营离他们较远,把牲口拴在看得见的地方。

  我们吃晚饭时,头人带着一个人到营里来。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头人才问起那些牲口。我的回答跟门多沙对桃赫头人说的话一样,几乎一字不差。我希望这个回答能收到同样的效果。

  头人离去以后,齐娅去同印第安妇女聊天。她去了很长时间,但回来时却只字不提她听到的话。

  “他们没有坏心眼儿吧?”我问她,“我们的牲口不会出事吧,我们安全吗?金子安全吗?讲呀,小姐,这些都是很重要的。”我对她那种印第安式的沉默很恼火,“我指挥这支队伍,我想知道这些情况。”

  我们站在火堆旁,她弯下腰去往火堆上添了些柴,才站起来面对着我。

  “听你说话,”她冷冷地说,“我还 以为门多沙上尉从坟里出来,正在说话呢。”

  “谁在说话无关紧要。”我生气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说!”我喊道。

  她挣脱了,跑到火堆另一边。

  我压低声音,以免吵醒已经入睡的弗朗西斯 科神父。我温和地说:“齐娅,你今晚同印第安妇女聊天,一定听到很多情况。我想知道,我们是不是会受到攻击?我要不要通宵守夜?能不能睡觉?”

  “印第安人不要你的金子,他们认为你收集这种东西很可笑,没有什么价值。”她说,“他们也不想要你的牲口。也不想要你的命。也不想要我的命。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命。”

  她从火堆那边转过来,站在我面前。

  “你为什么要像门多沙上尉一样?”她说,“你为什么把所有印第安人都看做是魔鬼?你为什么心里总是怕这。怕那?”

  “我们不会进攻他们,”我说,“可是他们会不会进攻我们?我想了解的就是这点。”

  她走到黑暗处,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很想相信她,可是小心谨慎占了上风。我在金沙袋附近搭了个地铺,在那里我可以看管金粉袋和给牲口添草。快天亮了我才小睡了一会儿。

  没有罗阿和门多沙,给那些金袋装驮很困难,后来才有一个印第安人来帮我装驮。弗朗西斯 科神父又一次要我把金子埋起来。

  “我们和罗阿会合了,”他说,“你们还 可以回来把金子挖出来嘛。”

  “我们不会把金子埋起来。”我说。

  酋长和其他印第安人站在那里看我们把金袋上驮,我纳闷他们为什么那么注意我的每一个动作。装完之后,我问他去豪威库的方向和距离。

  “还 有十天路程。”他说。

  “怎么会那么远?”我问。

  “有些山脉比你们走过的山脉还 要高,”他说,“那些山脉坐落在这个山泉和豪威库之间。必须绕过它们。你们带那么多东西,需要走二十天。”

  印第安人把他们的东西放在一个像雪橇的东西上面,让两只小狗拉着,准备出发了。我正在往马上放马鞍,齐娅在我身后走过来。

  “这些人住在我家附近的乡村里,”她说,“现在他们要回家乡去,我跟他们一起走。”

  我放下肚带,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能离开,”我说,“我们需要你。”

  “你谁也不需要,”她说,“你跟另一个人一样,不需要任何人。”

  “你已经跟随这支队伍快一年了。”我说。

  这句话并没有对她产生效果。

  “齐娅,你想想,我们还 要在一起绘制许多地图。还 有很多地图我们没有绘制,到了豪威库我们就动手绘制。”

  “到了豪威库你也不会绘制地图了。永远不会绘制了,因为你现在有了金子。”

  “你会想念蓝星的。”我说。

  “是的,我会十分想念它。”她回答说。

  “不离开的话,你可以骑它,就像在桃赫那样。”

  她犹豫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小马驹。

  “你可以挑选一副最好的马鞍,”我看出来她有点动摇了,“你可挑带鹰铃的那副。我还 给你一对马刺。”

  她把视线从小马驹身上移开,抬头望了望我。“我现在要走了。”她说道。

  这时我才知道,我不能使她改变决心。我解开了拴马驹的绳子,把缰绳递给她。“它现在属于你了,”我说,“这是违犯科特斯 法令的,不过有很多事情都没有严守法令。你回到科姆波斯 特拉家乡时,请转告你的朋友和市长,有一天我会去访问他的城镇,向他解释为什么小马驹属于你。”

  我伸出手去,把她扶到蓝星背上。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想说什么,可我在马驹身上打了一巴掌,把它们一起赶跑了。我在草地上站了很长时间,久久地听着她那顶帽子上的银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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