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汗国的军事战术

  突厥军队的战术,以高速度的运动为特征,即唐太宗所说的"风驰电卷",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突厥兵的出击毫无规律性。张鷟《朝野金载》记突厥人人塞有如下征兆:"唐调露之后,有鸟大如鸠,色如乌雀,飞若风声,千万为队,时人谓之突厥雀。若来,突厥必至,后则无差。"这项记载并非无稽之谈(另详本书《突厥方物志》关于突厥雀的论述)。突厥雀分布于沙漠或半沙漠地带,在谢米列契,沙鸡常居于热海(伊塞克湖)北岸的山区,靠水草之地觅食,冬季迁徙,飞行极速。据此可知,唐代突厥雀南飞必在冬天,因为"胡地隆冬,草枯泉涸"。至于这种鸟性为什么会成为突厥人入塞的征兆,那显然是由于"每岁河冰合后,突厥即来寇掠"。一个"冰"字就这样把突厥雀南飞和突厥兵入塞联系起来了。突厥在"冰合"时节人侵中原是一种常例。《通典·突厥传》中云:"朔方军北与突厥以河为界,河北岸有拂云祠,突厥将人寇,必先诣祠祭酹求福,因牧马料兵,候冰合渡河。"难怪唐代文士用"冰合贼过"一事拟题:"将军守敬状:被差防河,恐冰合贼过,请差州兵上下数千里推冰,庶存通镇。"冰合便于渡河,不习水性的突厥骑兵选择这个时节入侵中原,是理所当然的。更有进者,兵强与马壮分不开,紧跟着"秋马肥"之后到来的冬天,成为突厥用武的"旺季",就更容易理解了。此外,还应估计到"胡地隆冬,草枯泉涸",此时掠夺临近的农业地区,正是为了解决草原地区人畜的给养问题。由此看来,突厥入侵的季节性,不外是游牧生活对军事行动的制约性的反映。

  像行猎应先摸清野兽的分布状况一样,作战之前也必须侦察敌人的动静,因此在突厥大队人马前头有一支刺探敌情的尖兵。贞观四年(630),张公谨行军至阴山,曾遇突厥"斥候千余帐"。这种"斥候"部队,犹如蒙古的"哨马",十分机敏。所以唐太宗要王仁恭仿效这种办法,"远置斥候"。后来张廷圭也提醒过唐玄宗应对"贼有斥候"保持警惕。显然它是突厥行兵时重要的一环。中国文献所记的这种"斥候",大概相当于突厥文的Komg,即"侦探"。

  尽管"突厥所长,惟恃骑射"(前引唐太宗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突厥军队是单兵种作战的。如像游牧的畜牧业有手工业和农业作为辅助性的生产部门一样,步兵在突厥军队中也有一定比重。如七世纪后期,突厥复国时有"三分之二骑兵、三分之一步兵"。突厥骑兵与步兵配合行动,曾取得辉煌战果,"阙特勤步战冲锋,俘王都督及其兵械献于可汗",就是例证。

  步兵在突厥军队中虽然只是辅助兵种,但却是一个起源最早的古老兵种。古突厥语用su字表示"军队"," 下令行军"为SuJorytdym,"集结兵力"为su buk。su字与"马"字at没有语义关系,但却与"矛"sugug直接相关。古老的突厥兵,是一支持矛而战的队伍。他们正如中国文献所说是"工于铁作",还谈不上"善骑射"。"马队"即atlyr su,是在掌握驯马技术和发明鞍镫之后,才成为突厥兵的主体的。

  骑兵既占突厥军队三分之二,行军禁忌自然是以马的动向为准的。据耶律铸《双溪醉隐集》卷二《后突厥三台》"一时争喷北风嘶"句注云:"突厥凡征战,恶马喷、马嘶,以为将败之征。" 从现存史料中,还可看出突厥统帅在部署战斗时,通常是让属部兵员打头阵的。《暾欲谷碑》第43-44行有如下记载:"我令十箭军队进发,我们也随其后作战。"看来,这是与《旧唐书·回纥传》所谓"每行止战斗,常以二客部落为军锋"相同的。因为客部落的附庸地位,使它们不得不在战斗中承担更带危险性的任务。

  此外,在突厥战术中,也有"斗将"这种方式,如:"贼中有一骁将,超出来斗。""突厥许诺,因遣一将挑战,(窦)荣定遣(史)万岁应之。"看来,武德七年(624)唐太宗与颉利可汗在豳州城西骂阵,也就是一次斗将,只不过"唇枪"比刀枪更为突出而已。

  以上所述尽管不够完整,但仍然能够说明突厥人的战术是与其兵制和装备相适应的。

  最后,让我们通过一个具体事例,来考察突厥汗庭如何根据它的兵制和战术进行军事部署。《旧唐书·梁师都传》云:"(武德三年十一月)师都大惧,遣其尚书陆季览说处罗可汗日:'比者中原丧乱,分为数国,势均力弱,所以北附突厥。今武周既灭,唐国益大,师都甘从亡破,亦恐次及可汗。愿可汗行魏孝文之事,遣兵南侵,师都请为向导。'处罗从之,谋合莫贺咄设人自原州,泥步设与梁师都入自延州,处罗人自并州,突利可汗与奚、契丹、鞨鞨入自幽州,合于窦建德,经滏口道,来会于晋绛。兵临发,遇处罗死,乃止。"

  这段记载,虽未全面反映突厥军队的活动,但其中有数点与本文所论甚合:

  第一,时在十一月,按节气已近"冰合"。

  第二,梁师都北附突厥后受"大度毗伽可汗"称号,此处"请为向导",正是以客部落身份充当"军锋"。

  第三,两名"设"自原州、延州人侵,均属西路,即右翼。突利率奚诸部从幽州来,方位在东,即左翼。处罗人自并州,显然是亲率中军。所谓"会于晋绛",实际上就是左右翼朝中路靠拢。毫无疑问,处罗可汗的作战计划也是遵循左中右三军的配置原则的。顺便指出,这次行军路线是沿袭历来塞北与中原交通的故道,即汉唐期间的"入塞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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