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烧丹书

  69烧丹书

  公孙丁凭着他射箭的本事保着卫献公逃到齐国。他们向齐灵公[齐顷公的儿子,齐惠公的孙子]哭诉了一番。齐灵公劝着他们,说:“晋侯是盟主,他准得去征伐他们。你们暂且住在这儿,听信儿吧。”呆了没有多少日子,他们听到晋悼公招待了卫国的使臣,确定了公子剽的君位。齐灵公很不服气,他满想代替晋悼公来做盟主。他要做盟主的办法也很特别,他从侵略小国开头,接着就退出了中原的联盟。

  被齐灵公侵略的小国,尤其是鲁国,接连着向晋国请求救兵。没想到晋悼公得病死了。新君晋平公[晋悼公的儿子]会合了各国的军队去征伐齐国,可是没把齐国打败,更别说叫齐灵公屈服了。晋平公只好退了兵,再想法子。

  公元前555年(周灵王17年),晋平公派范匄为大将,赵武为副将,再去攻打齐国。范匄的兵马刚过了黄河,听说齐灵公死了,就退兵回去。齐国的大夫晏平仲知道晋国的兵马退回去,就对新君齐庄公[齐灵公的儿子]说:“晋国知道咱们有丧事,立刻就退兵。这是他们的好意。咱们应该领受人家这番好意,赶紧派人去跟他们讲和才对。”齐庄公同意了。这么着,齐国又加入了联盟。

  齐庄公虽然加入了联盟,他可不愿意屈服在晋国的势力底下。他一个劲儿地等找勇士,操练兵马,打算跟晋国争夺霸主的地位。他不大注意文臣,可是特别尊敬武士。这时候,他手底下已经有了些个大力士。他一听说晋国大夫栾盈[栾书的孙子]手下有个大力士叫督戎的,他能手使双戟,左右连着扎,谁都不是他的对手。齐庄公就想:“怎么能把他收过来才好哇!”天从人愿,突然有一天,栾盈带着督戎和别的几个勇士上这儿投奔齐庄公来了。齐庄公欢天喜地地迎接他们。栾盈见了齐庄公,哭着说:“我受了天大的委屈,如今弄得无家可归,请君侯作主。”

  栾家辈辈在晋国的朝廷里占着挺重要的地位,就像赵家、郤家、魏家、智家、韩家一个样。白从郤家灭了门之后,栾家的声势就更强盛坦来了。俗话说,“树大招风”。晋平公和几家大臣们,像范家、赵家、智家为了要保全白己的势力,都想把栾家灭了。他们大伙儿想出一个罪名来,就是从前栾书谋害过晋厉公,所以他的子孙们应得治罪。栾盈的一家子呐,一来为了声势太大,少不了给国君猜疑;二来位份太高,难免有傲慢得罪人的地方。因此,一群冤家对头都趁这机会附和着晋平公来整治栾家。栾家的家族、亲戚都给抓去,杀的杀,押的押。只有栾盈和几个近身的勇士跑出去了。

  栾盈逃到齐国,正赶上齐庄公一个劲儿地搜罗人才,打算跟晋国争个上下高低。他安慰栾盈说:“我准帮助你,叫你能回到晋国去。”

  公元前550年(周灵王22年),齐庄公打发栾盈先上曲沃去和先头一些跟栾家有交情的将军通了关节,自己再发大军作为后盾。栾盈带着督戎和齐国的一队人马,往曲沃进发。他们挺容易地把曲沃占了作为立足点,然后再从曲沃出发,一直打到绛都去。那督戎真是个勇士,凡是碰上他的不是给他杀了,就是给他打跑了。他一连气打了几个胜仗,一直快到绛都了,吓得晋国的将士们都不敢跟他交手。

  赵武手下的两个将军,解雍、解肃哥儿俩自告奋勇地对赵武说:“光是一个督戎,怕他什么?他就是三头六臂,我们也应该跟他拼一拼,哪儿能不去跟他交手呐?”赵武答应了他们。督戎正憋着一肚子劲头没处使去,一见两个将军出来了,正对了他的口胃。他一个人两枝戟对付着两个人,好像淘气的孩子逗小狗似地,越玩越高兴。赶到他玩得不耐烦了,就一戟把解雍扎死,顺手又望解肃扎过去。解肃跑得快,督戎没追上他,气呼呼地站在城门外头嚷着说:“有本事的多来几个!你们一块儿出来,也好叫我省点工夫!”城里的人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范匄和赵武都打了败仗,非常着急。那天晚上急得范匄直唉声叹气的,旁边有个伺候他的奴隶叫斐豹,低声下气地对范匄说:“我本来是屠岸贾家的手下人,因为屠岸贾全家灭了,我被官家没收,当了奴隶,一辈子不能出头。要是大人开恩烧了丹书[奴隶的文书],让我有个出身,我准能把督戎杀了。”范匄正在紧要关头,也管不得奴隶不奴隶,就对他说:“你要真能把督戎杀了,不光不叫你当奴隶,我还要在主公面前保举你呐。”

  第二天,斐豹拿着一个大铜锤,去跟督戎对敌,对他说:“咱们大伙儿不用兵车,也不准别人帮忙,只是我跟你两个人,双手对双手,家伙对家伙,拼个你死我活,好不好?”督戎说:“好!”他们两个人就像打擂似地对打起来了。一个勇士对一个勇士,一个铜锤对两枝戟。斐豹早就瞧好了一个地方,那边有一道矮墙头。他对打了一阵,就往墙头那边跑去。督戎赶紧追过去。范匄在城头上眼见斐豹又完了,急得脑门子上的大汗珠直往下掉。斐豹跳过了矮墙头,督戎也跳进去了,没提防斐豹藏在里头,让督戎跑过去,然后提起那个五十二斤沉的大铜锤,从后头打过去,恰巧打在督戎的脑袋上。一个大力士就这么给他暗算了。斐豹把督戎的脑袋砍下来,回身又跳过墙头。范匄一见斐豹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知道已经打胜了,就开出兵车,冲过去。栾家的士兵一见督戎被杀,跑的跑,投降的投降。逃跑了的人跑回栾盈那边,急得栾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带着残兵败将跑回曲沃。那时候齐庄公的大军还没到,栾盈手下的人越来越少,晋国的兵马越来越多,不到一个月工夫,曲沃也守不住了。栾盈和他手下的人都给范家和赵家的人杀了。

  斐豹立了大功,范匄烧了他的丹书,他就不再是奴隶了。

  那边齐庄公打发栾盈走了之后,慢条斯理地发出兵车去接应。他想一举两得,沿路再抢些地盘。因此,栾盈在绛都攻打的时候,齐庄公正在侵犯卫国的边疆。赶到他到了晋国的边界上,栾盈早就全军覆没了。他后悔错过了时机,只好回去。可是他这么一回去,拿什么作交代呐?他要做霸主总得争点面子回去,才像个样儿。他就留在边界上,操练兵马,搜罗勇士,再预备去侵略小国,建立威名。临近的莒国可就做了他建立威名的垫脚石了。

  齐庄公发兵去打莒国,莒国的国君黎比公不能抵杭,打发人去向齐庄公求和,说:“我们情愿年年进贡,做个属国。”齐庄公同意了,当时就下令退兵。从此,莒国就属于齐国了。

  评:斐豹要求烧丹书的故事很大的意义在于它证明了丹书这个东西在历史上的存在。现在在很多的小数中还经常出现“丹书铁劵”一词,可以看做丹书这个东西的发展。所谓丹书,实际上是一种契约证明,在中国,更多的是以国家机器保证某些人利益的证明书。比如斐豹的丹书,就是迫使他作范家奴隶的证明,是套在他身上难以摆脱的枷锁。一旦他想逃脱做奴隶的命运,必然会受到国家机器的碾压。所以他才会以烧丹书为条件,拼死与督戎一战,以获得自由之身。

  若是正面对战,一刀一枪,斐豹肯定取胜无望,所以他耍了一个诡计,割掉了督戎的脑袋。虽说胜之不武,但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是为了取胜无所不用其极的对阵。所以斐豹虽然手段不光彩,但获胜的他并未受到史家的指责。倒是督戎,正应了“善泳者溺”的道理,正面对敌固然他是无敌的,但架不住有人侧面暗算。虽然足够强大,但上阵对敌亦不可有一丝大意,保持谨慎警戒才是王道。

  郤家、栾家的灭亡意味着晋国世卿公族间内斗的进一步加剧。这种内斗必然伴随着外国势力的介入,谋取利益才是斗争的根本。其实郤家、栾家和最后得胜的赵韩魏三家本身差别不大,只是那三家对待百姓更宽厚一些罢了。中国的所谓“民贵君轻”往往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体现的,其中的血腥残酷在以后的历史中不断的上演直至今日。是否要改变这种方式,如何改变在今日仍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值得所有国人用心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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