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夜实录

  暮秋的生活平静如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浪花的激情。

  站在日历面前,神秘的万圣节犹如一只可爱的小猴,在树梢上频频招手。

  送走黑暗迎来黎明或者跟着日落走入夜晚,无聊就像一根绳缚住我不安的心,当听到远道而来的西方万圣节在敲打城市的大门时,我的心就像一只停在船头张开翅膀的侯鸟,想要一飞冲天。

  今年的万圣节,我决定在锦绣中华景区玩“迷情”聊斋夜,要玩狠一点,要玩真的,我突然想看鬼!

  锦绣中华是个偌大的园林景区小村,里面都是风景名胜古迹、乡村民居建筑景物,《迷情聊斋夜》节目设计师安排在这里演出,恰到好处。《迷情聊斋夜》主要节目包括:黄泉路招魂、灵异街坊、咒怨浴室、食人731、丰都鬼城、孟兰盛会、倩女幽魂、古墓厉影、婴骨花园、开心鬼乐园、夺命山谷等,各有特色。

  (一)

  灵异街坊

  傍晚,我特意单身上阵,沿着路灯点缀的深南大道拐入锦绣中华景区。今夜的游客真多,广场上黑压压的一片,听着广播介绍注意事项后,一支烟花在半空散开,大家潮水一般拥入大门。

  大门里面,发放面具,荧光角,长假发的工作人员就开给大家递上礼物打扮一下。遥望前方圆圆的月亮羞着脸躲到云朵后面,渗出一滩淡淡的灰白。黑森森的大树林里,微微亮着白光,矮山上碉堡似得古屋,楼塔若隐若显,四周很宁静幽雅,只有游客的脚步声和少许窃窃私语。然后走下一条石梯,路灯全部突然熄灭,开始慢慢亮起绿色小灯,小灯旁边就是一个鬼怪面具在晃动,一个、两个、三个接着打开,如同飘动的走马灯。绿色的灯光映着路旁的树叶,树枝上挂着一条白色布条在飘,上面是黑字:灵异街坊、黄泉路远。一阵风吹过,就在不远的前方传来一声乌鸦竭斯底里哀叫的声音。我裹紧上衣,跟着前面的人一步走一步看试探着向前,生怕踩到什么水池或者石块,回头长长的队伍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匍匐前行,上面一闪一闪的是荧光面具和夜光牛角。一会儿来到一棵百年榕树下面,两围粗的树干足有一丈多高,枝叶茂盛如房屋宽大,倒生的树根密密匝匝垂直而下,如魔鬼的头发。往前一小步,两边绿色小灯即熄灭,大树底下的烟雾器开始喷出浓浓的白烟,嗤嗤作响。顿时,四周烟雾缭绕极似仙境,步履轻盈,原来被雾气包围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趁着蒙蒙的月色,听到哗哗流水声,是个直立泥壶小瀑布,下面一个小水潭,水面冒着白烟,似雾非雾。突然,水面扑通一声,山上掉下一个白衣人,手拿一条白布条,重重坠入水潭里,溅起一米多高的水花。我心里一惊,往前探头一伸:是个稻草人,“假的!”我虚惊一下,白布条上写道:招魂使者。“来、来、来……”不知道哪里传来长长的回音,接着就听到前面不远处阵阵女子尖叫的声音,声声真切,恐慌之极。像是水里的稻草人在叫唤,更像是地狱使者在招魂。

  回过头正要前行,前面飘来一个没有脚的人,长长的白发,长长的白衣,苍白的脸上没有眼睛鼻子五官,右手挚一支红色蜡烛,烛光微抖,左手拖着一口深红色棺材,前面一个黑色寿字,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冷冰刀刺向我们的眼睛。“哇——!是鬼呀……”我大叫一声,倒后一步,伸手往后慌乱一抓,“没有人,后面的人呢?”东跑西散了,不过很快又有许多好奇的青年男女游客蜂拥而至,有些甚至想拍照。我定了定神,凑过去看了又看,白衣鬼将手一伸,拿着蜡烛转个圈,好像发现了我们一般,然后丢掉蜡烛,左手放下棺木,闪到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指了一下棺木,棺木便有了灵气,传出砰砰的踢木板声音。一下子,木盖吱咯一声松动一下。看到棺材奇怪的摸样我好紧张,手心都捏了一把汗。接着,里面“啊……”的一声,如猛兽发威,地动山摇。整个盖都掀了起来,跳起来一个人,黑袍长袖,披头散发,青面獠牙,张开血盆大嘴,舞着修长的指甲冲向我们……,不知道那个女子“哇,僵尸!”竭斯底里尖叫一声。大家抱头鼠窜,四处逃散,我紧靠大树,无路可逃,看到僵死步步逼近,我真想爬树或者遁地溜走。慌乱之余,我听到后面又大喊大叫:“好多鬼啊!”只见后面人堆里闪出一个白衣驼背老头,浓密的白发遮盖着脸,瘦小的手拄着一根竹棍,竹棍头上挑着一块布片,上面写一个:魂。另一只后提一只黄纸灯笼,灯笼里面点着小蜡烛,外面贴一个黑色冤字。缓缓前行,走几步就停下来,耷拉着脑袋张望一下,跟许多人一样,像是在找寻什么。我心里闪出一个念头:这又是一只鬼!后面还有一个黑衣骷髅,白色头颅,白色肋骨,白色手骨腿骨,轻轻飘来,不知道哪里在喊:“拿命来,索命来……”

  一个、两个……一下子好多鬼啊,我都不敢抬头,似乎一抬头就会步入鬼门关,从此黄泉陌路人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下意识在大腿上捏了一下,又麻又痛,双手捂着头向前面跑去,期间不知道多少怪异的身影在左忽右闪,绿眼珠的、红嘴巴的、白头发的就跟密密麻麻的游客混成一片。我一口气跑到一个很大的牌坊底下,往地上一坐,身子抖得像风里的树叶,好久方才松了一口气,似乎感觉耳后还有声音在响。抬起头一看:灵异街坊。诧然明白:这些“鬼”就是街上安居乐业的居民。这条街也是一条只许前进不可后退的黄泉路,跟这个迷情聊斋场景相似,奇思妙想安排大家有进无退。

  我正迟疑了一下,是否继续前行,看到不远有个门,门口有个白色灯箱:咒怨浴室。就向前走去。

  (二)

  咒怨浴室

  听迷信的人说:灵魂升天后便要在第七天洗净身。不知道是否跟这个浴室有关。

  工作人员安排游客在浴室门口排成长长一条“弓“字形队伍,看来想参观浴室的人还真不少。可能考虑到仿真效果别出心裁吧,每次只放10个人进去。

  这是个地下浴室,外面两边的芭蕉叶被冷风吹得吱吱响,绿色的小灯映照着浴室门,门口一张桌子上放着恐怖录像,声音效果也很好。里面一片漆黑,冒出滚滚烟雾,如一口热气腾腾的水池,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越是神秘,就越让我想去看个究竟,心里像揣只青蛙。

  走下几个台阶,进入黑洞洞的浴室,里面阴风阵阵,黑布飘摇,烟雾弥漫,不时传出尖叫的声音。一边扶着墙面,一边左顾右盼寻找着什么。拐角处亮着一盏微弱的绿灯,只能照亮1米远,下面是个储物柜,柜上挂着几个鲜血淋淋的手臂。正要向前去看时,突然柜门自动开了,伸出一只头,脖子上滴着血,然后很快又缩回去了。我抖了一下,来不及思考,另外一个柜门又开了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乱抓,差一点就抓到我了。更可怕的是下面又同时弹开一只柜门,伸出一个手一样的东西,勾住我的右脚,我下意识一摸,“哇哇!”是骨头,冰凉的骨头,吓得触电一般跳了起来。闪到对面死死拉住黑幔布,像找到救命草一般。背对着柜门里面的鬼怪,慢慢往前移动。里面传出水滴落池的咕噜声音,每一清脆婉转,和着一些怪叫声音盘旋室内,感觉房子大了许多。侧身进入一个灰白色的大房间,脚下被什么绊了了下,低头一看是无数血迹斑斑的衣服。这是一个大浴实,四周无数个小浴房,房门紧闭,门缝里冒着白烟,寒气逼人。中间一张长凳,上面有白色浴巾,白色衣服,拖鞋,上面坐着一个长发女子,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脸色死灰,冷若冰霜,拨开烟雾,脸上一朵黑色花朵栩栩如生,眼睛一动不动。我好奇一问“小姐,你还不走?”她纹丝不动,心里一想:“不对劲,这里坐着不冷吗?”,仔细一看,跟大家不一样呵,没有脚啊,“哇!我的妈啊,女鬼啊……啊!”我吓了一跳。快步走开,房顶上滴着水,水滴掉到我脖子上,像冰块一样,禁不住一颤。我裹紧衣服,沿着一个指示牌找到出口,离开地下浴室。

  走到外面的路上,整理了一下潮湿的衣服和头发,天上的月亮正微微红着脸。远山近水模糊可辨,晚风吹动绿色路灯的微光,倾泻在浓密的灌木丛里,给园子里的秋夜增添了几份寒意。

  食人731

  前面一条石板桥,桥上的三三两两的人都朝一个方向走去,不时还有人说:“这里的鬼不恐怖,不过瘾,要是有鬼吃人就好玩了……”刚说完,就可以看到桥头一个屋子,不知道有多长的屋子,门口亮着几个字:食人731医院。白灯下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插在门框上,下面就是排队的游客和介绍短片录像。

  731医院的门很小,需要低着头,侧身方能进入,穿过一行黑布帷幕缝,钻入白色房间,里面是白色的世界白色的暗暗小灯,地面漆黑一片。第一个房间是诊断室,一个白衣白帽的女医生端详坐在桌边,带一副眼镜,脖子上挂一个听诊器,一动不动。桌面上一本,一杯红色的水。走近一看:医生嘴唇苍白,眼睛木纳无神,表情冷漠,身后居然是腾空而坐,天啊!没有凳子?杯子里红色的,不是水,是血!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还是鬼医生吔!正要掉头走人,忽然身后闪出一个白衣护士,白色天使服饰,白色口罩,一手拿着病历,一手拿着巨型注射器。贴近我的脸,我差点碰着她的鼻子,我分明感到:她没有呼吸声。她说:“你要打针吗?”“哎呀,鬼啊!还是活的,活的……”我想喊,但是没有喊出来,眼睁睁瞪着她,只见她慢慢举起针筒就要往我身上扎,我大叫一声拔腿就跑,怕跑慢了丢了命。刚刚跑进下一个房间,就去一个黑发白衣女子装了个满怀。随着扑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她顺势倒下。我刚要去搀扶和道歉,却看到她慢慢起身,拾起一个断掉的手臂,还滴着鲜血,低着头毫无痛感,抓起手臂就啃,满嘴的鲜血流在白色衣领上,清晰可见。我惊呆了:这就是吃人?她看着我停下嘴:“你也来一口吧!”说完递来血肉模糊的手臂,甩一下凌乱的黑发。我浑身毛骨悚然,差点要跳起来了。正要逃去,却被她用脚勾住,挣扎了一阵,冲向下一个房间:实验室。

  实验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桌子上盖着白布,上面三个密封圆形玻璃缸,里面是药水浸泡的器官标本,第一个玻璃瓶装的是心脏,拳头那么大。第二个玻璃瓶是装的是肝脏,褐色的肝脏,染红了水。第三个玻璃瓶装的是大脑,大脑上血管分明。如果猜得没错:这些都是人体器官,但是苦于无人对证。一会儿冒出两条蜈蚣爬上来由爬下去,看到这个千脚怪物,便不敢去触碰这些玻璃瓶。忽然听到隔壁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剪刀和镊子掉落在盘子里。我走向下个房间,门上亮着三个红色:解剖室。

  解剖室是个红色灯光的房间,里面一张床上躺着一个赤裸上身的“病人”,床前是一个身穿绿色衣服,头带绿帽,脸系白口罩的主刀医生在忙着给病人动手术——开腔剖肚。见他一手拿着白霍霍的手术刀,一刀朝胸口扎下,病人发出“啊!”凄厉的呐喊声,顿时血流如注,然后往下一拖刀把。即见心肝、脾、肠肾混着鲜血冒着热气,病人的嘴还在一张一合,艰难呼吸呻吟着,眼睛微闭。似乎闻到阵阵血腥味。曾以为这种血腥暴力的惨绝人寰场面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谁知道今天会让我亲眼看到这无比残忍的肢解现场直播。由不得我一阵反胃恶心,肚里随即翻腾倒海般难受。当医生剪下心脏,提起来要入嘴食用时,我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哇啊……”呕吐起来,晚上吃的食物,甚至中午吃的米饭也好像吐个精光,真是难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像鬼医生就听到了我的存在,慢慢转过身,丢掉手中鲜血淋漓的心脏,举起明晃晃的手术刀朝我捅来:“轮到你了……哈哈!”我眼前一片黑暗,像一股强电流从头到脚流过,感觉头发都根梗竖起,浑身起鸡皮疙瘩。“完了,劫数难逃了!”我想,慌乱中,我紧紧抓住医生手上冰凉的刀,不记得是软的还是硬的。感觉自己连滚带爬丢了魂一般逃离手术室。我想“又是两个活生生的鬼,好恐怖……”站在包扎室门口捂着胸口,不记得自己有多么狼狈。

  走进白色的包扎室,我低头看了又看胸口,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巡视房间四周,青烟弥漫,一个大金属箱,中间一个抽屉敞开着,微微露出紫红色的光,里面横七竖八放着几个手臂和脚掌。墙角立着一个男医生,足有2米高,身穿超长白大褂,带白口罩,一手拿着大剪刀,一手拿着线走近金属箱,开始跟里面的手脚缝线。看这个专心致志的医生,没有留意我,我便蹑手蹑脚朝后面走出。刚踏出一步,不小心踩到一个老鼠,“吱”的一声跳到我膝盖上,跑了。我突然一阵心跳激烈,身冒冷汗,哆嗦一下,发现自己想叫都没有胆量了。就这么一个老鼠的声响,便把里面的医生惊动了,转过身,舞着大剪刀,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你总算来了……”他开口说话了,声音沉重悠长。我发现他竟然没有耳朵,直觉告诉我这肯定又是鬼了。他一步一步逼近我,我正视着他,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背着双手贴着墙壁退出后门,以为外面就是太平盛世了。刚好踏出一只脚,只见这个牛高马大的医生一跃,扑了过来,我双腿一软,“啊!”的一声,发出竭斯底里的呼喊,一屁股坐在地上。高个子医生四处张望了一下,可能太高了没有发现我的影子,我慢慢起身。就在这时,突然闯出几个惊慌的黑影,我以为又是医生来了,飞也似得仓惶而逃。

  一直到大路上,才发现后面的黑影是三个逃出的女孩子游客,现在的我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那么美丽的女孩子也把我吓坏了。

  外面天宽地大,幽蓝的夜空如茫茫大海,几枚星点有气无力地眨着眼,月亮露出半边脸,冷冷的月光倾洒一地,落地无声。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影子,如一片竹叶,没有重量,轻轻一阵风就将我吹向前面的大树林,树林底下一个木门,门上面一盏灯一块黄色的匾:丰都鬼城。

  (三)

  丰都鬼城

  轻推丰都鬼城的木门,里面理解传来一阵怪笑,是那么的肉麻,听得我汗毛竖立,跟随而来的又是浓浓的白烟,差点呛着我了。翻开一块白布,里面就是一层大黑布,两边开。不知道是里面有人走过,还是风吹过,黑布晃来晃去。

  我轻轻撩开黑布,屋里发出幽蓝的光,蓝光下阴风习习。一张桌子就横在面前,上面摆放一些无字书,一个竹子签筒,一条皮鞭,一幅木枷锁,一把弯刀。上面墙上挂着一块黑色的匾:公正严明。“莫非?这就是地狱。要不怎么会有刑具?”我问自己。正好奇去碰一下这个写有“斩”字的签,突然里面深处传出几声尖叫,手便下意识缩了回来,生怕触动什么机关似得。绕过判官桌,就进去下个房间,上面吹下一条条长短不一的白布带,在一闪一烁的蓝色灯光下飘来飘去。一下子,一只巨型蜘蛛从天而降,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然后就跑开了。我一惊出于本能反应,抓住白色不带试探着前进。没多久,感觉手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爬行,我一抬头:蝎子!一只大蝎子在手上挥动着长长的触角,屁股翘得老高。看到这只怪摸怪样的爬虫,我拼了命一般甩动手臂,两只脚乱跳了一阵。然后匆匆朝门口走去,突然脚下好像踩到一个人一样,低头一看,是一只黑衣长发怪物,煞白的脸上没有眼睛,嘴巴张的大大的大叫一声“嗷嗷”发出凄厉的尖叫,抱着一只脚缩成一团,可能是被我踩痛了。然后变魔术一般,将脚摘下来,举过头顶要朝我砸来,我头一歪,闪进门里。还来不及抬头就被一个冷冷的东西撞了一下脸上,好像这个角度是设计好了一般,探头一看:是一只手,吊在布带上。我马上往墙壁里面一闪,屈着身子慢慢前进。隐约可见前面就是一个灶台,上面一口铁锅,锅底下是火红的火苗,锅里煮的是手掌,脚掌,头颅等,沸腾的水冒着白汽。灶台前面是一个白发老头,佝偻着身子,不断地往灶里添木柴。通红的火苗映照着他的脸,瘦黑的脸上眼球蹦出,吊在眼眶上垂了下来,可以看到眼眶如两个干涸的黑色小洞。宽松的衣服里裹着一个奇瘦无比的躯体,在微微抖动,瘦削的手跟干柴很相似,难于分辨。我无法再看下去,怕这个老头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拉去当食物一般煮或者当木柴一样烧火。我犹豫不决,心里挺矛盾。因为我无法判断前面是否还有鬼怪,进退两难。就在这刻,后面一阵风,一个长眉光头和尚带着两个蓝衣小尼姑,腾云驾雾而来,只见他身披袈裟,手拿佛珠。飘移在我面前停下,然后跟我礼貌地鞠了一躬“施主,有何贵干……”。我一看他光秃秃的头顶上,活生生的大脑在微微搏动,脑血脑浆如红色的豆腐一般。“哇——哦……”我心里一酸,一阵恶心,可是始终没有吐出什么东西。透过模糊的视线,和尚与小尼姑都没有鞋子没有脚。刹那,我不知道那里来的勇气,直起身子就往前方走去,其实这个情况下就算是火坑也会跳的,那样总比被和尚收徒安全一点。撩开下个房间的门帘,微弱的蓝光下,跪着一个长发囚徒,一动不动。衣服破烂,披头散发,肩上带着木枷锁,手戴手铐,脸上、胳膊上皮肉崩裂。旁边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被无数竖立锋利的尖刀刺穿,胸口躺着血,四肢张开活像一只实验室桌上的青蛙,动弹不得。床前一个木盆,盆里盛满水,是屋顶上的水滴,一滴一滴掉下来,声声入耳,好像滴到自己心里去了那么明显。“莫非,这就是地狱牢房?”我说。话未说完,旁边就变出一个身穿蓝衣,头戴白盖帽,蒙着脸,腰里斜挂一把刀的清兵,胸口一个兵字就知道是个小狱卒。他侧头看了一下我,然后就移到床前,床上那个人突然醒来,拔掉身上的刀头,拔刺一般,一下就爪子狱卒的一只胳膊。这时地上跪着的囚犯也站了起来,张开嘴巴“嚯……”的一声,张开双臂,随即枷锁手铐碎落一地,他也抓住狱卒的另一只胳膊,然后用力一拉,将狱卒一分为二。我尖叫一声“啊!”,将手捂着脸,无比判断是人打人还是鬼打鬼。我透过指尖,可以看出所谓的狱卒,只是一套衣服挂在塑料模特上,下面是一条黄狗,一溜烟跑了。当那个长发囚徒转向我时,我不顾一切往前面逃去,差点被门槛绊倒,身后不时发出狂笑怪叫的声音,让我头也不敢回出了鬼屋。外面是杂草丛生的小路,我一直跑,感觉总是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一般,我有多快它就多快,回头只有自己的影子。不禁笑自己愚:自己吓倒自己了!

  找个石头,坐了下来,晚风吹过树林,一片黄叶就飘落在我身上。一看表,时间不多,抓紧脚步走向前面的牌坊,如一座宫殿。大门上写道:阴界。

  (四)

  孟兰盛会

  阴界大门敞开,里面很宽很大一个广场,烟雾缭绕,叫声四起。脚刚想踏进去又缩了回来,生怕此路会通向西天极乐,永无反悔。后面的人一直在催:快快快!我几乎是被谁推了进去的。

  一脚跨过门槛,就进了鬼门关。大门内侧一个狗头人身差役朝我使劲敲了一声的锣,震耳欲聋,我脊背冒冷汗。然后拿起一把扇子朝我狠狠一扇,凉风重重扑面而来,惊的我手脚发麻。往前走几步,就是一座短短的拱桥:奈何桥。桥底下流水哗哗,书上说走过这条奈何桥,就是永无天日的阴曹地府了。右边是一张桌子,桌子中间放着一本厚厚的花名册,那是生死谱,记载着每个人的名字年龄,旁边就是一支毛笔和一支戒尺,用于签名打钩使用。桌子后面端端正正坐着一个人,凶神恶煞般的脸,头戴黑色乌纱帽,身披蓝色黄龙袍,一本正经的样子,身旁左右一个牛头马面的侍卫,显得庄严又肃穆。上面的墙上一块黑匾:阎王殿。我想这个就是阎王爷。桥左边就是一行衙役,个个长袍花衣,有手无脚,狰狞面目,手拿木棍,这些牛鬼蛇神看了也让人怕。他们见有人来就提前木棍往地上撞,众声齐说“签!签!签”,我当然明白让我在生死簿上签名,这样的蠢事我才不愿意干呢?我正想往奈何桥走,突然听到一声“啪”的声音,是阎王拿起戒尺重重抽了一下桌子,吓了我一跳:“想要我的命啊,我还不想那么快走呢?我不想离开这个烟火人间啊!”我想。只见阎王双手撑着桌角,身子微微往前倾,鼓鼓的白眼珠都要蹦出来了,嘴巴张开,露出一排尖牙。我一看大事不妙,马上跑过奈何桥。

  桥头,立着一个稻草人,身上写着喝孟婆汤字样,身边一张凳子,凳子上一只碗,碗里有水,我明白这就是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孟婆汤。这时我感觉后面有谁抓住我的胳膊,回头一看:是个衙役。他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那种碗,意即喝孟婆汤。我拼命挣扎,一阵狂跳,大叫一声:“救命啊,我不要又辣又麻的孟婆汤,我不要忘记美好的回忆。”抱着凡心未了的难舍情结。但是这样却无济于事,任我如何努力也是徒劳无功,因为这里的鬼听不懂人话,我差点绝望了。慌乱中我急中生智,心上一计:“鬼差大哥,你放了我吧,我喝,我喝……”然后我假装端起碗就马上倒掉,然后撒腿就跑,路上我听到自己心在哭:我居然把鬼都骗到了!

  跑了一段路,好像多了一些人。长长的一条街,店铺紧闭,淡淡的月色泼在路上,小树树影寂寥。路灯早已熄灭,上面挂着一块旗:孟兰盛会。风起旗飘,烟雾四起,鬼叫声此起彼伏……慢慢走着,前面一个白衣道人,头戴白色法帽,手挚白毛佛尘,飘然而至:“路上请留意众多风景。”说完离去,我看着背影,只见衣服没有裤子和鞋,又是一只鬼!走着走着,街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有游客、有鬼差鬼卒提着黄纸灯笼的,有打更的。来到一个亭子下,视线不是很好,里面有个白衣人在来回徘徊,两手交叉身后,拿一扇子。我伸过头一看:“哇!无头鬼!”无头鬼好像听到了举起扇子追来,我随即钻入人群里。来到一看树下,上面垂下一条长长的白布带,布带上吊着一白衣女人,披头散发,两眼翻白,脸若死灰,伸出一条长长的舌头,歪着头一动不动,看来是死了很久了。当我走近去看时,她突然动了一下手,摘下自己血淋漓的长舌头,如提着一条红色的带鱼。我大叫一声“吊死鬼,会动的,会动的!”我闪到一个戏台底下,低着头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时走来一个算命先生,书生模样,长衣白色学士帽,一手挚一块白布牌:神机妙算泄天机,一手端着抽签筒。在我面前停了下来,说:“看先生愁容莫展,想必定有心事,让我给你算一卦吧!”说完放下招牌,将签筒递过来。我觉得奇怪了“鬼还会说话?”,低头一看这个“鬼”还穿着鞋子,我一脚踢过去,把他踢得四脚朝天,哎呀哎呀大叫,原来是假鬼。正在庆幸自己刚才还算理智,戏台上面就喷出浓浓的白烟。跟着一个紫袍女子飘然而至,翩翩起舞,如雾里跳跃的一朵百合花。她挥动着长长的袖子,腰间的绸带划一个又美丽的圈,看不清她的脸蛋。我好奇走上去,她立即停了下来,伸出一只瘦长的手,抓住我的袖口,张开鲜红的嘴,红着眼睛:“我要跟你结婚……”“啊!鬼新娘啊——”我大喊一声,我奋力甩啊甩啊,“我不要结婚,我不要跟鬼过日子……”我心里喊了一千遍,却只有自己听得见。

  好不容易才脱身,走下戏台,忽见一个猪肉档面前围了一群人,上面挂着一盏小灯泡,桌面上摆着血淋淋的人头,排骨,案架上的铁钩上挂着肝脏和肠,还滴着血。一个带着斗笠身穿长衣的胖子,右手拿着一把屠刀比划着手势。然后就朝桌上砍了下去,谁知竟然砍到自己的手上,“嚓”的一声手掌离身,却没有声音。然后将手掌翻过来看了又看,装进了衣兜了……“啊!!我的妈啊,是鬼屠夫——”我捂着嘴巴尽量不出声,以免砍到我的手上。我后退几步,又是一堆人,围着一个石磨,旁边坐着一个丑陋无比的人,青青的脸满是疙瘩,大大的鼻子,白色的头发,眼睛一大一小极不对称,没有眉毛睫毛,嘴巴张开,好像永远都合不回去。他静坐在那里,右手握住石磨手把,左手死死抓紧纸币,似乎一刻也不放松。低头一看:是天国人民银行的冥币!我一惊:鬼也贪钱!游人往石磨上丢纸钱,每丢一张纸钱,石磨就转一圈,如果停止丢钱,鬼也不会推磨。俗话说“有钱使得鬼推磨”大概就是这样吧。我摸摸口袋没有带钱,就拿一张白纸丢了进去,那磨就转一圈。接着一张、两张……纸有多快,石磨就有多快。最后,纸丢完了,拿起树叶就放下去,那石磨不动了,——假币也能区分?我真玩得过瘾,就想去拿他左手上的冥币,谁知道一拽那冥币,那手都掉了下来,鬼便发怒了,站了起来说:“还我钱,还我钱……”追过来,我丢掉手里的东西,顾不得那么多往人群里钻。我苦笑道:“自己再穷也不至于抢冥币吧!”,走到一棵大树面前,上面横在一块横木,横木上面挂着一个人,如一件晾着的白色长袍。走近一看低垂着头长长的黑发,盖住苍白的脸,双手张开被钉在横木板上,一条长长的铁链锁在左手与右手,双腿并拢垂下,光着脚……活像绞刑十字架上的耶稣。我正想研究他是如何钉上去的,“耶稣”突然复活了,脚一伸,向我踢来,我无力招架连忙退了两步,被他吓了一跳!“原来这个耶稣“复活”不是一件好事。”我不解。然后走到一个当铺面前,油黑的房屋,漆黑的大门,门口一条长长的铁线拦住,铁线上挂着一块白色被单,刚刚好挡住里面的人身体,露出一个头,黑发如丝,光着身子,手拿一块白纱遮盖重要部位。远看白皙的皮肤,苗条的身材,流畅的曲线,樱桃小嘴。见有人来,马上低下头,然后转了一个圈。“啊!后面又是一个女子,没有手,原来是双面人!不是人,是鬼!”我大叫一声,跑走了。“可能是只羞羞鬼!可能是衣服也被当掉了!原来鬼也有漂亮的。”我边跑边猜测。不多久,到了一棵大树底下,隐隐可见身边有一张白布在抖。踮起脚尖探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青袍女子在瑟瑟发抖,手里举着白布挡住脸,如风里的树叶一般。我好奇问道:“小姐你怎么了?”谁知她惊动一下,一扭头就跑到树背后“呜呜”哭了起来,那声音凄凄切切,断断续续,像只惊慌的小鹿轻啼。我跟了过去,慢慢掀开白布,看见她楚楚动人的脸蛋上,竟是两条血痕,原来她流的不是泪,是鲜血!她看了我一眼,马上倒了下去,两眼一翻,两脚一蹬,一动不动:被我吓死了!我丢下一句话:“原来是胆小鬼!”露出不屑的神色。

  然后走到一间喜铺屋,红红的房子,红红的大门紧闭着。门下面围了三四个女孩子在等待什么,我凑近一看,是一个化妆师给一个年轻的客人化妆。化妆师身穿红色旗袍,身材匀称,高高的发髻,白白的脸蛋上画一朵黑色的玫瑰花,嘴唇紧闭,表情阴冷。在聚精会神地给客人涂粉,上色。我端详着她稔熟的手势,一手端粉盒,一手拿着彩笔,三下五除二就画好了,看到客人脸上“雪白的粉脸,墨黑的眼睛,将嘴巴周围涂红,占了半个脸”,客人站了起来张开超级大嘴,哈的一声将我们都吓一跳,然后嘻皮笑脸地拿出相机咔的一声拍了一下化妆师,原来是个游客。我猜测这个可能是给新娘化晚妆的化妆师吧。看到这个人走了,我也好奇地坐在凳子上要化妆师帮我打扮一下,想去吓唬人家。谁在我一屁股坐下去,凳子晃了一下,是弹簧凳,我心一沉。她看了看我,抖了一下,“啊”一声把化妆师都吓了一跳,然后摇了摇头,半响才吐出两个字“你不用化妆,已经很丑了,你是我见过的最丑的人”,张开嘴巴,她根本没有牙齿,拿起手里的化妆盒就往嘴里塞,嘴一闭上,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嘴角流出鲜红的液体。我一看,脚都软了——鬼啊!女鬼啊!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站起来逃命去了。此刻又恨又气,心里很不是滋味,简直被她羞得无地自容。气鼓鼓的跑到一口井边,转念一想:也不能怪谁,人丑没有药医,但是千错万错就是不能出来吓鬼一跳……我伸头在井上照一照自己:头发散乱,脸无血色。忽然,水里咕噜一声,冒出一个泡,很快就伸出一只手,一个黑头发的白衣人哗的一声从水里跃起,我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呆了。那个人浑身湿漉漉地滴着水,头发紧贴着脸,脸上没有五官轮廓,然后在半空跳了下来“扑”的一声,瘫痪在地。我不禁大惊失色:“溺死鬼!!救命啊!”仿佛丢了五魂六魄一般骨头都麻了,过了一会儿,那“鬼”一动不动了,看清楚了,原来是穿衣服塑料模特,上面还有铁线吊着。

  我坐在那里望着地面,想:“完了,这回定要找个巫婆来给只见收魂了”。人群里不是传来打更的声音,前面一个更夫,后面一个清装士兵,手提一个灯笼。旁边都是花花绿绿的人涌来,眼睛告诉我:他们都不是人,都没有脚。是我现在的错觉:神思恍惚,草木皆兵!这个画面似乎比什么神婆巫婆都有效,我一看他们要走来,马上起身就走,脚下一个石块差点绊我摔个恶狗扑食。无意中抓住一个人的手臂,爬了起来,正要说谢谢,他却伸来一个烂碗抖了又抖说:“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我三天没有吃东西了!”说完拉我起来,我边抖边吐出两个字“没——没——”只见他弯着腰衣服褴褛,头发蓬松邋遢,好像十年都没有洗过,一手拄着竹棍,一手拿着碗,一手扶着我。我一想:“不对啊,怎么会三只手?”第六感告诉我:“鬼!是饿死鬼,这里不可能会有乞丐。”他正要拿我的手去啃,好恶心啊,我一拽,他立即放手,拿起碗就啃,然后递过来,“你也来一口吧……”真的是鬼!“要命啊……”我边跑边叫。顾不得那么多,跑向远处的火盆,速度过快差点踢到这个出口处的驱邪火盆了。

  逃出孟兰盛会广场,找到一棵大树底下坐着,发现自己好像历经一场劫难后的逃亡:牙齿都不由自主咯咯作响,两只腿也不听使唤抖着。我毫无方向感,良久起来,回看广场:烟雾缭绕,人山人海,白衣黑影模糊一片,怪声四起。——很累了,我真的有点懊悔悔选择“阴曹地府”走一遭。

  仰望天上,孤零零的月亮,正望着地上我呢,脚下树影婆娑,远处一只夜莺飞过大树,在园子上方的夜空画一道蓝弧。

  (五)

  倩女幽魂

  远远听到了张国荣熟悉歌声“人生路,美梦似路长……”声音低沉忧郁,那永远不会老的容颜和许多动听的歌曲都是我的最爱。一首《倩女幽魂》歌曲就从前面的四合院房子里面传来。心想有那么好听的歌曲,一定挺好玩。于是就排队进屋,游客队伍可以说是有头无尾,密密麻麻如蚂蚁搬家。轮到我时,半个小时过了。

  四合院在夜色里略显庄重,黑瓦白墙,墙上的八个脸谱上眼睛发着光,一边红一边绿,给脸谱带来一点活气。大门上方吊着一对白字灯笼,上面一只“奠”字晃来晃去。油黑的大门上面一个巨大蜘蛛网吊着一个白色蜘蛛,有草帽那么大。跨过高高的门槛,里面黑黑的微微透着月色,里面左拐进去。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白色神台,放一个红色灵牌:“聂小倩之墓”几个白字,一条白布带盖住灵牌上方,牌前就是两根已经点燃的红色蜡烛。想到小倩的身世,真后悔没有带两柱香来烧,心里默念:“小倩姐姐,千万别吓我哦,我只是路过的”一会儿,灵牌旁边就冒出白烟,不知那里传来阵阵哀乐,显灵了一般。旁边就是一条深深的走廊,巷字门口,四个身穿白衣的乐师在吹吹打打和一个披麻戴孝的人在跪着哭得死去活来。顿时唢呐声、铙钹声、锣声、嚎哭声混成一片。“是送别小倩吗?”我的心好乱,仿佛走进极度悲伤的眼泪世界国度里。然后就走入漆黑狭窄的走廊里,烟雾滚滚,刚刚好容得下一个人过,一面靠墙,一面是木围栏,木栅栏上都挂着有白布,外面都是不知名的小树密密麻麻。

  我靠着墙摸索着前进,抬头看看上面都是一条一条的绳子和树根,外面一缕月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映在地上,斑斑点点。这个场景很戏剧化,好像置身于倩女幽魂的电影里面一般。走了一会儿,一个门槛挡住了我,刚好抬起脚要跨过去,脚被什么接住了,一看是一个黑衣魔鬼躲在树下,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我大呼:“哇!妖怪啊!”,随即一跳,拉住一条树根把自己吊了起来,将那只手甩了出去。我死死抓紧树根,如同救命草一样,决定雷打都不放了。随后,走廊门口飘来一阵风,吹来一只白衣飘飘的女子,白纱蒙着脸说:“小倩来了……让路……”我一惊,“小倩,不要过来,我走,我走……”马上松手落地向前继续摸索着,隐约听到前面后面都有尖叫声,好像整个屋子都充满鬼一样,我前也怕退也惊。一阵风吹来,树叶动了一下,我立即往前冲,生怕又是怪物。走廊一拐弯,一块大白布挡住了,轻轻翻开白布,蹑手蹑脚侧身过去。一下子碰到一个人样的东西,凑过去一看:一个脸红眼红,大嘴尖牙的魔鬼“嘿嘿嘿……嘿嘿嘿……”笑着,举起黑黑的大手就要往我掐。我顿时血涌心头,差点晕过去了。好像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一般惶恐,“别……别……”歇斯底里挤出几个字,一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看到前面的路上空空荡荡,便屈着身子慢慢往前移动。

  前面是一个房间,开着门,门里一张桌,桌上点着一盏蜡烛,桌下一张椅子。椅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发出蓝光。屋里倒是很安静,这种情况下越是安静我就越怕。正要离去,突然门上方跳下一个白影,“嘣”的一声,是一个长发白衣,青面獠牙的怪物,见我就扑来,我灵活一闪,他扑了一个空,然后退进屋里去了。继续前进,又是一个门槛,撩开白布,正在预防和设想这次又会是什么。迎面就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白面书生站在那里,头戴圆帽,身穿长衫,眉清目秀,可谓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手拿一把纸扇,见我即作一躬,说:“小生宁采臣,见过客官。”“喔!喔”我应声,边说边走,奇怪!我怎么会见过这样的人呢?活见鬼了,不可能,一定是他弄错了。刚走到一个房门口,就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就载了一个跟斗。一看原来是两个女孩,头戴花冠,身穿清装花袍,浓妆艳抹,宫中格格模样坐在屋里伸出一只脚。见我到来,立即起身,做一个请的姿势要我入屋去坐。我瞟到屋里点着蜡烛,白烟弥漫的场景就慌,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说到去坐,打死我也不愿意去。见我不进去,身后被什么轻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就踏进里面木板上,随着“咔吱”一声,木板带着我往下掉进一个坑。一下子如跌入万丈深渊一般可怕,发尖矗立,心都跳出来了。“哇哇!”一声我尽力大叫,几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随即马上弹簧一般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就是那个书生惹的祸,见他要进来,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即往外面跑,跑啊,跑过书生,跑过两个宫女,跑了不知道多远,也不知道与多少陌生面孔擦肩而过,也不知道听见多少拼命尖叫逃命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样在这条长长的迂回曲折的走廊上穿云钻雾连滚带爬出来的。出了走廊,我扶住墙壁,瑟唳发抖,手里提着自己颤栗的影子上气不接下气直喘气,中间还差点断了气!

  经过这个院子,我摸摸头发上的汗水,完全相信真有鬼,是亲眼看到底铁铮铮的鬼,无论什么学派学说都推翻不了我心里的直觉。

  看到花白花白的树影在动,我就立即会杯弓蛇影一般警觉起来,作最后的斗争的。一路沿着做句号一般的白纱布和指示牌,踏着凌乱的脚步慢慢走出倩女幽魂四合院。

  微风吹过,路边的树叶瑟瑟作响,对我也是猫哀狼啼,风声鹤唳。

  出了四合院,这个大院子又恢复了原来的神秘,哥哥的歌声仍在院子上空盘旋,活像一只不肯离去的老鹰,刚才的我犹如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噩梦。沿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拐个弯就到了一个古老的石洞面前,上面写道:古墓厉影。

  (六)

  古墓厉影

  外面,月色冷清,浓浓的雾笼罩着园子的每个角落。面前的石洞如一个猛兽巨大的嘴巴,冒着白汽。下面的电视录像发出夜猫悲鸣,豺笑狐叱的怪叫,听了让人心寒。

  走入洞里,下去一个长长的台阶,里面有房间那么宽,阴风阵阵,深不可测,冷气逼人。上面的火把可以照亮洞里的景物,放眼一块黑布挡住了视线。轻轻掀开黑布,探头进去,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黑色布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一般。刚走几步,头上传来“叽叽”的声音,抬头一看,上面的石板缝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像无数敌军个个虎视眈眈,盯着我,这些吸血魔王幽灵一般的细细的眼,泛着白光如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我身上,打了一个寒颤。突然火把灭了一些,洞里就黑了下来。前面又是一块白色的布垂了下来,伸手翻开白布,一只巨大冰凉的手像铁钳子一般抓住我的手,一拽就进去了。我抬头一看,是只高高大大的没有头的鬼啊,白色衣服血迹斑斑,两只大手像蝎子爪一般,就像伸向我,千钧一发之际,我退了两步,只脚陷进去了,冷冷的,提起来一看是水!我顾不得这些,继续往前跑,风更大了,吹动上火把的火焰噗噗响,如千军万马追来一般。里面冒出来的烟模糊一片。石洞深处的猿啼悲声,怪叫声时远时近。

  踩着松软的地毯,走入下一个白布隔着的小室。刚进去,突然,里面飞出一只蝙蝠,从我身边擦过,吓得我往内侧一闪,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撞了一下,低头一看:一副巨大黑色的棺材横躺着身边,盖已经打开,里面躺着一个古代的官员。头戴缨官帽,铁青的脸上贴一张黄色的符,嘴里含着什么东西,身穿清朝时代的官服,手掌上爬着许多苍蝇。我倒是明白一点:这具尸体不会动的,除非动了他。我边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生怕它对我构成威胁,一边慢慢朝前走,突然“咕……喔……”的一声传来,低头一看,是踩到一只田鸡了,“冬天还有田鸡?”我觉得奇怪。好像感觉旁边还有一只田鸡叫了一声,转头一看是棺材里官员嘴动了一下,然后跳出一个黑不溜秋的田鸡,露出两只长长的獠牙。随即,官员吹了一口气,黄符就飞走。他触电一般睁开绿色的眼睛,然后抬起僵硬的手,身体如磁石一般立了起来,跳出棺材。“活了,不妙!”我想,“不是官员啊,是僵尸啊!我的妈……”我大叫一声,觉得空气有着无比强大压力勒紧我,我快要窒息了。看着他锋利的指甲,嘴里尖尖的獠牙,步步跳来,我两耳失灵,六神无主,顿时浑身没有知觉了。突然想到电影里的一个镜头,主人公遇到僵尸,就双手捂着鼻子不出声就行了。我照着一试果然有效,他就找不到我了。然后我玩着腰走向下一个黑布隔着的小室,刚刚走进去。上面跳下一只绿眼睛黑猫,“嗷……”的一声把我惊了一下,屁都凉了。这一声猫嚎声,倒是提醒了后面的僵尸,一步一步追来,我起身就跑,可是这个软地毯就好像是沼泽地一般,任凭我怎么使劲蹬都是那么无力。我无法想象是怎么样走出那个小室的,等我回神过来时,身边有一个身穿黄衣,头戴黄帽的道士,右手拿着一把木剑,左手拿着铜铃轻轻摇了一下。后面就没了动静,只听到风在耳畔吹过。我想找到救命恩人一般看着道士,他长长的眉毛,长长的白胡子,举起一只手“请你拉我起来吧!”我恳求一般说,但是声音细如蚊子。他开口说:“我是人!”我想:你就是鬼,我也没有力气跑了。只见他说完,手往脸上一抓,脸皮便撕下了,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张开嘴巴“啊……”的一声怪叫,响遍石洞,回音萦绕,如鬼哭狼嚎一般恐怖。我听了毛骨悚然,“哇!是鬼啊……画皮啊……救命啊!”我叫道,欲哭无泪般难受。

  我连蹦带跳才跑到下一个小室,一会儿,来了一个工作人员——保安,递来一张纸,我接来抹了一把汗。低头一看,鞋带都松了,鞋子全湿了,赶紧系上。静下来想到这个道士强盗极了,混蛋极了,虚伪极了,可恶极了。我就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恼羞成怒。气得我咬牙切齿,挽起袖口,握紧拳头,发誓与他势不两立。墙上的火把,呼呼作响,好像是鬼在笑。

  良久,我站起来慢慢前行,看到前面是一个矮矮的门,里面微微亮。忽然听到里面有铁链的声音,我以为是到出口了。快步钻入门里,里面比较宽敞,墙壁上有个小房间,外面是木栅栏一般的门,仿佛传说里的地狱之门一般,里面关着两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囚犯,长长的锁链,锒铛声响。他们手抓住木门拼命摇,拼命喊:“冤啊!冤啊!放我出去……”一声尖厉刺耳,好惨啊!我一听:莫非是冤鬼?他们看到我来了,使劲一推,木门哗啦一声倒下,两个囚犯朝我袭来……我一看,落荒而逃。

  逃到下一个小室,里面只有一个女子抱着琵琶,只见她螓首蛾眉,朱唇玉面,黑发如瀑,长衣飘逸,彩带轻盈,俨然一个绝世美女。看我来了,立即弹起琵琶了,声声凄切,如哭如啼,我心里揣个小鹿,跳得慌,再也没有心思欣赏音乐,包括她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仪态。然后她踩着轻盈的步子走过来,正要说什么。我一看她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尾巴,我想:是狐狸精!她张开嘴说:“你想听歌吗?”露出两颗尖牙,我才发现她是如此的丑陋。看着她慢慢拨弄琵琶,我说:“你弹吧!”然后伺机逃出。

  踩着草地一般的地毯,好像脚下趴着一千只老鼠,我深一脚浅一脚奔跑,不记得样子有多么难堪。洞口微微发亮,我好像看见天堂一般心里定了一下。就在这时,突然闪出一个绿头发绿眼睛的僵尸横堵在洞口。“天啊!又是一只僵尸,天煞的!”我埋怨道。他一步一步“怦怦”逼来,那獠牙,那锋利的指甲,吓得我:“哇,我服了。”直哆嗦。此刻我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四面楚歌,正是英雄穷途末路之感,恨不得挖地三尺逃去。最后,我脱了一只鞋子扔过去,那僵尸灵机一闪,便不动了。我才跑出洞,隐隐听到洞里还是狐哭狼悲的声音。

  找个宽敞的地方蹲下,我几乎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了,如一条丧家之犬,无人问津。此时,风吹草动,我也会以为又是妖孽作法。我多想尽快走出这个可怕的魔鬼世界,可是发现自己失去记忆,甚至无法记起回去的路,月亮爬得老高,晚风吹动梧桐树叶,惊起寒鸦“哇啦——”一声,如一把利剑划破幽静的夜空,夜深了。

  一会儿,前面的屋里又传来熟悉的哥哥《倩女幽魂》歌声。我一听到这歌声,立即有精神百倍,摸了一下短发,大步朝倩女幽魂屋里走去。

  房屋依旧是黑洞洞的,白纸灯笼在晃,一只白蜘蛛与一只黑蜘蛛爬在屋檐下张牙舞爪。里面的哀乐阵阵。我拉紧衣服就进入小院子里,旁边的一棵树在微微抖动,我感觉不对劲,肯定又是鬼在作怪。马上一脚踢过去,“咩咩——”的一声,差点把我吓一跳,是一头黑色的羊躲在后面,头上两只尖尖的角,看到我踢了它一下就要杀过来顶我。我觉得挺纳闷: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鬼屋里还出现了畜牲?继续前进,里面巷子门口的几个乐师不再吹那些送终的哀乐,而是在诵经作法。看着他们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就是好笑,又是摇铃铛,又是挥动桃木剑,又是撒纸钱,又是念一些咒语……我正要往前去看,只见其中一个道士拿起手中的木剑,“嗖”的一声朝我刺来,我马上掉头就往巷子里赶。一脚踏进巷子里,迎面就是一个长发女子在眼前飘过,我一看:黑发披肩,粉脸杏腮,白色长裙,一直打量着我,分明就是聂小倩。后面的灵牌上明显写着她的名字,我马上有了主意,一手拿起蜡烛,说:“小倩,我来了,你在哪里?我是宁采臣……”我拉长声音。当烛光快要碰到她的时候,她生气了,挥动了一下袖子将蜡烛吹灭说:“你不是宁采臣公子,你是坏鬼!我走了。”然后就消失了。我心里一阵惊喜:“鬼也不过如此吧……”慢慢摸索着前进,这次总结了上次的经验,走到拐角或者是有门槛的地方总是要看清楚再前进了。不过,跟上次不同的就是,除了满院子的尖叫声,都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便加快了脚步,突然,感觉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我出于习惯一跳,无果。低头一看是一只毛茸茸的手从院子里的小树下面伸过来,马上又用另外一只踢过去,“哎呀”一声那手缩了回去,便没有了动静。突然前面闪出一个白影,很快又不见了。我马上追过去,他马上将衣服往我身上一扔,刚刚好套住我的头,我眼前一黑。突然,感觉一跳绳子将我的脖子吊了起来,我马上大喊,却没有声音。我急了,立即伸手将绳子拉住尽力一拽,然后迅速丢掉白衣。“哗啦”一声,绳子上面掉下一个黑衣人,在地上痛得打滚,“哦……哦痛死了。”如猪叫一般。我倒是幸灾乐祸说:“谁叫你吓我的!”正要去追那个书生,突然旁边的门开了,里面两个人在下围棋,若无旁人,一个是衣冠楚楚的书生,一个长衣妙龄少女,那兴致正浓。我正要走,那个书生马上站起来从后面抓起一个白色的东西就往我身上一扔。我马上举起双手接住,“啊!”大叫一声丢了出去。是一个塑料充气娃娃,软绵绵的好像是刚出生的小老鼠。我拔腿就跑,转了几个弯,到了一个亮着灯光的门前,才停了下来。探头一看,里面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绿衣女子在梳头,长长的头发,低着头一言不发。发现我来了,马上伸出一只手招我进来,我不知是计,走进去看了又看这个房间,里面都是红色的婚房一样摆设。我还是头一回进婚房,感觉原来是如此的舒适。一看这个女子,便想去整蛊她一下。听见她说:“坐,给我梳头。”带着命令的口气。慢慢抬起头,好漂亮的脸蛋,简直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姿,把我惊呆了!“居然还有此等好事,可以为美女梳头发。”我高兴了一下。然后接过梳子给她一下一下梳,头发却是一绺一绺掉下,很快就没有多少了。我一生气就把她的头掐了一下,“哇!别掐了。”她求饶道,然后拿下头发说:我是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带着假发而已,我气得肺都要炸了。自己明明是有备而来,却被这些“聪明的鬼”耍得团团转。刚想对着这个小女孩出气,她马上露出严肃的表情说:“大哥哥,你不是好人,不懂得为女孩梳头……”我心里一震:连梳头那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还会做什么?我真的怀疑自己的能力了。然后悻悻走出倩女幽魂院子。

  外面,夜色深深,冷冷的晚风如魔鬼之手,拂乱我的短发。听到后面的倩女幽魂音乐竟然在心里慢慢变味,瞬间就是那么难听刺耳。“是谁在冷笑我么?”我听见心里的血在慢慢变化,如融化的冰激凌。

  慢慢往前走,感觉每一步都很吃力。到了古墓丽影的石洞门口时,倒是里面的怪声阵阵提醒了我,让我加快脚步走进里面。

  里面的风更大,吹得火把左右摇摆,突然飞出一只蝙蝠,我一闪就过去了,马上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踏上黑色的地毯,慢慢跑了起来,前面好像有了动静,布帘晃了一下。我走近了一脚使劲踹过去,“哎哟!”我大叫一声,踢到石块一般硬的东西了。钻进去看,原来是根柱子。谁叫我疑神疑鬼的?走进第二个小室,突然冒出两三个黑衣人,我左闪右躲,然后从后面推他们一下。马上跑开了,一会儿前面被一只手拉了进去,然后被白布条捆了一圈,按在墙跟下的木栅栏上,听到后面有人在说:“是把他生吃,还是烤着吃?”我一听脸都白了,完了!原来是碰上吃人族了。回头一看是两个衣服褴褛的乞丐模样的鬼,在后面拿着刀和锯子,用冰凉的手在我脸上摸了一下,我一惊大喊:“鬼啊!救命啊!我投降了,我不玩了……”带着求饶的口气。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突然我想到一个办法。于是我说:“鬼打鬼,别吃我,我给你找又肥又嫩的人来吃,好吗?”他们一听是又肥又嫩的人马上就高兴的手舞足蹈,把我放了。我马上跑出来,将木门推紧用白布带缠住打个结,将他们锁在里面,然后说:“你们在里面喝西北风吧!我的话也能信?”他们一听发怒了,将刀子朝我扔过来,追过来抓住木栅栏推呀,推呀。我一看不妙,马上就往前跑。可能是速度过快,到下一个小室时,膝盖被上面撞了一下,身子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栽个跟斗,慌忙又手往前一伸,刚刚好抓住木板。缓过神看了一下:“哇!哇呀!——”我发疯似得叫了起来,一股强电流从我身上闪过,前面是一口无盖黑漆棺材,差一点就刚刚摔进去,一了百了。我想:“可不能死得不明不白,比窦娥还要冤哦”。马上就往外面爬,突然背上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我使劲往上撑,但是没有用。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我才投降说:“鬼大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那么早走呢?”谁知这次的求饶居然不灵了,我回头一看又是那个道士在死死按住我的,我一看就更生气了大声骂:“鬼道士,快点放开我,等下我把你杀了……”他一听到要杀了,楞了一下,我马上用脚扫过去,他一不留神退了两步。我立即翻身起来,拉住道士往棺材里一推,然后飞也似得往外面跑。

  一会儿,前面又闪两个僵尸,一步一步跳来。我停下脚步,瞄准一个僵尸的脚上就踢了过去,他“哎呀”一声抱住一只脚大叫起来。另外一个僵尸见状转身就走,我追过去拉住他的辫子,然后一拳对准他的背打过去,他马上蹲下去捂着背嗷嗷大叫:“痛死我了,呜呜!我不演僵尸了,这些游客太野蛮了……”我见此情形,马上就跑到外面去了。隐隐还听到石洞里传来阵阵的哀叫声。

  外面的小路开始上坡,我边走边想:里面的小鬼敢用蛇来吓我,我就把她提下来。

  走进葡萄架里的婴骨花园,里面都是浓浓的烟雾,阵阵传出婴儿啼哭声,听了心都惊。慢慢走进去,拉着上面垂下的葡萄藤,轻易就躲开了地上的白骨。突然左右跑来两条白狗,“咬”住我的大腿。我马上一跳:“哎呀!狗啊!”我大叫,浑身冒汗,以为是遇到疯狗了,居然感觉不痛。看着这两条“狗”正牢牢地抱住我的大腿。我一急马上提起两条狗往外面扔,我这一提,提起了两副狗皮,下面蹲着的两个小孩正抱住我的大腿。我一看好气又好笑,虚惊一场。然而却不敢对这两个小孩下手,只好低着头咬住嘴巴前行。

  轻轻撩开前面的白布帘,里面有的黑,提放着脚下的白骨摸索着。突然头撞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啊!撞到人了。”生气说道,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赶紧道歉说:“对不起。”抬头一看,是个妇女,花色衣服,裹着头布,抱住一个小孩在喂奶。脸上一道血痕,怀里的婴儿也是满脸鲜血。我一看不是好人,便不敢惹她,然后退到墙边前行。进入下一个小室,发现上面的那个小女孩又在上面荡秋千,我假装不理她。她好像生气了,大声叫了一声:“嗷……嗷……”张开嘴,然后将手里的荧光绿蛇丢了过来。我一看到蛇,马上大吃一惊,一个闪躲,往前跑去。突然又撞到一个人肚子“砰——”的一声响,好像气球爆炸的声音,然后“哇!”的一声女人大叫。这一声响吓得我魂都飞走了,探头一看是个大肚子妇女被我撞了一下,她披头散发,脸上五官皱成一团,身披稻草,略显肥胖。在捂着肚子,说:“你撞到我的孩子了,你要赔……”我听了,头都大了:怎么赔?这也能赔?然后马上应声道:“我赔,我赔。”迅速将上面秋千上的小孩抱下来“赔”给了她,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个小女孩一直在喃喃说些什么,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走出婴骨花园,看到出口外面的大叔下,坐着两个僵尸在对话,其中一个说:“现在的游客都很野蛮,刚想吓唬他,却把我吓到了,现在都是浑身痛。哎!这份工作挺艰辛的,既要带着面具上面,还要看客人的脸色行事……”另外一个回答:“其实,游客都是有目的的,不会白来这里玩啊,居然他们付费了,我们就应该尽量为他们热情服务啊,要不?我们整天累死累活,还要挨领导批评……”听罢,我莫名其妙一阵心酸:“这明明说的就是自己啊?我怎么就是如此顽固,食古不化呢?就算我在这些演员身上出了一口气,我又得到了什么?”我想。

  走出鬼屋,月亮害羞得躲在云背后,露出一圈晕黄。我不由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懊恼万分,极度沮丧,甚至无地自容——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何必跟神鬼过意不去呢?原来自己费尽心思地算计那些鬼,竟会增加我的罪孽。那种相似残忍的罪恶感遍及周身,无处不在。

  这次再去鬼屋,感慨良深,决定以后再也不看鬼了,跟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准吃亏,如一场一早就注定要输的战争,等于活生生把自己送上这个有惊无险的没有硝烟的战场,差点有去无回。

  夜里,我梦见自己也变成了一只鬼,带着虚伪的面具生活,眼睁睁看着被人玩弄而敢怒不敢言,忍辱负重,流离失所,居无定处。

  (七)

  婴骨花园

  继续走上脚下这条别无选择的去路,前面就是一座山丘,开始上坡,长长的缓坡。到半山腰时,被一个长长的葡萄架挡住了,上面密密匝匝的叶子下,挂满了诱人的葡萄,时值金秋,葡萄香浓郁扑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很想去摘来吃,却始终没有那个勇气,怕里面又冒出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来,我已经经不住惊讶了。再走近一看,这个葡萄架,原来是一个没有门窗的巷子,看不到巷子那端,便起了戒心。

  轻轻撩开垂下的葡萄藤,里面微微亮着紫色的灯光,上面垂下许多藤蔓,传来阵阵婴儿啼哭声。一个白色的招牌告诉我这里的全部——婴骨花园。旁边的电视机里婴儿嗷嗷大哭的声音和血淋淋的婴儿身首分离的画面一幕一幕闪过,如亲眼看到医院妇产科手术室的医生在屠杀……外面的人在催促,我便慢慢走进巷子,突然脚底下“咔嚓”一声,像是踩碎一个贝壳,俯身低头一看:是一块小孩骨头。吓得我马上抽回了脚,躲在墙壁边缘绕过尸骨,拉着上面的藤枝试探着前行。前面又是一块白色的布拦住了我,这个情景对我是司空见惯了,以为又是跟上次一样,后面一只怪物冒出来。我先用脚踢了一下前面的白布,晃了一下没有动静。便撩开白布钻了进去,一不小心,头部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撞了一下,“叽叽”一声响,我伸手一抓,是个充气洋娃娃吊在上面,而且高度也刚刚好。顺手一推这个娃娃,后面立即闪出无数具婴儿白骨,晃来晃去,我冷不防就颤了一下。然后,屈于威慑,我只好半蹲着前进,又一块白布,下面微微冒着白烟。我犹豫了一下:上面肯定又是白骨,这次走下面吧。翻开白布低头而入,里面浓烟滚滚,传来婴儿啼哭声,透过烟雾,面前好大一堆白骨。把我吓惊了!好像自己置身于地狱。细看森森白骨上面竟坐着一个胖胖的孕妇,抱着一个婴儿一动不动。她身披茅草,头扎花巾,将脸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两只眼睛。我怕惊动她,而悄悄走过,一不小心就栽了一个狗啃泥,一看是被一条绳子绊了。我哎呀一声就把上面那个孕妇惊醒了。这下不得了,她的手抖了下,从茅草底下伸出一只雪白的手骨,举起熟睡的“婴儿”就朝我扔过来,我大呼“哇!是大肚鬼啊!!”那个“婴儿”摔在我身边,滚了一下,我低头一看:是个布娃娃。我一脚踢了过去,那个孕妇鬼便发怒一般站了起来,伸出白骨大手要攻击我,我吓得立即朝巷子深处跑去,边跑边喊:“有鬼啊,会抓人的鬼……”后面的哇哇婴儿哭声大作,很快就淹没了整条巷子。

  没多久,又是一块白布,仿佛是谁有意安排的一般。后面的怪物吓得我不分是非黑白的就是一股脑儿往里面钻,刚伸进头,突然眼前一黑。上面掉下一件衣服套在我的头上,我心一沉,马上将衣服甩掉。往上一看:一个小女孩坐秋千板上,双手抓紧两条绳子,两条长长辫子,白白的脸蛋,黑色的连衣裙,白色的长袜。我想:“又是一个洋娃娃。”便没有生气继续赶路。突然那个小女孩“啊……”的一声,脚踢了一下我,然后从背后拿出一跳雪白的蛇扔向我。我马上:“活了,活了,小鬼啊——”丢了魂一样大叫。然后跌跌撞撞跑了许久,非常熟悉的又是一块布帘拦住我,我决定先发制人,跟里面的魔鬼拼个你死我活,把自己武装得张牙舞爪,一闭眼一下冲进去“喝!喝喝!”一声,左右开弓姿势张开眼,什么都没有,又把自己吓了一跳:空空的小室一片漆黑。脚下几片葡萄叶被我踩得粉碎,我真是愚蠢到家了,没有鬼都会把自己吓坏的。突然听到上面葡萄架上沙沙作响,如许多老鼠在奔跑,我一口气就跑出这条花点斑斑的巷子。

  实在跑不动了,我便有气无力坐在草地上,躺了下去,只剩下呼吸的力气了,发现自己活像一只被竹枝抽过的青蛙一般抖了起来。仿佛周围都是婴儿的哭声,声声都是那么寒心。

  仰望夜空,冷月当空,风起云涌,夜深似海。

  闭上眼,我似乎看到前面的山顶上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公主牵着一匹白马昂着头,朝我大喊一声,充满了强大的诱惑力,我像一只癞蛤蟆跳了起来。一看,公主消失了,我发疯一般寻找……许久,一阵电子琴音乐把我从无比惊慌的泥潭里拉回来,感觉全身绷紧的神经缓缓松弛,好像一颗猛张的树苗在动,可以听到自己的血在流淌。我挺感激这雪中送炭的音乐,却因为无以回报而烦恼,如穷歌迷感激一个无比崇拜的歌手在摇旗呐喊一般。

  (八)

  开心鬼乐园

  细听,这动听的音乐就在山丘上面。我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小草,走到一个灯火辉煌的小广场里。

  里面,烟雾弥漫,一片盛世和祥,逍遥自在的景象。四周是高高的果树,结满黄橙橙的果实,下面是五颜六色的盆景鲜红。中间是一个舞池,几个身穿长袍的白衣黑发女子在翩翩起舞,和着音乐节拍,长袖带飘,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朦胧的美。旁边有许多桌子,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很忙碌的样子。最前面的是两个老人在聚精会神下棋,一个白发老者举起手中的棋子,见我过来,停止不动了。我走前一看:这个棋子只是一个圆形的核桃。原来他们下的是心里的棋。再走几步,是四个黑衣长袍的人在哗啦啦打麻将,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清晰,看他们兴致正高,又是对筹码又是叹气,浑然不觉得有人到来。我一看他们的麻将,都是空白的,没有一个字体或者图案。我想:“真怪,那么多白板?”再走几步,又是三个人坐在石板上打牌,其中一个叼根烟,吞云吐雾。低头看看他们的牌,就是梧桐树叶,而使用的钱,就是刚才见过的同一类的冥币。“莫非又是斗地主三人行?树叶当牌用,还是第一次见……”我不解。慢慢围着舞池转过来,是一个小朋友在凳子画画,旁边还有一本黄色的书,书生没有文字与图案,他画画用的纸就是道士做法事用的黄草纸,那笔就是短短的树枝。看他聚精会神的样子,我虽然不明白他画的是什么,却也没有好奇心去研究了。走几步前面是两个蓝袍的人坐在方桌前喝酒,划拳。走近一看,那酒竟然没有标签,倒在碗里如白水一般,无色无味,桌上的盘子里,是蚯蚓和青蛙,好像在动。他们比划的手势,更是无法看懂。其中一个人看我过来,硬拉我坐下来喝两杯,惧于酒辣喝盘子里菜,竭力推辞。他欲端起碗强赠给我,我不留意低头一看,他们只有裤子,没有脚和鞋子。再巡视其他的人都是一样。我想:“又是怪物,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我暗暗吃惊。看到酒碗,我明白了,马上接过碗,站了起来,往我脖子后一泼,然后坐下来,假装抹了一下嘴巴。他们立刻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顿时整个广场都是笑声,响遍天际。我乘他们不注意,转个圈想溜了出去。不料,一个跳舞的女子走来拉住我的手,是一双柔软的小手。要我跟她们一起跳舞,我迟疑了一下,很快就被自己不争气的双脚征服。跟她们一起跳了一曲团结舞,而且自我感觉不错,瞬间那种恐惧和隔膜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浑身充满神奇的力量和精神。

  一阵风吹过,不禁心花怒放,心旷神怡,然后缓缓才走出这个小广场。

  发现脚下的路不是原来的路,原来的路也突然消失了。前面就如迷宫一般,让我摸不着东南西北。回看广场仍然是那么热闹,面对这个无忧无虑,丰衣足食,与世无争的理想社会,我真有点怀疑是不是来到了世外桃源……出了外面,我又有点悔恨了:前面黑森森的,还是留在小广场里欣赏舞蹈比较好。

  (九)

  逃命山谷

  现在是路带着我走,而由不得我选择。走下山丘,前面是一条长长的小溪,溪水潺潺,两岸绿树成荫,上面一座铁索吊桥通向对面的公路,吊桥下面一片漆黑。桥头上面一个黄色木牌:逃命山谷。四处张望,要通向对面,别无他路,唯有过桥。

  一脚踏上桥,桥身动了一下,晃悠悠的如荡秋千。我抓紧一边的铁索慢慢前行,突然呼呼一声,几只蝙蝠从我眼前飞过,差点碰到我的脸。然后树上跳下一只青蛙,刚刚好贴在我是手上,“哇!”尖叫一声,这个冷冰冰有肉麻的怪物,吓得我马上松手甩啊。这一甩,桥就晃动的厉害,几乎听到木板吱吱响,走了几步,就到了一半。一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吱”一声叫,跳到桥下,“扑通”一声水响。低头一看,还有几个毛茸茸的老鼠,在脚下晃动。我立即抓住铁索一跳,差点人仰马翻摔到河里。为了避开老鼠群,我几乎是用脚尖在木板末端沿着走的。一下子,我感觉手上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回头一看,是蚂蚁。我两手一松,一个跌咧在桥上晃了一下,桥如跷跷板,我如醉汉。慌乱中,我发现前面横在一条黑色的碗口大蛇,伸出尖尖的舌头,后面又是一条蛇,盘成一团。我发现自己的血都凝固了!“啊,蛇啊!”大叫一声,响遍山谷,回音阵阵。然后我理智掉头往回走,“汪汪,汪汪”一声犬吠,桥头站着一个黑衣彪形大汉眼睁睁望着我。她他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右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猎枪,左手牵一条大狼狗。看我往回走,马上举起猎枪,牵着狗往桥上一跳,木板“嘣”的一声。上面的树上“呱啦”一只乌鸦惊叫飞走,这一叫吓得我魂飞魄散,犹如一支锋利的弓箭射穿我的心。我心里一慌:“糟了!又是蛇又是狗,插翅难飞了……”我探头看了一下桥底,黑洞洞的,想到跳下去会后粉身碎骨,但我不是英勇就义的烈士啊,急得我快哭了……然后,我又转过身,闭上眼,咬紧牙关,一副把命交给老天,把危险留给自己的舍生取义样子。恶狠狠地朝那条蛇踏去,走了不知道多少步,才打开眼睛,到岸了。发现自己还是安然无恙像是重生的木乃伊。回头看看桥上的黑衣人放掉手中的绳子,大狼狗就“汪汪”追来,我一看这个来势汹汹的大嘴狗,比看到鬼还怕,拔腿就跑。跑啊,跑过了桥面,跑上了大路,跑过了几个弯,直到身后完全安静了,才停下了。坐在一个水池旁边,身子抖得像筛米一般,哆嗦得如北风里的竹叶,此刻睁眼闭眼都是鬼,挥之不去的凶神恶煞一直在我心里纠缠不清。

  这是一个小水池,绿色的灯光,绿色的荷叶,水里一个害羞的月亮悄悄躲进云缝里。抬头一看又是一个长长的阶梯,似乎就是景区的入口,看看上面的大门,才知道全程的迷情聊斋夜景区,就是一个大大的别出心裁设计的圆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鬼”赶出来,为的就是下一个游客的到来。我还是真佩服设计师的奇思妙想、鬼斧神工的心思和天衣无缝的设计。

  走出大门,听到一个老人家在边看宣传海报边说:“现在的年轻人,什么不好看,花钱买来看鬼,还不如多买两瓶酒。我真的搞不明白,这里的人喜欢跟鬼打交道,难道鬼要比人善良吗?比人真诚吗?比人现实吗?鬼会买酒给你喝吗?”我听了无言以对,理屈词穷。苦笑一声:又是一个酒鬼!

  在科学发达的今天,神鬼论当然无法立足。但是,现在的人就是那么好奇去尝试神鬼世界,或是寻求刺激、挑战吧。其真正的原因,我不懂,也无法解释。

  ——俗话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人若心里无鬼,又怎么会怕鬼?看来我全身的惶恐全部都是心里作怪,杞人忧天。

  夜里,辗转反侧,想了又想:鬼也挺好的,不用终日为生活奔忙,不用为爱情烦恼。

  【二】

  话说上次去过迷情聊斋夜,我惊吓过度,居然生病了。

  ——真的那么邪门?那么玄?

  这一病就延续了7天,弄得我苦不堪言。看了医生看巫婆,吃了西药喝中药,打过肌注滴静脉,求过观音拜菩萨,几乎使出浑身解数,效果均不显著。这一来我真慌了!坐立不安,头绪太乱,神思恍惚,幸亏昨夜里做了一个梦,梦里一道士给我一句箴言: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梦醒,我恍然大悟: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

  再去迷情聊斋夜景区,几乎觉得自己挺荒唐的,差点落个众叛亲离:上次几乎是死里逃生劫难,严重一点就是魂飞天国。这次再进鬼屋,不是明明去送死吗?还是自投罗网呢!——只是拿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的愚人心思。但是不知道动了哪一根神经,今天又是神差鬼使般想去鬼屋。试想一个人上次历尽九死一生的魔劫,居然还想见鬼去,那毫无疑问神鬼论就不攻自破了。与其说是科学压倒神鬼论,还不如自身经历来的实际,铁证如山。

  一翻权衡之下,决定今晚就动身,一是可以借用那里的环境来驱走心里的鬼,也是借归吓鬼,以免纠缠不清。二来就是特意整蛊那些妖魔鬼怪,以报上次一吓之仇,出一口恶气,以牙反牙,以血还血,难解心头之恨!——冷不防被这个念头吓一跳,原来我是那么记仇,居然跟鬼过意不去?鬼也不想放过啊?那不是很龌龊?

  夜幕徐徐降临锦绣中华景区上方,像一只蜻蜓般轻盈,给园子涂上一层浓浓的灰黑。我带着周详的复仇计划,马不停蹄地赶向迷情聊斋夜景点。可能是“见鬼”心切,一时大意竟然忘了带套具:面具和手电筒。好在看到地上有个空塑料水瓶,便捡了起来走进灵异街坊。

  灵异街坊,山与水依旧,树与灯依旧,游人依旧,怪声依旧,鬼却不知去向。莫非他们早收到消息,不敢出来了?抬头一看,上面的大树上吊着许多白衣长发魔鬼。看来,这次我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我还没有下手,她们个个上吊自杀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还有什么机关?

  借着绿色的灯光,举起一杈树枝挡住我的脸,然后慢慢在边缘前行。一会儿,在大树别后的招牌后面,我发现一个白色衣服的人躲在里面,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等待什么。我一猜就知道那是“鬼”,我蹑手蹑脚靠过去,然后然后出其不意地把遮住我的树枝拿开大喊一声:“鬼啊!”只见那只“鬼”一慌,一头撞到木板招牌“哎呀”一声,捂着头蹲在地上,一只手伸进面具里揉了又揉。然后转过头骂道:“没见过你那么大胆的,差点吓坏我了。”我好像打了一场胜仗一般,在后面咯咯笑了半天。继续前进,一边想:原来鬼都是那么笨的,总是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人。突然,我又发现前面黑暗的拐角处,有些动静,当我摸过去,看清了又是上次那口怪摸样的棺材,而且是合着盖的,露出一条缝。这次旁边几个女孩子有说有笑走过来,突然那棺材果然动了一下,然后“啊!哈……哈……”盖就要翻起来。我马上丢掉手上的树枝,然后一个箭步跳上去死死压住棺材盖,只听见下面传来沉闷的声音:“是我啊,大哥行行好吧,放过我吧,我快闷死了,我下次不敢了。”是个男人在哀求道。当我跳下来时,他才慌忙爬出来,丢下一句话:“差点就报销了。”灰溜溜地跑了。经过两次的胜利,我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聪明,经不住高兴了半响。这次好像比较有经验,专门找那些比较黑暗的地方走。突然,前面一阵风,吹来四只白色的眼睛和两个灯笼飘了过来,我一看不好!一定又是游神野鬼,快到面前了,一看果然是两个身穿黑衣的高脚鬼,头带高帽,煞白的脸上吊一条红红的舌头,衣服又宽又长,长长的脚走起路来左右摇摆飞也似的飘了起来。我看准他们的弱点,马上蹲下一脚伸过去,把他们冷不防绊了个嘴啃泥,“扑通”一声如倒下两棵树,两只灯笼丢得老远,滚了几个圈。只见他们两个抱成一团,又是捂着膝盖,又是“哎哟哎哟”呻吟道。“谁那么缺德啊?竟然打起我们的主意来了,差点门牙都断了。”其中一个悻悻说道,当我站出来时,他们马上站起来整了一下衣服帽子,拿起灯笼一拐一拐消失在黑夜里,样子不知道多狼狈。我脸上露出悦色,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还是我的手段高明,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前面地下室的依然冷风阵阵,烟雾弥漫。但是那储物柜,已经挪了一个位置了。上面也没有什么手啊,脚啊等东西。我还以为是被人吓还了,不敢来这套了。当我走近储物柜,突然,感到脸上一丝冰凉,一摸:“不好!是水。”我大惊一声,里面有人用水枪射水。我便警觉地蹲下,然后移步到储物柜面前,突然门开了一个,我马上用手把门推了回去,一会儿,这里又开了,我立即顶了回去。过了一会儿,里面马上传出一阵呻吟的声音。过了一层黑布帘,又是浴室,里面更冷了,开着风扇,寒风刺骨。拨开烟雾,看见了一个长头发,白色浴巾裹着的女子,脸上一朵黑玫瑰还是那么的明显。我走了两个来回,她还是没有发现我一般,继续安静如佛一般等待着什么。然后我一下子走到她背后,用手指动了一下她的手臂,然后抓住她身上的浴巾就要往后拉,她:“啊!色鬼啊,我怕了”的一声尖叫,死死抱住浴巾跑走了。我一阵冷笑:“原来你也会有今天。”我厚着脸皮说,将尊严人格丢到一边。

  几次的戏弄连连得逞,我报复的心如魔鬼一般迅速庞大,不可收拾。居然会在走出咒怨浴室后发现这样玩不是很刺激。过了许久,方才排队来到恐怖医院731,我一看到大门上面的红色“手术中”,心里便有了主意,将矿泉水瓶里装一些水,然后藏在身后。

  一走进731医院诊断室,我马上掏出相机“咔”的一声给医生拍了一张相片,一道突如其来的闪光吓得医生大惊失色,一只挡住脸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胸口,说“吓死我了,不准拍照的”。我想“原来鬼就怕光”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就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这里有了上次的经验,马上转头就拍,谁知道,这招不灵。后面也没有人,连那个护士也不出来了。我心里一阵惊喜:现在够威风了,鬼都怕我了!谁知道刚刚走几步,突然墙角黑暗处闪出一个白影,我大惊“是鬼护士!”话都没有说完,她就高举针筒朝我袭来。而我也慌忙后退两步,马上举起手中的矿泉水瓶,往她手中一顶,猛一用力水就往她头上喷出,她大吃一惊:“哇!有水,是水鬼啊!”,马上丢弃针筒,落荒而逃,躲在黑暗处瑟瑟发抖。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真庆幸自己的计划周全,万无一失。我抖了一下骄傲的身子,甩了一下炫耀的头发,握紧水瓶。慢慢走往里面的手术室,准备跟医生周旋一番,刚好拉开白布帘,头探进去,忽然里面“恍当”一声,“哈哈”大笑的一个头发蓬松的疯子一般病人手提一只金属脸盆往我脚下一砸,火星四射。吓得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看着他散乱的短发,园滚滚的眼睛,歪歪的嘴巴哈哈大笑,头上扎一块纱布,伤口处渗出鲜红的鲜血,一直流到脸上,蓝条衣服上扣对下扣,一只手上还提着静脉滴注吊瓶晃来晃去,裤脚一只高一只低,一只脚穿鞋一只脚赤脚,走起路来歪脖子斜眼,提臀拖脚的。他见我好欺负,马上又要再来吓我,拿起吊瓶针头要刺我。我一想到白天才打过的吊瓶,现在又要被一个疯子病人把我当白老鼠一般试验,立即火冒三丈,发疯似的拿起地上的脸盆,用矿泉水瓶使劲敲啊打啊,一边哈哈哈对着病人狂笑,只见他马上停了下来,表情僵硬,退到墙边,一手护着脸,嘴里一直唠叨:“你是疯子,你是疯子鬼!”说完便“呜呜”哭了……我好哭又好笑,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如疯子一般失常,不过玩鬼的游戏是如此的刺激,让我忘乎所以,而且招招新鲜刺激。如扬州炒饭,越是五颜六色才过瘾。很快,又是亮着蓝光的停尸房,房间还是没有变样,但是医生不是那个医生了。这是一个老医生,佝偻着背,头发花白,戴一副眼睛在冻柜里的尸首动手术,我一看,仿佛就想到上次的那个绿衣高头医生,便不分青红皂白就抢去这个老医生手中的剪刀。然后张牙舞爪地朝他“咔嚓、咔嚓”舞着剪刀朝他袭去,只见他冷笑道:“小伙子,嘿嘿嘿……”“别动刀子,想要我的命呀!”他用小孩般的声音说,我一想:“莫非是老顽童?”,然后他拿起另外一只手里的镊子就塞进嘴里吃了起来,接着又是手上将头取了下来,当是篮球一样丢在地上。我一看,妈呀!是无头鬼啊……马上丢掉手里的瓶子,跑向出口,慌乱之中,一头撞到柱子上,两眼冒金星,感觉我的头也好像被医生摘了下来一般。

  逃到外面,边走边想:“莫非?又是撞鬼了?”“不行,非得去要个说法,不可能是鬼的。”我想。然后又悄悄摸着黑,从出口钻回去,看见这个“老鬼”又在那里将地上的头拿起来装回去,我一看便有了主意。飞快地一把就抓起他的衣领,另一只手连提带拔将他推进大冻柜。“别玩啊,救命啊救命啊!”一声大叫,好像从衣服里发出的声音,然后很快就从衣服里爬出一个人,小孩子。我大喊一声:“小鬼!”他一只手指着我凶了我一句:“你这个赖皮鬼,出去了又回来,哼!”说完,爬下冻柜,走到隔壁间去了。我被他骂得一头雾水,灰溜溜走出731医院。

  前面的丰都鬼城,亮着两盏黄灯,如一对魔鬼的眼睛。我边走边想:“现在的鬼都比较聪明,比较厉害了,看来得想个妙计才行哦。”

  抬头看了一下,灰暗的天空上圆圆的月亮悄悄躲进云缝,我顿时心生一计,于是满怀信心走进鬼屋。

  鬼屋里红色灯光,洒遍每一个角落。里面传来阵阵尖叫着,这些声音对我而言,不过是一场虚假的狐哭狼啼的虚招罢了。我走进鬼屋,看到桌子上的签筒,我便有了主意。顺便拿起一支签然后藏在身后腰间,然后将墙角的面具那来戴在头上,再把上衣反穿,这样就是个像模像样的鬼了。便开始我的下一个复仇计划,就是让这里的丰都鬼屋的鬼怪都怕。我带着魔鬼面具戴上,嘴里学着小猫叫:“嗷嗷”,就是为了引出那个和尚,在房里找了半天,就是没有和尚,难道这些“鬼”都变聪明了,招数也是层出不穷,在原来恐怖的基础上略做修改而变幻莫测,真庆幸自己的有备而来,要不准又是上当连连。刚刚要高兴一下,忽然身后就有了动静,是一个白衣和尚带着两个小尼姑,飘然而至。还没有等他开口,我就马上伸出手揪住他的耳朵,痛得他像猪叫一般“啊!啊……”“别揪我的耳朵啊,我不敢了,下次不敢了。”他一边求饶,一边在地上转圈。而后面的两个小尼姑却是六神无主,手忙脚乱。对着我又是扮鬼脸又是吓:“你这个捣蛋鬼,嘿嘿……我要吃掉你……”伸出双手跳过来。我一看不对劲,三对一,我寡不敌众,兵力相差悬殊,万一动起来手我吃亏。马上张开大嘴朝两个小尼姑的手指咬去,她们“啊!”尖叫一声,缩了回去,掉头就跑,大喊:“调皮鬼,捣蛋鬼……”等走远了,我才放下和尚的耳朵,转身就走入下一个小室。

  里面的布局似乎改变了很多,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有床上那个动手术的青蛙一般的人,也没有跪着的囚犯。换成的是一个赤裸上身的囚犯吊在横梁上,胸口都是血痕,一边呻吟一边挣扎。面前站着一个狱卒,戴在大盖帽遮着脸,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皮鞭。听到我的脚步声吧,举起皮鞭就是往囚犯身上抽,听见“啪”的一声,囚犯“哇!”惨叫一声,响透鬼屋。我心里一惊:“居然比我还要狠,是个恶鬼,看来遇到对手了”,见此情景,马上就放弃了复仇的念头。刚要朝外面走,一下子那个狱卒将长长的皮鞭甩向我,我“哇!”的大叫一声,头一歪,躲过了这一鞭,接着又是一鞭,打在我的右脚上。那皮鞭如一条蛇牢牢缠住我的脚,任凭我怎么甩都是无济于事。我心里一急又是跳又是拽,突然我想到身后腰间的一支签,高举在手上大喊一声:“大胆奴才,竟敢冒犯本官,该当何罪?”,只见他马上放下手中的皮鞭,跪着地上,一副知错的样子。这一招狐假虎威还这是灵验,想不到当官的感觉竟然是如此威风凛凛。俨然一个腐败的官僚资本主义社会嘛!我正沉醉于高高在上的“鬼”官位置上,然后又对着那个囚犯说:“你还不跪下。”他一听,马上从铁链上掉了下来,跪着地上磕头如捣蒜泥。我看他那么诚恳,就说:“饶你不死,退下!”他们两个便立即闪到一边去了。想不到人间做官无望,到地狱做了一回小官感觉还是不错的。心里美滋滋的,不记得在黑暗的小室了与多少奇形怪状的东西擦肩而过,当来到孟兰盛会的时候,月亮高悬如镜。

  月色淡如银,凉风如水,吹得人身上凉飕飕的。

  眼前的阴界牌坊变了模样。左右门框挂一个肃静、回避的黄色木牌,右边还立着一面大鼓,旁边站一个士兵。俨然是一个县衙样。当我想去上次看到里面有活阎王的时候,便加快脚步进去。这时门口那个士兵立即拿起鼓棒重重敲了一下鼓,里面的牛头马面差役便一起喊:“威……武……”“啪!”的一声木板,阎王使劲敲了一下桌板,露出恶狠狠的脸:“升——堂!”一切都是那么突然,简直就是不按路数出招,差点吓倒我了,我马上捂着耳朵,向里面跑。对着神差鬼卒的左拉右挡,我一一闪过,一口气跑过奈何桥。刚要喘一口气,突然面前一伸“嘭铛”一声响,一个白色脸盆重重摔在我的面前,我机灵一跳,过去了。这一跳,刚刚好就与一个白色条纹衣服的人撞了个满怀,我抬头一看:“哇!疯子病人,我的妈!”吓得我手忙脚乱。只见他“哈——哈哈哈“大笑,头缠纱布,身上的白色蓝条衣服,裤脚一高一低,一只赤脚着地,跟731医院里的疯子病人简直一模一样,我还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手指一指他,问:“你是鬼还是疯子?”他歪着头,流着口水,一阵羊癫疯发作:“我是鬼!”声音都在发抖。我一想,刚刚还是疯子,怎么一下子就是变成鬼了呢?莫非真的有“短命鬼”不成?我暗暗吃惊:真是晦气透了,这种鬼也能遇上!中六合彩都没那么巧。我见此情景,马上破口大骂:“笑什么?不好笑!疯子一样,丑八怪一样!!”他马上听了,双手捂着脸,呜呜哭着走了。

  我心里一阵得意,忽然后面好大一阵风,回头一看:是五、六个黑衣清兵手拿刀枪风风火火朝我赶来。我一急,马上就跑,“哗”的一声踩到一条香蕉皮上,被滑出两三米远,“哎呀”一声撞在前面的肉档案桌上,头就刚刚好落在鬼屠夫的刀口下。鬼屠夫“哈哈”冷笑了一声,按住我的头说:“终于等到你送肉上砧板了,今天开荤了,嘿嘿。”说完拿起屠刀在案桌上敲了一下。我一听要拿我开涮,差一点就尿裤子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哦。我使劲挣扎,没有效果,我想到一句话:“有钱使得鬼推磨”。马上从口袋角里摸出一个小硬币,递上去上说:“鬼大哥,饶了我吧,我给你钱”。他接过硬币,马上就改口:“有钱就不同了。”然后放下刀,用手在我脖子上一砍。说:“砍完了,走吧。”我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想:果然是见钱眼开的势利鬼。“难道我的人头就值一毛钱?”我不解。

  前面的老戏台,依然是个白烟弥漫的风尘世界,一个长发白衣女子在翩翩起舞,卖弄着婀娜多姿的曲线身材。我便悄悄走到她后面,乘她不注意,一蹲下就抓住她的脚,大喊一声:“鬼来了!”她不理我,我马上又站起来:“哇!哇!有鬼啊。”她停了,慢慢抬起头望着我一言不发。我问:“你是人还是妖?”她才开口:“我不是人,也不是妖,我是人妖!你这个死鬼,现在才来。”声音深沉,完全是男人的声音。我惊呆了:居然被我遇到鬼人妖了。简直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巧上加巧。我转身就走,却被她死死拉住我的手,说:“要跟我结婚!”要我跟人妖过,我还不如去死。然后我马上说:“好,不过,我要给你披上盖头才行。”她点了点头,我从角落里扯下一块白布往她头上一盖,飞也似得跑了。远远还听到她在大喊:“死鬼!坏鬼!鬼骗人!”

  来到孟兰盛会的大街上,依旧是鬼来鬼往,尖叫声四起,冷冷的月光下分不清是白烟还是雾气。远远可以两只灯笼在飘,一晃一晃的,我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喊停。果然是两个绿衣鬼差,面目模糊,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短刀。他们看了看我,然后又互相对视了一阵,举起双手好似发现了宝藏一般高兴。他们这一举动立即招来许多同伙,刹那许多怪模怪样的东西就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把我包围得水泄不通,有些张开血盆大嘴,尖牙利齿,伸出长长的手指,甚至拿起刀剑朝我袭来。我马上将计就计,大喊一声:“看我的!砰砰……恰,当当……恰恰”然后自创自编跳起舞蹈来,虽然我都不记得自己跳的是哪一支舞蹈,但是那些鬼就是看的入迷,停下来欣赏。我看她们一停,便开始望外面走,想溜。谁知我刚刚停下来,她们就“哈……”的一声朝我袭来。我大叫一声跑啊,跑过了长长的街,她们还在后面紧追不放。我跑到了水井,伸手去装水泼过去,听见她们“啊!”的一声尖叫,将灯笼扔到我手里说:“调皮鬼,厚脸皮……”说完把头颅都取下来扔过来,我提着灯笼就跑,就听到旁边有人说:“又是一只鬼,鬼跳舞真难看。”分明就是说我。我马上丢掉灯笼,万念俱灰:想不到我跳舞只有鬼看。

  孟兰盛会一战,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戏鬼不成,反倒自己被鬼赶了出来。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垂头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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