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支持我

  一

  涩比是个超级爱唱歌的女生,音乐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当某电视台举办的歌手大赛一开赛,她便义无反顾地报名参加。

  其他选手身后有雄厚的亲友团支持,只有涩比只身一人背着重重的背包来到陌生的城市,用可怜的一点积蓄支撑自己参加复赛……

  母亲不准涩比参加这个比赛,她专断地喝令涩比:“不准参加!你别忘了你的身体状况,给我在家好好待着,听到没,好好待着。”

  “妈——”涩比几乎是哀求母亲,“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请你支持我吧,我一定要参加比赛,我只是喜欢唱歌而已。”

  “不准,这个家我说了算,这个家里一切都要听我的。”

  就这样,涩比毅然选择离家出走!

  二

  上海的房价高得让涩比望而怯步,她像只炉子里的烤红薯一样顶着烈日的洗礼,在大街小巷之间穿梭。她要找一个便宜又幽静的地方落脚。

  涩比不知道去哪找房子,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黄昏来临,暑热渐消,涩比忽然被一阵若隐若现的歌声吸引住了,那歌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不甚清晰,似乎用的是陈旧的配器手法,却又是如此悦耳。涩比的脚步像被牵引着一样,不知不觉站在了一个大而别致的中式小院前。院子正中,一座二层小楼碧瓦飞檐,左右各挂了一只大红的灯笼。

  涩比走近,见门上贴着一张红纸,用毛笔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吉屋出租,只待有缘人”。字迹空灵、飘逸。

  “好字!”涩比心里赞道。但愿自己就是那个有缘人,那么今天就不用睡马路了。

  涩比上前扣门,不料,门吱呀一下,应声而开。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风铃摇曳,珠帘飘飘,幽香扑鼻而来。

  珠帘一挑,从里面转出一个女子来,涩止立时看得呆了。鬼大爷鬼故事

  女子穿着一件复古的贴身旗袍,修眉细目,脸蛋像瓷器般的白。最是那一双丹凤眼,依稀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掩不住神秘的气息。

  “你来了。”那女子开口道,声音清丽婉转,犹如清早的画眉。

  涩比当时就红了脸,自惭形秽起来,跟对方相比,自己简直就是雄性动物,没半点女人味可言。而且,自己是否会打扰到她呢?

  女子微笑颔首,“你是来租房的吧。”

  “我……不需要很大的房间,只要……”

  “只要一百块钱就好了。”那女子依然浅浅地笑着,却是深度诱惑。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便宜?”

  “来了,就是有缘人,反正我要钱也没什么用处,你放心住好了。我叫睢园,跟我来吧。”

  涩比随睢园走进去,房间是一种复古的优雅格调,涩比越看越喜欢,仿佛进入古老的时空一般。

  三

  入夜,涩比站在阳台上吹风,她开始想念母亲。她会不会后悔了?会不会担心自己?或者,她已经想通了?可是,她为什么不打电话来?自己的手机一直开着,或者应该是自己先打电话才对吧。

  夜风吹过,暗黄的灯光一闪一闪,风铃摇曳,珠帘跳动,耳畔响起一阵歌声!哀怨,缠绵,凄美的歌声!

  这首歌的曲风好特别,涩比听得出了神,不知不觉地跟唱起来……

  “丫头。”

  “啊?!”涩比略略一惊,回过头,原来是睢园叫自己。

  睢园换了一件宝蓝色的旗袍,穿起来修身合体。涩比看着她,竟有种张曼玉从《花样年华》中走出来的感觉,别有一番韵味。

  “你听见有人唱歌吗?”涩比问。

  睢园眼光一闪,“唱歌?你真的听到有人在唱歌?”

  “我听见了,很……哀怨的歌声……”

  “丫头,”睢园莞尔一笑,“你果然是有缘人哪。”

  “我喜欢音乐,喜欢唱歌,我这次来上海就是参加唱歌比赛的。虽然没有人支持我,但我一定要参加……”涩比一股脑地对着睢园说出了憋在心里太久的话。

  “我也喜欢唱歌,唱歌让我表达自己,不管是欢欣,还是哀伤。我总在歌声中构筑自己的世界。”睢园像识人心语似的,娓娓道出了涩比的心里话。

  “早点休息吧,明天好参加比赛。记住,我会支持你的。”

  涩比看着睢园离去的背影,袅袅娜娜的柔弱,可是这个妩媚的女子身上有种东西,让自己慌乱的心平静下来,从参加海选到现在,只有睢园对自己说过支持的话,这对涩比来讲,弥足珍贵。

  四

  涩比绝不是盖的!她唱得棒极了,感情真挚、挥洒自如,很快杀出重围,进入了这个赛区的前五强。

  但是,连日的劳累与压力,涩比的身体出现了状况。她开始发烧,嗓子干哑,全身无力,心慌气短,似乎一张嘴,心脏就会从嘴巴里跳出来。

  多亏睢园从旁照料,涩比才勉强支持下来。睢园看着涩比苍白的脸孔,“恼怒”地说:“涩比,你得请大夫瞧瞧,而且,你应该听从电视台的安排,搬到市中心住,你每天这样用四五个小时来回奔波,身体吃不消啊。”

  “我不想搬走,我喜欢这里,也喜欢你,睢园!”涩比说。

  睢园伸手摸涩比的额头,试试她有没有退烧。当她的手触到涩比的头时,涩比感到一股冷气顺着她的手掌往额头里钻,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那我放高房价,你一定要搬走。”睢园仿佛非要逼涩比走不可。

  “我可是交足了房租的啊,就算你提价,也要两个月之后啊。”涩比努力说笑,想让气氛轻松起来。“你不要撵我走啊,我都没有亲友团,孤零零的没有人支持,请你支持我吧。”

  “好吧,我来支持你。”睢园叹口气,起身下楼。

  涩比睁大眼睛,看着她离开。大概是自己头昏得厉害,所以看不清楚睢园的影子,听不见她行走的声音,一定是自己病得更厉害了。涩比想。

  夜半,缥缈的女声又响起来了。仍旧是那一腔哀怨,满腹的悲凉。为什么歌声好像梦寐一样缠绕着她?“华灯起/歌声响/歌舞升平……”为什么这歌声充满了感情,简直要将听者融化在悲哀之中。

  涩比情不自禁地走向夜色,她凭着感觉寻着歌声,一步一步向前走,前面会有什么呢?她的心里既害怕,又充满了期待。

  一路迤逦,涩比来到院落中。鬼大爷鬼故事

  眼前那个背着月光的女子,曲线纤弱,乌发高耸,分明就是睢园。

  “酒不醉人人自醉/呼天呼地蹉跎了青春……”睢园继续唱,她纤腰款摆,玉臂轻舒,一曲终了,还不忘深深一躬,仿佛面对着的是众多的观众。

  “啪啪啪……”涩比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睢园一抬头,正看见迎面而来的涩比,不觉一顿,“你听见我唱歌而来的?”

  涩比点头,“睢园,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但是我想你一定有很多很深的哀伤吧。我可不可以帮你分担。”

  睢园慢慢转过身,她的眼里蓄满了泪,盈盈欲滴,“涩比,如果你想唱,那就唱吧,不要给自己,给人生留下遗憾。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一定支持你。”

  “睢园,你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涩比,好好唱!连同我的这一份,帮我实现我没能实现的愿望,好吗?”

  睢园紧紧握住涩比的手,像握住一份珍宝。

  五

  决赛现场,灯光璀璨,舞台绚丽。造型师高超的化妆技巧,将涩比打扮得宛如出尘的清幽百合。

  “涩比,现在你可以唱一首歌为自己拉票!”

  “请你听我的音乐请你支持我/请你听我的音乐请你支持我/请帮我实现我的心愿/我要和你和音乐在一起……”涩比想起了年幼的自己跟着电视学唱歌,想起了扔下妈妈独自一人离家来这里参加比赛,想起了背负着梦想的睢园。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观众和评委都被涩比的歌声打动了。

  接下来是评委提问,发问的恰巧是涩比的偶像WILL。WILL问:“涩比,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而且你唱的也的确非常棒,其实我想问的是,为什么现场没有你的亲友团?”

  涩比眼眶瞬间就红了,她紧紧握住麦克风,强忍住眼泪说:“虽然我的妈妈不支持我参加比赛,但她是爱我的,虽然我的爸爸不能在现场支持我,但他会在天上为我加油的。虽然我没有一个特定的亲友团,但是在场的每一个支持我的人,都是我的亲友团成员……真的,今天我很感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让我一直站在这个舞台上……”

  WILL不住地点头,“涩比,我支持你!”

  六

  比赛继续进行。涩比去后台换衣服,准备进入下一个环节。她刚补完妆,心脏突然绞痛起来,在刚才的环节中涩比有些激动过度。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涩比躲到洗手间,希望能缓解一下。

  可是,涩比的心脏痛得更厉害了,嗓子干哑,身体抖成一团。“谁来救救我呀?”涩比张开嘴巴想求救。天哪,她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涩比努力扶着洗手池站好,以免自己像个布偶一样,轻易地倒下去。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涩比睁大眼睛,镜子中,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立在身后,一件典雅的白色刺绣旗袍显得那么与众不同。对,就是睢园。

  “睢园?我……”涩比指着睢园“说”,她还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睢园扶住涩比,轻声说:“涩比,你要坚持住。”

  涩比的泪哗得一下就流出来,她无力地摇了摇头,难道两个人的梦想,就这样半途而废了吗?涩比不甘心。忽然她灵机一动,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摇头,又指了指睢园的嘴,点点头。她是要睢园替她唱。

  “涩比,不可以,你付出了那么多,就等这最后的一搏了,不可以。”

  不行!涩比拼命地摇头,拼命地喊,声音在心里发出来:“我们不能功亏一篑,我们那么努力,才有机会站在这个舞台上,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个梦想吧。”

  睢园似乎听懂了涩比的心语,其实她一直听得懂的。“好,涩比,让我们一起完成这个梦想。”

  “涩比,快快,该你出场了。”工作人员冲进来叫涩比。

  涩比一回头,睢园不见了。涩比并没有惊慌,从那个晚上,她没看到睢园的影子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出几分了。

  七

  比赛激烈地进行着,这是这个赛区的最后一轮决赛,台上台下早已是泪水涟涟。

  涩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到舞台上的。她似乎听到她参赛歌曲的前奏响了,她试着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她的心脏再次钻心地绞痛起来,她快要支持不住了……

  “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第一声喝彩/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一个华丽、浑厚、优美的歌音在垫着涩比的声音,将它轻而易举地托了上去。这特别的声音如同天籁,观众完全被迷住了,台下鸦雀无声,涩比的心脏也暂时停止忘记了疼痛,她随着它唱起来:“掌声响起来/我心更明白/你的爱将与我同在……歌声教会你我的爱!”

  唱完最后一句,涩比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身子一软,晕倒在舞台上。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自己被许多人搬动。观众的尖叫,加油的声音,支持她的声音,接下来,涩比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八

  涩比被送进了医院,雪白的病房里如同安静的天堂般美好,涩比转危为安。

  一阵悦耳的音乐从窗外传来,睢园来了。“涩比,你还好吧?!”她轻轻坐在涩比的床边。

  “睢园,谢谢你。”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四目相对时,已然了解彼此的心。

  “其实是我要谢谢你。”睢园说,“你知道我也喜欢唱歌,我当初也参加过比赛,可是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坚持到最后,放弃了唱歌,也放弃了自己……涩比,你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救赎我的天使,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不够努力,不够坚持。”

  “睢园,只有你明白我,也只有你支持我,妈妈她们……”

  “涩比,你的确是太冒险了,你明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正等着做换心手术,还硬要参加比赛。所以,妈妈、医生、老师、同学们才不支持你参赛呀。小傻瓜,你知道吗?妈妈在你倒下的时候,拼命地冲上舞台,大声地喊着她爱你!要你坚持住,她还说,她会一直支持你的。还有啊,你看,你的房间简直就是个花园……”

  涩比四下一望,可不,房间里放满了鲜花,花里还放着卡片。她惊喜地走下床,逐一看起来。

  “好爱好爱你,我们的冠军涩比!”

  “早点康复,唱歌给我们听。”

  “——永远支持你哟。——你最最亲爱的歌迷啊。”

  “涩比涩比,无与伦比。”

  涩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睢园,你快看啊,他们说永远支持我呢。睢园……睢园……”

  睢园不知何时,消失了。

  九

  涩比央求医生,允许她早点出院。她等不及要去找睢园。

  就是这儿了,中式的小楼,飘飘摇摇的珠帘,像伸出的手,欢迎着这个有缘人。

  穿过长长的走廊,涩比踏上木质楼梯,歌声越来越清晰,仿佛近在耳边。

  推开房门,涩比惊讶地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完全不是自己住在这里时的一应俱全。

  顺着歌声望去,窗台下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一个老式唱机兀自唱着,“华灯起/歌声响/歌舞升平……”唱机旁,放着一张黑胶唱片的封套。发黄的纸上,印着竖版的繁体字……

  “殷丽华,区区一小女子,惟爱唱歌尔。于“上海滩女子歌唱大赛”中,以其过人之实力,进入三甲,然,因幕后种种,终屈居亚军。其悲愤之下,于民国三十四年,一念轻生,葬于睢园。时人感其志气,念其才华,特嘱音乐者协会出此唱片,以示纪念。”

  涩比轻轻抬起老唱机的唱针,让唱机停了下来。“睢园,你可以瞑目了,你的梦想已经完成,我还将带着你的梦想一直唱下去。”

相关故事

精彩评论

说点什么吧
  • 全部评论(0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