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美人

  (1)整容师的妻子

  苏蕙望着林心怡,实在不明白她为何铁定了心要去隆胸。林心怡虽然归属“太平公主”一类,但她瘦得挺林黛玉的。苏蕙觉得像林心怡这样纤细的身材,自己羡慕还来不及。

  “心怡,我觉得你32A的身材挺好的,虽然平了点,但花蕾般诱人。如果非要隆成34B的,那太不协调啦!”苏蕙叫着。

  “可是”,林心怡委屈地说,“因为我的身材,刚认识的男友又吹了。现在的男人其实都是喜欢稍微丰满些的女孩,像你这样的。”她的眼光落在苏蕙线条优美的胸上,“我已经跟那个整容师约好了。是我表姐介绍的。她刚在那里做的手术,效果很好很安全的。”

  苏蕙叹了口气:“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女人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取悦那些色狼!”

  林心怡伸手抱住苏蕙玲珑的腰身,撒娇地说:“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吧。我不只是为了讨男人喜欢。完美一点,自己看着也好哇!”

  苏蕙用洁白的手指点了一下林心怡小巧的鼻子,忍不住笑了:“好啦好啦,陪你去就是了。你可不要疼得哭鼻子哦。”

  林心怡欢呼了一声,在苏蕙娇美的脸蛋上“卟哧”亲了一口。

  那家整型医院就在市中心地带。苏蕙跟着林心怡上了二楼,来到整容师的办公室。她们看到一位超级肥姐摇晃着肥硕的身子走出来。她俩不得不给她让道。肥姐嘴里还在说着:“那我走了,薛医生。如果你不能把我整得跟她一样”,她用胖乎乎的手点了一下苏蕙,“那我可要到消协投诉你的!”

  苏蕙忍住笑,推了一下林心怡进了办公室。办公室收拾得纤尘不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气。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端坐在办公桌前,含笑望着她们。

  苏蕙看到薛医生,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坍塌了。世上怎会还有如此纯真的男子?他天使般笑着,那笑容给人致命的诱惑。苏蕙愣神的时候,听到林心怡说:“薛医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薛医生站起身来,身材挺拔,气质沉稳。他一边翻看着预约单,一边说:“你叫林心怡吧?不知那位小姐如何称呼?”

  “她叫苏蕙,是陪我来的。”薛医生“哦”了一声,打量着苏蕙,目光带着惊讶。只是那惊讶的目光转瞬即逝,换做了赞叹。“美人还是天生丽质的好哇。”他意味深长地说。

  苏蕙坐在椅子上等林心怡,久了觉得双腿麻木,便站起身来四处走动。他看到薛医生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相框,里面有一个天仙般的美人。一旁的小护士侧目望了一眼问:“怎么样?漂亮吧!”

  “唔。漂亮。”苏蕙点头。小护士走过来,神秘兮兮地问:“你猜猜她是谁?”“谁?”苏蕙有些迷茫。

  小护士凑到苏蕙耳边低语:“她就是薛元医生的妻子!”

  苏蕙“哦”了一声,重新看那幅照片,心头泛起一种怪怪的滋味。怎么说,知道自己欣赏的男人有了妻室并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照片里的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更让人称奇的是她那高贵典雅的气质。外表的美是天生的,气质却要靠后天培养。

  小护士又问:“你猜猜,她有没有被薛医生整过容呢?”

  苏蕙心里一动。按理说,整容师的妻子近水楼台,想整容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如果整容师按照自己的意图整出一个绝色美人,那么,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的作品,面对起来会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知道吗?薛医生的妻子自他们结婚后就没再露过面。有人说她失踪了,有人说她已经死了。”小护士接着在苏蕙耳边嘀咕。

  苏蕙的目光离开照片,望了一眼小护士,心里产生出厌恶的感觉。这个小护士,年纪不大可真是个长舌妇!但小护士说的话对苏蕙还是极有吸引力的。人,对于别人的隐私都有种本能的探究。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苏蕙问。小护士笑笑说:“这,我们医院里人人都知道的。这周日是我们医院建院二十周年庆典,薛医生已经答应要带妻子参加的。那时就真相大白了。怎么样?有兴趣吗?你可以作为嘉宾参加的。”

  小护士的眼睛里露出诡异的神情,苏蕙心头不由一冷。

  (2)魔鬼般的“雪玉”

  苏蕙下了班,无所事事地在商场里瞎逛。那条裙子蛮不错的,只是一想到要花去大半个月的薪水,苏蕙就还给了老板娘。老板娘不甘心没卖掉,嘴里还不停地夸苏蕙身材好,穿上这条裙子如何的光彩照人。苏蕙抱歉地笑了一下,转身离开。她在人群中走着,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叫道:“薛医生!”

  薛元回过头,眼中掠过惊喜的光茫。他手里拎着两只大大的袋子,看包装,一定是女装。

  苏蕙觉得有些奇怪:很少有老公给妻子买衣服自己去的。看来那个小护士说得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苏蕙一边想着一边有了主意。她笑着问:“给你爱人买衣服呢?我可以欣赏一下吗?”

  薛元微微一愣,但随即点点头。他们走到旁边的休息区坐下,薛元叫了两杯冷饮。

  袋子里居然装着她刚才想买却没舍得买的那条裙子。薛元看到苏蕙眼里的喜爱,说:“喜欢就送给你吧。”苏蕙连忙摇头:“我可不想夺人所爱。你爱人穿上一定很漂亮的。”

  薛元眼里荡过一丝阴郁的光,苏蕙很细心地捕捉到了。她问:“你爱人一定很漂亮吧?”薛元点点头:“是的,和你一样,是天生丽质的美。”

  苏蕙心头一动:薛元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是暗示她妻子没有被他整过容吗?但这么说不是此地无银吗?

  薛元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卡片递给苏蕙:“我们医院本周日院庆,欢迎你和林心怡以嘉宾的身份参加。”

  苏蕙接过来,卡片正面印着“贵宾卡”,背面是整容广告。她忽然问薛元:“你爱人参加吗?”

  薛元不置可否地说:“也许会去吧。”然后他以审判性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苏蕙,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苏蕙被她的目光弄着很不自然。薛元看了一会儿,感叹道:“真是完美啊。连我这个极其挑剔的整容师都找不到美玉的瑕疵呢。”

  晚上林心怡来到苏蕙家。苏蕙看着林心怡曲线毕露的魔鬼身材,眨眨眼说:“鬼斧神工哇!”林心怡嫣然一笑:“我这人工的可不敢跟你天然的比啊!”

  她收住笑,神秘地对苏蕙说:“知道吗?那个整容师已经结过婚了。”然后又遗憾地说:“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却“名主有花”了。可惜可惜。”苏蕙一推林心怡:“你这个花痴,原来打的是他的主意呀。”

  那条裙子任婉婉穿上可真合适。任婉婉在薛元怀里转了一圈,抱住他的脖子说:“你真好!这回原谅你了。下次你若再提到你那妖怪老婆,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薛元摸着任婉婉的下巴说:“让我整整吧。你的下巴若再尖一些,便完美无瑕了。”任婉婉笑嘻嘻地说:“你若喜欢,随你啦。反正我身上哪一块你不动刀便不罢休!”薛元高兴了,低头边吻任婉婉,边褪她的裙子。他吻着任婉婉白玉般玲珑的身子,直吻得她娇喘连连。薛元在兴奋的最高点不由自主又要叫那个潜意识里的名字“雪玉”,却忽然听到任婉婉满足的笑声。他清醒了,出了一身冷汗。真险!薛元暗自庆幸没有说出那个名字,否则后果又不堪设想了。

  任婉婉舒展着美丽的身体,眼含忧怨说:“你又要回去了吗?你就那样舍不得你的妖怪老婆!”

  深夜十一点,薛元轻轻推开卧室的门。一个优美的倩影侧身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熟了。薛元轻轻地吁了口气,刚想躺下,那个倩影却突然转过身来。

  那个优美的倩影却有着一张恐怖狰狞的脸。那脸上的五官完全变了形,找不到眉毛,找不到眼皮,阴森森的黑洞里射出冷嗖嗖的光。鼻梁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两只黑漆漆的洞。嘴唇翻卷着,没有皮,露出红红的肉和雪白的牙齿。薛元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厌恶地转过身躺下。

  “薛元!”那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叫着他的名字,“你到底什么时候肯给我整容?”说着,那个女人翻身骑在薛元身上,用肉乎乎的唇去吻薛元的脸。薛元感到浑身的毛孔都乍起来了。他紧闭着眼,推开身上的女人。“雪玉”,他说,“我今天累了。等你的伤口彻底长好,我才能给你整容。”

  那个被唤做雪玉的女人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在夜半时分令人毛骨悚然。

  (3)魔鬼谋杀魔鬼

  薛元昨夜没有睡好,早晨上班的时候觉得有些疲惫。他对小护士说:“小夏,你帮我查一下今天上午的预约记录。”

  小夏三蹦两跳地闪到了薛元跟前:“薛医生,上午有两位客人。八点半林心怡,十点言石。”

  薛元眼中流露出不可捉摸的神情。他望着办公桌上的照片出神。夏护士斜了一眼,趁机问:“薛医生,你爱人后天来吗?”薛元回过神来,点头:“来,当然来!”

  这时一位漂亮的女孩出现在他们面前。薛元冲她微笑了一下:“林小姐,你来了!我们到隔壁谈!”

  薛元站起来,领着林心怡往外走。夏护士在他们身后撇了撇嘴巴。

  林心怡离开医院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一位高个子男人。她无意望了一眼,差点惊叫出来。与男人擦身而过之后,她的心还怦怦直跳,连步子都走不稳。她心有余悸地回过头望了望,谁知男人也在回头望她。第二眼看到男人的脸,林心怡险些栽倒。她尖叫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天哪,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整张脸都是紫红色的伤疤和暗红色的皮肉,没有眉毛,没有眼皮,没有鼻子。几个轮廓模糊不清的黑洞分布不匀地在重重叠叠的疤痕中张开,露着寒光。最可怕的是,那人竟咧开黑洞朝她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一整天,林心怡的脑子里都在想着那张邪恶可怖的脸,心里不停地打着寒战。夜里几次被噩梦惊醒。她在想:是什么样的灾难使那张脸毁成那样呢?

  苏蕙终于在院庆时见到了薛元医生的妻子。她是一个人去的,林心怡说她不舒服没有去。薛元向大家介绍她的爱妻:“这是我的爱人杨雪玉。”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人身上。苏蕙格外注意地看了看。看薛元的妻子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这才是苏蕙参加院庆的目的。她自己也不能解释她为什么有这样的目的。好奇心?或许吧。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文章。

  杨雪玉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戴着一串水晶项链,果然不俗。苏蕙暗中跟薛元办公桌上的照片做了对比,外表并没有什么差别。杨雪玉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大家闺秀的那种。但苏蕙似乎觉得杨雪玉本人并没有照片上的那种神韵,似乎少了一点内在的东西。难道,照片中的女子与眼前的女子不是同一个人?苏蕙暗自揣测着,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荒唐。

  这样想着,薛元已迎面走来。他冲苏蕙笑笑,那笑容是多么的纯真无邪,苏蕙又一次觉得心中的堡垒在瞬间坍塌。薛元说:“晚会过后有个聚餐,你去吧。”苏蕙摇摇头说:“不了。你的爱人,她果然是个美人。”

  薛元看着杨雪玉那张魔鬼般的脸说:“可以开始了。”那张脸挤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太过恐怖以致于薛元将目光移开。雪玉在床上躺好,薛元打开无影灯,戴上手套。他从手术包里取出一支细细的针筒,装上又尖又长的针头,又打开一个小瓶子,将无色的液体熟练地吸进针筒。

  “先打麻药,不然很疼的。”他说着,将针头扎入雪玉的胳膊,将液体缓缓注入她的身体。然后,他用平静的目光望着床上的雪玉。

  雪玉的身体开始痉挛,狰狞的面目更加扭曲。雪玉颤抖着,用最后的力气喊道:“薛元,你……你这个魔……鬼!”接着,她开始剧烈地喘息,一口鲜血从口腔中喷射出来,弄脏了雪白的床单,薛元的白大褂也溅上了几滴。

  薛元的脸抽搐了一下。看着雪玉慢慢地停止了挣扎,他吁了口气,轻声说:“你必须死,因为,你怎么做也不如我心爱的雪玉。”

  他将她抱起来,抱进卫生间的浴池里,然后倒满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他默默地看着浴池里的液体由白变红,再由红变黑。然后,他打开排水管,看着那黑色的浓液慢慢流尽。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放进自来水,将浴池慢慢冲洗干净。

  最后他将她留下的血迹清理好,洗了个澡,倒了一杯浓茶慢慢地啜着。过了一会儿,他抓起电话拨了串号码,对接电话的女子说:“婉婉,我已经让她消失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叫做杨雪玉。”

  苏蕙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你要去哪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虚无飘渺,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言石止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蕙,对不起。不是我不爱你,是我配不上你,无法再爱你。你……自己好好保重吧,会有好男人好好爱你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却依然清晰,“我要陪着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远离人间邪恶的地方,一个纯净如天堂的地方。”

  苏蕙想上前拦住言石,脚却迈不动半步,只有眼泪无声地奔流。言石开始缓缓朝前走,在苏蕙的视野里消失。苏蕙觉得全身都被掏空了。他不会回来了。她想。她永远地失去了最爱的人。

  太阳从海平线上跃出来,照亮整个世界。鸥鸟一声声鸣叫,如泣如诉。言石抱着雪玉站在礁石上,海风带着湿润的潮味阵阵吹过,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摇着,如一面黑色的旗帜。

  “雪玉。我为你选择了海葬。”他伏在她耳边柔柔地说着,“你别怕,不会冷的。有我陪着你。”

  他抱着雪玉,一步一步缓缓朝大海走去。海浪没过他的脚,没过他的膝,没过他的腰。

  阳光洒在海面上,洒在他们的身上,给他们最后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黄金色的光芒。

  海浪汹涌着淹过来,柔长的黑发如一尾游弋的鱼。

  一张面具漂浮在海面上,红色的狐狸脸,诡异地笑着。

  (4)戴面具的男人

  “没别的办法吗?”他绝望地注视着薛元。

  “没有了,只能这样。但我保证可以做得天衣无缝。”薛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对面的男人,如果还可以称做男人,或者说如果还可以称做人,他将面具重新戴好,这样看起来他非常滑稽,但已经不会再吓着胆小的人了。他站起来,可以看得出他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比薛元高出半个头来。

  任婉婉整整一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她已经将每个角落收拾得一尘不染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气,这是薛元喜欢的味道。任婉婉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打量着自己,那种从头到脚的陌生感让她觉得心里面一阵阵发虚。她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是薛元的那双手,一点一点让她脱胎换骨。任婉婉自己承认,她以前的样子真的不好看。但她现在宁愿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拉开衣橱。里面挂着满满的衣服,都是薛元的妻子留下来的。她的耳边突然闪过薛元的那句话:“从现在起,你就是杨雪玉了,不再是任婉婉。任婉婉已经死了,而杨雪玉仍然活着。”

  她的手指灵活地在一件件衣服上面滑过,最后落定在一身黑色的真丝衣裙上。她脱去睡衣,将杨雪玉的衣裙套在身上。

  刚好合适。任婉婉满意地整了整头发,幽灵般出了门。

  走出小区的时候,她看见小区的大门外站着一个男人,个子很高,戴着一张奇怪的面具,面具是张狐狸的脸。那张红色的狐狸脸咧着嘴朝她笑着。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她在街上闲逛了一圈,用薛元给她的钱买了几身衣服。被薛元整过容后,她苗条多了,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而她当然不愿意穿雪玉的衣服。雪玉已经死了。没有人愿意穿死人留下来的衣服。

  回家的时候,那个戴着红色狐狸面具的男人居然还站在那里。那张面具搞得她心神不定。她扭过脸假装没有看到,匆匆往家里走。谁知正走着,衣服突然被人从后面抓住。她惊愕地回头,是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她下意识高叫了一声,声音打着颤。男人于是放了手。任婉婉趁机逃离,脚下像装着个轮子一样飞快地往家跑。

  她惊魂未定地打开家门,看到薛元正坐在沙发上。薛元看着她极度不安的脸问:“怎么了?”她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刚才有个男人,戴着一张面具。他抓住我,他抓住我!”她的身子还发着抖。于是他紧紧抱着她,拍打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任婉婉没有看到,薛元的眉微微地蹙着。

  过了一会儿,任婉婉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跳出薛元的怀抱,在屋子里面来回窜着。她神经质地问薛元:“你那个妖怪老婆呢?你杀了她,把她藏到哪儿了?她的尸体是不是就在这间房子里?啊?”

  林心怡早上去上班,同事们差点没有认出来她。“天哪!”,女同事们惊愕地叫着,“你们看,她变得多美啊!”林心怡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她在瞬间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一次次听薛元的话,任他摆布。她觉得薛元身上有种巨大的魔力,让她无法抗拒。但她从同事们的目光中知道了什么叫做“惊艳”,虚荣心得到了充分满足。

  她换了工装坐在柜台后面。这时顾客开始进来。她熟练地操作着各种业务,指间的动作轻盈优美。

  一叠厚厚的钞票从玻璃上的小窗递过来。她边接边习惯性地看一眼递钱的储户。接钱的手僵住了,她看到的是一张面具。然后她差点叫出声来,以为碰上歹徒了。“小姐,不要怕。替我存上这笔钱,一万元,存期一年。”一个温和的男中音响起,然后,一张身份证递过来。

  她的心仍然扑腾扑腾跳着。接过身份证,照片上是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脸部轮廓有着亚洲人少见的立体感。“言石”,一个奇怪的名字,出生日期是1975年1月10日。

  她尽量镇定下来,点钞,打印存单。手续办完的时候,戴面具的男人说:“谢谢你,祝你永远美丽。”

  她看着那个男人走出储蓄所的大门,才缓缓地舒出那口气来。对面的同事安森关切地问:“心怡,你不舒服吗?”

  林心怡忽然想起她上个月离开整容医院时遇到的那个恐怖的男人。她的脸色更苍白了。她朝对面的安森浮出一个浅笑,喃喃地说:“没事。”

  (5)英俊面孔之后

  “蕙,这些天哪儿去了?”话筒里传来林心怡甜甜的声音。苏蕙反问:“你呢?不是也蒸发掉了吗?”“蕙,晚上有没有时间,七点老地方见,我有惊喜哦。”“鬼丫头,玩儿惊喜谁不会。你等着吧。”苏蕙挂了电话,仰面靠在沙发上暗自笑了。这些天她真的忙----忙着情事。晚上带那个英俊的男人给林心怡看,看她还说薛元是最帅的男人不。

  任婉婉无意中看见,薛元将一个黑色的皮包放在衣柜的最下层。她没露声色,等薛元离开之后才迫不及待打开柜子。拉开皮包的拉链,里面是一桢精美的相框。

  然后任婉婉如遭电击。她站起来,将相框的正面对着衣柜一侧的大玻璃镜子。镜子里的她面色灰白,皮肤紧绷,神情怪异。相片里的脸却丰润妖媚,顾盼生辉。

  她早该想到的!或者说,那隐隐浮现的预感是对的。如今,她的外表,一丝一毫都是杨雪玉,不再是任婉婉!她甚至想到了什么,从那一柜衣物里面一件一件翻到了照片里杨雪玉穿的那件红色毛衫!

  她跌坐在地板上,处于一种精神上的游离状态。在此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他的谎言里。她相信他,也许是她强迫自己去相信他,因为,她爱他。

  其实,她早已失去了自我。每夜每夜,薛元总会在最为酣畅的那一刻忘情地唤她“雪玉”,而她,总是在那时从巅峰跌入冰窟,心灰意冷。

  原来杨雪玉竟是这样一个绝色美人,并非薛元说得那样相貌平平。她抚摸着自己那张与雪玉一模一样的脸,想到:雪玉的毁容也许并非意外!如果是这样,薛元既然可以让她成为美人,也可以让她成为妖怪!

  苏蕙见到了一个全新的林心怡。她甚至没有认出来是她。她以为她是…..直到她听到那熟悉的甜美嗓音。“天哪!”苏蕙如置身梦境般低呼。

  “蕙,怎么样?没把你吓晕吧?”林心怡开心地笑着,但那笑容不是苏蕙熟悉的林心怡式的,而是杨雪玉式的。天!那个薛元竟把好端端的林心怡整成她妻子的样子!苏蕙的大脑像是出了故障,停止运转。

  “哈哈,”林心怡更开心了,“你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强烈啊。”

  “她不是林心怡。”言石慢慢地说。“薛元已经死了,是被林心怡杀死的。”

  “那她是谁?”苏蕙惊疑地望着地板上的女子,那女子神态安祥,圣女般纯洁。白色的裙子一直遮住她的双脚。

  苏蕙突然松开抓住薛元的手,跳了起来:“我知道她是谁了。她是真正的杨雪玉,对吗?”

  言石雕像般半跪在雪玉跟前,机械地点了点头。

  苏蕙猛地喘了几口气,总算没有窒息过去。“那心怡呢?她在哪里?你是说,她杀死了薛元吗?”

  言石慢慢抬起头来,面具后面的双眼黯然无光:“林心怡扮做雪玉的尸体杀死了薛元。她已经离开了这里,她说能走多远就走多远,走到无路可走为止。”

  苏蕙呆呆地注视着言石,注视着雪玉。半天才说:“那,她怎么办?你打算如何处置她?”她指着地上的死人问他。

  她感到言石开始哽咽起来,只是她看不到他的泪水。他就那样一直半跪在那里,沉默不语。

  后来他将她抱起来,抱进自己的房间。他将她搁在床上,整夜地守着她。

  “我要陪着她。不然她会冷的。”他像是对苏蕙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对死去的雪玉说。

  苏蕙觉得五脏六腑撕裂般疼痛。那一瞬间她明白了:活人,是永远无法跟死人争宠的。她觉得愤恨,觉得屈辱,又觉得那么的无能为力。

  天快亮了。一夜未眠的言石抱起雪玉,走出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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