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驾驶的接尸车
- 2021-02-22 10:26
- 长篇鬼故事
- 作者:小编
- 来源:网络
一
斜坡路上,迎面驶来了一辆殡仪馆的接尸车。
新开看到这辆接尸车时,咋了一下舌头,停止了跑步。接尸车这么早开出来,倒也是少见的,但是,他为了健康而练习长跑,一开始就遇上了接尸车,真是个不祥之兆。
新开站在路边,瞪眼望着接尸车。接尸车可并不了解他那种心情,还是慢吞吞地从斜坡路上开过来。新开无意中向驾驶室内望了一眼,不由得目瞪口呆:驾驶室内空无一人。
他想:也许是眼睛的错觉吧。此刻,车子已开到了新开的面前,于是他仲长了脖子,窥视车内,别说司机,竟连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一根黄色的金属棒竖在那里。这辆无人驾驶的接尸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原来是辆无人驾驶的接尸车。”新开嘟哝着,他一下子感到茫然了。
接尸车在他面前开过,缓慢地下了坡。尽管没有人操纵方向盘,汽车还是平平稳稳、慢慢悠悠地行驶,始终保持着一小时30公里的速度。
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新开捉摸着,目送着接尸车驶下了长长的斜坡,向左拐了个弯,从视线中消失了。他眨巴着眼睛,环视四周,时间刚过清晨5点。在这多摩丘陵上开辟的新兴住宅区一带,还没有车辆往来,也看不到一个行人。
在看到奇怪的东西,情绪受到冲击之后,他失去了继续跑步的念头。为了防止中年发胖,他一下子心血来潮,刚从三天前开始练习晨间长跑。今天早上,他穿上了昨天才买的运动衣,还揉着惺松的睡眼,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正当他跑到斜坡路上,就碰上了这辆无人驾驶的接尸车。他像被泼了冷水,在折返到自己家里之后,心里还感到懊丧。妻子腾江免不了数落他几句。“你的意志也太脆弱了,一套运动衣就花了13000元哩!”
于是,新开只得又跑了出去。他在哪一本周刊上读到过,进行长跑健身,必须杂念全无,这才能见效。而在今天早上,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那辆无人驾驶的接尸车,总在他的眼前晃现,人虽在跑步,心里却是乱糟糟的。昨晚,他喝了不少酒,40岁才出头的人,还不大抵得住酒劲。或许还有醉意吧,那看到的肯定是幻影了。奇怪的是:无人驾驶的汽车下到斜坡的尽头后,还向左拐了个弯,可那里是建筑工地,是没有房子的,而接尸车向没有住家的工地驶去,简直有点荒唐了!
“不,我倒要等着瞧!”新开紧皱眉头,自言自语。他确实听妻子说过,那边工地附近,原有一些无人祭祖的坟墓,施工之前,请来僧徒给超度了一番,这才迁走坟墓,让推土机推平了墓地。那辆接尸车会不会是灵魂招来的呢?新开一想到此,全身像浸在冷水里一样。或许是坟墓拆迁后,那些无人祭祖的游荡着的鬼魂要另觅安息之地,这才叫来了接尸车的吧?既然是从阴曹地府叫来的接尸车,没有司机就并不奇怪了。呵,原来是一辆从冥府开来的接尸车。“真会有这样的事吗?”新开苦笑着。
新开是在川崎公司所属的通信器材厂计算机研究室工作的,是个理性论者。除非这是飞碟之类超现实性的东西,否则,这种奇怪的反常现象,很难使人相信。但早晨的事,总有点蹊跷。他草草地结束了长跑,回到了家里,把早上目睹的怪事告诉了妻子。
“别做梦了,你不是去跑步的吗?”腾江毫不介意地笑着说。
“这样的事,我可没听人说过。”
新开被挫伤了自尊心,可还是被那目睹的情况纠缠着。
“总有什么原因吧。”他坚持着说。
“你急于练长跑,神经太紧张了。”
“不过我确实是亲眼目睹的。”
“那就一定是个隐身人,驾驶着那辆接尸车了。”
“你不相信吗?”
“当然不相信。”
“可我还是相信。”
“你别再胡说八道了。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可要恼火了。”膝江换了衣服,走进厨房去准备早餐了。她有低血压病,早起总感到不舒服,心情也不好。两个孩子,大的小学六年级,小的三年级,为了他们上学,她每天都得早起,现在正歇斯底里地骂着他们。关于那辆无人接尸车,要再说下去,她会歇斯底里大发作的。
新开独个儿冲了杯咖啡,在客厅里看起晨报来。报纸的字里行间,不时出现那辆无人接尸车,扩大到了整个版面。喝罢浓咖啡,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地说:“毫无疑问,我看到的确是一辆无人驾驶的按尸车。”
二
早晨7点50分,新开出了家门,乘上了开往新百合山的公共汽车。他要从新百合山换乘小田原快车去登户,再从登户换乘南武线到武藏小杉车站下车,然后,步行5分钟,就到他工作的公司了。他站在新百合山车站的站台上时,听到身后有一个年轻女子在招呼他。
“早上好!”
新开回头一看,心中一阵激动。那是近野良子。她住在附近的一幢公寓里,从新百合山车站步行10分钟就到了。和新开同在计算机研究室工作,上班途中经常碰面。一个妇女,能从国立大学的物理系毕业,可数凤毛麟角了。这样一个人才出众的女性,却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她鹅蛋脸,滑润的肌肤,独具一股熟透的水蜜桃般的魅力。该有30岁了吧?但看上去要年轻五六岁,还是姑娘独处。她浓妆艳抹,花枝招展。
“有什么心事吗?”良子问道,用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新开。
“不,没什么。”
“在考虑什么吗?”良子用唱歌一般的调子说。
“不,不。”新开否认。但在略一思索后,他说:“今天早晨,我遇到了一件怪事。”他吞吞吐吐地说了那辆无人接尸车的事。
“噢,这事情嘛,倒是真的。”良子说。这倒是出乎新开意料的回答。
“还有谁看到过那辆无人接尸车吗?”
“这事情嘛,我也是听来的。”
“哪儿听来的?”
“大概是从我隔壁房间的新婚夫妇那儿。”
“新婚夫妇又是怎么看到的呢?”
“不。是公寓里的什么人看到的,那位新夫人听说了。不过,看到的时间不同,据说是在深夜。”
“哪一天?”
“大概是在一星期之前。”
“原来如此!”
“从隔壁新夫人那儿听说这事,我还以为她在逗我玩哩。”
“这么说,那真的有人看到了?”
“真有趣。”良子的眼睛,出人意外地闪动着光亮。
是不是还有别的目击者呢?新开想着。这时,开往新宿的快车已经驶进站台了。两人一起上了电气列车。车厢内座无虚席,他们挤到了一个角落里,紧挨着站在那儿。在新开的眼前,是良子明亮的眼睛、柔软的嘴唇和圆溜溜的下巴。随着电气列车的颠动,他们的胸脯会偶尔相挨。他感到,一挨到良子的乳房,总会激起一阵难言的颤动。新开几乎感到了窒息,接尸车之类的事,草已忘得一干二净了。他一心体味着挨到良子乳房的刹那间的感受。同妻子松弛的乳房相比,良子的乳房是富于弹性的,只要稍挨一下,就像有一股电流,丝丝地流遍了全身。
“也许……”新开想着,一个意念活动起来了。
他开始练长跑,要说是为了健康,不如说是为了让那挺出来的便便大腹瘪下去,使自己漂亮些。他意识到,在这种内心活动中,还怀着对良子的关注,不禁脸也红了。
他记得,近野良子搬进车站附近那幢公寓,是去年岁尾的事。那是一幢8层的白色漂亮大楼,建造在一所小学的后面。到今年年初,他们在站台上偶然碰面时,他才知道她乔迁新居,买下了那幢公寓底层的一间房子。从那时起,他们每周总有一二次相遇,同去公司上班,而他也总会莫名其妙地关注起她来。在站台上遇到她时,心里也总是七上八下的,感到自己的神经和细胞都活跃起来,越发生气勃勃了。他决心练长跑,大概是一星期之前的事,当时妻子藤江香到他刚出浴的身躯,认真而又惋惜地说:“你已经上了年纪,变得大腹便便啦!”但那时在他的脑海里。却掠过了近野良子的丽影。她有没有情人呢?
现在,新开从侧面看了她一眼。这次上班途中,他们亲切交谈,他了解了良子的身世和生活。良子生于长崎,念高中时就爱好数学和物理,还一年一度去海外旅行。她现在所住公寓的房间,是底楼第10号房间,在大楼的最北面。她偶尔会跑到学生时代的同学在新宿开的酒馆里喝酒,深夜乘了出租汽车回来。可以想象,作为一个末婚妇女,良子过着自由自在、任情欢乐的生活,但那至关紧要的同异性的交往,她却总是避而不谈。与其说是她矢口不谈,倒不如说是新开怕难为情,不敢把这个话题引出来。新开忽而一本正经地想:这么个富有魅力的女性,即使拥有一两个情人,那也不足为怪的;要是没有情人,倒是难以使人理解了。正当他下决心要提出异性问题时,良子却说“也许,今天新开先生给什么鬼魂缠上了,一清早就碰上了接尸车。”良子的两颊浮现出了嘲弄人的微笑。
“有人说不吉利,我看倒也末必。”新开有点扫兴,半开玩笑地说。
“我听说过,碰上接尸车,还是大吉大利的哩。以前我在什么书上读到过,美国大联盟棒球队的名教练约翰·马古洛说过,去棒球场之前要是碰上接尸车,球队一定旗开得胜。对于那位名教练来说,接尸车就是胜利女神的象征……”
“竟会是胜利女神的象征?”
“是的。记忆或许有误,但据说有一年,约翰·马古洛率领的那个棒球队,参加了世界棒球锦标赛。队长一心想取胜,竟从殡仪馆借来了一辆接尸车,同从自己家里开往球场的约翰·马古洛的车子交错开过。结果,球队在世界棒球锦标赛中拿到了冠军。”
“你倒说得怪有意思的。”新开附和着良子的话,越来越感到她的魅力了。名教练迷信接尸车的话,本来是无稽之谈,但她能说得如此有声有色,不得不使他随声附和,感到亲切。他妻子的态度又怎样呢?恰好相反,一口咬定是不祥之兆。他妻子深居简出,对外界态度冷漠。他们夫妇间偶尔谈及的,也无非是工资低,以及某地一个小学生自杀之类的令人沉闷的事情。
电气列车到了登户车站。过了换乘南武线的检票口,新开毅然问道:“难道你是个独身主义者吗?”
“也想着结婚,我是女人嘛。可是,我想结伴的人,不是已有夫人了吗?”良子结结巴巴地说。
“结伴吗?”新开瞟了一下良子的脸,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良子的唇边浮现出了奇妙的微笑,她说:“新开先生不是已经有两个上学的孩子了吗?大的叫阿悟,小的叫鸿二。”
“你倒了解得很清楚嘛。”
“因为关心嘛。”
“那……”新开语塞,凝视着良子。
“不谈这些了吧。”良子说着,声音柔和而娇媚。她那吸引人的强烈的香水味,直刺新开的鼻子。转瞬之间,他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目眩,视界也似乎变得明朗而开阔歹。“我今天早上看到那辆无人接尸车,说不定还是个吉祥之兆哩。”
三
一星期之后。
新开乘上了从新宿开往小田原市的最后一班电气列车。他在下班后来到新宿,大学时代的一位同学约他一起喝酒,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那位在钢铁总厂工作的同学,突然给新开工作的公司打来了电话,把他叫去。“我有事想和你谈谈,晚上7点,我在歌舞伎街‘大草原’酒家等你。”
那位五年不见的同学,同厂里一位年轻的女同事酿成了暧昧关系,现在正在考虑同自己的妻子离婚,在这件事情上,他想听听新开的意见。那位情妇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而同学的妻子发现丈夫有了外遇,态度异常强硬,坚决不同意离婚。新开听了,倒也没有当做与己无关的事。那位同学已经大腹便便,官气十足。他在去年被提拔为科长,而现在却蜷曲着臃肿的身躯,连声叹息:“左也难,右也难,真不知道怎么办。要是处理不当,会弄得家破人亡的。”
“唉,最后还得由你自己拿主意呵。”新开给下了一个不痛不痒的结论,然后就告别了那位同学,搭上了最后一班电气列车。
他拉着车内的吊环,考虑着。“这样的事,明天也许要轮到我自己了。”
昏暗的车窗上,似乎晃动着良子白皙的脸庞。新开望着这张脸,展开了想象的翅膀,良子也许对我怀着好感吧?要不然,为什么要了解我的家庭情况呢?要是我深陷在她的情网中,结局又会怎样呢?他曾在下班回家途中,顺便到过她的公寓,在底楼10号房间内,消磨了一段时间。回到家里,脸上装得若无其事,似乎在哪儿也没有耽搁过。要是妻子察觉到他与良子的交往,又会怎样呢?她可是个泼辣的女人,离婚也就更麻烦了。顶头上司黑泽科长要是知道他与良子的关系,也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把良子调往大皈分公司什么的,于是他将妻离子散,而且还会破公司辞退,也得上大阪去另谋职业。
想象的翅膀借着酒的醉势,漫无止境地仲展着。实际上,他为人谨小慎微,心里一清二楚,可不能干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来。从那天到现在,已经在站台上同良子碰过两次面了,但是下班后从没有邀请她去吃饭。此刻他的头脑中,同每天一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
那天夜里,黑泽科长确实到了良子的公寓,他给家里打过电话,谎称他在涩谷,这是良子给他设下的一个圈套。实际上,良子肯定目睹过那辆无人接尸车。在女性中,像她那样精通机械与无线电的人是少有的,她马上识破了无人驾驶车的机关,还进而把它利用到杀人的诡计中去。她把频率调到同无人接尸车相一致,再用较强的输出功率把车子召唤到公寓附近,把杀死的人飞快地装进了驾驶室。接尸车的主人发现车上装着尸体,大吃一惊,这才把尸体运到别的地方,把它处理了。良子记得,她在什么杂志上读到过这样的话,杀人时,与杀人的方法相比,尸体的处理更为困难,但她却轻而易举地处理了尸体。而且,在装置无人接尸车的当事人和良子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当事人在抛弃了来历不明的尸体之后,怕后果不堪设想,一直未向警察报案。
那天夜里,新开偶然给良子打了个电话,根据这一点,她不在现场这一条也就成立了。结果是,特地把尸体运到他家附近的安本父子也好,新开也好,可以说,都成了由她牵线的傀儡了。
结局呢?对于蹂躏了自己青春的科长,近野良子并没有饶过他。
新开这样想,感到了一种依稀的悲哀。看来,良子是个理智而聪明的人,在她的身体内流动着的,仍然是同普通妇女相同的血液。对于这一点,他表示了感慨。
这些事情,要不要去报告警察呢?新开这样想,现在更重要的是,为了向殡仪馆的父子表明自己并不是刑警,他伤透了脑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新百合山车站到了。
已经过了午夜零点,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也早已在两小时以前开走了。由于是新兴的住宅区,车站前也叫不到出租汽车,他只能徒步回家了。乘公共汽车只有10分钟的路程,步行却要半个钟头。约莫走了5分钟,行人完全绝迹了。这一带,有点像美国西部影片中出现的荒地,荒凉而沉寂。到处可以看到人家的灯火。和西部影片中的荒地不同的是。由于是从丘陵削凿而成,这里的地势富于起伏,路面七高八低,坡度升降无常。
远远可以望见公寓的灯火。那是良子居住的公寓。良子已经进入梦乡了吧?他把视线投向公寓,但良子在底楼的房间被小学的校舍挡住了,看不见。一看到她那幢公寓,他又无意识地触发了联想,想起了那辆无人接尸车。她那公寓中的什么人说过,曾在深夜看到过接尸车在公寓附近行驶。新开又想,要是那么说,从那时候以来,不会没有人再看到过无人接尸车的行驶吧?他不能放弃早上的长跑。他是为了良子,为了使自己变得瘦一些,漂亮一些,这才每天早上都不间断地练习长跑的,但是再没有碰见过那辆无人接尸车。
“我看,那还是从阴曹地府开来的接尸车。”他忽而又这样想。他收回了视线,叼上了一支烟,在街灯下打亮了打火机,点上了火。正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不由得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黑色汽车,从斜坡上吃力地爬上来。汽车形状奇怪,车篷安装成屋顶模样。
“接尸车?”新开低声叫了出来,全身一阵寒颤。他吓得缩着身子,停留在斜坡的中途,望着那辆接尸车。车子缓慢地向他驶来,同那天早晨看到的一样,时速约为30公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驾驶室,里面一片幽暗,什么也看不清楚。接尸车驶近来了,相距只有十来米了。驾驶室里仿佛有人,操纵着方向盘,还是个男子。既然车内有司机,新开也就放心了,如果还是上次看到的那辆无人汽车,那可真要把他吓破胆了。
接尸车放慢了速度,发动机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将要从新开的面前驶过去了。在街灯的光环下,驾驶室里看得很清楚了。新开看清楚那个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时,不禁毛骨悚然,“啊”地叫出声来。驾驶室内坐着的,原来是黑泽科长!白色细长的脸上戴着眼镜,而他最明显的特征,是有一个日本人少有的鹰钩高鼻子,而驾驶室内那男人的鼻子,形状也像鹰嘴。至少,从侧面看过去,此人很像黑泽科长,甚至是一模一样。当然,这不过是转瞬之间所看到的,而且是在街灯下的依稀一瞥。
“决不会是错觉。”新开想,仍然横叼着烟卷,死死盯住了接尸车。驾驶室内的人目不斜视,身子一动不动,只顾注视着前方。一会儿,接尸车爬上了斜坡的顶端,接着就被吞没在黑暗中,但仍然可以微弱地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新开仍然站在那儿,猛抽着烟,在闪烁着的红色火星中,黑泽科长的脸又浮现出来,又隐去了。他的醉意完全消失了。
“黑泽科长会来驾驶接尸车?”他责备起自己来,这是荒诞不经的想象,算了吧。黑泽科长应该住在自由山,他怎么会在深更半夜,到小田原快车线上的新兴住宅区来驾驶接尸车呢?
“难道是他的灵魂在驾驶汽车吗?”新开这样想时,他那夹着烟头的手指微微地哆嗦起来了。一种难于名状的寒颤向他袭来。他突然感到,在黑暗的斜坡上,仿佛有人的样子,站在那里,一股劲地向他这边打量。
“谁?”新开突然发问,只见一个高个子男人慌慌张张地逃跑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迈开了步子。那个酷似黑泽科长的接尸车司机的脸,形象鲜明地贴附在他的脑海里。他每天都同黑泽科长见面,总不至于会把他的脸同别人混同起来吧。
“我的神经反常了吗?”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突然,一股亮光闪进了他的头脑,留下了令人窒息的感觉。“难道黑泽科长驾驶着接尸车,到良子的家里去了吗?”这种突如其来的想象一闪而过,他被这个念头纠缠住了。他打算给良子的住所打个电话。
一番犹豫之后,他借用附近的报警电话,给良子的住所挂了电话。一会儿,良子来接电话了。
“我刚才看到了接尸车。那个驾驶接尸车的,看来同黑泽科长一模一样。科长是不是上你家去过了?”新开连自己都感到说得颠三倒四,言不由衷,不禁嘲笑起自己来。然后他对良子单刀直入地说:“黑泽科长是开着接尸车来的吗?”
良子哈哈大笑,说。“我的新开先生,哪儿会有这样的事呢?”
“噢……”
“你大概喝过酒了?”
“是的,喝了。”
“我看你还是早点睡吧。”良子笑着说。
“我知道了。无缘无故给你打电话,实在抱歉。”
“没关系,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
“那再见了。”
新开只听“喀嚓”一声,电话挂断了。但是,“你早点休息吧”,这娇柔的声音,在他步行回家的途中,不时在耳鼓中萦回着。他想。“也许我真的醉了。”
四
第二天早晨,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在自由山名叫“繁荣的多米尔”的公寓背后的路上,发现了黑泽科长的尸体。“繁荣的多米尔”就是黑泽科长居住的公寓。
新开从早晨电视的新闻节目里得知这消息后,简直吓昏了。
电视是这样报道的。今天凌晨2时左右,碑文谷警察分局的两名警官到自由山一带巡逻。于“繁荣的多米尔”公寓背后,发现一名倒毙的男子,经验尸,确认该男子系被人掐死。死者带有身份证。据此获悉,名黑译和男,39岁,住“繁荣的多米尔”903室碑文谷警察分局认定,此系凶杀案件,当即进行侦破。据推定,黑泽被害时间当在午夜零点至一点左右。
“推定死亡的时间是在午夜零点至一点之间!”新开望着荧光屏上出现的黑泽科长的面部照片,发出了近乎悲鸣的惊呼。
“如果说,是在午夜零点到一点……”他搜索着自己的记忆。那时候,黑泽科长正在新百合山车站附近的斜坡路上,驾驶着接尸车。他目睹的时间,大概是在午夜零点10分至15分之间。
“如果警察的推定没错,当时黑泽科长说不定已经被掐死了,我所看到的,不就是黑泽科长的亡灵吗?那是被害的科长的亡灵,在深夜驾驶着接尸车,在多摩丘陵的新兴住宅区徘徊了一通之后,再回到他家所在公寓背后的路上,在那儿成为尸体而倒下了。”他不得不这样考虑。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用常识的尺度无法衡量的怪事。或者说,死人驾驶接尸车这样的事,不管你同谁说,都是不会有人相信的。这件事,究竟怎样才能做出合乎情理的解释呢?新开陷入了思想混乱。
他想过,也许,黑泽科长生前爱过近野良子,他在自由山的公寓背后被谁谋害之后,从尸体出窍的灵魂就驾驶着接尸车,为了会见良子,才从都内的自由山来到她在川崎新百合山公寓的住所。而他就在科长返回自由山的途中,目睹了科长的身影。从自由山到新百合山,不管车行如何迅速,也得45分钟。被推定的死亡时间与接尸车从自由山开到新百合山所需的时间,两者是有很大出入的,但是亡灵开车的速度,也许比我们设想的要快得多吧。
昭一低下了头,弯着腰,承认自己干了胡作非为的事情。
“不过,刑警先生,”昭一头也不抬地说,“驱动接尸车,无非是玩玩的。我两次报考大学,都是名落孙山,心烦意乱,闲得无聊,就在一辆报废的接尸车上安上了无线电装置,只想让它出去走走,吓唬吓唬人家,让别人在酒后茶余去谈狐说鬼,不是也很有趣吗?我只是这样想的。”
“那辆安上无线电装置的接尸车呢?”新开问道。这个补习班学生竟把新开当做刑警了。
“在后面的车库里。不过,从那一夜以来,没有再让它开出去过。”
“那一夜你又怎么样了?”
“把死人装进接尸车驾驶室的。可不是我啊。”昭一继续说。
“不知是谁,知道了那辆接尸车的频率,就用发射机把接尸车引导过去了。频率是很容易知道的。在接收机上,根据频率的不同,装置着红色或黄色的天线。只要频率一致,对方的输出功率比较强,就能够把车子引导过去。那天夜里,接尸车是向新百合山的方向开的,但是突然,它在小学校的后边消失了。我连忙摇动操纵杆,五六分钟之后,接尸车又循原路,从小学后面开回来了。可是我一看车子,吓得我魂不附体。驾驶室内坐着一个男子。我仔细端详,那男子竟是个死人。”
“是这样吗?”新开舔湿了嘴唇,问道。
“昭一,你别说了。”安本用严肃的声音打断了儿子的话,接着说下去。“把接尸车召回来之后,昭一浑身发抖。我一听情况,感到接尸车上有死人,怎么办呢?我们是习惯于处理死人的,一检查,从身份证上知道,死者名叫黑泽和男,住在自由山的一个公寓里。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被害,但是想叫他在家属的身边升天,于是就把尸体塞进别的车子,特地在当夜运到了那个公寓附近。在搬运尸体的时候,我都没让昭一碰一碰,免得留下指印。”
“仍然是用接尸车吗?”
“殡仪馆嘛,还是有轿车的。”
那么杀害黑泽科长的,还是近野良子。新开这样想,不禁深深地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