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片

  一

  他们找到我来做这部电影的男主角绝不是因为我长得帅,这点我心里很清楚。当然也不是因为我的演技好,我可从来没面对过镜头,而且我还有一点点害怕面对镜头。

  “放心,你可能根本看不到镜头,你只要按平常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刻意去扮演就行了。”

  ——这是胖子导演对我说的话。

  导演还给我大概介绍了一下这部电影的情况:“这是一部鬼片,也叫恐怖片。同时也是一部电影鬼片史上不朽的里程碑!这部电影的问世将是载入史册的,它是一个尝试,也将是一个电影新纪元的序幕,这个序幕将由你我一起来拉开。。。”说到此处,激动的导演用夹着雪茄的右手用力在空中挥了一下,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飞扬的烟灰飘飘洒洒散落在空中,其中一小片飞落到了我的鼻子上,我聚起俩眼珠子对着鼻子上的这个不速之客狠狠瞪了一眼,它便乖乖地重新起飞到别处去了。

  “这部电影的问世将是横空的,这是一个创举,它完美地平衡了唯物和唯心的矛盾,中和了客观上的所有主观意志,在现实与宗教的基础上进一步阐释了人与自然的不可或缺性,将宇宙的真相以及四维空间的互动融合了。。。”导演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手部动作也加大了幅度。

  我很有耐心地微笑看着沉浸在梦想的蓝图里的导演,除了偶尔伸手抹一下从导演嘴里移居到我脸上的唾沫星子以外,基本上我是保持一种谦谨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想艺术家也许就是这个样子,事前能先把自己陶醉,这样事后做出来的作品才能陶醉到别人。

  导演的境界我是无法达到的,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懂,我能一直保持清醒的站立动作而没有晕倒下去的原因是因为我一直在听导演演讲的同时心里却在研究导演嘴里的金牙成色。

  不过有一点我是肯定的,这部电影从来没有人拍过,它会是一部好电影,我也会因此而成名,还会不朽!当然名利双收是不在话下了。

  这可是我的梦想啊!

  我虽然从没有梦想过做一个演员或明星,但我却一直梦想着名利双收,偶尔在酒后也会错说成财色兼收!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我点点头,就成!

  所谓造化弄人,我神差鬼使地,摇了头。

  只因为我终于听懂了导演的一句话:“这部电影的伟大之处在于我们将请到真正的鬼魂参与拍摄,并且只有到电影结束时它才会示出真面目。而之前谁也不知道谁是鬼魂。”

  一刹那,我感觉到脸上的笑容正在僵化,但我依然看着导演,目不转睛。

  导演扭动着他那肥胖的身躯,用绿豆小眼扫了一下片场四周说:“事实上,这个鬼魂可能就在我们中间,只是我也不知道它在哪,你在电影里的任务之一就是找出它在哪?”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每个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态度暧昧地冲我在笑。

  这是笑吗?

  有什么好笑?

  为什么要看着我笑?

  突然,我感到脖子后面凉嗖嗖的。

  “我可以不干吗?”我说。

  “不行,你老婆已经收了我们的五十万并在你的合约上签了字。”导演手上突然就多了几张纸,并把它在我眼前晃得哗哗直响。

  “可是,我还没有结婚啊?”我诧异极了。

  “这个就不关我们的事了,那天我们上你家找你,亲耳听到你对被窝里的女孩喊老婆,当然我们也不能要求你们出示结婚证,因为我们是找你合作的,不是去捞外快的派出所治安员。”导演用警惕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天啊,”我感到无限冤屈:“都什么年头了,现在哪个不是一有关系了就叫老公老婆的啊?那——那我那老婆呢?”

  “据我所知,她拿到钱后还托我们剧务帮她买了一张巴黎机票,”说着导演伸手把正从他旁边经过的一个工作人员一把扯住,动作麻利地撸起那人的衣袖,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表,抬头对我说:“飞机在三分钟之前刚刚起飞。”

  我开始感觉到有点情绪失控了,不由自主地冲导演大喊起来:“你们这帮饭桶,竟然把我的钱交给了一个我连名字都还没问的女人,她只不过是我在前一天晚上酒巴刚认识的女人而已!”

  导演和其它人只是同情在看着我,没有人说话,甚至有人在微笑。

  我开始绝望,并且蹲下来用手拍打着脑袋,懊悔得差一点哭了出来:“老婆,老个屁,昨晚喝多了,整个晚上我连她的衣服都没脱下来啊。。。”

  二

  这部伟大的电影拍的时间却很紧张,导演告诉我只剩下两天了,本来计划是八个月,但他们请那个主角之一的鬼魂就花去了七个月又二十八天。

  我在这两天里要干的是两件事:找出真正的鬼魂和找到导演预先安排在某地的一位被绑架的公主。后面那个是为了开展故事而设定的,找出鬼魂才是主要任务。

  最后导演大度地问我有没有什么要求,我吱唔了半天说,我认为为了让电影人物更丰富,应该有一个美丽女主角和男主角一起去完成任务。

  导演同意了我的合理化建议,并建议我先回家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醒来后就开始进入角色。

  在离开片场的时候我又问了一句导演:“为什么要找我做男主角?”

  胖子导演朝我挤眉弄眼说:“你不是写了几篇鬼文吗?我喜欢看,我们请来的鬼也喜欢看!”

  三

  第一声鸡叫我就睁开了眼,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右下角有一些字体在变换着,耳边还有一些鬼片通常都会用到的呜呜伊伊的诡异音乐声。

  我马上意识到那是演职员表和片头音乐,虽然老套,但却是必须的。我突然悟起昨天忘了告诉导演我的艺名,其实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很好听的艺名“黎德城”,就是黎明刘德华郭富城的综合体。不过看来是太迟了,他们用的是“5071”。

  如今我只好关心片名是什么了,俗话说“不怕片子臭,就怕片名烂”。有个好的片名,票房就成功了一半。

  我坐在床上静静地等,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突然额头上一亮,两个红彤彤血淋淋的大隶体字猛现在眼前——“鬼片”!——好烂的名字。

  音乐嘎然而止,我的工作开始了。

  我这个时候还是一名警察,头发有点乱,那是因为我不拘小节,我的穿着很休闲,家里摆设也很凌乱及普通,这些暗示我是一个正直的警察。坏人才是住着豪宅和衣冠楚楚,如果没有这些好处,谁肯去做坏人呢?

  我还有一辆私家破夏利,这是我没想到的,好在我到哪儿都可以随便停车而不用担心抄牌和交停车费,否则我宁愿走路。

  只不过在电影里开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不管前面的路有多直,我都得不停地大幅度扭动着方向盘。导演说这样让画面具有动感。

  要动感不要真实,这似乎是yao头*丸的理论!

  半路上,我不小心看到街角拐弯处有两个毛贼在偷车。顿时我火冒三丈,立刻一个急刹,刚要下车,又看到了其中一个弯腰时露出了裤头上的手枪。

  我稍稍犹豫了0。003秒便醒悟了过来,我是主角啊,开场才几分钟,别说中枪死去,就连受伤也绝对不可能,眼前的事情明摆着是让我显显身手,出出威风。

  于是我大喝一声,猛扑过去。

  头撞到了车窗玻璃上,我车门还没开呢。

  我开了车门,再大喝了一声,猛扑过去。

  两毛贼见我如同天兵突临,吓得连忙拨枪,只见我一招“猛虎下山”,然后使出“佛山无影脚”,最后用“猴子偷桃”夺过了枪,对着毛贼大喝:“不许动,再动打死你!”

  毛贼似乎没听见,撒腿跑到我的车上开车就要溜。

  我急忙连扣板机,枪口嗖嗖射出了一长串的水珠。

  我正要扔了枪,这时开过来一辆“宝马”,于是急中生气的我走到路中间,用水枪指停了车,把司机从车上拖了下来,要夺车追贼。

  突然一下子周围的动作和我的动作全慢了下来,耳边又有音乐响起,我定睛一看,被我拖着小手的是一个绝色美女,飘逸的长发随着她下车的动作慢慢地飞舞,发梢掠过我的鼻孔,撩得我鼻孔痒痒的,这时候周围动作和美女的动作定格住了,世界顿时停止,使我可以从容地松开抓住美女的那只手,用手指使劲擦了擦痒痒的鼻孔。

  我知道这是摄影师对我的体贴,为了使这部片子不至于沦落为喜剧片,便抽了点时间给我挠痒。

  四

  我对摄影师做了个OK手势,定格结束,我又抓紧了美女的小手,配合她完美的下车动作以后,便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匆匆上车加油去追赶毛贼。

  并不是美女没有吸引到我,而是从出场时的唯美和慢动作中我看出来了,她就是这个片中的女主角,在余下来的大部份时间里我将和她形影不离,所以我现在并不急。

  我飞车的技术很熟练,在追赶毛贼的过程中,我穿越了大街小巷,冲掉了三个水果档、两个露天咖啡座,一个手捧着八层鸡蛋走在路上的男人也因为我而让鸡蛋飞向了空中。还有众多被我的车吓得四处逃散但绝对有惊无险的人们。我的车还下了一个长长的台阶,进小巷子的时候我的倒后镜被刮掉了,在大街上拐弯时有一长串的车为了闪我而撞在了一起,司机们骂骂咧咧下了车在互相指责,就是没有一个指着我的车背影叫骂的,难道他们知道我是警察?还是主角?

  在造成一连串的混乱之后,我把走投无路的毛贼抓住了。他们的罪名是盗窃未遂,大概200元就可保释出去。后来暴跳如雷的局长对我大吼大叫,还拍了桌子,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是他所见过当中最没有出息的警察,为了200元的保释金,政府将赔偿这次抓贼费用为200万。

  理所当然地,我愤怒地把胸前的工作证一摔,并交出了手拷、手枪等等配置,然后摔门拂袖而去。

  我有很好的人缘,走的时候同事们都来一一握手,这个细节很重要,以后我在外面胡作非为时,这帮同事们将为我省了不少麻烦。

  就这样,一位正直的、尽职的、勇敢的年青干探被警察局推进了下岗行列。

  这夜总会搞得真不错,把大厅装修得跟地狱似的,很有颓废风格。黑墙上挂着铁链,还有血淋淋的手手脚脚,蓝绿蓝绿的灯光忽闪忽闪,舞池里的人群也都化妆成万圣节的游行队伍似的,正跟着音乐疯狂起舞。

  我想我也许要把萧萧也带进来放松一下心情。

  反正二斤酒一个人也喝不完,于是,我向门外走去。

  刚出夜总会大门,就被门外突然其来的一阵狂风迎面吹来,风里肯定夹杂了沙子什么的,总之上我一下子睁不开眼。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我也认不出它们来。

  荒凉的野郊,半人高的野草,一座又一座连绵不绝的荒冢孤坟,在风里零落飘舞的苍白纸钱,残缺不全的墓石。。。

  周围静悄悄的,是死寂般的静悄,我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有一股凉意自脖子往全身漫延。

  我突然想起什么,赶紧回头一望。

  我竟然是站在一座破庙门前,高大的庙门上布满了蜘蛛网,门半掩着,里面微微透出一点点光亮来,地上的影子晃来晃去,仿佛值班的夜叉在巡逻。

  伊——!

  后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怪叫,立马把我的头发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我猛然转过头来一看,不远处的枯树枝上扑腾飞起一只乌鸦。

  该死的鸟!

  我喉咙咕碌出一句低沉的咀咒。继续往庙里慢慢走进去。

  五

  庙里到处是残缺不全的木头,两边的四大金刚泥塑也东倒西歪,泥塑的身上手上脚上全是密密的蛛网,让人感觉它没有倒下去完全是这蛛网的功劳!

  庙堂正中是一张大案台,那火光正是从这案台上的长明灯所发出。

  走近案台,我用手拂了一下台面,是厚厚的灰层,说明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光顾过了,那长明灯是谁在添的油呢?难道是鬼魂?

  不可能,鬼怎么会需要灯光呢?

  可是,为什么鬼就不需要灯光呢?我又不是鬼,我怎么知道。

  “有没有人啊——”我大叫一声,声音在庙堂内回荡着。

  此时我的恐惧已接近临界,全身的毛孔已极度张开,呼吸犹如游丝。

  我紧紧地用手扶住案台,慢慢转过身来,背靠在案台上,眼睛圆睁着一寸一寸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电影,一会让我捉贼,一会让我泡妞,一会说救老太婆,一会又把我整到这鬼地方,难道如今的观众就那么变态?就那么喜欢花钱看一个人被鬼吓的样子?

  我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决定豁出去了,不就鬼片吗?都是虚惊一场而已的,又不会死人,再说我还是男主角呢,我干嘛要害怕?

  我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叨在嘴上,正要点上,后背被一只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同时一个声音传来:“客官,你的酒来了——”

  轰——脑袋一麻,

  我脚一软,整个身子瘫了下去。。。

  十

  耳边一直响着诡异的音乐,我一路小跑,走过大街小巷,行人纷纷在我两边后退。

  这是我最后的工作了,导演说让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乱跑是有点累,但这是艺术,因为在片尾加上这个镜头寓意世间人潮涌涌,象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也在其它人身上以不同的版本发生着。

  最后我跑回了片场,有工作人员给我递毛巾擦汗,也有对我伸大拇指的,就是不见那可恶的胖子导演露面。

  “导演呢?”我逮住灯光师问。

  “你不知道吗?导演昨晚去夜总会给烧伤了,差点没命,现在救回来了,只是右眼却瞎了!”

  六

  在落地的时候头狠狠地撞在了一个硬物上,一阵钻心的疼痛把我的魂魄又拉了回来。

  我用手抹了一把被撞的额头,湿漉漉的,张开手一看,果然是出血了。

  鲜红的血起码证明了两件事,我还活着和我不是在做梦!

  我挣扎着迅速站直了身子,这个时候,冷静是最重要的。

  眼前的景象和一开始进来无异,热闹的舞池,戴着面具疯狂跳舞的人群,笑容可掬的酒保。。。

  我定定地看着我面前放着的一个巨大的酒杯,一阵从未有过的恶心在胃里沸腾。

  杯里面是稠稠的鲜红液体,比我的血更红,红得发紫甚至泛着乌黑的光。液体边沿上是一圈细细的泡沫,爆裂一个又生出一个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酒保,他的笑容非常可亲,嘴里的声音也很有磁性:“客官,这是上等新鲜的女儿红,还是温的,赶紧喝了吧!”

  我竟然也开口说话了:“它为什么是温的?”

  “这还用问吗?经过了心脏都是温的,只有无心才是冷的!”

  听完这话,我突然感到全身的不适一下子烟消云散,眼前的这杯女儿红在我眼里化作了瑰丽的玫瑰琼浆,晶莹甘美。

  我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酒意慢慢涌上来,我要趁着仅剩的一点点意识离开这儿。

  我要站起来,我要走出去!

  我刚站起来,一转身就和一个带着骷髅面具的客人撞了一下,只听哗啦一声,从那人的衣袖里撞出了两根白森森的手骨来。

  我赶紧口齿不清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他并没有出声,弯下腰拾起骨头往袖子里一塞。

  在他弯腰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人的脖子只有一节节的骨头连着,一块肉也没有。

  “可怜的家伙,瘦得连肉也看不到,”我同情地叹息了一声就往门外走去。

  我一抬脚就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这一摔不要紧,可是我却在趴地上时看到了令我出身冷汗的事,

  舞池里所有跳舞的人全都没有脚。他们只是在飘舞,而不是跳舞!

  夜可能很深了,街道上的汽车很少,晚风清凉,令我的酒意减了不少。

  “有没有搞错,让你去找线索,你竟然喝得醉醺醺的。”萧萧见我连车门把手都找不到,连忙下了车来扶我。

  “线索?嘻嘻。。。有线索了。。。”我坐上了司机位,一拧车匙,发动了车。

  “慢着,别动!”萧萧大喝一声。

  “怎么了?”我被她这一喝斥酒意又醒了不少。

  “你听听,”她作侧耳细听状。

  “听什么?没听到什么啊?”

  “的答的答,你没听到吗?”

  “好象是的,那又怎么样?”

  “定时炸弹!”萧萧斩钉截铁地说。

  “啊——”我的酒全醒了。

  我们经过紧张而简单的搜索,最终在车后厢里找到一个闹钟。上面有米老鼠的造型。

  “挺漂亮的,可是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今天是你生日吗?”我问萧萧。

  “我生日还没到呢,是谁这么好心?”萧萧陷入深思,突然又一跳:“不对,还是定时炸弹。”

  “你有病啊,这么漂亮的闹钟非要说成定时炸弹?”

  “肯定是,不信你把它后面打开,肯定会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线。”

  我半信半疑地打开了,果然有许多五颜六色的线。

  “那又怎么样?只是一些乱线头而已,又没有炸药。”

  “有线有表就一定是定时炸弹了,你这个笨蛋!”萧萧竟然也会骂人。

  “你为什么骂我笨蛋?”

  “你就是笨蛋!”

  “你才是笨蛋。”

  “你就是笨蛋。”

  。。。

  “好了好了,我都下班了,你们还在这儿吵,一会导演要生气了!”

  我和萧萧止住了声,一起转头一看。

  这个人萧萧不认识,我却认识,是酒保。

  “关你什么事?”我和萧萧一起说。

  “这个女的说得没错,有线有表的在电影里就是炸弹,没有炸药是因为它并不需要爆炸,只是用来搞搞紧张气氛而已。”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和萧萧一起问。

  “怎么办?找个剪子随便剪断里面一条线就成了。”

  七

  “万一剪错了呢?”

  我没应她,径自走到冰箱前,拉开门,里面的啤酒都还在。

  我开了两罐,递给萧萧一罐,然后我们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我喝了一大口啤酒后对萧萧说:“我们要好好谈谈,整理一下思路了!”

  “那我们从哪儿开始谈起呢?”萧萧看起来酒量不错,连喝了几大口。

  “嗯,谈谈你家人吧,你父母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找你奶奶?”

  “我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萧萧说话时眼睛垂了下来。

  我注视着萧萧的眼睛,等着她说下去。

  “我的父亲在我六岁那年得癌症去世了,他很疼我的,他总是叨着一个大烟斗。。。”

  我看到萧萧突然停住了口,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我身后。

  我猛然回过头去,只见窗台边的安乐椅上赫然坐着一个中年人,嘴里叨着一个烟斗在悠闲地摇晃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月光披在他的身上,烟斗上似乎还有星星火光。

  我回过头来对萧萧说:“那是你爸爸?”

  萧萧眼里早已噙满了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我又转过头去,椅子上的人已经不见了,那张空椅子却还在伊呀地晃动着。

  “那你母亲呢?”我赶紧追问她。

  “我母亲,”萧萧喃喃地说:“我母亲因为父亲的去世,大病了一场,三个月后也随父亲而去了。”

  “真令人感动,那伯母——”我说到一半又看到萧萧突然眼睛放光,直盯住我身后,我头皮一麻连忙回头一看,不知几时椅子上已坐了一个中年妇女,浅蓝色的碎花裙,头上也是浅蓝色的头巾,一切都那么真切。。。

  “呜~~~~”萧萧终于忍不住趴在我肩膀上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带着极重的无助和悲凉,那是一种长时间压抑后的释放,令我闻之动容。

  “萧萧。。。”我找不出语言来说话,只好轻抚着她的秀发,萧萧依然痛哭不止,泪水湿透了我的衬衣,冰凉的感觉直透进皮肤,并在体内弥漫开去。。。

  再抬头,椅子上已空无人影,只有淡淡的月光和伊呀的声音。

  良久,萧萧的哭声渐停。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红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空椅子看。

  “萧萧,我想问你,你知道绑匪为什么要绑架你奶奶吗?”

  “为钱吧!”

  “你很有钱吗?”

  “我爸爸给我和奶奶留下了一栋大厦,我和奶奶就靠那些租金生活。”

  “租金很多吗?”

  “那大厦有二十八层。”萧萧淡淡地说,完全没注意到我张得大大的嘴巴。

  “那他们为什么不绑架你?”

  “如果被绑架的是我,那就只能是你和我奶奶一起来救我了,这样的电影还会有人看吗?”萧萧抬头看着我说,说得我无地自容。

  “我奶奶很疼我的,我只有一个奶奶,我一定要找回我的奶奶。。。”萧萧幽幽地自言自语道。

  九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剌眼的光芒把我从睡梦中拉醒。

  我发现自己正睡在地板上,身上披着一条毛毯。

  萧萧早已经醒了,正坐在摇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早上好!”

  “早上好!”我答应着,同时扫了一下四周,发现一切和我昨天早上醒来时一模一样。奇怪,那些蜘蛛网呢?

  “你昨晚怎么趴在我大腿上就睡着了,把我的腿作枕头了,压得我好痛,还流了好多口水。”萧萧嘟着嘴说话的样子象个小孩子。

  “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我一边起来一边对她说。

  “是啊,我昨天梦到我奶奶来看我了。”

  “哦,那你奶奶对你说了什么?”

  “奶奶说她没有被人绑架,只是去旅游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回来。”萧萧声音越说越小。

  我一边挤着牙膏听到她这话,诧异地走到椅子前,萧萧也在望着我,满面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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