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里的闹剧

  这天,吴县长与办公室马主任去市里快活,冒雨连夜往回赶,一路上加上司机三个人余兴未尽,一会儿说A小姐肤白,B小姐腿美,一会儿赞C小姐胸挺腹平,津津乐道,说到关键地方,高兴得前仰后合,手舞足蹈,一不留神,车子一头栽下百余丈悬崖……

  三个人瞬间成为新鬼,来到阎王殿,个个傻了眼,腿肚子转了筋。

  原来三人只见阎王殿前竖着一块大石牌,上面醒目的写着:能升天堂者必须具备五个条件:一,五官端正,仪表堂堂;二,廉洁奉公,不谋私利;三,不包二奶,不泡小姐;四,本科以上学历;五,会一门外语。

  吴县长擦擦脑门上小溪般的冷汗,双眼痴呆呆瞅着马主任。外号“胡日鬼”的马主任,倒没忘看家本领,凑到吴县长耳边一阵嘀咕,又给身后的司机大刘使了个撤退的眼色,趁黑白无常不注意,先后溜出殿门,躲在黑旮旯里商议起对策。

  “县长啊,就凭在娱乐中心的那档事,咱三个就过不去呀。”马主任哭丧着脸望着吴县长。吴县长不悦地瞟了马主任一眼道:“我说你这个老马呀,鬼心眼都跑到哪儿去啦?明明是小姐为到咱政府办当打字员设的温柔陷阱嘛。”马主任和司机大刘马上回过神道:“对对对!您看我俩这猪脑子,关键时刻,还是领导高明。”

  “唉,牌子上的前三条都是软面条,好对付,可后面两条很难糊弄呀。”马主任又担心地说。抱头蹲在地上的司机大刘破罐破摔地说:“你俩是领导,啥场面都见过,都出过国。咱要啥没啥,只有上刀山下火海的份啦。”

  “净说丧气话,这不正商量着办法嘛,我们在一起,啥时候让你为难过?不要忘了阳间阴间都一样,只有没想到的,没有办不到的。文凭可以花钱买,外语又没写明达到几级水平,有啥难的?英语‘哈喽’、‘骨头白’,日语‘八格牙鲁’、‘咪西咪西’,俄语‘袜子搁到鞋内边’,这些谁不会胡扯几句?”

  于是,马主任和大刘急三火四去买文凭,马主任提醒说,顺着墙根走,办证的野广告可多啦。谁知,转遍鬼城的墙根小巷,没见着一张野广告。俩人好生奇怪:难道阴间没有卖假文凭的?正纳闷时,三五成群的大小鬼迎面走来,马主任推了大刘一把,示意他上前打问。

  大刘壮着胆儿,靠近几个老鬼身边,老鬼们听清事由,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位年长的男鬼吃惊地望着大刘说:“你是不是新来的,我们这里从来没见过拿钱买文凭的。”

  马主任和大刘一筹莫展,去找吴县长汇报时,却见吴县长满脸血肉模糊,吓得他俩目瞪口呆。

  原来,吴县长在荒郊野地等马主任和大刘,正等得心焦上火。忽然,一个白纱长裙的妙龄女郎从面前飘逸而过,婀娜多姿的迷人身段,尤其是那透明白纱内若隐若现的胴体撩拨得他欲火直冒旧病复发,嬉皮笑脸挡住女郎搭讪起来:“小姐,你长得太美啦,咱俩交个朋友快活快活吧,我是一县之长,有什么要求,保证满足你。”女郎一言不发,避开他的纠缠,埋头继续向前走。吴县长不死心,从口袋里抽出一叠钞票塞到女郎手中,趁机抱住乱啃乱摸。

  没料想,那女郎却力大无比,甩手打掉钞票,一掌将吴县长打翻在地,几下把他的脸抓得稀巴烂,转身飘然而去。

  他俩问明原由后,一边安慰吴县长,一边不停哀叹:“这咋办?这咋办?”吴县长捂着没皮的脸说:“趁鬼没注意,快帮我找脸皮吧。”

  黑灯瞎火,三个新鬼没头苍蝇般一阵东寻西找,忙乎半天,连个指甲盖大小的脸皮也没寻见。

  吴县长急得呜呜大哭,哭声惊动了巡夜的黑白无常,黑无常厉声斥问:“你们不在新鬼营中老实呆着,跑到郊外游荡啥哩?”马主任赶紧赔笑对二无常说:“我们初来乍到,迷了方向,吴县长摔了跟头,弄丢了脸皮,正忙着找脸皮哩。”白无常缓言道:“你们抓紧时间找,要是过了时辰,就要被挡在鬼门关外啦。”

  吴县长哭求道:“两位无常兄弟,请二位替我在阎王面前多美言几句,用钱不在话下,我真的不想过地狱生活呀。”黑无常一本正经地说:“不行!阎王再三强调,五官不正决不能进天堂,何况你是个没脸皮的。”白无常说:“我们阴间也在搞反腐,查得紧呢,这忙实在帮不上,要不你去阳间弄张脸皮也行啊。”

  一语提醒梦中人。吴县长、马主任、司机大刘,谢过黑白无常潜回阳间显起了神通。

  先说吴县长,潜回到自己为官的地盘上,要弄张活生生的脸皮。他把稀疏的头发揪掉了好几撮,才将目标锁定在全县最年轻的文化局张局长长身上。这张局长,原是他的秘书,小伙人得帅,能写会画,善解人意,是吴县长力排众议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天晚上,张局长正在泼墨作画。凌晨三点,完成了一幅得意之作。正准备回家休息,拉开画室门,阴暗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内。他惊问道:“你……谁呀……在这干啥?”“小张呀,我是老吴啊,找你帮帮忙。”张局长一听,像是吴县长的声音,立马语无伦次道:“吴县长……你不是……”“我是死了,可阎王不准没脸皮的鬼进天堂啊。”说着,吴县长呜呜哭起来:“看在我对你多年培养的情份上,把你的脸皮借我用用吧。”张局长吓得扑通瘫在了地上,哀求道:“县长啊,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脸皮给了你,我咋活人呢?”“小张啊,实在不行,给我画张脸也行啊。”

  张局长稍稍松了松紧绷的神经,摇摇晃晃进了画室提笔刷刷给吴县长画了三张他平时对上级、对女人、对下级的脸面,匆匆一卷,塞给了他。吴县长如获至宝,连谢字都没顾上说,便潜回了地府。

  马主任也没闲着,游荡到弟弟床前,附在熟睡的弟弟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托梦道:“小弟啊,大哥遇到大麻烦啦,阴间没有本科以上学历,就得上刀山、下火海、进油锅。天亮前,赶紧把你的研究生毕业证换成我的名字,信封左上角写‘急件’,在十字路口烧寄给我吧,千万别忘了多给邮递员烧点送信钱。”

  马主任满头大汗潜回到十字路口,却没了吴县长和司机大刘的踪影。有心去找吧,又怕邮差来了找不到自己,干瞪眼没办法,好不容易盼到邮件,还没拆开看一眼,黑白无常就勾命似地吆喝他们到阎王殿前集合。

  大殿前,鬼头鬼脑,水泄不通。大殿之上,阎王哈欠连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左右两边十几名判官,对新鬼呈上的材料,指指戳戳,咬着耳朵。

  阎王极不耐烦地抬手一指:“下一个!”只见吴县长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宝座前:“抬起头来,让本王瞧瞧。”

  吴县长在鬼卒催促排队的慌乱中,戴了副看女人的脸面。阎王一见,獠牙咬得咯蹦响,厉声喝道:“大胆新鬼,看你这副色迷迷的嘴脸,就不是啥好鸟!”

  吴县长猛一激灵,心说这下坏啦,咋把脸戴错了呢?马上从身后摸出另一张脸偷偷戴上,诚惶诚恐面向阎王道:“阎王息怒,阎王息怒……刚才……”四目一对,差点把阎王气得翻了白眼。

  原来吴县长一紧张,又摸出了一张平时对待下属和群众的嘴脸。

  阎王把宝座扶手啪的一拍,怒斥道:“你……你这个刁鬼,竟在大殿之上用变脸妖术,戏弄本官,吃了豹子胆!”

  吴县长磕头如捣蒜,哀嚎道:“阎王啊,我虽然丢了脸皮,但我生前是一县之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廉洁奉公,未谋私利,不包二奶,不泡小姐,足迹踏遍十几个国家,考察异域民风民情,购买设备十几亿,建起十几家中外合资企业,企业名誉董事长,本人的功劳,全县人民有目共睹,政绩也是众口皆碑啊……”

  阎王听得不耐烦了,魔掌一挥:“牛头马面听令!即刻将这个无耻之徒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马主任见状,七魂已丢了三魂,心想:“妈呀,堂堂一县之长,入了地狱,我这个小小主任可咋办呀?”

  情急之下,他心一横,干脆说自己在阳间日鬼捣棒,专干坏事,兴许……正当马主任正想入非非,阎王猛咳一声惊得他头皮发麻,汗毛倒立,筛着身子,闭着眼睛,也不管阎王问的啥,说自己搂好处80多万,享受的好烟好酒能拉一车皮,玩过的女人不下一个连,整死人命十几条……

  “没问你这些!快把你的文凭呈上来!”阎王铁青着脸,恼怒道。

  马主任战战兢兢呈上文凭,阎王身边的判官一番检验,发现照片是重贴的,名字是涂改的。

  阎王暴跳如雷:“咿……呀……”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马主任见自己玩完,便死猪不怕开水烫,昂起头振振有词说:“没想到你们阴曹地府也搞唯文凭论……”“混帐东西,再敢胡言,割了你的狗舌头!”阎王怒吼着,将马主任推下了油锅。

  大刘见吴县长和马主任落得如此下场,眼睛骨碌一转,计上心来……

  他从等候进殿的鬼群中横冲而出,大摇大摆走到阎王身旁,拍拍他的肩膀说:“多年不见,龟孙变出息啦,当大官啦……”

  突如其来的亲热,弄得阎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牛眼,惊叫:“来者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快快拿下!”大刘不慌不忙地说“慢!你才坐了几天官椅,就不认得你先人啦?”

  说话间,大刘瞥见了阎王龙案上一封从炎城市刘家庄寄来的书信,一阵窃喜。接着说:“亲不亲故乡人,我是你没见过面的本家爷爷啊。我病得快不行时,老家曾给你写过一封托你照顾我的信,不知收到没有?”

  阎王云里雾里,下意识地扫了眼龙案上的家书,半信半疑地打开,浏览了一遍。突然,把书信朝案上一掼,大骂道:“敢冒充本官先人刘铁蛋之名,招摇撞骗,本官让你变猪变狗,永世不得投生!”

  大刘一听,挤出笑容忙说:“贤孙,铁蛋是我的小名,忘了告诉你,误会误会。”

  阎王强压又问:“果真如此?”“哎呀,在这威严的大殿之上,我咋敢胡说八道,千真万确!”

  阎王见大刘说得有鼻子有眼,阴脸转晴,和顔悦色道:“快给刘爷看座。”又似它乡遇故知,十分亲热地对大刘小声说:“阎王府暂无空缺之位,爷爷,您先到天堂极乐城任城主之职,不知意下如何?”

  大刘乐得半天回不过神,头点得如鸡啄米,连声道:“好好,好好!”

  歪打正着的大刘,在黑白无常等一干鬼吏走卒的前呼后拥下,神气十足,威风八面,去了天堂极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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