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发飘荡

  周一刚上班,市人民医院心理科阿展医生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二舅生病了。阿展手头的事情很多,就对母亲说,那先送县医院去看看吧。二舅的身体阿展是知道的,一向很棒的,没什么大的毛病。但母亲坚持要他回去看一下,说二舅就是不肯去医院才找他的。二舅在阿展小的时候经常带着他,感情很深。既然如此,自己只好回去看看,反正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阿展来到二舅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有很多村民在屋前,好像在议论着什么。看见阿展来了,阿展的三舅的就迎了上来:“展子啊,你二舅撞见溺水鬼了。你去看看吧。”阿展点点头,心里却暗自好笑:这世间哪有鬼怪啊?阿展转身进了屋子,母亲连忙关上门,指指躺在被窝里说:“你看看吧,唉——”阿展凑近一看,不觉心里一惊:上个月还红光满面的一个人,现在居然脸色憔悴,眼眶凹陷,一脸胡渣,就像个得绝症的病人一样。看见外甥来了,二舅挣扎着坐了起来,阿展连忙扶住二舅。阿展看见二舅眼睛迷离,满是惊恐的样子。

  “瞻子啊,二舅——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二舅说着,又闭上了眼睛。阿展让母亲从车子里取出了听筒,给二舅做了初步的检查。令阿展奇怪地是,除了心跳稍微快一些,其他的很正常啊。当阿展一脸疑惑地转向母亲时,母亲也直摇头。“我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二舅碰见鬼,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二舅受了惊吓吗?”阿展低声问母亲。母亲还没有说话,二舅突然一把抓住了阿展的胳膊:“瞻子,你相信有鬼吗?啊——”阿展看到二舅满是惊慌的脸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二舅一松手,有气无力地说:“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啊?”阿展可以肯定二舅确实是受了刺激,才会卧床不起,于是安慰说:“二舅,这个世上离奇的事情很多,有些现象科学也解释不了。您别多想,好好养身体。”“我以前,也不相信有鬼怪,可是——那长长的湿头发,森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肉,眼眶深深凹陷下去,那手,就像油锅里滚过地一样。她笑起来的那个样子,我一辈子也——”眼看二舅脸色发白,汗水不通的流出来,阿展连忙给他进行胸腔按摩。好一阵,二舅缓过劲来,接着说:“我离她只有十几米啊,在水草里出来的,我不会看错的啊。他们不相信,瞻子,二舅从小就带着你,我可曾说过一句假话啊?”阿展心里也不安起来,二舅确实从来没说过假话,在他眼里,二舅从来也没有开过玩笑。看二舅的思路,还是比较清晰的啊。阿展让二舅服下了药后,悄悄退了出来。

  三舅把阿展拉到边上问:“展子,怎么样啊?”阿展脑子也有些迷糊糊的,他摇摇头问:“三舅,我二舅到底怎么啦?你把出事那天说一下,好吗?”尽管阿展知道,三舅和二舅为老房子拆迁的事情弄得很僵,但毕竟是兄弟情意在。他掏出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说:“你二舅呢,就喜欢钓鱼。那天下午,我看见他拿了鱼竿,去了鞘浜底。到傍晚时分,他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大喊大叫说那里有鬼。我拉住了他,刚想问个究竟,没想到他把我推的摔了一跤,跑进了屋子。我和阿强进屋后,发现他一个人在桌子底下,浑身颤抖。我怎么劝,他都不肯出来啊。真是见鬼了。”

  阿展知道,鞘浜在村子西面,那里灌木丛生,蛇虫众多,就是白天,也是阴森森的。小时候,一个人根本不敢进去的。但那里河里的鱼很多,以前城里经常有人去那里钓,经常钓到大鱼。后来,一个女人不知道怎么淹死了,就没人再敢去钓鱼了。

  “那你们去那里看过吗?”阿展问。“谁还敢去啊?”三舅说。

  “哥,我们去看看,我不怕,那天我要去,阿婶就是不让我去。”二舅的儿子阿强撇着嘴巴说。

  “那我们一起去,我也想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三舅把烟屁股一扔,看着阿展说。

  “那悄悄地去,不要惊动别人。”阿展说着,从车子里掏出了一个数码相机。

  鞘浜其实不远,穿过一片庄稼地后,就来到了浜口。顺着一条小路,三人拨开荆棘和灌木,来到了浜底。时值酷夏,树木茂盛,野草丛生,几株野果树挂着黄橙橙的小果,浜底轮廓依稀可见。在杂草掩盖下,几座不知年头的坟墓破败不堪。河面幽静,浮萍堆挤到河岸两边,几株水葫芦在河里缓缓飘动,偶尔有鱼浮上来游动。

  “这是我爸的鱼竿。”阿强指着一个河垛口叫了起来。三舅也指着河面说:“塑料水桶漂到河中央去了。”

  阿展的目光落在了垛口左边十几米远的一小片水草上,那里按照二舅地描述,那女鬼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水草高出水面半人多高,水下铺着绿色的藓苔,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二舅说女鬼是突然从水草里冒了出来,那么女鬼应该来自河里。凭着二舅的眼神,如果是人的话,那么潜入的时候,二舅就应该能察觉的。难道是二舅的幻觉吗?阿展摇摇头。这里光线很好,按二舅的视力应该也不会看花眼的。阿展打开相机,设定在“摄影”档后开始拍了起来。

  阿强捡起一个竹子,下到河岸边,要去捞水桶。随着水桶一晃一晃,河面荡漾起了阵阵涟漪。三舅也下去了,他把鱼竿收了上来。

  “哇呀——”阿强一阵怪叫,跌落在水里。没等阿展放下相机,阿强慌慌张张地爬了上来。

  “咋啦?强子。”三舅被吓了一跳。阿强一屁股坐到岸上,一脸苍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桶,久久说不出话来。

  阿展猛然看见,一团阴影在水桶下一晃,河面有平静如初。(鬼大爷:http:///转载请保留!)

  “我们还是回去吧。”三舅扶起阿强,对阿展说。看得出他心里也惊恐起来。

  回到家里,阿强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心有余悸地告诉阿展,他是在捞水桶的时候,看见了水桶下面有个身影,才被吓得惊叫起来的。但具体是怎么个模样,阿强也说不上来。阿展让二舅妈好好照看阿强,自己和三舅就各自回家了。

  晚上,阿展打开录像,在放到阿强捞水桶的时候,确实发现了异样。在水桶下方,起先有一小团阴影,随着水桶慢慢朝河岸靠近,阴影突然明显起来,慢慢地出现了一片黑糊糊的东西。就在这时,阿强跌落在水里,那个阴影也突然消失。阿展的后背不由一阵发凉,他又倒了回去,一桢桢地翻看。

  其中的几桢黑糊糊的画面,像是什么东西在飘荡着。阿展仔细地看着,突然发现这很像丝丝缕缕的长头发。在荡漾的长发中间,一个很模糊的头顶轮廓隐约可见。随着水桶的起伏,长发舒展着,四散飘荡。

  水鬼会有这么漂亮的秀发吗?阿展实在想不通那究竟是何物。“如果是人的话,不可能在水下憋气如此长的时间,难道真有鬼吗?”想了一阵后,阿展脑袋生疼,就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阿展被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惊醒,他推开窗户,只见二舅家门口挤满了村民。难道阿强出事了?阿展急匆匆地跑到二舅家,只见阿强浑身湿漉漉地躺在门前地上,一个法医正在检查。阿展刚要上前看个明白,一个警察挡住了他。二舅妈哭喊了一阵后,转身扑到了三舅身上,抓住了他的衣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强子怎么会半夜三更跑到那个鬼地方去啊?早就告诉你们,那里有女鬼,你们就是不听啊。现在,老的病,小的死,叫我可怎么活啊?”阿展连忙劝住了二舅妈,让母亲扶着回了屋子。三舅两眼通红,他告诉阿展:早上听强子的妈说儿子不见了,自己就连忙带人去了鞘浜,结果,看见了强子浮在河面上。

  法医初步检查表明,阿强是溺水而死的,死亡时间在午夜十二点左右。尽管警方不会相信什么水鬼谋命的传言,但经过几天的现场勘查,也没有找到凶杀的证据。

  阿展眼睁睁地看着表弟就这样去了,心中充满了悲愤和失落。他实在想不通,水性像泥鳅一样的强子居然会淹死。另外,阿强为什么深更半夜去那里呢?

  阿展向单位请了年休假,帮助二舅家办阿强的丧事。同时将奄奄一息的二舅送到了医院,雇人照顾。自己回到老屋,重新去寻找线索。作为医生,他不相信,真的是女鬼害了二舅一家。

  这天夜晚,阿展一个人偷偷地潜伏到了幽暗的鞘浜。说实在地,阿展自己也不知道有这么大的勇气。但二舅家的诡异遭遇,还有那个怪异的录像,实在让人费解。如果不去破解,估计自己也难以再回去上班。

  死寂就像一个幽灵,仿佛那个女鬼就游荡在身边。阿展压住急促地心跳,闭上眼睛,任凭相机去拍摄。

  “沙沙——”一阵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展睁眼一看,一阵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就在他前面十几米远的水草边,不知何时,那个幽冥一样的女鬼正静静地站着。尽管光线昏暗,阿展依然可以看到她满头散落下来长发,盖住了脸部和肩膀。长长的衣服遮住了下半身,根本看到到四肢。她缓缓转动头部,偶尔发出低沉地叹息声。

  阿展的身体快要爆炸了一样,四肢僵硬,喉咙干涸,手指死死地嵌进了泥土里。

  女鬼显然没有察觉阿展,她转身朝小路张望了一阵后,缓缓地没入到水里。正在这时,小路上传来了声响。阿展回头一看,一个身影正在朝自己走来。“难道是三舅吗?”阿展心里一阵宽慰。可等身影一靠近,阿展才发现原来是个女人。“难道又一个女鬼?”阿展不由毛骨悚然。

  阿展转头再看水面时,原先的女鬼早不见了踪迹。这时,那身影已经来到阿展身边。“这不是二舅妈吗?”阿展差点叫了出来。

  只见二舅妈来到河边,摆上了一些物品后跪在堤上,念念有词:“冤死的女菩萨啊,放过我们吧,求求您,我会给你烧香祭拜的……”

  阿展被二舅妈古怪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正在瞎猜测的时候,幽静的河面突然出现了水波,还没等阿展明白过来,那个女鬼跃出河面,一把拉住二舅妈往水里按。二舅妈拼命反抗,尖声喊叫。阿展快速跳起,扑进水里,一拳重重地击在女鬼头部。“扑通”一声,女鬼哀叫一声,仰面朝天,倒了下去。阿展拉起二舅妈,拖到河岸上,挤压捶背。还好,二舅妈吐了几口水后就坐了起来,直愣愣的看着河面的女鬼。

  “不好。”阿展叫了一声,又扑进河里,将那女鬼拉到河岸。一阵急救后,女鬼“呕呀”一声,苏醒过来。阿展打开电筒,看见了一阵森人的面具。女鬼伸手将面具和手套摘下,露出红肿的脸庞和修长的双手。

  “这不是阿琪吗?”二舅妈惊叫道,扑了上去。阿琪任凭二舅妈的捶打,只是掩面而泣。二舅妈发泄了一阵,开始哭喊起来:“老天,这究竟为什么啊?”

  阿琪看着阿展,喃喃地说:“你三舅害了我啊,是他让我装扮的女鬼啊。”阿琪是三舅的老租户,听说欠了三舅不少钱。她家早些年是运河里的渔民,难怪水性这么好。阿展解下了阿琪身上透气用的小皮管,冷冷地说:“你害的人还少吗?你就是助纣为虐的女鬼!”

  阿展此刻终于明白,原来都是三舅捣的鬼,他为了独霸老屋的拆迁补偿,雇用阿琪,装扮女鬼,惊吓了二舅后,又怂恿阿强深夜去鞘浜,最终害死了阿强。

  阿展扶起了二舅妈,拨通了110。

  二舅妈奔跑着朝三舅家方向而去。阿展押着阿琪紧跟来到了三舅家,却看见二舅妈呆呆地站立在三舅家门口。

  三舅已经悬在屋子高高的房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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