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
- 2021-02-16 23:38
- 短篇鬼故事
- 作者:小编
- 来源:网络
“啊——”
随着一声惨叫,只见一人忽得栽倒在地。他不停翻滚着,双手也不停死命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像是正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作祟,急急要把它们赶出来似的。随后,是越来越虚弱的喘息,直到最终的一片死寂——一个活生生的大汉转眼竟成了一具尸体。
这就是我所掌握的案发经过,也正是我来这个翠柳山庄的原因。
十年前,江湖上曾出现了一张所谓藏宝图。围绕着它,相继发生了一系列的故事——当然是不太好听的故事:有泪,有血,有忠诚,有背叛,有牺牲,还有或高贵或卑贱的人格……而最后,据说它到了一个叫苏容的人手里,而这个苏容也因此不得不开始他的逃亡生涯。并且传说,不久便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其实,这也似乎是每个拥有那图的人的唯一下场。而那张图的下落便似乎再也无人知晓了。
但十年后,就在传说苏容横死的清河县,似乎在一夜间,便出现了一个绿柳山庄。而这个山庄的主人,一个叫李夏的人,数天前又突然向江湖宣布:那幅图已到了自己手里,并且广邀各路武林人物,一聚翠柳山庄,“共同参详”,以“共谋大事”。而那个横死的叫杨雄的,便是受邀来这里共“赏”宝图的客人。但他却在图打开的同时,在众目睽睽下无端死去。
为什么有了人人都想要的宝贝,却偏要引祸上身?难道所谓的邀请函本就是催死符,这原是个杀人的阴谋……`不管怎样,这个李夏——是不是太奇怪,甚至说是太可疑了呢?
但是,眼前的李夏却和我想象的大不一样:他有一双时常能透出惊恐和不安的眼睛,还有疲惫的表情和不时的下意识的肌肉抽搐,似乎我的这个捕头身份也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我知道,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死,是我的错,都是我……”他用手捂住面颊,坐在轮椅上的身体又开始发抖。这让我忽然觉得事情复杂了,他的背后或许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经过我的再三追问,他才终于肯道出原委:
“大约一个月前,我还是几十里外一个小县的商人。虽然铺面不大,却也是富裕人家。有妻有子,生活其乐融融。但是——”
“我一下被鬼缠住了”说到这里,他又下意识的往周围看了看,更加压低了声音,“那是个生前叫苏荣的鬼,它说它要报仇,要杀光所有十年前曾逼得他走投无路的人……”
我一下笑了。我忽然觉得凶手实在是犯了一个大错——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他的这种骗术的。
“你当然可以不信,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鬼又怎能做到呢?”他看我不信,便低下头去,声音却开始变得呜咽,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捏得紧紧的,“我的妻子和孩子,还有我的一双腿,都被他不知不觉夺去了呀。只是一夜之间,我最宝贵的,都没了……”
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他逼迫我让我一切听他的指挥,不仅要尽快建一个山庄出来,还要用一幅什么藏宝图作饵,把江湖有名望的、预染指宝图的人统统引来。我开始当然是抵死不从,想着,索性下黄泉去陪她们母子也好,但是……”说到这里,他终于一下哭了出来,“他说它是幽冥府里最厉害的恶鬼,如果我不听它的话,她们母子将永世不能超生,而且在阴间也会受无穷无尽的折磨,我`````我不能冒这个险啊!”
我一下被这个“鬼”的残忍激怒了——多么丧心病狂的家伙!为使其就范,对无辜的人也能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我已不忍心让这个可怜人跟我讲述在那个让他欲哭无泪、悲痛难挨的夜里他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即使那个凶手已做得天衣无缝,我也一定能找出他的破绽。
我又去仔细看了杨雄的尸体。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正想再把案件的线索串一串,思绪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是李夏。他看起来仍是那么慌张:“张捕头,您看,那鬼又开始闹了!”说着,他便递过来一张纸。
纸是很普通的,上面也只有一个字——毒。可是,不知写这个字的人是何用意,“毒”字的上下两部分,竟分别用黑红两种颜色来写。特别是呈红色的“母”,那两点越看越像是两滴鲜血喷溅上去似的。
“一起床便看见这东西摆在我屋里的桌上,我就赶紧拿过来给您看。”他又瞧了瞧这纸,“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它要毒害我们?”
“也许不是这么简单。”我摇摇头,又看了他一眼,他正用一种无比信任的眼光望着我,似乎我就是那个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人,我叹了口气,这个李夏,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就在纸条出现的当晚,第二件命案又发生了。
这次是个叫徐一虎的,他死在属于他的客房里,就趴在一张桌子上。他当时似乎正要写什么,桌上铺一张白纸,手里紧握一只毛笔,却还来不及蘸墨。表面看来是猝死,但竟查不出猝死的病因来。
“莫非又是苏容的鬼魂?”在全体人员集合的大厅里,有人说了这么一句。一下,大家似乎都开始惶惶然,“鬼魂来寻仇了,苏荣来报复我们了……”有一些人开始叫喊,甚至还听到了哭声。
我坐在位置上,望着这些张惶失措的人们。不知何时,苏容鬼魂回来复仇的谣言便传开了。我知道这是凶手所期望的,他就是要让所有的人相信“它”的存在。
那么,下一步呢,他会做什么?
我看向李夏,他似乎已渐渐从惊惧的折磨中解脱出来,他的眼睛里竟是无比的坚定和沉着:“张捕头,虽然我不知道它究竟想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到底还要有多少的人无辜受到牵连,但是我真的希望能帮您阻止事件继续恶化,”他端起了桌子上的一杯茶,“我就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他又转向大家,“来,大家都不要怕那个妖孽,我相信咱们是一定能把它铲除的。来,干!”说完他一扬首便将满杯茶一饮而尽了。
勇气似乎会传染,李夏的昂扬斗志一下也让众人似乎重拾了信心:“对,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个妖物不成,来,干完这杯,剐了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让它八辈子投不了胎……”
“对,干,和它拼了……”
“干,干`````”
一下子,大家都似乎变得轻松了,好像喝了这杯茶,便会让一切归于安宁似的。大家都把桌上的杯子端了起来,似乎就要一齐痛饮了。
“慢,”我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家难道不想知道杨雄和徐一虎是怎么死的吗?”我看向众人,最后则把目光落在了李夏身上。他先是一脸错愕,然后仿佛是很惊喜:“张捕头已知道那鬼魂的杀人方法了?”
我忽然笑了,我看到李夏也在陪我笑,但他的笑在我看来已经很难看,仿佛透着死灰色。
“杨雄的死,或许很多人都认为是无疾而亡,”我看向众人,“但实际不是,他是中了一种名叫“敖包相会”的食毒。因为它极罕见,所以在座各位都未能观察出他中毒的迹象……”
“不可能,”一人道,“我和他相识,而且我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我就没事……”
“那是因为“敖包相会”要靠两种食物混合才能引发毒性。”我看向那人,“也就是说,单吃其中一种食物绝对无害,但是一旦又吃了另一种……”我把目光转向李夏,“你是这里的主人,要做这样一件事很容易,不是吗?比如,你轮番敬酒,偏偏杨雄的手里那时酒只有半杯,于是你用自己拿的酒壶为他斟满……”
“你是怀疑我——不,您不能冤枉我啊!”李夏一下着急起来,赶紧辩白。
“我当然不能冤枉你,所以我用的不是“比如”而已吗?”
我打量了众人一遍:大家开始纷纷放下杯子,用怀疑的眼光盯着李夏,坐得离他近的人已开始往旁边挪了。
“至于徐一虎”我顿了顿,“他的死因也是一样。但是有一点,他手里的那支笔我竟怎么都抽不出来,大家认为这是什么原因?
“第一个可能,当然是因为毒发太快,尸体僵硬得也快,所以……”我看向大家,“但是杨雄的死大家看到了,这种毒在短时间只能让人痛不欲生,所以……”
“他是想努力告诉我们凶手是谁,这支笔就是线索。”有人说。
“这里的笔当然是山庄主人的,所以凶手就是王夏!”一人高喊。
一下子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一种肃杀的气氛开始在大厅里弥漫。
“但下毒的人绝不是他,”我说,“因为他今天下午一直和我呆在同一个屋里,他没有时间。”我看到王夏的脸开始有点正常了,“但是——有毒的食物却可以早就准备好,到时派个仆人送去不就行了么?”
“我……你……”王夏知道我实际上是在耍他,竟一下说不出话来。
“其实,徐一虎唯一知道的就是——是端来的食物让自己中了毒,是那个仆人来害了自己,或者他还想到了是主人要置自己于死地。但是当他觉出不对劲时,自己已经无力去求救或告诉别人发生了什么。他只能在最短的时间给我们留下最有价值的线索。”
“他既然手里有笔,为什么不干脆写下仆人的名字,其实他有这个时间呀,何必非让我们在这里猜呢?”有人道。
“发现尸体的人是谁?”我问。
“是仆人王忠。”有人接口,“啊——我明白了,进屋送饭的人理所当然也会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人,所以不论他留下什么证据或写下什么,都会在我们赶到之前被悄无声息的毁去。”
“所以他便连墨也不蘸,就是想以此告诉我们凶手是谁。”我说道。
“这不公平,实际上人人都可以在那食物里下毒,只不过利用了王忠罢了。”王夏大声说。
“这当然很有可能,”我说,“所以,这似乎还只能算是推测,也不能证明你犯了罪。”我又顿了顿,面向大家,“其实准确地说,王夏根本一点罪也没有,因为王夏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我看向“王夏”,“你根本就不叫王夏,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该是姓苏吧,而苏容——就是你的父亲!”
于是,我终于看到了那张脸,充满愤怒、仇恨和疯狂,我知道,一切就要完结了。
“你很聪明,为了怕人因查不出你的来历怀疑到你,更为了实施你的报复计划,你便编了个骇人的理由。不仅一夜之间能把王氏一家三口全部杀光,而且可以堂而皇之的搬离原来的地方。”我叹了一口气,“其实,也许冒充一个人很容易,你可以易容改扮,可以模仿他的动作神态,但是——你忽略了一个细节,”我抬起一只脚,“你穿了不该是王夏穿的鞋子——你的鞋要比他的大得多。”
我看到“王夏”的眼角在跳,我知道他一定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把那些鞋都毁掉?但是,除了我因为有特殊原因,谁又会想到一夜往返近百里去拿一双鞋来比对呢?
“这么说,那张纸也是你写的?”“王夏”似乎打算认真对待我这个敌人了,问道。
“但当时我还没有任何证据,包括鞋子。我对你只是基于一般的怀疑,我只想试探一下。但是,你的反应和下一步的行动却让我认定你——正是那个凶手。
“从那张纸条,你当然看出已有人知道了你下毒的伎俩,而且知道这个可能揭穿你的人就在你身边。所以,你迫不及待的,一面来我面前表演你的惊慌和无知洗脱嫌疑,一面则把黑手伸向你所怀疑的人——徐一虎,因为他是来客里公认最懂毒也最会用毒的人。
“我原以为,如果你是真凶,至少你会有所顾忌收敛一点,谁知你竟再下毒手……”我忽然觉得,正是因为自己不能当机立断,才害了徐一虎,我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的一点已经够多:你第一次见我时装出的恐惧和那一套说辞恐怕你已练习了很久?”我一顿,“但是,一个令你讳莫如深的故事,你怎么会弄得人尽皆知呢?还有,一个连亲人死去都不敢报官的人又怎会一夜之间又完全依赖一个从不认识的官差?更别说你现在所表现的如此勇敢和慷慨激昂?而且——”我站起来,慢慢走到他面前,“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会不遗余力的让所有人包括我都相信杀人恶鬼的存在,因为这才是他逃脱罪责的最好借口。
“但是,你的目标就只是这两个人吗,你竟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看到他的眉毛挑了挑。“当然不是。因为你要杀的是这里所有的人!你不仅要让他们临死前品尝难以忍受的恐惧,而且还要让他们的死被人说成是恶鬼报复的结果!
“因为从第一桩命案开始,所有的人都因为有嫌疑而不能离开这里,所以如果不是我的出现,也许你会使出更多的招数,让这里的人一个个死去,而且是在巨大的威胁和不安中去度过生命里的最后几天。
“但是,你和这里的人大多是不认识的,那么你这样做的理由,便只有一个——你在为你的亲人复仇,他是一个因为一张所谓藏宝图便须终日活在恐惧和逃亡中的人,一个等于被所有企图抢夺宝图的人联合戕害的人。这个人——当然就是苏容。”
“哈哈哈!”我第一次听到“王夏”大笑,但我已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你说得真的很好,我简直都要佩服你了。”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他狂妄的神态却让我联想到一只随时会扑过来咬人的野狼,“不错,我千辛万苦才得到这种稀有的毒药,我当然要准备很多杀人、吓人的法子。但是,我没想到你竟会知道这种毒的存在,所以,”他把脸朝向众人,“本来你们还能多活两天,但现在——你们所有的人都得死!”
“凭什么,这抹在茶杯外的毒吗?”我用衣袖裹住手,小心地捻起了旁边放着的一只杯子。我看到刚才端起这茶的那人已瘫坐在椅子里,象其他所有的人一样。我知道毒发的时刻已经到了。
“你真是会“知错能该改”呀!居然不再用食毒,而用能渗入皮肤以致命的“一抹红”,”我把杯子放回去,“但是,你得知道,这种证据很容易被人发现的。”我又想了想,“可当然你不用担心对不对?因为你大可以在所有人死后,从从容容得把每个杯子抹干净。但是,”我向他微微一笑,“你知道吗,正是看到这些杯子上的毒,才让我想通了很多事,而且,一个连“敖包相会”都知道的人又怎会解不了这种小东西呢?”
于是,我看到他的眼神在一点点的黯淡下去,一种比失败更沉重的悲哀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显现出来。他忽然把轮椅调转了方向,背对着我,似乎是在望向屋外那无边的黑夜,也似乎开始回忆什么。
“你一定不知道,”很久以后他开口道“和一个始终活在猜疑恐惧里,并且易怒狂妄的疯子生活在一起,会是怎样的悲惨,而这个人又是你的父亲!你爱他,却不能得到他的信任,甚至不能亲近他。
“他会在你熟睡时用鞭子把你打醒,让你听他夺宝图的经过;他会前一刻还问你是不是饿了,下一刻便把酒泼到你身上点火烧你,因为他以为你是要跟他抢宝图的人;你去给他送饭,他也会突如其来的攻击你,把你的腿硬生生踩断,而你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只能哭喊……”
“不要再说了!”我打断他,因为我仿佛看见那个哭泣的孩子就倒在我面前,我觉得已经开始透不过气。
大厅里是片刻的沉默,似乎只可以听见我和他的呼吸。
“我恨他们,我恨所有跟那宝图有关的东西和人。”他停了停,“但我更恨人类的贪心,它能杀人,而且让人生不如死。”
“但你的心呢?你的报复心,你的狠心却差点葬送这许多人命!你的不幸难道还需要牺牲这么多来陪葬吗?”
是更久的沉默。我知道,他是再也不会回答我了。
许多年后,我的妻曾好奇地问我:“杨一,当时你为什么会想到拿鞋子去比?我就想不到。”
我看向她,笑了:“因为张捕头其实是我的好朋友,他当时正分身不暇也十分信任我,所以我就暂时冒充他先去调查。我穿着他那一身行头——衣帽倒都合适,只有鞋子就……”
“那你岂不是歪打正着?如果那个张捕头去了,还不一定能想到这第一个疑点和线索呢!”
“也许吧,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