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婴儿(21-27)

  21、绝顶惊怵男婴又出现了!他给张古发电子邮件用的信箱是:qqs773@263.net。从头至尾是一个夜故事。大家都睡了,男婴就醒了。他慢慢睁开他那异类的眼,类似猫头鹰的眼,三只。他对黑暗中的世界一目了然。他缩着脖子蹲在树枝上,静默得像一个雕塑。他怀抱阴谋,他表情不详,他可以这样一动不动埋伏一万年。大家都睡得很深沉,对那眼光毫无察觉。只有张古一个人抬起头,无意地朝树上看了一眼。最初他什么都没发现,只看见了密麻麻的树叶。突然,他看清其中有一片不是树叶,而是一个古怪之物!他的心里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他定睛再看,发现那铺天盖地的树叶原来都不是树叶,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古怪之物!无数的眼睛都在盯着他,他彻底瘫软了……小镇居民集体感到无助。很多人都到17排房来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掌握更多的信息。而张古成了焦点的焦点,他像接受采访一样回答大家各种问题。最后,善良的张古安慰大家:“他只是要害我,跟大家没关系。你们不要太惊慌。”大家散去后,他就一个人坐在房后的雪地上,思谋对策。他本来想和铁柱说一说,但是铁柱是警察,他不会相信任何鬼魅之类的事。他就只有自己靠自己。可是,他一直坐到天黑,也没想出任何好办法。进了家门,他的心想漏了底一样空虚虚。他不敢打开电脑。他怕遇见那个永远的婴儿。他以为他变成了一具黑糊糊的尸体一切就平安无事了……大错特错了!他不会消失,他永不会消失,因为他是永远的婴儿!张古知道他的厉害了。过去,男婴威胁着小镇每一个人,张古觉得自己是众人中的一个,目标很小。而现在,男婴不理睬所有的人了,他只害张古一个人。张古一下感觉很孤独。他站起身,把后窗紧紧地关上了。窗外的雪野一望无际,有高高的干草在夜风中摇来晃去,很荒,天一黑,有点阴森森。然后,他又把门闩上。他躺在床上,关了灯。黑暗一下就把他包围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很恐惧,又打开了灯。灯光狠狠刺他的眼睛。现在,什么都被看见了,他更加恐惧,赶紧又把灯关了,然后,他抓过被子紧紧蒙在头上……外面,那条狗又狂叫起来,叫得很急躁,声音都嘶哑了,好像看见了人类看不见的什么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叫声才低下去,低下去,最后没有了。四周安静得不正常。张古听见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慢慢慢慢慢慢移开头上的被子,挑眼一看,他的电脑竟然自己打开了!接着,他就看见了那个男婴——他在漆黑的电脑屏幕上一点点显出影来,嘴里像念经一样叨咕着:“你和那个恶毒的女人一样丢弃我……你要揭穿我……你把我逼得自己烧死自己……”张古连滚带爬翻下床,仓皇扑向门口,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闩,冲出去,大叫:“救命啊!——救命啊!——”男婴跟上来。天太黑了,没有一个人影。那条怪怪的狗也不知藏到哪去了。张古快速奔跑在积雪的街上,他不停地大声呼救。那男婴光着脚丫,脸色铁青,紧紧跟在他的后面。他好像根本不呼吸,在这个冰天雪地里,他的嘴边竟然没有白花花的哈气。终于,张古看见了人,两个,或者三个,他们裹着厚厚的棉衣站在路边,看不清他们是面孔和表情,他们静静地观望着这一场追逐,极其木然。他们都怎么了?都变成了木头人?这不关他们的事,不关任何人的事。男婴谁都不理,就追张古一个人!张古很快跑到了郊外。一片旷野,连人都没有了。他实在跑不动了,两条腿越来越沉。回头看,男婴还在身后跟着他。他脸色铁青,眼睛盯着张古,急速移动两条小小的腿,速度特别快。他那不是跑,更像是竞走。突然,张古看见了小镇西郊的那座孤零零的房子!他不知道是福是祸,病急乱投医地冲过去。那个小心轻放的婴儿,踏过荆棘,跳过石块,紧紧跟随,像一辆坦克。那房子没有点灯,很黑。张古撞开门,一步跨进去,看见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在黑暗中坐在炕上。炕上铺着破旧的席子。他说:“快救我!”老太太朝他冷笑起来,突然厉声叫道:“三减一等于几?”他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太太接着又尖尖地叫道:“哪个是活的?哪个是死的?你算清了吗?!”完了。他回过头,看见那男婴已经进来了,他坐在门槛上,堵住张古的退路,阴森森地看着张古……张古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惊恐地朝前面看看,又朝后面看看,门和窗都关得严严的。他的全身被冷汗湿透了。从噩梦回到现实,应该长出一口气,可是,张古的真实状况也不乐观,比梦里好不了多少——那个男婴莫名其妙地回来了。张古的心更加沉重起来。男婴千变万化,男婴无处不在,男婴不可抵挡!张古多希望现在还是一个梦啊!他盼望再醒一次,那个真实的世界莺歌燕舞,阳光明媚。正像周德东在歌里唱的那个样子——那疙瘩没有妖魔鬼怪,那疙瘩居民善良无猜……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他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他和她在美丽的河边聊天,他说:“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一个题目叫“三减一等于几”的怪梦,梦见镇上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男婴,我得罪了他,他在网上通知我,要索我的命。在那个梦里,我梦见我躺在床上睡着了,又做了一个梦,在那个梦中的梦里,那个男婴死而复生,他谁都不追,就追我一个人。谁都不帮我。我跑啊跑啊,男婴终于把我赶进了一个黑屋子……这时候,我一下从那个梦里的梦里醒来了,我在梦里想,现在自己醒了,不是做梦了,那男婴很快就要来索自己的命……别提多恐怖了!”在那个真实的世界里,张古还见到了他崇拜很久的周德东,甚至还跟他握了握手……他对周德东讲了他的梦,专门写恐怖故事的周德东笑着说:“这故事太平常了,不可怕,不可怕。”……以上这些只是想象。张古不可能再醒了。这就是现实:男婴又出现了!这就是现实:那个号称不怕鬼的周德东远在京城,而且,听说他从来不敢在夜里写恐怖故事,看来从他那里是借不上一点精神力量了……张古突然有想哭的感觉。想起梦中那老太太的话,他的心一抖——是的,自己永远弄不清三减一等于几。22、又来一个?张古就是张古,他的鸭舌帽、墨镜、烟斗、文明棍可不是摆设。尽管他很害怕,很颓废,但是他没有崩溃,也没有放弃,他痛苦地分析着思考着推理着,他挣扎着依然要解开悬疑。现在,他决定再去找那个卖艺的男婴。他还是要弄清三减一等于几这个算术题。从某种角度看,这是一个最玄奥的人类永远弄不懂的问题。张古请了假,又跑到太平镇去了。在车上,他像哑巴一样,一言不发,眼睛贼溜溜地观察着四周的每一个人。他旁边是一个女人,她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一直在哭。他到了太平镇,轻车熟路地住进了上一次住过的那家旅店。他向老板打听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卖艺人,老板说:“他早就离开这里了。”张古:“再没回来?”老板:“没有。”张古傻了。三减一等于几,永远不会有答案了。他不甘心,又问:“有没有关于他们的音信?”那老板想了想说:“有一个走南闯北的米贩子,经常在我这里住,他倒是说过,他在一个挺远的地方见过一个人,脸上有刀疤,和那个卖艺人长得特别像。不过,他是卖老鼠药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婴儿。”张古心中更疑惑了,他接着问:“你好好想一想,那个米贩子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老板挠着脑袋想半天,说:“是……方正县。”那晚上,张古好像又听见了那条狗叫,叫得十分惊惶,十分急迫。可是,这世上的人都听不懂它在说什么。方正县离太平镇更远。可是,第二天,张古毫不犹豫就买了一张车票,向方正县进发了。经过长途颠簸,他终于到达了那个陌生的县城。下了车,他顾不上劳累,到处寻找那个卖老鼠药的人。有人告诉他,第三百货商店门口有个卖老鼠药的,可是,他的脸上没有刀疤。张古决定去看看。他远远地看见第三百货商店的招牌之后,脚步慢下来,心开始怦怦狂跳。他果然看见了那个卖老鼠药的人。是他!是他!——即使到了天涯海角,张古也能认出他的长相。张古敏捷地躲到一个墙角后,一边观察他一边思谋下一步该怎么办。最后,他挺了挺脊梁,径直走过去了。那个人好像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他平静地看着张古走近。张古发现他脸上真的没有刀疤,而且,他的眼神一点都不凶恶,很和善,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张古蹲在他的面前,问:“那个男婴呢?”卖老鼠药的人似乎很莫名其妙:“什么男婴?”张古想了想,说:“就是那个会唱戏的男婴。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卖老鼠药的人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买老鼠药吗?”张古:“你别装糊涂。他去哪里了?”卖老鼠药的人肯定地说:“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张古的口气比他更肯定:“我不会认错。”卖老鼠药的人有点恼了:“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小孩丢了,就去登寻人启事,你问我干什么!”张古盯着他的脸,判断他到底是真是假。终于,他淡淡地说:“咱俩心里都明白。”卖老鼠药的人把头转向别处,说:“你神经有毛病!”张古想了想,站起来说:“好吧,就算我认错人了。”他离开那个卖老鼠药的人之后,心情有点沮丧。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大街上彳亍。一张张陌生的脸从他的眼前飘过去……半个小时之后,他又回去找那个卖老鼠药的人了。他慢悠悠地来到他的跟前,执着地说:“最后,我只想问你一件事。”那人紧紧盯着张古。张古伸出一个手指,强调:“只问一件——”“你说吧。”“你能不能告诉我,最初他是怎么出现的?”卖老鼠药的人左右看看,附近没有人,他突然凶相毕露,低低地说:“那天晚上停电了!”次日,张古返回了绝伦帝小镇。他下车之后,径直去了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的房子。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夕阳如血。一只乌鸦在干枯的树上叫,这是天地间惟一的声音。老太太还坐在炕上想着她的心事。张古的到来,她毫不惊诧,似乎早在她预料之中。张古进了屋,开门见山地说:“我怀疑,另一个来了。”老太太没说话。张古又说:“另一个来了。”老太太咳嗽了一声,终于开口了:“走的那个是人是鬼?来的这个是人是鬼?”张古说:“我怎么知道呢。你有三个孩子,如果都死了,那就清楚了。如果都活着,那也清楚了。偏偏死一个,你又不清楚死的是哪个。现在,我怎么能弄清楚到底哪个是人哪个是鬼呢?”老太太:“我早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所以我一直没离开这个小镇。前一段时间,我去找过太平镇的那个——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是哪一个——我听说他消失了,就回到这里来等着了,我知道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表情。男婴又出现了,但不知道是哪一个。他就藏在小镇里,但不知道在谁家……一传十,十传百,坏消息立即蔓延开来,大家又陷入极度的恐慌。白天,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谈论这个可怕的男婴,希望找到找到他的办法,以及怎样对付他。天黑后,各回各家。在睡觉之前,每一家都要拿着最尖利的器具在自家屋子里里里外外搜查一遍……巴掌大的地方,他能藏到哪里呢?床下,房顶上,抽屉里,衣柜里,井里,墨水瓶里,菜窖里,周德东的盒带里,电脑里,电话里,天花板里,订奶箱里,风衣口袋里,书页里……都翻遍了,就是不见他的踪影。也许,他一直躲在某个正常人无法涉足的暗处,目睹大家怎样搜寻他……天一黑,那条怪怪的狗就来到张古家的门外,“汪汪汪”地狂叫,一直叫到天亮。张古本来就草木皆兵,那狗叫更是严重地影响了他的睡眠。他曾经向很多人打听那到底是谁家的狗,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那通宵达旦的狗叫声23、索命的电子邮件一天,镇长听说了这件事(就是那个忽而痛苦,忽而幸福,忽而龇牙咧嘴,忽而怒目横眉的镇长)。他是一镇之长啊,他是绝伦帝居民的父母官啊,他是大家的主心骨啊,所以,他表现得若无其事,稳如泰山。他找张古谈话了。人说人话,鸟说鸟语,镇长打官腔。他说:“张古啊,最近你的脸色很难看,要注意休息啊。”他说:“张古啊,最近整个镇子人心惶惶,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你作为一名镇政府的工作人员,要带好头。一切事情在没有弄清楚之前都不要妄下结论,更不要搞迷信啊。”他说:“张古啊,最近我要到县里去一趟,给咱们镇要拨款,估计近期回不来,有什么事你要及时跟派出所联系啊。”镇长工作起来决不拖泥带水,他当天就走了。张古听冯鲸说,他看见镇长和他老婆、孩子一起坐车走了。他们带了好几个大包,好像把半个家都搬了。群龙无首了。张古有点难过,但是,他没有把这个可疑的消息扩散,他怕大乱。李麻来到了张古家。他站在门口,沉重地说:“张古,我告诉你一件事,可能是个不好的消息。”张古说:“我现在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了。你说吧。”李麻犹豫一下,说:“我丢了一件东西。”张古一下就想到了是什么,他眯着眼睛问:“是……杀猪刀?”李麻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不能肯定是谁偷走了。”张古的神情有点呆滞:“不会错,就是他。”李麻低下头,说:“兄弟,你自己保重啊。”张古:“我知道。”李麻:“睡觉的时候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古:“我两只眼睛都睁着。我根本睡不着。”李麻转身走了,走到门口,他又回身说:“假如……他来了,你就喊,我们大家一起和他拼了。”张古的心里一热,说:“谢谢。。”那男婴却一直没有露头。日子一天天地翻过去,像挂历一样雷同,没什么异常。只是,张古发觉夜里的那条狗叫得越来越急躁。这一天,张古突然打开电脑。一封新电子邮件跳进他的眼帘——永远的婴儿!张古的手哆嗦起来,用鼠标点击了几次才把它打开——现在,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三个中的哪一个,我不让你知道,因为,如果你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你一定还很想知道——你会怎么死。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找到密码,才能进入答案。——请你进入第一个链接,然后进入第二个链接,再然后进入第三个链接。这时,你会看见一个白色广告——那是一则专治婴儿夜哭症的药物广告,点击它,进入下一个页面,如果你看到最下端出现一行甲骨文字,那么恭喜你,那文字中的第一组数字就是密码。张古的心怦怦跳,他按他说的做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张古终于找到了那个密码——1010。每个人出生经过的都是相同的通道,但是,死的方式却千差万别。每个人都很想知道自己将怎么死,可是,除了死囚犯,绝症患者,还有自杀的人,很少有人能知道答案。张古是幸运的,他得到了密码,并通过那密码得到了这样三个字:杀猪刀。张古的心里时刻想着那把杀猪刀。它饮毛茹血,背负着无数命债,但是它把血迹舔舐得一干二净。它亮闪闪,凉飕飕,白净净,看起来还有点像个谦谦君子。李麻说,有几百头大大小小的猪死在这把杀猪刀上。包括张古家半年前养的那头花猪。而现在张古要死于这把刀,死于这把杀过他家那头花猪的刀。这天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张古躺在床上,没有听见那条狗的叫声,感到很纳闷。他猛地坐起身,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又一封新电子邮件。永远的婴儿!张古双手颤抖着刚要打开它,这时候,突然电脑自动关闭了,屏幕黑了。张古正愣着,突然漆黑的屏幕上一点点显现出男婴的脑袋!张古魂都吓飞了。男婴像念经一样声调平平地说:“不是三减一等于几,是三减三等于几。你们把提问都弄错了。来,你过来,我告诉你答案……”梦中的情景终于出现了!而这次不是梦!张古“妈呀”叫了一声,跳起来就跑,掀倒了椅子,踢翻了暖瓶。他冲到院子里大喊:“来人!——来人哪!——”邻居们很快跑来了。没有人问张古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知道谁来了。他们纷纷抄起武器。李麻的那把引以为豪的杀猪刀永远不见了,五大三粗的他拿起了一把锥子——这多像女人的自卫武器啊!太太一直用它纳鞋底,它总是跟布料打交道,没有任何血战的经验。李太太举着个铁脸盆。那与其说是一个进攻的武器,还不如说是一个抵挡的盾牌。慕容太太捡起一块没有棱角的砖头。卞太太走在最后边,拿的是一根树枝。她像端步枪那样端着那根轻飘飘的树枝。一支毫无战斗力的队伍畏畏缩缩地走进了张古的房子。那电脑正常地开着。一把椅子,一只暖瓶,它们像抽风的人一样躺在地上。除此,屋子里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李麻问张古:“怎么了?”张古傻笑起来。24、现实生活也有病毒了?第二天,冯鲸来了。他听了张古的讲述后,说:“那是电脑病毒。”张古说:“我刚刚看过《青年时讯》的报道,一个人自称徐海懿,台湾人,他制作了一种叫“厉鬼惨叫”的病毒,正是通过电子邮件的形式传播的,如今这种可怕的病毒已经蔓延到了大陆——现在我忽然想,那个徐海懿海会不会就是这个男婴?”冯鲸:“不可能。”张古:“老实说,我一直认为这个男婴是鬼魂,如果他会编电脑病毒程序,就说明他不是鬼魂。那他到底是什么?来自外星?……”冯鲸:“更离奇了。”张古想了想,突然说:“我还觉得,这个男婴本身就是病毒,是我们现实生活里中的一种病毒。”冯鲸:“你这是在写超现实小说。”张古继续说:“他出现后,你有没有发现我们整个的生活都出了问题?都变了形状?”冯鲸不点头,也不摇头。张古:“有一个人家,生了三个怪孩子,最后死了一个,偏巧那母亲不知道死的是哪一个——这可能是一个真实的事件。这病毒于是以一个男婴的形式浸入绝伦帝,害死迢迢,害伤李麻,害疯连类——现在,他又开始编制电脑病毒。”冯鲸:“照你的意思,弄不好他还会制造爱滋病毒……”张古又说:“还有一个可能——那三胞胎并不是真的,那个老太太也是病毒,是扮演男婴母亲的病毒。”冯鲸使劲地晃脑袋:“越来越没谱了。”张古:“不管男婴是什么,电脑上那种病毒总是他搞的。我们能不能查到他在哪里?”冯鲸:“我怀疑他在很远的地方操纵。”张古:“直觉告诉我,他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冯鲸离开之前,看着张古的左瞳孔说:“我是你的朋友,我得对你说实话。你今天晚上给我的感觉是神经兮兮,不着边际,哪天我得送你到医院去看一看。”张古:“你说我精神失常了?”冯鲸:“我只是提醒你。”张古坚定地认为,那个男婴就潜伏在镇子里。可是,他用的是谁家的电脑呢?张古走出门,去找卞太太核实。他来到她的家,发现门锁着。他退出来,四下看看,见卞太太正迈进慕容太太家的院子,他急忙喊:“嫂子!”卞太太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站在那里。张古跑过去,急急地问:“你周二和周四还在不在家?”卞太太说:“我现在每天都不在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我敢一个人住吗?我一直睡在慕容太太家。”张古心一沉:男婴用的还是卞太太家的电脑!男婴跟自己就隔一堵墙!张古:“嫂子,你赶快把电脑搬走,搬到慕容太太家去。”卞太太:“为什么?”张古:“那男婴一直在用你的电脑散发恐怖消息!”卞太太朝她的家看了看,脸色都变了:“我,我不敢,万一他跟到慕容太太家……”张古:“那好吧,先移到我家去,这总可以了吧?”卞太太:“给你钥匙,你搬到哪里都行。”张古把卞太太的电脑搬到了自己家。奇怪的是,新电子邮件并没有消失,仍然像秋天的落叶一样一封接一封地发过来。只是,每封信都是空的。他不再对张古做任何提示了。他在张古的视野里消隐了,这决不是什么好兆头。现在,张古更不知道他在什么方位了,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了。张古觉得自己没了视觉,没了听觉,没了肤觉。他成了一段木头,静静等候宰割。那条狗又来了,它朝着屋里狂吠,叫得那样惊惶,那样不安。张古觉得那条狗是来向他报信的。过了一会儿,那条狗伸出爪子,一下下抓挠门板,那声音很急迫,很刺耳,“咔哧——咔哧——”屋子里空荡荡,黑糊糊,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张古从狗的叫声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四周正在发生着什么。他缩在被窝里,纹丝不敢动。他没有脱衣服,他的全身都湿透了,那是冷汗。不全是汗。这个夜里,张古尿床了。突然,他的手在黑暗中摸到被窝里有一个软乎乎的肉东西,好像是个婴儿!他不知道他摸到的是什么部位,肩膀?大腿?心肝?他猛地坐起来,打开灯,什么都没有……他要崩溃了。25、小人张古觉得很多的脸都变得怪异起来。他一张一张地过滤这些可疑的脸。突然,他的大脑锁定了一个人——冯鲸。他是变电所的职工。他是张古多年的朋友。他是和张古一同藏在掩体里的战友……张古打了个冷战。他像发高烧出现幻觉一样,脑海里出现关于冯鲸的所有场景:第一次问自张古三减一等于几这个咒语般问题的就是他。当时,他的表情和平常一点都不一样。从那以后,张古再没看见过一次他有那样的表情。而男婴出现的那个停电的夜晚,偏偏是他值班。张古记得,那个夜晚所有人给变电所打电话都打不进去。假如神秘的男婴是冯鲸一手制造的,那么,那个永远的婴儿就更是他编造的了。张古从没有在网上亲眼见到过什么永远的婴儿,都是冯鲸说的。他时不时就要向张古传递一个古怪的信息,他传递得很自然,一点都不突兀,他好像在为张古慢慢地翻开一张张的书页,从表面看,那书的内容没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泄露出可怕的一点一滴……他说:永远的婴儿不让他对任何人透露他和他之间的交往。他说:永远的婴儿说他不哭是因为他的四周是沙漠。他说:他有前世,张古有前世,只有那个男婴没有前世。他说:张古的前世死于一个比他弱小的人之手。他突然问张古: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恐怖?现在,他要把张古送到精神病院去……他是男婴的同伙?那么,他是人是鬼?张古开始慢慢回忆他和冯鲸最早的相识,以及他和他是如何成为朋友的。——冯鲸是外地人。他好像毕业于一个什么专科学校,被分配到绝伦帝小镇变电所工作。张古并不知道他家住在什么地方。三年前,张古刚刚买了一把俄罗斯木吉他,但是不会弹。他听说变电所的冯鲸弹得特别好,就去他的单位求教。冯鲸很热情,跟他聊了好长时间,又给了他一些初级教材。张古发现冯鲸的吉他形状与众不同,好像是按照一个奇怪的想象自制的。它的音箱不是葫芦形,而是三角形。共鸣孔也不是圆的,而是方的……从此,他俩就认识了。一天傍晚,冯鲸对张古讲了一个故事。现在想起来,那故事似乎跟最近发生的恐怖事件有丝丝缕缕的关联。那故事是由一首吉他曲引出来的,那首吉他曲叫《陌生人之约》。下面,就是冯鲸对张古讲的故事。这个故事像冯鲸的吉他一样,也有点奇形怪状。在一个很远的小城里,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的父母早早死去了。她没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她一直到了30岁,还没有找到称心的男朋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很孤单。她是个不善言谈的女人,她越来越封闭,不愿和任何人交往、交流、交谈。她的职业是售货员,在商场卖男士用品。这一天,她看着商品展示台里的男士钱包,突发奇想,决定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上帝。那天,她斟酌了半宿,写下了这样一张纸条:我是卖给你钱包的人。我不知你是谁,但是,我想和你共同完成一个人生游戏——如果你是一个未婚的男人,我愿意嫁给你;如果你还小,我就认你做弟弟;如果你已经结婚,我就认你做哥哥;如果你是一个老人,我就认你做爸爸……我没有一个至亲的人。我想在你身上找到亲情或者爱情。相信我,我是真诚的。我的传呼号是*******。等你。次日,她到库房中,小心地打开一只男士钱包,把纸条放进去,然后,她把钱包弄乱,以致她自己都记不清哪只钱包里有纸条了。从此,每当有人来买钱包,她都会仔仔细细打量他。每卖出一只钱包,她的心都要跳一阵。她害怕她的纸条落到一个流氓手中。她当然最希望从这个游戏中得到美好的爱情。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结婚,就是因为她的理想太高了。她从少女时代就开始在心中塑造她的白马王子——他很高大,很成熟。尽管他不一定很富贵。这一批钱包很快卖光了,没有人进入她的生活,她有些失望和委屈。半年过去了,她都要忘记这件事了。这天晚上,她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传呼。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回了电话。是个男人。他说:“我就是你游戏中的另一个人。可以见见面吗?”她十分紧张,问:“你在哪里?”那个男人说:“我就在你的门口。”她想了想说:“对不起,太晚了……”他并不坚持:“那好吧,明天我再约你。”“哎……”她还想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了机。这天晚上,她的心浮躁起来,像漂在河水上的一片叶子。第二天,她和他见面了。他们相约在街心公园。他很高大,很成熟,竟然跟她想象中的白马王子不差分毫。这让她很激动。可是,她觉得买钱包的顾客中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不说谎:“以前我从来没到过这个小城,我也从没有买过什么钱包。”她吃了一惊。他说:“我是一个普通的农机车司机。我住在很远的一个小镇里。”她问:“那你是怎么得到我的纸条的?”他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开车经过这里,偶然买了你的钱包。他的孩子都几岁了,于是,他把这纸条给了我。我跟你一样是一个孤儿,我生下来就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我那个朋友觉得你和我很合适,就牵了这个线。”她觉得这就是命吧。他说:“你跟我走吧。我那里的天更蓝一些。”这句话让她很感动。后来,她果然跟他走了。她辞了工作,跟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来到了他生活的那个小镇……结婚的那天夜里,他高大的身体突然蜷缩成一团,钻进她的怀抱,轻轻地说:“我要做你的儿子。”当时她被吓了一跳。后来,她越来越发现他不对头。有一次,她偶然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几本影集,里面满满的都是他婴儿时代的光腚照片。竟然没有一张成人照。她又被吓了一跳。……日久天长,她终于看清了他。他的外表很高大,很成熟,那是假象,其实正好相反。他的内心好像一直没有发育,一直停留在婴儿时代。她在跟一个婴儿过日子。她觉得,她的爱情理想被玩弄了。她觉得,她被“天更蓝一些”给害了。他脆弱到了极点。结婚一周年的那一天,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他竟然自杀了。那小小的摩擦不是夫妻之间的摩擦,而是母子之间的摩擦。这个女人从此一个人在小镇生活下来,没有再嫁。后来,冯鲸告诉张古——那传说中的女人其实就是连类。冯鲸说:连类的命中有一个小人在克她。冯鲸说:那个和她相好的卡车司机就是当年买走她那只神圣的钱包的人。张古不明白,冯鲸怎么知道这么多?……张古怀疑冯鲸是那个算术题的传播者,灾难的扩散者。那个算术题毫无疑问是一句符咒。谁被问到,谁就会遭遇不幸。除非你再去传播一百个人……一成百,百成万……灾难像瘟疫一般蔓延。26、连环杀这一天,张古没有上班去。他背着所有的人给男婴的电子信箱发去了一封邮件。那是一封耻辱的邮件,宣告正义的失败——他哀求男婴放过他。他说: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了,我再也不敢监视你了……他觉得,求饶是他最后的一线生机了。写这封邮件的时候,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他担心那个男婴接收不方便,悄悄把卞太太家的电脑又送回去了。然后,他坐在电脑前眼巴巴地等待男婴回音。男婴无声无息。他绝望了,又给冯鲸发去了一封邮件。他向冯鲸举起白旗。他说:我真的算不出你那个三减一等于几的问题,你饶了我吧。我帮你把这个问题传播一百个人,一万个人,你解除我的符咒吧!……冯鲸也无声无息。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这一天,无望的张古想了很多古怪的问题。他觉得有些事自己永远弄不清楚,人类永远弄不清楚,比如:我们最初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空中漂浮一粒灰尘,灰尘上有无数的菌。菌永远弄不清灰尘之外还有个房屋,房屋里有人,有面包,有电脑,有字典,有爱情。菌永远弄不清房屋之外有地球,有海,有森林。菌永远弄不清地球之外是宇宙,是无边无际的太空……假设地球是漂浮在空中的一粒灰尘,人类是附在灰尘上的菌,一瞬间就是人类的亿万斯年,那么,人类永远弄不懂,在人类科技永远无法抵达的茫茫宇宙的终极之处,是不是一个房子,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存在,房子之下是不是有一个更巨大的物体承载它,而那个物体之外是不是无穷大的空间。假如把那个更巨大的物体再缩小成一粒灰尘,再之外……张古又想到生命的偶然性:自己。上面是父母。再上面,是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父母。再再上面,是父亲的父亲的父母和父亲的母亲的父母,是母亲的父亲的父母和母亲的母亲的父母……一直排上去,就是一个巨大的扇形。从古至今,岁月悠远,假如那浩繁的祖先中,有一个人死于战乱,死于瘟疫,死于饥饿,假如有一桩婚配发生变故……就没有自己了。生命多奇妙啊。一个男孩被车撞死了。假如,他出门之前爸爸没有叫住他,嘱托他买点水果回来,他就不会死。假如他爸爸不是有一个老同学要来,他爸爸就不会让他买水果。假如他爸爸多年前没有考上大学,就不会认识那个同学。假如那个同学不是和老婆吵了架,就不会坐火车到这里来。假如他没有丢钱,他老婆就不会跟他吵架。假如他不去看电影,就不会丢钱。假如他不是心情很糟糕,就不会去看电影。假如他生活在外地的母亲提前5分钟赶到,他就会打消看电影的念头。假如车不出故障,他母亲就不会晚那5分钟。假如那司机前一天不是打了一夜麻将,就不会不检修车况,导致第二天抛锚。假如不是邻居来找他,他就不会去打麻将。假如那邻居不是老婆回娘家了,就不会来找他。假如那邻居的老婆不是因为亲弟弟病了,也不会回娘家。假如那邻居老婆的亲弟弟不被雨淋,就不会感冒。假如他不去放风筝,就不会被雨淋。假如那个撞死男孩的司机不送给他那只风筝,他就不会有风筝……无数个假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声音,一个情绪,都可能会改变其中一个假如。假如有一个假如不成立,男孩就不会死。可是,所有的假如一环套一环,一直到男孩死,中间没有一个环节出现变故。向前看,每个人都有无数个未来和无数个结局。回头看,每个人的一生都只能有一条痕迹,决不可以改变。这就是命运。……尽管这一天过得很慢很慢,后来,天还是黑了。张古不再想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他开始想男婴。在张古的心里,男婴正缩着脖子,蹲在黑暗中的树枝上,一双阴冷的眼睛看着自己。到处是班驳的积雪,冷冷清清。他是异类,他没有心肝,没有肠胃,没有大脑,没有神经,张古怎么样都无法打动他。那条狗再不叫了,它尽力了,人世间一片寂静。张古木木地坐在电脑前,两眼闪着花花绿绿的光。网上的新闻花花绿绿。他看到了哪个演员隐退,哪个歌星复出。他看到了谁跟谁打官司。他看到了香水广告。他甚至还在新浪网上看到了有关周德东创办恐怖读物的消息……人间每天都发生很多很多事。人间真美好。可是,那把饮毛茹血的杀猪刀穿过这些花花绿绿的事件,径直朝他逼来。张古操作电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不知道他点击了哪里,电脑屏幕一下黑了。接着,那个久违的男婴在电脑屏幕上一点点显现出来。男婴仍然像念经一样平平地说:“不是三减一等于几,是三减三等于几,你们把提问都弄错了……”——张古听得出,这根本不是电脑里的声音,而是现实空间里的声音!天,电脑屏幕上的男婴旁边又闪出一个男婴来,这个男婴是真的!他一直躲在电脑的后面!张古连跑都不会了。男婴像眼科医生一样认认真真地看着张古的左瞳孔。前面说“魂飞魄散”都是形容词,现在张古真正是“魂飞魄散”了。他傻傻地看着他。男婴慢慢举起那把杀猪刀。他的手小小的,白白的,嫩嫩发。那把杀猪刀突然插进了张古左眼中……张古死了。黄昏时分,冯鲸才看见张古寄给他的那封电子邮件。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开电脑。他的好朋友——那个和连类相好的卡车司机来了。他一直在跟他喝酒。冯鲸看了那封电子邮件之后,立即给铁柱打了电话。他说:“张古写的这封信很奇怪,他可能出事了。”铁柱马上赶到张古家。果然。铁柱看到张古身旁放着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下一个是你。铁柱打了个冷战。突然,他听见身后有动静,他一边下意识地去摸枪,一边猛地转过身去——是冯鲸。在暮色中,冯鲸的脸很暗。他倚在门框上,凝视着张古的尸体,神情空洞。铁柱四处搜查男婴。这是他的天职。好像警察和这个可怕的东西不在一个层面上,铁柱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年轻的张古死了,小镇上的人更加惊慌失措。他们顾不上惋惜,顾不上悼念,惶惶然如天塌地陷之前的蚂蚁。这一天,那个逢人就强调他是唯物主义者的鞋匠,一边坐在凳子上给两个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修鞋,一边对他们自问自答地发表自己的看法问:张古同志为什么会死呢?答: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世界去了,因此他忽略了现实世界中的防范。否则,一个不到一米高的男婴根本不可能杀得了快两米高的张古。问:为什么会造成这样的悲剧呢?答:因为我们平时缺乏正确的教育。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可怕的……鞋匠的自问自答还没有完毕,一个很小的孩子突然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尖声叫道:“谁说的!”鞋匠吓得“妈呀”一声,当场休克过去。——那不过是修鞋的两个孩子的另一个顽皮的同伴而已。那晚上,铁柱在他那清贫的家里被害了。煤气中毒。他脸色铁青,死相十分难看。没想到,“下一个”是他。他的尸体旁也放着一张便条,内容依旧:下一个是你。27、独一无二的坟(完)大家都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冯鲸继承了张古的遗志。他坐在雪白的大地上,蔚蓝的天空下,开始冷静地思索。他的判断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叉是一个奇特的侏儒。他跟连类的丈夫正好相反。他的身体、外貌永远停留在婴儿时期的状态。他的大脑正常发育着,成长着。他洞晓人情世故,但是他的眼睛永远像婴儿一样纯净。他懂得男欢女爱,他有成熟的欲望,但是他的阳具永远像婴儿一样弱小。他嫉妒雄壮的男人和漂亮的女人;他沉迷母性;他仇恨幸福的孩子,仇恨跟他争夺爱的真正的孩子。他不想向世人吐露真相,他害怕承担责任。他怕被人看成是怪物,当猴耍。他怕遭到这个世界的歧视和利用。他躲在婴儿的世界里,享受这个世界的母爱。由于外表和内心日久天长的冲突,他极度变态。他小肚鸡肠,他阴险毒辣,他嗜杀成性,他恐怖非常。他被母亲揭穿秘密后,骗来另一个孪生兄弟,把他害死做替罪羊……全镇人都在傻傻地等待着大难降临自己。冯鲸把大家集合起来。他站在高处,举着扩音器发言。寒风浩浩荡荡,把他的声音传出很远。他号召大家团结起来反击。有些人不敢干,害怕遭到张古的下场。多数人响应,他们想:这样一个一个一个地死下去,终于要轮到自己。最后,冯鲸指挥一部分人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把小镇包围起来。派另一些人各家各户地搜查,挖地三尺。竟然没有男婴的影子。天渐渐黑下来。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都害怕了,他们一下变得六神无主,一致看冯鲸。冯鲸也有点惶恐,那男婴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他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在撒谎?是不是张古死之前真的疯了?这时候,他猛然想起了小镇西郊那座孤零零的房子——它太远,只有它在包围圈之外。他就一个人去了。他迈进了那个房门,大吃一惊:昏暗的屋子里,到处都是人的头发。那个老太太宁静地躺在炕上。那把杀猪刀丢在她身旁,红红的。“下一个”竟是她!她的肚子被人剖开,又缝上了。那肚子很大,像怀孕了一样。肚子上的血都凝结了,触目惊心。男婴穿过的那条开裆裤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一旁。老太太的肚子里无疑是他。最后,他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最后,他赤裸裸地钻进了母腹。那里最安全。那里是他最后的坟墓。老太太的身边还有一张便条,上面写着:下一个是你。墙上挂着日历:10月10号。冯鲸陡然想起了张古的那个密码——1010。冯鲸陡然想起张古对他说过,那个收破烂的老太太曾经告诉他:10月10号是那个男婴的生日。写在后面的话先后一共出现了三具尸体,好像应该是三减三等于几的问题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是三减一等于几的问题。其实,把这个算术题算出来,就戳破了我这个故事的一切神秘。勇敢的人啊,现在请你算一算,三减一到底等于几?请把答案寄到我的电子信箱:qqs773@263.net。可是,你应该记得,在停电的那个夜里,张古去变电所的时候,冯鲸曾经问他:三减一等于几?于是,张古在回去的路上就遇见了那个男婴……(全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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