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鼻子小矮人

　　很久以前，在美丽的德国有一座著名的城市，鞋匠一家就住在这座城市里，过着俭朴的生活。白天，鞋匠就在街道的拐角处修补鞋子，如果有人找他做新鞋，他就得先去买做鞋的皮子，因为家里很穷，没有一点儿存货。鞋匠的妻子汉娜太太在集市上卖自家小菜园里种出来的蔬菜和水果，她勤劳整洁，会把蔬菜摆得又整齐又好看，许多人都喜欢买她的蔬菜和水果。

　　鞋匠夫妇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儿子叫雅各，虽然才12岁，个子却已经很高了。他每天都会坐在母亲身边，如果有女佣或厨师买的东西特别多，他就会帮忙送一部分到家里去。每次去送货，那家的女主人见到这个俊秀的孩子，都喜欢赠给他一些小物品，比如美丽的花朵、一枚钱币或一块点心什么的。

　　有一天，汉娜太太和平时一样在集市上卖菜，她的面前摆着几个筐，里面放着白菜、卷心菜等蔬菜，还有一个小筐里放着梨、苹果和杏等水果。雅各坐在母亲身边，用清脆的声音喊道：“快过来看看啊！看啊，多么水嫩的白菜和卷心菜啊！还有新鲜香甜的各种水果，快来买吧！”

　　这时，有一位衣着破旧的老太婆朝集市走来，她的脸又瘦又尖，布满纵横的皱纹，眼睛红红的，长着一个尖尖长长的垂到下巴的鹰钩鼻，真是又滑稽又可怕。谁都看不出她是怎样走路的，虽然她拄着一根长拐杖，可还是摇摇晃晃，看上去随时都会跌倒，有时还一颠一滑的，好像脚底装了轮子。

　　老太婆来到他们的面前，摇晃着脑袋，用嘶哑刺耳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卖菜婆汉娜吗？”

　　“是的，我就是，您想买点什么吗？”汉娜太太看到老太婆一瘸一拐地走到她的菜筐前站住时，不禁吓了一跳。她每天坐在集市上，至今已经16年了，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我要看看卷心菜，看看我要买的你这儿有没有？”老太婆一边回答，一边弯下腰，将黑丑的双手伸进菜筐，用长蜘蛛爪般的手指去抓那些摆得又整齐又好看的卷心菜，还一个个拿到鼻子下闻来闻去，直到闻遍所有的卷心菜，然后嘟嘟囔囔地说着：“破烂货，破烂菜，没有一样是我想要的，50年前的菜要比这些好多了，破烂菜！”

　　小雅各听到这些话非常生气，对老太婆喊道：“喂，你这个老太婆！你用讨厌的黑手指随便乱捏卷心菜，还放在你那丑陋的鼻子下去闻，弄得这些菜谁见了都不想买；现在你还骂这些是破烂菜，我告诉你，就连公爵家的厨师都经常在我们这儿买菜呢！”

　　老太婆斜着眼睛瞧了瞧这个胆大的孩子，突然大笑起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小孩子，你不喜欢我这个漂亮的长鼻子？那就让你的脸上也长一个能垂到下巴的长鼻子吧！”她一边说，一边去捏另一个菜筐里的菜，然后又嘟囔着：“破烂货！破烂菜！”

　　小雅各气得暴跳如雷，冲着她嚷道：“看你的细脖子好像一碰就要断，要是你的脑袋掉在菜筐里，还有谁愿意买这些菜啊！”

　　“你不喜欢我的这个细脖子吗？”老太婆笑嘻嘻地说道，“那就让你没有一点儿脖子，让你的脑袋缩在肩膀里，省得从你的小身体上掉下来！”

　　汉娜太太听着感到害怕，忍不住说道：“如果你要买什么就快点，别把我的顾客都吓走了！”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吧。”老太婆凶狠地扫了她一眼说道，“我买下你的这6个白菜头，不过我一个也拿不了，让你的儿子替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家吧，我会好好奖赏他的。”

　　小雅各也很害怕这个丑老太婆，不愿意跟她去。可是母亲认为，让这个身体衰弱的老太婆自己拎这么重的东西是一种罪过，所以很严肃地吩咐雅各把菜给老太婆送去。雅各只好含着眼泪，跟着老太婆去送菜。

　　老太婆走得很慢，他们将近三刻钟才来到城里一个最偏僻的地方，在一座快要倒塌的小房子门前停住。她从衣袋里掏出一把生锈的旧钥匙，打开门锁，带着小雅各走进门，这个孩子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房子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大理石砌成的天花板和墙壁，美丽的黑檀木做成的家具，上面还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用玻璃铺成的地板光滑极了，以致小雅各滑倒了好几次。

　　老太婆从衣袋里掏出一支小银笛，吹起刺耳的曲子。马上有几只豚鼠从楼梯上跑下来，它们用双腿直立行走，脚上穿着核桃壳，身上穿着人的衣服，头上戴着最时髦的帽子。“你们这些混蛋，把我的拖鞋放到哪里去了？还要让我在这儿站多久啊？”老太婆吼道，并举起拐杖朝它们打去。

　　它们赶紧跳上楼梯，拿来一双衬着皮里子的椰子壳，熟练地帮老太婆换上。现在，老太婆一点儿都不跛了，她扔掉拐杖，拉住小雅各从玻璃地板上飞快地滑了过去，在一个看上去像是个厨房的小房间里站住了。那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厨房用具，还有红木桌子和铺着华丽毛毯的沙发。老太婆亲切地招呼他坐下：“坐下歇歇吧，你拎了那么多人头，一定很重。我要赏给你一碗汤喝，你喝了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美味。”

　　小雅各觉得很奇怪，自己拎的明明是老太婆在妈妈那里买的蔬菜嘛。可他看到老太婆笑嘻嘻地打开筐盖，从里面抓住一缕头发，拖出来一颗人头。这是怎么回事呢？小雅各吓得几乎要尖叫起来。

　　老太婆又吹起笛子，招来一些厨师打扮的豚鼠和厨工打扮的松鼠，它们手脚麻利地在墙上爬上爬下，把老太婆需要的材料都搬到灶上。老太婆生起火，开始在灶前忙个不停，似乎真的在尽心给小雅各做好吃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锅里冒出热气，房间里弥漫着很奇特的香味。老太婆一直跑过来跑过去，松鼠和豚鼠都很有次序地跟在她的后面。终于，锅里的汤翻滚起来，冒出的蒸汽泡沫溅到火上。老太婆把锅端下来，把汤倒进一只大银碗里，送到小雅各的面前。

　　在她回来之前，要将一只小母鸡的肚子里填满蔬菜，然后烤好。于是，雅各到蔬菜贮藏室去取蔬菜，他在里面发现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小壁橱，壁橱的门开着。他好奇地走过去，原来那里摆着许多散发出浓郁香味的小篮子。他打开一只篮子，里面有一种蔬菜，茎和叶子都是淡绿色的，开着一朵缀着黄色花边的小红花。他凑过去闻了闻，有股奇特的香味直扑入鼻，他想起以前老太婆给他煮的汤就是这种香味。这种香味那么强烈，使他忍不住打起喷嚏，而且越打越厉害，最后打着喷嚏醒过来了。

　　他惊异地望望四周，原来他还是躺在老太婆的沙发上。“怎么做了好奇怪的梦啊？跟真正发生了似的！如果我告诉妈妈自己做梦变成了松鼠，同其他小动物一起干活儿，她准会发笑的。我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出来这么久，也许她会生气的！”

　　他穿过好几条狭窄的街道，好不容易才找到回去的路。街上聚着一大群人，好像要赶去看附近展览的小矮人，因为他听到很多人在喊：“快来看啊，瞧那个丑矮人从哪儿来的啊？他的鼻子多长啊！他的脑袋缩在肩膀里，一双手又黑又难看！”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去跟着看热闹，可现在他急着快点回去见母亲。

　　他来到集市上，看到母亲还坐在那儿，筐里依然摆着蔬菜和水果，看来他睡的时间并不长。可是，他能感觉到母亲好像很悲伤的样子，脸色也显得比平时苍白很多。他以为母亲正在生他的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他鼓起勇气，悄悄走到她的身后，亲切地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说道：“妈妈，你怎么了？你在生我的气吗？”

　　汉娜太太转过身，看见雅各，吓得大叫一声，一边朝后退一边喊道：“丑矮人，你要做什么？快滚开，我讨厌开这样的玩笑！你这种把戏在我这是骗不到钱的，快滚开，丑八怪！”

　　“坏了！我把她气疯了！”雅各悲伤地自言自语，“亲爱的妈妈，你好好看看我，我确实是你的儿子，你的雅各。”

　　“不，你跟我开的这个玩笑太过分了！”汉娜太太对旁边的一个女人说道，“瞧这个可恶的小矮人，他竟敢拿我的不幸开玩笑，竟然对我说：‘我确实是你的儿子，你的雅各。’真是个无耻的丑东西！”于是，周围的女人们都开始大骂雅各，骂他不应该拿汉娜太太的不幸开玩笑，谁都知道她的漂亮儿子7年前就被人拐走了，如果他还不赶紧滚蛋，就要狠狠地把他揍个稀巴烂。

　　可怜的雅各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就是在老太婆家睡了一觉吗？可是，母亲和女商贩们却说已经过去7年了！她们还骂他是丑陋的小矮人，还让他赶紧滚蛋！雅各见母亲不愿再听他说话，便流着泪朝父亲的鞋匠铺走去。

　　他来到鞋匠铺，站在门口朝里张望。鞋匠正在埋头干活，压根儿没有看见他。可是，当他偶然抬起头，朝门口望了一眼时，不禁吓得把手里的鞋子、捻线和锥子都掉在地上，喊道：“天哪，这是什么丑八怪？是从哪里来的啊？”

　　雅各十分惊异，父亲好像也不认识他了。他走进店里，与鞋匠交谈起来。鞋匠谈起自己漂亮的儿子，可惜7年前就被一个丑陋可怕的老太婆拐走了。当时他们夫妇到处张贴寻人启事，挨家挨户地打听他，可是都白费力气。也没有人认识那个买菜的老太婆，一个已经活了90岁的老婆婆说，那个老太婆也许是凶恶的老妖婆克罗特维斯，她每隔50年才到城里来一次，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雅各听得惊呆了，原来他做的梦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老太婆用妖法将他变成了松鼠，并让他侍候了她7年。他现在应该怎么办呢？他站在那里，思忖着自己的命运。这时鞋匠问他：“小先生，您不想买双新鞋子，或者为你那个吓人的鼻子买个鼻套子？”

　　雅各再一次被吓住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天啊，他的鼻子又粗又大，原来老太婆把他的容貌改变了！怪不得谁都认不出他，怪不得谁都骂他丑矮人！他含着眼泪到理发店，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就是一个畸形的矮人：鼻子垂到下巴下面，没有脖子，脑袋深深缩进肩膀里，软弱无力的细腿，粗糙发黄、手指尖细的双手。他的容貌太可怕了！他想起那天早晨老太婆买菜的情景。当时，他嘲弄过她的长相，现在她把这些都加在他的身上了，只有那个颤动的长脖子她整个儿免掉了。

　　理发师邀请他为理发店做招牌，用这副吓人的怪模样来招揽顾客，他冷静地拒绝了，决定再到母亲那儿去试一试。他来到集市，恳求汉娜太太听他把话说完，然后告诉她这7年发生的一切，还讲了许多小时候他们母子间发生过的事情。可汉娜太太并不相信有女妖存在，她带着雅各去找鞋匠，想让丈夫来判断这件事情。可鞋匠认为雅各是个可恶的骗子，并用皮带抽打着将他赶了出去。

　　可怜的小矮人又饿又累，父母都不认他，他该怎样活下去呢？他突然想起，自己当松鼠时学到了精湛的厨艺，现在完全可以利用这门手艺去找工作。他在教堂的石阶上睡了一夜。天亮后，他来到公爵的宫廷门前，公爵是个非常讲究吃喝的人。门卫听说这个丑陋的小矮人要求见厨师长，并说自己是最能干的厨师，都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宫监把他带到厨房，见到了厨师长。

　　厨师长听说他要当厨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以为我们的炉灶很低，只要踮起脚尖，拼命把头伸出肩膀，就能看见上面的东西吗？”小矮人没有在意，恳求厨师长让他试一次，只要他能做出美味无比的食物，就证明他是位优秀的厨师。于是，厨师长为了看笑话，问他会不会做爵爷要吃的早点——丹麦汤和汉堡红丸子。

　　“这两道菜太容易做了！做汤，请给我几种蔬菜、几种香料，还有野猪油、根菜和鸡蛋。做丸子嘛，我需要四种肉、一点料酒、鸭油、生姜和一种叫‘开胃菜’的东西。”小矮人回答说，大家听了都非常惊讶，尤其他说的开胃菜，连厨师长都没听说过。

　　“把他需要的东西都拿来，再加上炊具和其他物品，让他马上做早点。”厨师长吩咐道。因为小矮人实在太矮了，他们只好把两张椅子并在一起，又在上面放了一块大理石板，让他爬上去做早点，大家围在旁边观看。他们见小矮人做菜的手法特别娴熟，都感到非常惊讶。小矮人将食料配好，叫人将两口锅放到火上煮，然后他开始数1、2、3……数到500的时候，他说“好了”，再叫人端下来，请厨师长尝尝味道。

　　厨师长郑重其事地走到灶边，舀了一勺汤喝下去，他不由得闭上眼睛，回味无穷地咂了咂舌头，惊呼道：“味道好极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鲜美的汤！” 大家都尝了一点儿，顿时都对小矮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把两种食物放在银盘上，给爵爷送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公爵派人叫厨师长去见他。

　　公爵已经把盘里的食物吃得精光，正在那抹胡子。“厨师长，虽然我对你的厨师一直很满意，但是自从我继承爵位以来，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美味的早点，今天的早餐是谁做的？这个厨师叫什么名字？我要赏给他几个金币！”公爵问道。

　　厨师长将事情的经过报告了公爵。公爵听了非常惊奇，马上派人把小矮人叫来，问他是谁，从哪里来到这儿的。雅各当然不能说自己中了魔法，只回答说自己现在既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他的厨艺是从一个老太婆那儿学来的。

　　公爵没有追问什么，说道：“如果你愿意待在我这儿亲自给我做早点，并指导别人做中餐，我每年给你50个金币，一套礼服和两条裤子，封你为二级厨师。此外，宫里的每个人都由我起了一个名字，今后我就叫你‘长鼻子厨师’吧！”雅各赶紧跪倒在公爵面前，吻了吻他的脚，并保证会忠心耿耿地为他服务。

　　小矮人的生活终于有了保障，他做得非常出色。以前公爵每天吃三顿饭，现在却每天吃五顿饭，尽情地享受小矮人做的各种美食，而且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因为对食物不满意而惩罚厨师。他觉得样样食物都鲜美可口，人也变得随和亲切，还一天天地胖起来。

　　小矮人精湛的厨艺渐渐传遍了全城，大家都想看看他怎样烹饪。有些显贵还获得公爵的许可，派他们的厨师前来学习手艺，每天付给他半个金币。就这样，他在宫里住了将近两年，生活变得富裕起来，也有了很高的声望。只是每当想起父母，他的心情就变得很忧郁。

　　只要有时间，小矮人很喜欢亲自去购买家禽和蔬菜。现在已经没有人害怕他或者取笑他了，谁都知道他是公爵府邸最著名的厨师。有一天早晨，他到鹅市上去选购公爵喜欢的大肥鹅，发现街角那排小贩的尽头坐着一位卖鹅的妇女。她不像其他小贩那样大声吆喝着招徕顾客，只是很沉默地坐在那里，使他觉得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