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姆老鼠历险记

  在一座大城市的附近,有个农贸市场。我和我的老鼠家族就住在市场近旁一个废弃的下水道里。虽然这里住着几百只老鼠,但我们的生活并不艰苦。每天傍晚,农民和渔民们收摊回家后,清洁工来打扫之前,市场便是我们的天下。从卡车上掉下来的青豆、扁豆,压烂的西红柿和抛弃的碎肉残渣,都是我们喜爱的食物。

  一个初秋的下午,我和我的好朋友詹纳,一只机灵的老鼠又到市场去,途中发现街道上停着一辆古怪的白色方形货车,车身上印着两个字(后来我们知道,那是 “尼姆”二字)。当我们走到市场时,天快黑了。就着暮色,我们看到,在市场中的大棚底下有很多食物。正当我们靠近食物时,突然四周响起喊叫声,明亮耀眼的手电筒向我们射来。

  “当心,尼克迪默斯。”詹纳向我喊,“他们要抓我们!”

  我们四处乱跑,但被包围了。一些穿着白罩衫的人把手里的网子向我们撒下又提起来,我们落网了。

  等我明白过来,我和我们许多老鼠伙伴已经被关进了那辆白色货车上的大铁笼子里了。货车载着我们来到一幢用白色水泥和玻璃建造的高层建筑前。几个人从楼里走出来,推着装满铁丝小笼子的轻便货车,分别把我们装入小笼子。一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的人负责这件事,他是舒尔茨博士,他还有两个助手,男青年叫乔治,女青年叫朱莉。他们把我们送进了一间长方形的白色房间,这是一间实验室。从此,我和另外六十几只老鼠成了舒尔茨博士和他助手的囚犯。

  我并没有感到笼子不舒适。地板是塑料的,柔软温暖,四周和天花板都是铁丝网,很通风。可惜,再也不能自由走动了。我们的食物做得很好,是一种用科学方法研制的小丸。不过,味道鲜美就说不上了。

  第二天,舒尔茨博士带着助手来到实验室。博士吩咐: “把这些老鼠分成ABC 三个组,二十只注射A 系列针剂,二十只注射B 系列针剂,另外二十三只什么也不注射,作为确定实验结果的对照组。”博士接着要助手给每只老鼠系上标签。

  老鼠们一个个被抓出来,脖子上被挂上了标有号码的塑料牌,然后放入固定的笼子。后来,我才知道我的号码是A—10。

  在后来的日子里,捕获我们的原因逐渐清楚了。舒尔茨博士是神经学专家,他希望通过我们试验那些注射药水的效用,看能不能使我们学得更多、更快些。

  “要注意观察A 组和 B 组的学习进度、反应灵敏度上的差距,还要用 C组进行比较。”舒尔茨博士嘱咐他的学生。

  一天,乔治把我的笼子从架子上拿到另一个房间,放在墙上的一个出口处,打开笼子。难道他们给我自由了?我一个箭步冲到通道的顶头,但马上又跳回来。因为离笼子两英尺处的地板上有些东西不对头。我的脚一着地,一阵刺痛使我全身痉挛、头昏目眩。后来我知道,这是触电。

  但是,我日夜渴望离开笼子。我再试一次,寻找其他通道,一次又一次冲向每个出口。最后,我跑过通道,眼前就是绿色的草地,就要获得自由了,但这时 “啪哒”一声,前后落下两扇铁丝门,乔治一边把我抓回笼中,一边说: “四分三十七秒。”

  原来,人们在测验我的智力和记忆力。

  我和其他老鼠接受了很多的针剂注射和其它试验。其中有一项,舒尔茨博士称它为 “形状认知”。就是把我们放在一间有三扇门的小屋里,一扇圆门,一扇方门,一扇三角形的门。这些门都没有弹簧锁,很容易推开;每扇门通向一间有同样三扇门的小屋。我们必须学会:在第一间屋要进入圆形的门,在第二间屋要进入方形的门,在第三间屋要进三角形的门。一旦走错,就会触电。

  所有这些试验活动虽然帮助我们打发了时间,却没有使我们打消逃走的愿望。我想念下水道里的家,想和伙伴们一起到市场上觅食和玩耍。

  一天深夜,我旁边笼子里的老鼠轻轻地喊我。我知道,他叫贾斯廷,是A 组中最年轻的老鼠。贾斯廷告诉我,他要设法逃走。

  第二天,朱莉打开笼门准备给贾斯廷注射时,他用力跳出笼子,呯地一声落到地板上,窜到房间的另一头,消失了。

  但朱莉一点也不惊慌,她按电铃叫来舒尔茨博士。原来,他们早就料到老鼠会逃跑,只是时间比推测的要早几天。博士说,实验证明,A 组的老鼠在学习、智力等方面已超过对照组C组的百分之三百。他决定给A 组老鼠换用注射液,这种新的类固醇注射液能使老鼠的生命延长一倍甚至更多。而以后的事实证明,这注射液使我们A 组的老鼠几乎都不衰老。

  当然,那天贾斯廷没有跑成,那一年也没有跑成。不过在尼姆的日子也没有白过,我们学到了很多东西。

  一天,博士给我们放画着图片的幻灯片,图片下标有字母,同时用录音机播放字母的读音,他教给我们拼写。下一步,他教我们阅读。我们一篇课文接一篇课文地学习,阅读真是妙不可言。我已经能读懂房间墙壁纸板上的字:

  无批条,不准将老鼠带出试验室。

  尼姆

  显然,舒尔茨博士没有觉察到他的阅读训练到底取得了多大的成功。一天下午,贾斯廷在隔壁对我说:

  “今天夜里我要出去到外面转一转。”

  “那怎么能成,笼子上锁了。”我说。

  “是的,可你没有注意到笼子下方有个印着字的条子?在最近的三次训练后,他们把我送回笼子时,我试着读了条上的字。上面写着:

  开门时将门栓拉出,再往右侧移动。

  那天夜里,贾斯廷果然打开笼门,轻而易举地爬到笼子上面,一甩尾巴不见了。一小时后,他跑回来,兴奋地告诉我,他找到了出去的路:这幢大楼每个房间都有通风管,这些管子肯定同一个通向户外的总管道相通。找到主管道,就可以从总进出气口逃离大楼。

  我们把伙伴们一个个叫醒,教他们打开笼门,还召开了一个特别会议。

  在实验室暗淡的灯光下,我和贾斯廷站在架子上讲话。大家把我看作他们的领袖,可能因为是贾斯廷和我把大家解救出来的,再说,贾斯廷显然比我年 纪小。

  会上,我们制定出寻找总管道的计划。由贾斯廷带领两只老鼠作为先遣队员探路。为了避免在密如蛛网的管道里迷路,他们拿了朱莉的轴线,把轴线的一头系在实验室通风孔的铁栅上,拿着轴线摸索道路。好几次线到了头,他们不得不顺着线再回来。

  “轴上的线不够长,”贾斯廷抱怨说,“每次线到头时,我不禁想,只要能再向前走十英尺就好了。”

  第七天夜里,他们终于找到了主管道,望见了管道口外的天空。但是天已经快亮了,我们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逃走,不得不决定在实验室里等一天,到晚上再离开。自由已近在咫尺,而我们每只老鼠都惶惶不安:要是舒尔茨博士怀疑会出事,给我们的笼门加锁怎么办?要是有人发现那线轴,把它拉出来怎么办?好容易熬过了这一天,出发前,同一实验室中被关在柜子里的田鼠请求带他们一起逃走。这一组八只田鼠同我们注射了同样的药液。他们是试验副品,没有对照组。我们为他们打开了柜门。

  贾斯廷打头,我断后,老鼠和田鼠们在管道里轻快地前进。到了管道的尽头,抽风机突然转为快速,狂风伴着阵阵吼声,吹得我喘不出气来,我本能地闭上眼睛。等我一睁眼,看到一只田鼠被狂风卷起掠过我身边,一只接着一只。我靠在管道的拐角处撑着,一把就抓住一只正要被风刮回去的田鼠。

  我前面的老鼠也挡住了一只田鼠。但其他六只田鼠都不见了。因为他们个头太小,分量轻,就像枯叶一样被风卷起来,以后我们再没有见到他们。

  过了一分钟,抽风机自动转为慢速,吼声变为低语,我们又可以前进了。

  我们来到出口处,用事先准备好的螺丝刀撬铁丝网罩。这期间,大风又刮了十来次,每次我们都停下工作,抱在一起,防止两只田鼠被刮回管道。

  贾斯廷拿着轴线当引导,回去找那六只田鼠,但一无所获。

  那个铁丝网罩是用很粗的铁丝做的,柜子是钢制的,我们用螺丝刀撬啊、敲呀,但它纹丝不动。还是一只叫 “老先生”的田鼠出了个主意:

  “把螺丝刀从下面的网眼中推进去往上撬。”

  我们就这样撬出了一英寸长的裂口,然后再向下撬、向左撬、向右撬,洞慢慢弄大了。小巧的田鼠挤了出去,然后打开网罩的门闩。我们推开网罩 跳上尼姆的房顶。

  我们自由了。

  从此,我们开始了近两年的流浪生活。

  开头的几个星期,我们只是活下来而已。在某些方面,我们要重新学起,虽然实验室外的世界没有变,而我们与以前不同了。有几次,我们甚至又沦为在垃圾桶里找食物吃的老鼠。

  因为我们识字,所以很快就辨认出建筑物上的一些招牌、杂货店、超级市场、肉店、菜店……知道到哪里找吃的。偶尔我们也碰到其他老鼠。有几次,我们同他们谈话,只交谈了几句,他们就奇怪地望着我们,然后转身走了。他们感到我们与他们不同,甚至我们的外表也与他们迥异。尼姆的伙食和注射剂使我们比其他老鼠的个头大并且强健有力。就这样,我们和我们的同类便生疏了。

  流浪了四个月后,我们决定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如果不能长期定居,起码也要安定下来过冬天。

  一天下午,我们来到了一道很高的、精巧的铁栅栏前面,里面是一幢阔气的庄园。

  “里面没有人住。”贾斯廷说。

  “你怎么知道?”

  “你看,门上挂着锁,信箱是空的,外面有干枯的野草,但没有被踩平,

  看来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我们应该进去,”詹纳说,“这是个大住宅,里面会有大食品室、大电冰箱……”

  “我们小心地进入花园。薄暮中,楼上楼下的灯突然都亮了。

  “自动开关,是防小偷的。”詹纳判断。

  我们敲碎一块玻璃爬进屋,发现这里的食物足够吃上一年,最令我们喜悦的是,这里有一间摆满各类图书的书房。看书的欲望超过了吃的欲望,我们索性搬进书房过冬。书房里的剪报告诉我们,房屋的主人在做蜜月环球旅行,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整个冬天,我们每天读书写字,直到深夜。

  读了一些书后,我们开始思考自己的生活。在百科全书里,我们找到有关老鼠的条目,从中得知,除了蛇和细菌,我们是世界上最令人憎恶的动物。

  而人类憎恶我们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我们偷窃成性。

  偷窃!难道除了偷窃我们就没有别的方式可以生活了吗?

  在另一本书里,一位科学家写道: “数百万年以前,老鼠似乎比其它的动物进化得快些,它们可能建立了自己的文明世界,组织严密,在田野中修建了相当复杂的村庄网点。它们今天的后代被叫作土拨鼠。”

  这就是说,至少有一段时间,老鼠进化很快,这使我们感兴趣。我们也纳闷,如果老鼠从那时起继续进化,并且创造出一个真正的文明世界,那该是什么样子?老鼠会不会也脱掉尾巴,站起来走路呢?

  我们讨论了很久,决定去创造一个老鼠的文明世界。在八个月的庄园生活之后,我们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舒适的庄园,按照地图向 “荆棘山谷国家森林”方向前进,计划在一个能够提供食物来源的农场附近,找一个合适的洞穴定居。

  旅行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来到荆棘山谷的边缘地带,我们开始寻找洞穴。

  一天清晨,我们在林中小路旁边,发现了一位老人的尸体。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要到哪去,也许他死于心脏病发作。

  “我们应该把他安葬。”我说。

  伙伴们找来落叶、石块、树枝和土盖在遗体上。这时,贾斯廷又有新的发现:

  “快来看,一辆货车!”

  这是一辆式样古老的车,车顶小巧浑圆,车身是方形的,很大,喷的红漆,闪闪发光。小窗上挂着白色窗帘,把车身上金色的字衬得格外显眼:

  玩 具 修 理

  修理各种玩具,包括电动玩具,保修。

  显然这辆车是死者的,他是修理玩具的师傅。我们好奇地爬上货车。

  车里装着好多玩具,还有老人的简单生活用品:一张窄床、一张工作桌、一张折椅,还有一些盆盆罐罐,甚至还有一个小冰箱,里面放有各种食品。

  车上的大多数玩具,我们一开始并没有认为有什么特殊用途。那些玩具汽车、卡车、风车、转盘、飞机、船等等,都是电动的。我们开心地玩起来,一时间,到处都是玩具,像圣诞节的早晨一样。

  玩腻了,我们就在货车里到处翻腾,我们找到几个大硬纸盒子,打开来,里面装着大小不同的电力发动机,大概有十几种规格,最小的比线轴还小,最大的我们都背不动。接着,我们又发现了真正的宝贝——老人的工具。这些工具一排排地摆在一个箱子似的铁柜里,有螺丝刀、锯子、锤子、夹子、老虎钳、螺旋钳,还有电焊工具、焊条和电钻。妙就妙在这些工具都是用来修理玩具的,小巧玲珑,便于老鼠掌握,而同时,它们又都由上等钢制成,像修表工人或是牙医的工具一样。

  脑子快的亚瑟马上说: “你们想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了吗?这些工具和马达能够装备一个老鼠的车间,制造咱们需要的产品。”

  “能行!”詹纳应和,“但你忽略了一点。我们没有电源,发动那些小发动机可以用电池,但使用动力工具就不行了。它们需要接上强大的电源才行。”

  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决定在离菲茨吉本先生家农舍不远处的洞穴里定居。他家的车房里亮着灯光。我们挖地道进入车房。田鼠 “老先生”调剂安眠药,制服了菲茨吉本家的大猫阿龙,我们顺利地将电源接入洞穴。还用同样的方法引来了自来水。我们陆续将玩具修理师傅货车上的发动机和工具搬进洞里,在货车被人发现开走之前,我们差不多把车上的东西都拿空了。我们搬运东西的举动,常常令乌鸦、猫头鹰等鸟儿们感到惊奇。

  不久,我们就建造好了包括通道、起居室、会议室、图书馆、车间、仓库在内的地下城镇。图书馆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书架,摆满了书;车间里老鼠们忙着工作:开车床、拉锯、钻孔、焊接,生产新的工具;仓库的一间间库房分别存放着燕麦、小麦、大麦、玉蜀黍、大豆……我们安装电扇使洞穴通风换气,用电梯上下运送货物,用冰箱储存食物。我们的家族迅速兴旺起来,小老鼠出生不久就开始认字、学习。

  要说该称心如意了,可是等一切都就绪之后,一种不满足的感觉像慢性病一样逐渐在这群老鼠中蔓延。

  开始我们不愿承认这点,尽量不理会这种感觉,或是用修建更大的房间,制造更漂亮的家具、在大厅和门厅里铺上地毯这种实际上我们并不需要的活动来抵消这种感觉。这样,我们就和那些占有昂贵的家庭用品、以显示自己的社会地位的人一样了。

  其他很多老鼠和我一样忧心忡忡。我们召集了一连串的会议,先后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讨论、争执,并且反复思考。

  发现修理玩具师傅的货车,我们似乎是碰上了好运气,其实,却使我们坠入了一个陷阱。结果,我们比以前偷得更多、更巧妙。不只偷食物,还偷水和电,甚至我们呼吸的空气也是用偷来的风扇接上偷来的电源才吹进来的。

  当然,这一切使我们的生活舒适而方便,但却毫无意义。我们没有工作可干,因为窃贼的生活是建立在别人劳动的基础上的。

  再说,在我们的心灵深处,永远有一种恐惧感,害怕被人抓住。或许不会被抓,因为我们采取了严密的防卫措施,住所装有报警系统,但也害怕被人发现。菲茨吉本先生肯定觉察到他的一些粮食被动过。他已经用钢板把他的谷仓围起来。这自然难不倒我们,我们知道怎样把门打开。但是,如果他在门上加锁怎么办?当然我们可以把锁撬开,甚至可以在钢板上钻个洞。但是,这样干就等于泄露秘密。

  我们对这一切感到焦虑,找不到明确的答案。

  这时,我开始在树林中作长距离散步,边散步边思索。我曾设法向碰到的动物打听消息。我问过两只松鼠,山那面有什么。胆小的松鼠跳上树,甩着尾巴大声责骂我这只老鼠。花栗鼠倒是比较有礼貌,但也不能回答我的问题,他们从未去过离窝一百米以外的地方。但是他们建议我去问鸟儿们,特别是那只树林中著名的猫头鹰。我找到了猫头鹰。他固然对老鼠不友好,但是他对尼姆老鼠的特殊经历感兴趣,而且多次目睹了我们不寻常的举动,所以他向我提供许多帮助,介绍了荆棘山谷的情况:那里群山陡峭,怪石嶙峋,遍地荆棘,多少年没出现过人影。而且那里还有山泉汇成的小池塘,永不干涸。

  一个晴朗而又清冷的秋日清晨,我约詹纳一起,带着午饭去寻找荆棘山谷,直到下午,才爬上一道山脊,望见了这个山谷。透过黄绿斑驳的树叶,我看到阳光下的一池清水,微波涟漪。一只鹿突然在前面的树丛中出现,又跑下山坡。

  我们来到盆地,这里绿树葱笼,生满杂草和野花,还有一簇簇复盆子。

  “我们可以住在这里。”我对詹纳说。

  “我想可以。”詹纳说,“只是离谷仓太远,取食不方便,而且也没有电。”“我们可以自己种粮食。”我本想再说:以后如果需要电,我们可以自己发电。可我没有说。詹纳反对种粮食,也反对搬家。

  “为什么要搬家?我们现在的住所满好嘛!我们有足够的食物,有电,有灯,有自来水。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喜欢谈论改变现状这个话题。”

  “因为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偷来的。”

  “这都是蠢话。农民从牛那儿挤牛奶,从鸡那儿取鸡蛋,这难道算偷吗?

  就因为人比牛和鸡聪明,不过如此而已。其实,人类也是我们的牛,既然我们聪明,为什么我们不能从他们那儿拿食物?”

  “这不一样。农民喂牛和鸡并且照料他们。我们并没有为我们拿的东西付出任何代价。况且,要是我们老是这样下去,肯定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那又怎么样?”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詹纳始终不同意我的观点,这倒不是他懒惰,不愿意劳动;他不像我们对生活那么有信心,而且偷窃对他来说,也不是一种心理负担。他很悲观,从不相信我们真的能创造自己的世界。可能他是对的,可是,我和其他老鼠都认为我们应该试一试。如果失败了,就回到农场,或者再找一个农场。也可能最终我们把所学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那也只好回复到过偷垃圾吃的生活了。

  我们制定了一份系统的、完备的 “尼姆老鼠的计划”,包括学习耕种、制造新型农具、搜集种子、准备两年的口粮以及在荆棘山谷开沟挖渠,防备旱灾。计划将在三年内全部实施。临近撤离菲茨吉本农场的日子,我们决定毁掉洞穴中的机器。这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首先,如果以后有人发现这个洞穴,也不会掌握任何证据,剩下的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另一方面更为重要。荆棘山谷的生活是艰苦的。如果保存这个洞穴,里面的机器、电灯、地毯和自来水,会诱使我们回来过舒适生活。我们必须破釜沉舟,丢掉一切幻想。

  当大会通过这一决定时,詹纳非常气愤。他骂我们全是白痴、幻想家。

  最后,他带着六只老鼠愤然离开会场,一去不回。

  不久,田鼠 “老先生”给大家带来了不幸的消息:詹纳等七只老鼠深夜潜入镇上的一家五金公司,企图偷走一台电动机。电机不巧已接通电源,七只老鼠触电而死。一个好事的记者在当地报纸发表文章: “机械化的老鼠侵入五金店”,这立即引起了联邦政府的注意,公共卫生局派一队人带着一卡车的设备来到镇上,开始搜寻老鼠了。

  我们马上召集紧急会议,听取了 “老先生”的详细报告,决定火速撤离。

  “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使他们认为,我们不是他们所要找的机械化老鼠。”我对大家说。

  我们来不及按计划毁掉发动机、书籍、家具等,就把这些东西运进一个洞穴藏起来。我们取下通道里的电线和电灯,撤下地毯,堵上楼梯口和电梯口,把所有东西都藏入洞穴,然后封闭好,只留下离地面较近的一间储藏室和前后通道,让挖开洞口的人看到,这和普通的耗子洞没什么两样。我还命贾斯廷拖来最臭的垃圾放在储藏室里,使人们确信这是一个典型的耗子洞。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贾斯廷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那些人真是来自尼姆舒尔茨博士的实验室,发现这个洞穴里空无一鼠,他们会不会感到奇怪。”

  我同意这个意见:“如果他们发现洞是空的,一定会怀疑,并且会继续深挖。所以等他们开车来时,要让他们看到这里还有老鼠,至少要有十只老鼠。”

  贾斯廷立即报名参加留守部队,其他几十只老鼠也争先恐后地报名,十只老鼠的留守部队一会儿就组成了。

  第二天,一辆白色的方形货车开到菲茨吉本农场,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车里出来。他们先检查了老鼠洞口,然后指挥菲茨吉本先生用推土机推倒了洞口外面的玫瑰花丛。穿白大褂的人把货车的后门打开,从里面抽出长长的软管,戴上防毒面罩,把管子插入老鼠洞口。

  另外两个人从车身后取出一只庞大的、木框铁丝笼子,对准了另一个洞口。

  “可以开始了,”一个人喊,这人正是舒尔茨博士。

  他们施放毒气了,与此同时,烟雾朦胧的黑浆果树丛后面,有一只棕灰色的老鼠正把他耳朵里的土抖出来。接着又出现了第二只、第三只,一共七只。他们不往树林里逃命,而是向外跑。先跑到被推倒的玫瑰丛当中,又在玫瑰丛的边缘停下来,好像很慌乱地四处乱窜,最后又跑进树林。不久,他们又分三批出击,在烟雾中奔跑,转了一圈,又躲起来。

  “快看!一群老鼠!”又有人喊道。

  “拿网子来!”是博士的声音。

  那几个人关上毒气,拉下防毒面罩,急忙去拿网子。这时老鼠们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

  那七只老鼠不见了,第八只老鼠才晃晃悠悠爬出黑浆果树丛里的隐蔽洞口,躺下昏倒了。洞里还有两只老鼠,其中一只是贾斯廷。他将中了毒气的第八只老鼠推送出洞口,又返身回去救另一个昏倒的伙伴,就再也没从洞里出来。

  穿白大褂的一伙人用镐和锹挖开洞口,在不大的储藏室里发现了两只老鼠的尸体。再往下挖,见到的是一堆垃圾。

  舒尔茨博士推断:“这里面至少有几十只老鼠。这两只死老鼠在临死之前,一定发出了警报,所以别的老鼠都跑了。”他命人封上洞口,把死老鼠装进一个白色纸袋,带走了。

  事过之后, “老先生”用解毒药救醒了第八只老鼠,他们追赶上撤离农场的队伍,并向我报告了事情的经过。

  春天的阳光照耀着荆棘山谷葱笼的草木、清凉的池水。我们就要在这里开始崭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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