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贝贝和宝宝 (3)
- 2016-06-15 09:41
- 蹦蹦跳先生
- 作者:叶永烈
- 来源:网络
甭问,我心里就明白:准是妈妈给的!因为教语文的杨老师,就是我妈妈。
我想,宝宝在课堂上玩电子狗,当然不可以;妈妈没收了宝宝的电子狗,当然可以;妈妈把没收的东西交给“外单位”的人——我爸爸,这当然更不可以。
没想到,爸爸这么个大人,这么个堂堂的“所长大人”,会对电子狗那样感兴趣。他把电子狗抱在怀里,抚摸着,亲着。他还把电子狗放在自己书桌的玻璃板上,打开台灯,细细端详着,连晚饭都顾不上吃。
过了好一阵子,爸爸抬起头来,对我说:“你把贝贝的爸爸请来。”
我感到奇怪,连忙说道:“爸爸,这电子狗是宝宝的,不是贝贝的。”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说,“这事儿找宝宝的爸爸没有用,一定要找贝贝的爸爸。”
我闹不清楚爸爸想干什么,只好遵命,把贝贝的爸爸请来了。
两位爸爸,两个大人,嘿,在那里玩起电子狗来了!他俩有说有笑,让电子狗表演各种各样的节目,一边玩,一边笑。
玩够了,笑够了,我的爸爸才抱起电子狗,说是要给电子狗动手术。
主持手术的“大夫”,是贝贝的爸爸。他回家拿来了工具,然后打开了电子狗的脑袋。幸亏电子狗是塑料做的,一点血也没有流出来。贝贝的爸爸是电脑专家,他取出了电子狗脑袋的电脑,换上了另一个电脑。没一会儿,“换脑手术”就结束了。
“这电子狗原先的电脑,也是你设计的?”我的爸爸问贝贝的爸爸。
“是的。这电子狗是我们电脑研究所跟塑料研究所共同试制的。我们制造电脑,他们制造狗的身子。”
“你们干吗给狗设计了‘百依百顺型’电脑呢?”
“那是塑料研究所的工程师——宝宝的爸爸提出来的。他说,人人都喜欢听话的狗。电子狗只有装上‘百依百顺型’电脑,才会讨孩子喜欢,才会畅销。”
“可是,从教育学的角度来看,百依百顺会助长孩子的‘娇、骄’二气。尤其是对于独生子女,本来就又娇又骄,再来个百依百顺,那就更娇更骄啦!”
我的爸爸三句话不离本行,笑道,“这一回,给电子狗换了电脑,看宝宝会怎么样?”
贝贝的爸爸一听,抿着嘴儿笑了。
贝贝的爸爸走了以后,我的爸爸挟起电子狗,要跟妈妈一起到宝宝家里去。我呢?也跟着一块儿去了,想看个究竟。
一进宝宝家,宝宝还坐在小竹椅上哭呢。以小竹椅为中心,以一米为半径,宝宝的爸爸和妈妈正背着双手,围着竹椅不停地踱着,一筹莫展。他们一看见“老严”——我爸爸来了,都有点惊讶。宝宝马上止住了哭泣。他们都以为,我爸爸一来,准是要他们再进独生子女教育研究所的训练班,有点儿紧张。
我爸爸把电子狗递给宝宝,宝宝松了一口气,咧着嘴巴笑了。
“宝宝,你刚才干吗哭呀?哭鼻子的孩子,不是好孩子。”电子狗在怀里说道。
“我没哭,我在笑!”宝宝指了指自己的面孔说道。
“你没哭?我刚才都听见啦。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电子狗又说道。
宝宝一听,皱起了眉头,把电子狗一搡,电子狗骨碌碌滚到地上。宝宝嘟囔道:“你不是我的小花,我的小花从来不跟我顶嘴!”
电子狗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冲着宝宝说:“我是小花呀,我是你的小花。”
这时候,宝宝的爸爸俯下身子,抱起了小花,撩开它肚皮上的毛,仔仔细细看了一下,说道,“它是小花,一点也不错。你看,它的肚皮上印着‘塑料研究所试制,第103号’。小花的编号,是103。”
“它是小花?小花怎么不听话?”宝宝摇着头,仍旧不大相信。
“宝宝,不听话的电子狗,不见得不好。”直到这时,“老严”说话了,“小花进了我们的独生子女教育研究所的训练班啦,它变样了!”
“小花也进训练班啦?”
“是的。”小花插嘴说,“是‘短训班’——才几分钟。”
小花的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怎么才几分钟?”宝宝的爸爸感到奇怪。
到了这时,“老严”才说出了“底细”:“我请贝贝的爸爸帮忙,给小花换了电脑——把‘百依百顺型’电脑,换成了‘该说就说型’电脑。”
喔,原来是这么回事。宝宝一家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该说就说型’的电子狗,独生子女会喜欢吗?”宝宝的爸爸为他们研究所的产品能否畅销而担心。
“那就让宝宝试试看。”“老严”对宝宝的爸爸、妈妈说,“其实,不光是电子狗不能‘百依百顺’,家长对独生子女也不能‘百依百顺’。你们应该向换了电脑的小花学习——该说就说,该管就管。”听“老严”号召大家向小花“学习”,宝宝的爸爸、妈妈都笑了。
当天晚上,正好电视台又播送“中国之最”智力竞赛节目。宝宝家里,可热闹啦,宝宝和小花参加比赛,裁判是爸爸,记录是妈妈,而奶奶是“元老”,负责给得胜者发奖。
“中国最大的湖泊是什么?”节目主持人问道。
“太湖!”宝宝抢先回答。
“青海湖!”小花不紧不慢地回答。
“小花得分!”爸爸很公正地进行裁判——尽管宝宝气得朝爸爸瞪了一眼。
“太湖的面积只有2420平方公里,青海湖的面积有4583平方公里,差不多有两个太湖那么大。”没想到,小花竟作了这样的补充说明,使“骄傲的元帅”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中国最热的地方在哪里?”
“台湾!”宝宝高声答道。
“吐鲁番!”小花答道,“每年最热的时候——七月,台湾的平均气温是28℃,吐鲁番的平均气温是38℃。”
“小花得分!”这一回,裁判宣布之后,宝宝不敢朝爸爸瞪眼睛了。
“中国最可爱的动物是什么?”
“小花!”宝宝一边喊,一边高举起双手。
“我不是动物,我是电子玩具。再说,我不‘百依百顺’,不可爱。”小花很谦逊地说。
听小花这么一说,裁判员笑了,记录员笑了,宝宝笑了。奶奶一边笑着,一边拿出一朵大红花。那大红花,便是得胜者的奖品。
宝宝一把夺过奶奶手中的大红花。当爸爸和妈妈正想批评宝宝不该抢大红花的时候,宝宝已俯下身子,亲手把大红花戴在小花的领圈上。
哈哈哈哈,宝宝一家都大笑起来了。小花也摇着尾巴笑了。
贝贝脸红了
俗话说:“癞痢头的儿子——还是自己的好。”
这话,一点也不假。贝贝,虽说是个小丫头,不是“儿子”,可是贝贝的爸爸、妈妈总觉得贝贝应当比别的孩子都强。
宝宝进步了,“骄傲的元帅”不那么骄傲了。这消息传到贝贝的爸爸、妈妈耳朵里,他们着急了:贝贝怎么还是老脾气,总是丢三忘四?
一天晚上,我正在做功课,响起了敲门声。
“谁呀?” 我问道。
“老严在家吗?”一听这声音,我就猜出准是贝贝的爸爸。
门开了,果真是贝贝的爸爸来了。他的背后,还站着贝贝的妈妈。
一见来了客人,我的爸爸忙着给他们让座,妈妈忙着给他们沏茶。
“老严,‘无事不登三宝殿’。”贝贝的爸爸说着,把双手一拱,活像京戏里秀才见面那般姿势,“今日登门,小弟有事向你这位独生子女教育研究所所长请教!”
“哪里哪里,彼此彼此。”我爸爸也用文绉绉、酸溜溜的“秀才调”回答道,“如果仁兄在独生子女教育方面遇到困难,小弟愿意效劳!”
听着两位爸爸有趣的对话,两位妈妈和我都大笑起来。
“嗯,言归正传,是这样的……”贝贝的爸爸终于说明了来意,“上次,我帮你给宝宝的电子狗换了电脑,听说宝宝长进了。可是,我家的贝贝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的,忘这忘那,好像脑袋里缺根弦。她的妈妈带她到脑科医院检查,医生说贝贝没有‘健忘症’。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毛病?”
“这样吧……”“老严”说道,“你明天让贝贝请一天假。上午,你把贝贝送到独生子女教育研究所,交给传达室。我明天给贝贝好好检查一下,看看她到底生了什么毛病。”
听“老严”这么一说,贝贝的爸爸、妈妈都很高兴,连声道谢。“老严”让他们明天晚上来取诊断结果。
第二天一早,贝贝的爸爸真的把贝贝送到独生子女教育研究所,交给了传达室的王大爷。王大爷告诉贝贝的爸爸,“老严”下班时会把贝贝带回家去的,他用不着来接了。
贝贝的爸爸走了以后,王大爷把贝贝领到会客室。
王大爷的头发全白了,胡子也白了,眉毛却浓黑浓黑。他弯着腰,走路好像挺吃力的。贝贝跟着他来到会客室。唉,这会客室空荡荡的,一张椅子也没有。贝贝只好站在那里跟王大爷说话。
“孩子,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找严伯伯。”老大爷说完,关上门,走了。
奇怪,过了好久好久,不见严伯伯来,也不见王大爷来。贝贝在家里,一向是坐沙发的,如今两条腿站在那里,很快就有点发酸。
贝贝想拉开门,去找王大爷。咦,门被锁上了,怎么也拉不开。
贝贝捏起小拳头,咚咚敲门。过了好一会儿,王大爷才算听见了,开门走进来。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王大爷问道。
“我叫贝贝。老爷爷,刚才是您领我进来的呀?”贝贝赶紧说道。
“哎哟,瞧我这记性!”老大爷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瓜,说道,“我都忘了有个孩子在这儿。”
“老爷爷,刚才您说去找严伯伯……”
“喔,原来你要我去找严伯伯。我这就去,这就去。”
王大爷关上门,走了。又过了好久,不见动静。这一回,贝贝怕拳头擂门太疼,干脆脱下鞋子,用鞋子敲门。敲了好一会儿,王大爷才算来了。一开门,他又是那句话:
“哎哟,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贝贝生气了。她的调门变高了,问道:“老爷爷,您说去找严伯伯,到底找到了没有?”
老爷爷搔了搔花白的头发,半晌才说:“喔,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找过严伯伯。”
“严伯伯怎么说?”贝贝连忙问道。
“他说,他没有叫一个孩子来呀!”
“什么?他忘啦?明明是他在昨天晚上跟我爸爸说的,要我今天到这儿来!”
“严伯伯说,他记性不好,忘啦。”
“我找严伯伯去!”
“严伯伯到外边开会去了,要你在这儿等着。”
王大爷又把门关上,走了。
“真气人!”要是在家里遇上这样气人的事儿,贝贝早就大哭大闹,躺在地上打滚了。可是,这儿是独生子女教育研究所,贝贝在这儿待过,哭过,打过滚。贝贝知道,在这儿,大哭大闹是不顶事的,这儿的人才不“吃”她这一套哩。
唉,空荡荡的会客室没有椅子,贝贝只好一屁股坐在地上。
等着,等着,肚子叽里咕噜叫了,贝贝饿了。就在这时候,从窗口飘进一股炒菜的香味儿,贝贝馋得口水直流。
“也许,老爷爷会忘了给我吃中饭!”贝贝猜测道。于是,她又用鞋子敲门找王大爷。
王大爷来了,一听贝贝说肚子饿了,答应马上送碗面条来。
王大爷走了,竟然忘了给贝贝送面条来。一直到贝贝再用鞋子敲门,王大爷才算记起来了。
王大爷双手端来一碗面条。唉,他实在记性太差,忘了拿筷子。王大爷转身出去,说是要去取筷子,好久不见人影。
“哼,又忘了!”贝贝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心想,没有筷子,我也能吃面条!
贝贝端起面条,用嘴巴吸。面条上有肉、有蛋、有菜,香喷喷的。可是,贝贝“吸”了几口,觉得味道太甜。唉,忘了放盐啦!
不过,肚子实在太饿了,贝贝不管三七二十一,“吸”光了面条。
下午,仍不见严伯伯的影子。贝贝气坏了,又使劲儿敲门。王大爷来了。
这一回,贝贝再也忍不住了。她用双手叉着腰,对着王大爷,放起“连珠炮”来:
“你们独生子女研究所,真糟糕,糟透了!你们是丢三忘四研究所!从你们的严所长,到传达室的王大爷,全都丢三忘四!如果大家都像你们这样,怎么行呢?
“如果农民伯伯像你们这样,忘了播种,大家就没饭吃啦!
“如果解放军叔叔像你们这样,把枪忘了,怎么打敌人?
“如果老师像你们这样,把课本忘了,怎么上课?
“如果饭店像你们的食堂那样,忘了放盐,有谁去吃?如果……”
贝贝像个大演说家似的,一口气发表了长篇演讲“如果”“如果”,没完没了。
王大爷呢? 他一点也不生气,静静地听着,还用录音机把贝贝精彩的演说录了下来。
贝贝演讲完毕,王大爷居然还给贝贝送来了一盒巧克力——他仿佛早就知道贝贝最喜欢吃巧克力,已经预先买好。
王大爷亲自把贝贝送回家。当天晚上,贝贝的爸爸、妈妈带着贝贝到我家里来,打听“诊断结果”。
“老严”——我的爸爸,什么也没有说。他拿出了录音机,一按“PLAY”键,从录音机里传出了贝贝慷慨激昂的演说声:
“如果农民伯伯像你们这样……
“如果工人叔叔像你们这样……
“如果解放军叔叔像你们这样……”
趁大家聚精会神听“演说”的时候,我爸爸往脸上贴了白胡子和白头发。哦,原来那位“王大爷”就是他!
大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贝贝没笑,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