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着了魔的金丝雀（2）

　　8．

　　公主看到一切都觉得新奇。他们路过山脉、村庄、城镇，她都要问上千个问题。欲很高兴回答她的问题。教自己爱着的人，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儿啊！

　　有一次，她问他，他的国家里，姑娘们都长什么样子。

　　“粉白的。”他回答说，“眼睛是蓝色的。”

　　“你喜欢蓝眼睛吗？”公主问。

　　欲觉得这是个发掘她内心的好机会，就没有回答她。

　　“毫无疑问。”公主继续说，“有一个姑娘是你已经订婚的新娘？”

　　他还是没回答，吱吱骄傲地站住了。

　　“没有。”他终于说了，“在我眼里，那儿的姑娘都不漂亮。这就是我为什么来这里找新娘的原因了。难道我错了吗？我可爱的吱吱？”

　　这回是吱吱不讲话了。

　　9．

　　这样说着话，他们离城堡越来越近了。离大门不远处山脚下的树林里，他们下了马。

　　“我亲爱的吱吱。”桶的儿子说，“我们可不能就这样像两个出远门的普通人那样，出现在我父亲面前。我们得体面地进去。

　　在这里等等，一个小时左右我过来接你，就像接公主那样。”

　　“别太久了。”吱吱回答说。她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离开。

　　只剩她一个了，她开始害怕了。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一个人待在树林里。

　　突然，她听到树丛间有声音。她害怕是狼，就躲在水边的一棵柳树洞里。这棵树足够把她藏得严严实实的，但她偷偷往外看，她漂亮的脸蛋投在了清亮的水面上。

　　没有狼。

　　一个邪恶的，丑陋的生灵。

　　让我们看看这生灵究竟是什么吧。

　　10．

　　离泉水不远的地方，住着砖瓦匠一家。倒回去十五年，这家的父亲在森林里发现了一个小姑娘，是被吉卜赛人抛弃的女孩。他把这孩子带回家，交给了妻子。这个好女人同情这个孩子，把她和自己的儿子们一起带大了。女孩长大了，长得很粗大，低低的前额，扁平的鼻子，厚厚的嘴唇，粗糙的头发，不像吱吱一身淡黄色的皮肤，而是土黄色的皮肤。

　　因为人们老取笑她的肤色，她变得又聒噪又乖戾，像一只山雀，人们都叫她啼啼。砖瓦匠经常叫啼啼到泉边拎水，因为啼啼是个又骄傲又懒惰的人，根本不像吉卜赛人。

　　就是这位啼啼吓着了吱吱。她肩上扛着水罐，停下脚步取水时，她看见水里那个可爱的倒影。

　　“多漂亮啊！”她赞叹道，“哇，肯定是我！他们怎么敢说我丑？我肯定很漂亮，根本不应该来干提水这种活儿！”

　　她这么说着，顺手就砸了水罐，回家去了。

　　砖瓦匠问：“水罐呢？”

　　“嗯，你还想怎么样？用水罐要到井边多少次才行？”

　　“到底碎了。喏，给你桶，它碎不了。”

　　吉卜赛姑娘回到泉水边，又看见了吱吱的脸，说：“我可再不也想当扛东西的牲口了！”她顺手一扔，桶就挂在树上了。

　　“我遇见狼了。”她对砖瓦匠说，“我把桶砸在它鼻子上，砸碎了。”

　　砖瓦匠没再问她，拿了把扫帚狠狠揍了她一顿，这下她的骄傲少了一点点。

　　然后他递给她一个旧的牛奶罐子，说：“要是你不把它装满回来，你的骨头有苦吃了。”

　　11．

　　啼啼浑身疼痛地去了，但这回她可不敢不听话了，她暴躁地在井边停下脚步。

　　但这个又大又圆的罐子不那么容易装满，因为它根本塞不进井里去，吉普赛人一遍遍地试。

　　最后，她的胳膊都酸了，好不容易把罐子塞进去，又提不上来了，罐子掉到了井底。

　　看着罐子不见了，她脸色悲惨极了。吱吱一直躲在旁边看着，这会儿笑出声来了。

　　啼啼回过头去，一下就明白刚才自己错了。她气急败坏，决定报复。

　　“你在这儿干什么？可爱的姑娘。”她问吱吱。

　　“我在等我的情人。”吱吱回答说。她率真地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吉卜赛人。

　　吉卜赛人常常看见年轻的少爷肩上扛着枪跟在牛群后面路过。她长得丑，衣衫褴褛，他甚至连看也没看过她一眼。但是啼啼自己很喜欢他，虽然她觉得他再胖一点点就好了。

　　“天哪，天哪！”她对自己说，“原来他喜欢黄皮肤的女人！哇，我也是黄皮肤啊，要是能想个办法。”

　　她一下就想到了办法。

　　“什么！”狡猾的啼啼说，“他们那么讲排场，来接你了，你就在这么多老爷小姐面前披头散发？下来，亲爱的孩子，我来帮你梳头。”

　　单纯的吱吱立刻下来了，站在啼啼旁边。吉卜赛人开始替她梳棕色的长发，然后，突然从束腰里拿出一根针，就像山雀会把嘴插到云雀脑袋里一样，啼啼把针插到了吱吱脑袋里。

　　没一会儿，吱吱感觉到刺痛，她变成鸟儿，立刻展开翅膀飞走了。

　　“做得真干净。”吉卜赛人说，“要是能找到她的新娘，那他可真是聪明。”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草地上等欲来。

　　12．

　　这时候，欲跑得跟他的马一样快，他实在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的新娘，跑在了他父亲前面五十码。

　　看见丑陋的吉卜赛人，他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啊，是我！”啼啼说，“你不认识你可怜的吱吱啦。你不在的时候，巫婆来了，把我变成这样了。但只要你有勇气和我结婚，我会变得和以前一样美丽的。”

　　她悲伤地哭了。

　　天性善良的欲心肠很软。他想：可怜的女孩。这不是她的错，而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把她丢下来呢？而且，我能打破这个咒语，我这么爱她，不能让她这样子下去。

　　于是，他把吉卜赛人带到了侍女们那儿，解释说有不幸发生在美丽的新娘身上了。

　　她们假装信了，给假新娘穿上了豪华的衣裳。然后，让她骑上了小马，向城堡出发了。

　　可惜的是，漂亮的衣服和豪华的珠宝只能让啼啼变得更丑，欲和她一起进门时，浑身不舒服。

　　钟敲响了，人们全挤在街上，站在门口，看着队伍走过去，发现欲选了这么一位新娘，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了让她更加荣光，桶从大理石台阶走下来，亲自迎接她。一眼看见她，他差点儿摔倒。

　　“什么！”他叫道，“这就是那个了不起的大美女？”

　　“是的，父亲。就是她！”欲羞愧地说，“她被一个巫婆下了咒，在嫁给我之前，她的美貌不复存在了。”

　　“她这么说吗？哦，要是你相信这话，你都可以把水当咸肉吃。”不高兴的桶粗暴地回答说。

　　但他宠爱自己的儿子，他把手伸给吉卜赛人，牵着她走进礼堂，婚宴将在礼堂举行。

　　13．

　　宴会很丰盛，但欲什么也没有吃。

　　客人们吃得很欢，至于桶，没什么事儿能影响他的食欲的。

　　要上烤鹅了，桶借这个机会放下了餐刀，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就派切肉的人去看看厨房怎么回事儿。

　　咱们也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鹅在烤炉上时，一只漂亮的小金丝雀落在了窗台上。

　　“早上好，亲爱的厨师。”她用银铃般的声音对那个看着烤鹅的人说。

　　“早上好，漂亮的金色小鸟。”有教养的厨房主管回答说。

　　“我祈求上天让你睡着，把鹅烤焦，啼啼一口也吃不着。”

　　立刻，厨房主管睡着了，鹅烤成了煤渣。

　　他醒来时吓坏了，又下令拔了一只鹅的毛，塞满了栗子，放在了烤炉上。

　　在火上涂着色剂时，桶已经催了两遍了。主管自己跑上堂去解释，请他再等一会儿，桶用骂他儿子的方式表现了他的耐心。

　　“这还不够吗？”他咬牙切齿地说，“这小子应该去找个女巫，但鹅立刻得给我上来。因为他给我带了这么位能吃的妻子回来，把我饿坏了！”

　　14．

　　主管上楼时，金色的小鸟又来了，用清亮的声音叫看炉子的男佣：“早上好，亲爱的男仆。”

　　“早上好，可爱的金色小鸟。”男佣回答道。主管没有事先警告他这件事。

　　“我祈求上天让你睡着，把鹅烤焦，啼啼一口也吃不着。”

　　男佣立刻睡着了，主管回来时，发现鹅跟烟囱一样黑。

　　他大发脾气，叫醒了男佣，男佣吓得赶紧把事情解释给他听。

　　“这只可恶的鸟儿。”厨师说，“它非要把我赶走不可！来，你们藏起来，要是它再来，抓住它，扭断它的脖子。”

　　他又烤了第三只鹅，点了大火，自己坐在一边。

　　鸟又来了，说：“早上好，亲爱的厨师。”

　　“早上好，可爱的金色小鸟。”厨师回答道，装作什么事也没有。金丝雀又开口了：“我祈求上天……”

　　藏在外面的一个男佣冲上来，关住了窗户。鸟儿飞进了厨房，然后所有的厨师和男佣都追它，用围裙抽打它。最后，就在桶进门的那一瞬间，鸟儿被抓住了。

　　桶挥着他的王杖，跑来看看到底为什么这只鹅就是上不来。

　　男佣想扭断鸟脖子的手顿时停下了。

　　15．

　　“你们哪位发发善心，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桶大喊大叫道。

　　“阁下，就是因为这只鸟。”握着鸟的男佣说。

　　“胡说八道！多好看的鸟啊！”桶伸手摸小鸟的脑袋，在它的羽毛中摸到一根针，拔了出来。瞧！小鸟立刻变成了个漂亮的黄皮肤小姑娘，落到了地上。

　　“哦，多漂亮的姑娘啊！”桶说。

　　“父王，这是她！吱吱！”欲一进门，就叫出了声。

　　他把她抱在怀里，说：“我亲爱的吱吱，看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

　　“另一个怎么办？”桶问。

　　另一个偷偷溜到门口。

　　“拦住她！”桶说，“我们立刻审审这案子。”

　　然后，他庄严地坐在烤箱上，身后站着两排厨师和男仆，宣布啼啼有罪，判火刑。

　　欲和吱吱订婚了。

　　16．

　　婚礼在几天之后举行。乡下所有的男孩子们都站在路边，佩戴木头短剑和镀金纸肩章。

　　啼啼得到了吱吱的原谅，被送回了砖瓦匠那儿，男孩子们跟在她后头，嘲笑她，这就是为什么乡下的男孩子总喜欢用石头砸山雀的缘故了。

　　婚礼的当天晚上，所有人家，不论贫富，他们的储藏室、地窖、食品橱和桌子上摆满了面包、酒、蛋糕、馅饼，烤云雀还有烤鹅，这下，桶不能抱怨儿子娶了个饿死鬼了。

　　从此以后，这儿的人们丰衣足食；从此以后，在弗兰德斯，如果你在金发碧眼的姑娘们中看见了黑眼睛黄皮肤的姑娘，你就知道了，她们是吱吱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