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沉默的公主(1)

　　从前，在土耳其有个帕夏（高官），由于只有一个儿子，因此十分疼爱他，让他整天都尽情地玩耍，而不像他的朋友那样去学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孩子最喜欢的一种玩具是个金球，他可以从早玩到晚，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有一天，他坐在花园的凉亭里玩，把球扔到墙上，再把它接住。这时候，他看到一个老妇人顶着一个陶罐，到花园角落的一口井里打水。他抓起金球，对准她的陶罐扔过去，陶罐被打得粉碎，掉到了地上。老妇人大吃一惊，但并没说什么，转身回去再拿一个。等她一离开，小男孩连忙跑过去把他的球捡回来，刚跑回凉亭，就看到老妇人的肩上又顶着一个陶罐来到井边。她刚抓着陶罐的柄把它放下来装水，只听见“砰”的一声，脚边的陶罐又被打得粉碎！老妇人当然非常气愤，可是因为害怕帕夏，不敢吱声，只好拿出自己最后的几分钱再去买了个新的陶罐。可是这个新陶罐也难逃厄运，被这个小男孩砸过来的金球击成了碎片。老妇人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对着躲在凉亭里的男孩挥舞着拳头喊道：

　　“我希望你受到惩罚，爱上沉默的公主！”说完就走了。

　　有一段时间，小男孩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根本就忘记了这些话。可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他开始想得越来越多，老妇人的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响起。

　　“谁是沉默的公主？爱上她为什么是一种惩罚？”他不断地问自己，却找不到答案。可是这不能阻止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到后来，他被这个问题折磨得筋疲力尽，病倒了，什么也吃不下，最后卧床不起。他的父亲帕夏被他的这个怪病吓坏了，把王国里所有的医生都请来给他看病，可是谁也没有法子治好他。

　　“你是怎么患上这种病的，我的孩子！”有一天，帕夏问他的儿子，“要是我们知道了，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来治好你的病。”

　　于是，年轻人把许多年以前，当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发生的事，还有老妇人说的话告诉了父亲。

　　“求求你同意，”他把事情讲完以后又说，“求求你，让我出去寻找这个公主，也许这样能治好我的病。”尽管和他唯一的儿子分开会使他很难过，可是帕夏知道，再把他留在家里，他一定会活不了的。

　　“去吧！你会平安无事的！”他说。然后出去把自己最信任的仆人叫来，命令他跟随年轻的主人一起去。

　　很快，他们就准备好了。一天清晨，他们两个人出发了。可是，不管是老仆人还是年轻的主人都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该做些什么。最初，他们在茂密的大森林里瞎转悠，接着他们又走进一片荒野之中，在那里面游荡了六个月，看不到一个活人和动物，几乎找不到一点儿吃的喝的。人都瘦得皮包骨头，衣服也破烂不堪，就像破布一样挂在他们的身上。这时候，他们把什么公主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想着是不是能活着回到家里。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山的山脊上，脚下的石头像钻石一样闪闪发光。

　　当前面走过来一位小个子老人时，他们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看到老人，他们仿佛又回到现实中来，那种着魔般的恍恍惚惚的感觉也消失了。他们兴奋地和新来的人打招呼：“朋友，我们这是在哪里啊？”老人告诉他们，他们是在苏丹女儿居住的山上，她头上盖着七层面纱，这些石头的闪亮只是她的光彩的反射。

　　听到这个消息，之前所经历的种种危险和困苦顿时烟消云散。

　　“我要怎样才能尽快到达她那里呢？”年轻人迫不及待地问。可是老人只是回答说：

　　“要有耐心，我的孩子，要有耐心。要到达公主和女士们住的王宫，还得走六个月的时间。即使是到了那里，你还得考虑好，要是不能让她开口说话，你就得和其他人一样要掉脑袋。要小心！”

　　可是年轻人对他的劝告只是笑笑。——之前其他的年轻人也是这样。

　　走了三个月之后，他们发现来到了另一座山的山头。年轻人惊奇地看到，山的四周都是美丽的红色。不远处的峭壁上，坐落着一个小村庄。年轻人提议到那里去休息一下。村里人都非常热情地欢迎他们，给他们送来吃的，还给他们安排床铺睡觉。两个过路人对能够让他们疲惫的双脚有个歇息的地方万分感激。

　　第二天早晨，他们问主人，还要走多少天才能到公主住的地方，这座山的颜色为什么比别的山都红？

　　“你们还得赶三个半月的路。”主人对他们说，“到时候，你们会看到你们已经到了公主所住的宫殿的门口。至于这座山的颜色，那是公主红润的脸庞和嘴唇透过七层面纱折射出来的。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她的脸，她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不过据说很多人因为她的缘故，把命都丢了。”

　　年轻人不准备再听下去了，他谢过这位心地善良的主人，和仆人一起站起来，开始向山上攀登。

　　他们在山里不停地走着。天黑了，就在大树下或者山洞里睡觉；饿了，就吃浆果或是自己从河里抓到的鱼。最后，他们的衣服都被撕得几乎成了碎布，腿也累得再也跨不出一步了。这时候，他们看到对面山的山顶上有一座黄色的大理石宫殿。

　　“看啊！那里就是了吧，终于到了！”年轻人喊道，血管里的血又沸腾了起来。可是，当他和伙伴开始向山顶上爬去时，又惊恐地停了下来。地上铺满了白色的骷髅！年轻人首先镇静了下来，他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的伙伴说：

　　“这些想必就是那些想让公主说话，却没有成功的人的头骨。嗯！要是我们也失败了，我们的骨头也同样要留在这里了。”

　　“啊！我们回头吧！我的公子，趁现在还来得及！”仆人恳求他道，“你父亲叫我照顾你，可是出来以后，我没有想到会是死亡在等待着我们。”

　　“鼓起勇气来！噢，拉拉！鼓起勇气来！”年轻人回答说，“人一辈子总是要死一次的。再说，公主总有开口说话的那一天！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于是，他们继续踏着累累白骨向前走去。后来，他们又来到一个村庄，他们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以便养精蓄锐，迎接即将摆在他们面前的挑战。可是这一次，尽管接待他们的人们也很善良友好，但他们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影，不时有悲痛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

　　“啊！我的兄弟啊，难道你就这样永远离开我了吗？”“啊！我的孩子啊！难道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吗？”当年轻人和他的仆人问起这些人恸哭是怎么回事时，答案其实已经是明摆着了。

　　“唉！你们到这儿来也是来送死！这个城市是公主的父亲，也就是苏丹所有的。哪个鲁莽者想要去让公主开口，就要先得到苏丹的同意。得到允许以后，他就会被领到公主的面前。以后发生的事情，看到这些白骨，你们也许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年轻人点头表示感谢，他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仆人拉拉说：

　　“好了，决定我们命运的时刻到了！要尽可能考虑得周全一些，稳妥一些，不要鲁莽行事！”

　　一连两三天，他们在集市上闲逛着，留心地看着，细心地听着。一天上午，他们看到有个人手里提着个鸟笼，鸟笼里有一只夜莺。夜莺的歌声是那么动听，年轻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欣赏起来，并当即出价要把它买下来。

　　“唉，买这种没用的东西不是很累赘吗？”拉拉不满地说，“是不是觉得手头和心里麻烦事还太少啊，要给自己再多加一些负担？”可是年轻人向来喜欢我行我素，并不理睬拉拉的不满，高价把夜莺买下，把它带回客栈，挂在房间里。这天晚上，年轻人独自坐在那里发呆，苦苦地想着，用什么办法可以叫公主开口说话，但是却一筹莫展，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夜莺轻轻地把拴着笼子的小棍子移开，打开笼子的门飞了出来，站在年轻人的肩膀上，在他的耳畔轻声问道：

　　“我的公子，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烦恼？”年轻人吓了一跳。在他的家乡，鸟是不会说话的！和大多数人一样，刚开始对自己不理解的事情感到有些害怕，不过他立即就对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于是，他就把自己为了得到公主的爱，是如何跋山涉水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现在他到了目的地，却想不出办法来让公主开口说话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啊，你用不着为这事伤脑筋！”夜莺说，“这事不难办到。今天晚上就去公主住的房间，带着我一起去，等进了公主的房间后，就把我偷偷地放在那巨大的金烛台下面的基架里。公主头上裹着厚厚的七层面纱，什么也看不见，当然，别人也看不见她的脸。然后，你就去向她请安，不过，她肯定不会回答你的。接着，你就说很抱歉来打扰她，你现在要和金烛台说几句话。你一开口，我就会答应你。”

　　年轻人把夜莺藏在身上穿的披风里，动身到王宫里去，请求觐见苏丹，他很快就得到了允许。他把藏着夜莺的披风留在门外黑暗的角落里，然后走到苏丹所坐的王位前，向他鞠躬。

　　“你有什么要求？”苏丹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高大英俊的年轻人问道。可是当他听清了年轻人的来意后，同情地摇摇头。

　　“要是你能让她说话，她当然会嫁给你。”苏丹说，“可要是你办不到，你注意到外面山上四处散布的头盖骨了吗？”

　　“噢，总有一天会有人打破这个魔咒的，苏丹！”年轻人勇敢地回答，“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发过誓，不能再收回了。”

　　“嗯，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就去吧！”苏丹说。他吩咐随从把年轻人领到公主的房间里去，不过只允许年轻人自己一个人进去。

　　这时已经是晚上了，他来到走廊，趁着天黑没人看到，拿起他的披风和鸟笼。

　　年轻人走进一个房间，看到里面除了一个丝绸坐垫和一个很大的金烛台外，什么都没有。看着那个坐垫，他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他知道，在那些闪光的面纱下，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公主。他怀着惶恐不安的心情，急忙把小鸟放到烛台的基座里，生怕被别人看见。接着，他回转身来，镇静一下自己的心情，清了清嗓音，向公主问好。

　　公主连手都不动一下，以显示她没有听到。年轻人当然早有思想准备，于是开始讲他如何长途跋涉，走过许多奇怪的国家来到这里。可是这些丝毫无法打破公主的沉默。“我明白了，您对我说的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年轻人最后说道，“但是我这一路上已经被迫沉默了好几个月了，我觉得，我现在非常需要找个人来说说话。所以，我只好去找烛台说话了。”说着，他绕过公主，来到烛台前，大声地说道：“啊，精美无比的烛台，你好吗？”

　　“非常好，我的大人。”夜莺回答说，“我觉得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和我说话了，现在既然你来了，我请求你听听我讲的故事。”

　　“非常愿意。”年轻人说着，就盘腿坐在地上，因为这里没有垫子给他坐。

　　“从前，”夜莺开始说了，“有一个苏丹，他的公主是整个王国里最漂亮的姑娘，向她求婚的人多得不可胜数。不过，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中意哪个人的。最终，有三个年轻人她觉得还可以考虑考虑。可是这三个人中她要挑选哪一个呢？她拿不定主意，就去找父亲商量。父亲把他们三个年轻人找来，要他们在六个月的时间里，每人都必须学会一门手艺，谁学得最好，公主就嫁给谁。

　　“三个求婚者暗地里也许会有点失望，但又觉得这种考验的确也合乎情理，于是就一起走出了王宫，商量着应该学些什么好。这一天天气很热，他们来到一股山泉旁，停下来喝水和休息。这时，其中一人就说：

　　“‘看来我们最好还是分开各自去寻找自己的运气，我们把各自的戒指藏在这块石头下面，然后分头行动。谁学成回来就把自己的戒指拿走，这样我们就知道是否每个人都按苏丹说的去做了，或者有谁出了什么意外。’“‘好的。’另外两个人说。他们都把自己的戒指放在一个小洞里，并小心地在上面放上石块，然后他们就各走各的路了。一连六个月，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别人在做些什么，学到了什么。到了约定的那天，他们又在泉水旁会面了。大家都很高兴，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各自所学的手艺，学艺的日子又是怎么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