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金头鱼

　　从前，埃及有一个国王，由于患了一场大病，因此眼睛瞎了。当然，他感到非常悲伤，几个月过去了，这个国家最好的医生都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眼睛。他的情绪越来越坏了，人也因此而越来越瘦、越来越憔悴了。大家都在想，他活不了太久了，就连王子——他唯一的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一天，有一个游客沿尼罗河而下，到埃及后看到这里的民众愁眉不展，便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在得知原因后，他称自己是一个遥远国家的御医，如果国王允许的话，他愿意为国王治疗眼睛。听到这个消息，埃及全国上下都欢腾了起来。很快，这位游客就被请到了王宫。经过几分钟的认真检查，他说国王的病虽然很严重，但还不到毫无希望治愈的地步。

　　“在大海里的某个地方，”他说，“有一条金头鱼。如果你们能想办法抓住它，给我带回来，我可以用它的血制成一种药膏来恢复国王的视力。我会在这里等一百天。如果过了一百天你们还抓不到，我就得回到自己主人那里去了。”

　　第二天一早，年轻的王子就带着一百人出发了，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张网，一起出去寻找金头鱼去了。一支小船队早已在等着他们登船，他们乘船驶向大海的深处。整整三个月，他们起早摸黑，努力捕鱼，尽管抓到了许多许多鱼，可是没有一条鱼的头是金的。

　　“现在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到了最后一个晚上，王子说，“这一百天还有一个钟头就过去了，即使我们今晚能抓到金头鱼，等我们回到埃及首都的时候，医生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不过，我自己还是要再出去撒一次网试试看。”于是，他又最后撒了一次网。就在这一百天的最后时刻，他把网从海里收了上来，拉上了一条金头鱼。

　　“最后终于成功了，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这成功来得太迟了。”这个在学校里学哲学的年轻人喃喃自语道，“不管怎样，我还是把这条鱼放进装满水的桶里，一起带回去，让父王知道我们已经尽力了。”可当他靠近那条鱼，看着它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时，他开始犹豫了，真的不忍心宰它。他心里非常清楚，虽然本国的医生们对药膏的秘密一无所知，但他们也一定会从这条鱼的血中提取些什么出来。于是，他捡起辛辛苦苦抓来的金头鱼，把它扔回海里，开始动身返回。回王宫后，王子发现父王因为绝望发高烧了，他无法相信儿子所说的一切。

　　“你要用自己的头来赔！你要用自己的头来赔！”国王喊叫着，他吩咐侍臣立刻把执刑官叫来。

　　当然，有人立刻就跑去给王后送信，把国王的命令告诉她。她马上叫王子穿上普通老百姓的衣服，往他的口袋里塞满金币，吩咐他立刻上船，当晚就起航，逃往远方的一座岛屿。

　　“过些日子你父亲会后悔的，那时候他知道你还活着，就会谢天谢地。”她说，“我要给你最后一个忠告：不要雇那些要你每个月都得付工钱的人。”

　　年轻的王子觉得这个忠告相当古怪。用人总是需要支付报酬的，一年付一次和一个月付一次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他已经很多次领教过，他母亲要比他聪明，于是他就答应了。

　　船航行了几个星期之后，他来到了母亲说的那座岛屿。岛上山峦叠翠，树木丛生，繁花似锦，花园里到处都是漂亮的白色房子。

　　“这里的居住环境多迷人啊！”王子心里想着，立刻就买下了最漂亮的一幢房子。

　　接着，许多人都跑来说希望能做他的仆人，不过他们都说一到月底就得付工钱。年轻人想起他母亲的吩咐，一概拒绝他们。最后，有一天早晨，一个阿拉伯人过来了，请求王子雇佣他。

　　“你想要多少工钱？”王子问了他一些问题，觉得他还挺合适后说。

　　“我不要工钱。”阿拉伯人回答，“到年底你看我干得怎么样，愿意给我多少都可以。”年轻人觉得很满意，就把他留下来了。

　　从王子登陆的这一边看上去，谁都想不到这个岛屿的另一边是完全荒芜的。那是因为海里上来的一个怪兽，把那边的庄稼和牲畜都吃掉了。岛上的总督派出一队士兵躲在那里等着，准备把它杀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怪兽上来的时候，士兵们总是睡着了。尽管这些士兵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可是没用，同样的事下一次还是发生了。后来岛上发出通告，谁要是能把怪兽杀掉，就给他一大笔奖赏。

　　阿拉伯人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来到总督的宫殿。

　　“如果我的主人能把怪兽杀掉，你会给他什么奖赏？”他问。

　　“我女儿，还有他想要的任何东西。”总督回答。可是阿拉伯人摇摇头。

　　“把你的女儿赐给他，财产你就自己留着吧！”他说，“不过，从此以后，不论你得到什么，都要与你女儿一起分享。”

　　“这很好，”总督回答道，并下令准备好契约，双方在上面签了字。

　　这天晚上，阿拉伯人偷偷地溜到海边去等候。在出发前，他把自己的全身都涂抹了一种油。这种油对皮肤的刺激性很大，使得他不可能像那些士兵一样睡着。然后，他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等着。慢慢地，海上掀起了波浪。几分钟后，一只丑陋的怪物——它一部分像鸟，一部分像兽，一部分像蛇——悄无声息地爬上岩石，偷偷摸摸地朝地里走去。可是阿拉伯人已经准备好了，当怪兽从岩石旁边经过时，他把匕首刺进怪兽耳后致命的部位。那怪兽趔趄了几步，大吼了一声，在地上直打滚，直到死去，脚还伸在海里。

　　阿拉伯人仍躲在石头后面观察，看怪兽是不是真的死了。看到它那庞大的身躯已经不再动弹，他这才从藏身之处走出来，把它的耳朵和脚趾割下，带回去给他的主人。他对主人说，带这些东西去见总督，就说是你自己一个人把怪兽杀了。

　　“但你才是杀死怪兽的人，而不是我。”王子反驳说。

　　“没有关系，照我说的去做，我自有道理。”阿拉伯人回答说。尽管王子不想占有别人的功劳，不过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总督听到怪兽被杀的消息很高兴，他请王子当天就和他的女儿成亲，可是王子拒绝了。他说他只想得到一条船，好去周游世界。当然，总督立刻就满足了他的要求。等他和忠诚的仆人一起上船以后，他们发现总督为了表示感谢，偷偷命人在船舱里装满了钻石和珠宝。

　　他们在海上不断地航行着，最后来到一个大国的海岸边。王子留在船上，阿拉伯人独自到城里去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几个小时后，他回来对主人说，他听说这里的公主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王子去向她求婚一定很好。

　　这一回，王子很乐意听他的话。他带上一些最好看的项链，骑上阿拉伯人给他买来的一匹漂亮的马，就向王宫走去，后面跟着忠诚的仆人。

　　这个性情古怪的国王恰好这一天心情很好，很乐意接见他。王子把带来的礼物放在王座的台阶上，请求国王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国王一声不吭地听着，停了一会儿他才说：

　　“年轻人，我愿意如你所愿，把我的女儿嫁给你。可是，我首先得告诉你，她已经和一百九十个小伙子举行过结婚仪式，可他们每个人都在这之后的十二个小时内就死了。所以，你先考虑一下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年轻人想了一下，感到十分害怕，他什么也不再说。就在他准备撤回自己的请求，回到船上去的时候，阿拉伯人在他的耳边小声说道：

　　“别怕，只管娶她！”

　　“总会有时来运转的时候，”他终于对国王说道，“公主的美貌举世无双的，有谁不愿豁出命来娶她？”

　　“那就如你所愿吧！”国王说，“我马上下令，今天晚上就举行婚礼。”

　　于是，婚礼在当天晚上如期举行。按照当地的风俗，婚礼结束后，新郎新娘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吃晚饭。这天晚上月光皎洁，王子走到窗口，眺望着河流和远山。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睡椅上整齐叠放着的一块丝绸裹尸布上，那上面用金线绣着他的名字，这也正是国王所乐意做的事情。

　　王子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他赶紧转过头来。这一次他又看见窗下有一群人正在忙着挖坑。这时候怎么还有人在干活？真是太奇怪了。还有，挖这个坑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它的形状很奇怪，又窄又长，挺像是……啊！没错，肯定就是！他们那是在给他挖坟墓！

　　这一发现使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木然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在这时，一条小黑蛇从坐在桌子旁边的公主嘴里吐出，快速朝王子游过来。可是，阿拉伯人正警惕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他一只手拿着钳子猛然把蛇夹住，另一只手则挥刀把蛇头砍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当女婿请求来见国王的时候，国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是你？”年轻人走进来的时候，他惊叫起来。

　　“是的，是我！怎么啦？”新郎问。他想，最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您还记得我说过会时来运转吗？你瞧，时来运转的事这不就来了吗？我来是请求您，能不能让园丁把我窗口下的坑填掉，它实在是有杀风景。”

　　“哦！当然！好的！我马上就叫人去办！”国王结结巴巴地说，“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没有别的什么事了！谢谢您！”王子答道，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从阿拉伯人把蛇头砍下的时候起，加在公主身上的魔法也就解除了。她和丈夫非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或在森林里打猎，或在从王宫门前流过的那条宽敞的河流上泛舟。夜幕降临后，要么她弹着竖琴唱歌给丈夫听，要么就是王子给她讲自己家乡的种种传说。日子就这样过得飞快。

　　一天晚上，一个打扮怪异、脸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男子来到王宫，他请求要见新郎。他跪伏在王子的面前，称自己是埃及王后派来的，还说国王已经过世了，王子已经被立为新国王。

　　“尊敬的陛下，请您即刻带着您的新娘赶回国去，王国的局势目前有点动荡。”使者最后说道。

　　王子赶忙请求拜见自己的岳父。国王很高兴地知道，自己的女婿并不像自己原先所想象的那样只是一个省总督，而是一个大国的国王。他立刻命令准备好一条大船。一个星期以后，他来到码头和这对年轻人告别。

　　尽管王后在为国王的过世而悲伤，但她还是非常高兴地欢迎儿子的归来。她吩咐王宫里张灯结彩迎接新娘。老百姓对他们的新国王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因为老国王的严苛律令让他们吃尽了苦头。每天早上，老百姓成群结队地向国王递上他们的请愿书，希望新国王能答应他们的请求。的确，国王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但他很乐意做这些事。直到有一天晚上，阿拉伯人来找他，请求国王允许他返回自己的故乡。

　　国王非常沮丧地说：“你要离开我？你真的想离开我吗？”阿拉伯人伤心地低下了头。

　　“不！我的主人，我永远也不会想要离开你的，可是我已经接到了召唤，我不敢违抗命令。”

　　国王一句话也不说，他在竭力克制住自己就要失去一个忠诚仆人的悲痛。

　　“好吧！我不能硬把你留下来。”终于，他哽咽着说，“我要是硬把你留下，那我就对不起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就带走什么吧！要是没有你，恐怕我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没有你，我也早死了。”阿拉伯人说，“我就是那条金头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