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胆小鬼桑巴

　　在遥远的南方，有一个伟大的国家，尼罗河从这里流淌而过，统治这个国家的国王有个独生子，他的名字就叫桑巴。

　　桑巴自从会走路以后，就对所有的事物都表现出一种恐惧感，而且人越长越大，胆子却越变越小。起初，他父亲的朋友们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他们说：

　　“真是太奇怪了，我们民族的男孩子居然会因为一头大象的叫声而吓得跑进小屋，会因为一只仅仅只有他一半大的幼狮的靠近而害怕得颤抖。不过，毕竟他还小，等他长大后，他一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勇敢。”

　　“是啊，他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国王碰巧听到他们谈话，就说道，“以后他会慢慢好起来的。”但不知怎的，他说这话时还是叹了口气。朋友们看着他，没再说话了。

　　几年过后，桑巴已长成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小伙子，他脾气好，为人乐观，大家都喜欢他。即便他极少在父亲的狩猎活动等危险场合露面，但由于大家都宠着他，因此也就没人多嘴了。

　　“等国王举办盛宴并宣布他成为自己王位的继承人时，他就不再是个孩子了。”到了举行仪式那一天，人们都激动得心怦怦跳，相互庆贺。

　　“桑巴，是桑巴，其他人的头还没高过他的下巴。他将保护我们不受强盗部落的侵犯！”

　　几个星期以后，村民们一觉醒来后发现，他们的畜群在夜里被别人偷赶走了，他们的牧民也被敌人掳去当奴隶了。桑巴展示其男子汉的英勇气概，率领本族的勇士们冲锋陷阵的时候到了。然而大家却四处找不到他，复仇者们只好撇下他，组成一支队伍出发了。

　　好几天以后，桑巴昂着头挺着胸回来了，他对人们说，他冒着生命危险去跟踪一头狮子，一直追到它的洞穴并把它杀死了。也许早些时候，他的臣民们会乐意听这个故事，愿意相信他说的这些，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胆小鬼桑巴！”人群里有人喊叫道，从此这个绰号就牢牢地跟定他了，甚至连小孩子都会对他这么喊，就连他的父亲也不愿意原谅他。后来，桑巴再也无法忍受了，他下定决心离开自己的国家，去一个从人类有记忆开始就充满和平的地方。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悄悄溜进了国王的马厩，挑出了一匹他所能找到的最温驯的马儿，骑上它向北行去。

　　桑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次旅程的恐怖。他几乎彻夜难眠，总是担心着每一块岩石和树丛里会有野兽潜伏着。白天，远处的狮吼声都会令他害怕得直颤抖，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好多次，他都想往回走，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害怕人们讥讽的言语和耻笑，而是害怕不得不去参加战斗。因此，他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终于，他看到了一座比他的想象还要大的城市矗立在自己的面前，心里不由得觉得欣慰。

　　他挺直身板，骑着马昂首挺胸地进入城市大门，从王宫前经过。像往常一样，公主这时正坐在王宫的阳台上，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这个小伙子好威武啊！”公主看到桑巴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敏捷地在人群中穿行的时候，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公主唤来一个奴仆，命他去找这个陌生的年轻人，问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这个奴仆问过桑巴后回来，回复公主说：

　　“噢，公主，他是一个国王的儿子，是尼罗河畔一个大国家的王位继承人。”公主听到这些后就叫来了自己的父王，说如果不许她和这个年轻人结婚的话，她就终身不嫁。

　　像许多父亲一样，国王也不会拒绝自己女儿的请求，况且她已经回绝过那么多的求婚者，国王还真担心会没有人配得上她。因此，他把桑巴找来，与桑巴进行了一番交谈，桑巴的幽默风趣和讨人喜欢的言谈举止让国王很中意，于是他同意了。

　　三天后，国王为桑巴和自己的女儿举行了隆重的婚礼。

　　公主很为魁梧英俊的丈夫而自豪，一段时间里她对桑巴是相当满意的。他会和她在棕榈树下共度浪漫的时光，给她讲她爱听的故事，讲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所有这一切都让公主感到新奇有趣。但是不久之后，公主觉得不满足了，她希望其他人也以他为荣，于是有一天她对桑巴说：

　　“我真希望那些来自北方的摩尔强盗能来这里抢劫一次，我很想看到你骑着马，率领我们的人把他们赶回老家去。啊，当整个城市都在传颂你的丰功伟绩时，我将是多么幸福啊！”

　　她一边说一边深情地看着桑巴，但令她惊讶的是，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并且慌张地回答道：

　　“别再对我提摩尔人或者战争！我正是为了摆脱这些才逃离自己的国土的！你若是再说到侵略这个字眼，我就永远离开你！”

　　“你真是太有趣了！”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像你这么身材魁梧的人会怕摩尔人！但是，这话除了对我，千万别对别人说，不然他们会拿你的话当真的呢。”

　　这之后不久，当这个城市的人们在城外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时，一伙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好几天的摩尔人，趁机将所有放牧在山坡上的羊群都赶走了。没几个小时，人们就发现羊群丢了，国王下令擂响战鼓，让战士们在王宫殿前的大广场上集合。大家都为受到这样的侮辱而恨得浑身直发抖，他们高呼复仇的口号和桑巴的名字，希望桑巴作为国王的女婿能带领他们去战斗。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喊，就是不见桑巴到来。

　　那么他在哪儿呢？其实并不远，他就躲在王宫的一个阴暗的地窖里，蜷缩在那些用来装粮食的大陶罐中。他的妻子，也就是公主在那里发现了他，别提心里有多难受了。她想方设法想激起他的羞耻心，但却毫无作用。跟打仗的危险比起来，老百姓的耻笑算不了什么。

　　“脱下你的衣服和铠甲。”最后公主说，她的声音那么严厉和冷峻，谁也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还有你的头盔，连同你的剑和矛，都给我！”桑巴恐惧地向四周张望着，把作为国王女婿的这套镶金的盔甲脱下来。他的妻子默默地把它们一件一件地接过来，穿戴在自己的身上。对仍蜷缩在角落里的丈夫那高大的躯体瞧也不瞧一眼，扣好皮带，把头盔的面罩放下来，走出地窖，骑上桑巴的战马，挥手示意士兵们跟上。

　　公主虽然比她的丈夫矮得多，但在女性中也算是高个子，再加上她骑的马比别人的马高大，所以，大家一看到她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就一点也不怀疑是桑巴来率领他们出征，朝着她大声地欢呼起来。公主向他们点头示意，但没有把面罩拉起来。她扬鞭策马，飞奔在队伍的前面，部队跟在她的后面向敌人发起冲击。摩尔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追上了，他们来不及排成战斗队形，很快就被打得四下逃窜。

　　于是公主率领这一支人数不多的骑兵队伍凯旋归来，大家都齐声称赞他们的首领桑巴。

　　他们一走进王宫，公主就把马交给马夫，自己从旁边的小楼梯走了。从这里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到丈夫正懒洋洋地躺在一堆褥子上。看到门打开，他不安地抬起头来看着妻子，拿不准她会对他怎么样。可是，他根本用不着害怕挨骂。公主只是迅速地脱下盔甲，叫他快点穿上。桑巴照她的话去做，不敢多问一句。等他把盔甲穿好以后，她叫他跟着出来，把他领到阳台上，下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起劲地欢呼着：

　　“桑巴！国王的女婿！桑巴！勇士中的勇士！他在哪里？让他出来！”等桑巴真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欢呼声和喝彩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瞧，他多么谦虚啊！他把荣誉让给别人！”他们大声地喊叫着。桑巴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什么话也没说。

　　在这些向桑巴表示尊敬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向他欢呼，这个人就是公主的小弟弟。在战斗中，他那双敏锐的眼睛早就注意到，那个带领他们作战的更像是自己的姐姐，而不是自己的姐夫。在其他王子答应保密后，他把自己的怀疑对他们说了。但却招来他们的嘲笑，还让他去别的地方说这样的梦话吧。

　　“好吧！”小王子回答说，“我们等着瞧吧！看看究竟是谁对。下回和摩尔人作战时我要在我们指挥官的身上做个记号。”

　　摩尔人虽然被打败了，但没过多久，他们又派出一伙人偷牛。桑巴的妻子又穿上自己丈夫的盔甲，冲在复仇队伍的最前面。这一仗打得比上一战激烈多了。就在混战中，小王子靠近自己的姐姐，轻轻地在她的腿上划了一个小伤口。当时，她几乎没有感觉到伤口的疼痛。等到把敌人赶走，军队回到王宫以后，她忽然觉得一阵晕眩，好不容易才走完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受伤了。”她喊道，一头栽倒在桑巴刚才躺着的垫子上，“你不用担心，伤得不重。但你得在同一个地方把自己弄上一点轻伤，那就没人会怀疑说是我去参加战斗，而不是你去参加战斗了。”

　　“什么？”桑巴嚷道，他惊恐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想得出让我来干这种既无聊又痛苦的事呢？嘿！那还不如我自己亲自上战场呢。”

　　“啊，我还真没想到，真的！”公主的声音微弱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但就在桑巴转过身的瞬间，她用长矛对准他一只光着的腿刺了一下。

　　他高声尖叫了一声，踉跄地退了几步，与其说是因为疼痛，不如说是因为吃惊。不过，他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他的妻子已经出去找王宫的医生了。

　　“我丈夫受伤了，”找到医生后她说道，“快点去处理一下，由于流血太多，他很虚弱。”她故意说得非常大声，好让其他人也听到。这一天，很多人都挤在王宫的门口，打听这个勇士的消息。

　　“你瞧？”国王的大儿子说，他从桑巴的房间里出来，亲眼看到桑巴躺在房间里呻吟。“你瞧，我聪明的小弟弟，我们说对了，你错了！是桑巴自己上的战场。”小王子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心里觉得非常困惑。

　　仅仅才过两天，摩尔人又来了。虽然牲畜已经转移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但很快又被摩尔强盗发现并抢走。这些摩尔强盗互相交流道：“上一次他们把我们打得那么惨，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又来了。”

　　召集军队集合起来的战鼓擂响以后，公主站起来找她的丈夫。

　　“桑巴，”她说，“我的伤比我想象的重，连路都走不动，要是没人帮忙马也上不去。今天我不能替你了，你得自己去了。”

　　“荒唐！”桑巴说，“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事。哎呀，我可能会受伤，甚至会被杀死的！你有三个弟弟，国王可以从中选一个去！”

　　“他们都还年幼，”妻子回答说，“军队不会听从他们的。要是你不愿意去，起码应该帮我把马备好。”只要没有危险，别人请他帮忙，他总是很乐意的，所以，他马上就答应了。

　　马很快就备好了，这时候公主又说：

　　“你把马骑到外面去，我抄近路过去和你会合，再把你换下来。”只要不会有什么危险，不需要打战，桑巴也喜欢骑马，于是他就翻身骑到马上去了。妻子看到他坐稳了，拿起鞭子在马身上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吃了一鞭，立刻冲了出去，冲出城外，冲到正在城外列阵，等待桑巴来指挥奋勇杀敌的军队的前面。

　　战士们看到他冲到了最前面，马上就紧跟了上来。桑巴这时候想勒住他的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没过多久，他们就追上了摩尔强盗。

　　接着奇迹发生了。向来当逃兵的胆小鬼桑巴发现自己四面受敌，再也难以逃脱后，身体里似乎注入了一种什么东西，他使出浑身的力量来拼杀。像他这样身强力壮的人一旦狠下心来战斗，那他通常都会打得非常出色。

　　这天的胜利完全应该归功于桑巴。人们的欢呼声比以前更加响亮了。当他佩带着摩尔人首领的剑返回王宫时，老国王紧紧拥抱着他说：

　　“啊！我的孩子，我该怎样对你的辉煌功绩表示感激呢！”

　　摆脱了胆怯心理的桑巴这时候显得更加优秀与忠诚，他毫无隐瞒地回答说：

　　“我的父亲，应该感谢的是您的女儿而不是我。

　　是她把我从一个胆小鬼变成一个勇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