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到我的烟囱街来

请到我的烟囱街来
译者的话
  “请到我的烟囱街来!”北欧国家瑞典的一个小学生说。我真希望大家“出国”,到她住着的烟囱街去走走,和她交朋友,还认识认识她的许多好朋友,自然,也见见她的一些“敌人”。这本小说写的是瑞典小朋友的日常生活,但是非常有趣。它将让我们大家知道瑞典小朋友是怎么过日子的,他们怎么学习,怎么玩,心里想些什么。大家将会发现,他们想的和我们想的有许多很相似:我们到底同样都是小朋友嘛。
  这本小说的作者是瑞典著名儿童文学女作家贡内尔·林德。她1924年生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很小就失去父亲,和妈妈两个人真的是住在这本小说写的烟囱街1号。她本来学的是雕塑,后来当了记者,再后来进瑞典广播电台主持儿童节目,还成了一位电视片制作人。
  1953午她开始写几童文学作品,不但大受本国儿童欢迎,她的作品还译成了11种文字。《一块小石子》这本儿童小说使她第一次获得了瑞典儿童文学奖,并被改编拍成电视连续剧。80年代初她到我国访问,送给我这本书,我已经翻译出版,那么她的作品就有了第12种文字的译本了。1986年她又给我寄来这本《请到我的烟囱街来》,我现在也把它译出来介绍给大家。我相信大家会高兴到瑞典小姑娘请你们去的她住的烟囱街去玩。
  任溶溶

第一章 我的烟囱街

  我的名字叫莱娜·玛丽亚·约翰松。我住在城里。我一直住在这个城里,但早先我不住在这儿的烟囱街。我小时候竟不住在烟囱街,真是太可惜了。没有比烟囱街更可爱的地方。
  我们住的那座大楼很大,整个儿是灰色的。但你如果仔细看,你会看到当太阳照着时,石头上有无数闪烁的金色小光点。也许是真正的金沙,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而且我们这大楼十分方便,它有两个进出口,在路拐角的两边一边一个。主要进出口是烟囱街1号,另一个进出口是长冈街26号。从烟囱街1号的主要进出口进大楼,上完三层楼梯便到顶楼的门。进门是一条长走廊,走到走廊那边尽头又是一个门。那是长冈街26号顶楼的门──顶楼是相通的。如果高兴,你可以从这个门走26号的楼梯下楼,从26号的进出口出去。万一在烟囱街的进出口有人等着你,而你不想被他看见,你就可以从这个进出口溜到长冈街上。自然,你要住在这座大楼里,又有开顶楼门的钥匙才行。
  我们的大楼比城里所有的房子高。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这条街才叫烟囱街,因为从这里可以看到许多屋顶和烟囱:有三个高烟囱直耸天际,还有千百个小烟囱。在所有的烟囱里住着烟毛虫,它们白天会爬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我想它们夜里重新又爬回烟囱罩去睡觉。我更喜欢那些有盖的烟囱,以为它们是些坐着的烟囱猴子。其实它们是通风的风兜,转过来转过去,顶上像一个头。它们看来完全像是活的东西把头转来转去互相谈话。所有这些烟囱猴子和烟毛虫都是我的朋友,当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家时,它们和我作伴。
  离我最近、着来也最大的一只烟囱猴子,我管它叫做猴子精。它替我照看那些烟毛虫。当楼里别的孩子来叫我去玩,我不知道去好还是不去好的时候,我对他们说:“我得问问我能不能去。”于是我进屋去问猴子精。
  “你问谁呀?你的妈妈不在家。”孩子们觉得很奇怪,问我说。他们知道我妈妈在食品店工作,不到6点不会回家。不过我有话回答。
  “噢,我还有人要问,”我说。
  我关上房门进去,站在窗口看着猴子精。我站了一会儿,我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我可以去,”我回到外面对大家说。谢尔和玛伊以及其他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一直想知道我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可不告诉他们。这是我的秘密。
  妈妈说,我们大楼里住的都是好人。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大楼里有一位电影放映员,他高兴就请我们去看电影──他常常请我们还有好心的戈尔贝格老太太,有水手韦斯特先生,他的房间里有一条真的鳄鱼,有贝格曼先生,他曾经是世界大力士。还有我们大楼的看门人,他心肠太好了,我们叫他伊萨克松老爹。只有一个人不那么好,他叫斯文松,住在三楼。没有人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神秘的斯文松。
  我认识每一个人,因为我和大楼里所有的孩子玩。我们孩子一共6个:莱娜(就是我)、玛伊、谢尔、英格、拉尔萨、拉尔斯·埃里克、拉尔斯·奥洛夫,还有他们一点儿大的吃奶小妹妹,她不算。
  我们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住,我们就是喜欢住在这儿的烟囱衔。

第二章 出去了却在家

  我还记得我们刚搬来时的情景。妈妈和我在老家收拾东西忙了好几天。我们先把衣服装到皮箱里,接着用纸包好盘子锅子放进大箱子,然后着手把椅子叠起来,把所有的东西拉到门口。弄到头来,我们重新拿出几个盘子,把纸打开,好吃我们的饭。
  “我们样样东西都带走吗?”我问道。
  “是的。”
  “浴缸也带走?”
  “不,浴缸不带。”
  “暖气管呢?”
  “不带。”
  “那么电灯一定不带走了?”
  “电灯当然带走,”妈妈说,“因为电灯是我们的。”
  她爬上一个箱子,拿下天花板上吊着的电灯。我于是去拿来一把螺丝力,旋下电灯开关,把它们放在盘里。
  妈妈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随手把她认为没用的东西都扔掉。每次我走过垃圾箱,总看见里面有我的东西:没有头的洋娃娃、旧皮球、可爱的木头鬈毛狗。我把它们重新拿出来,放在装锅子的箱子里,或者放进布袋,碰到什么就顺手往里面放。那只木头狗妈妈找到三次,往垃圾箱里扔了三次。
  “这种木头破玩意儿你到底还有多少?”她说。最后我把它放进饼干罐,她再也碰不到了。
  最后样样东西收拾好,但搬运工人隔了半天才来,晚到了整整一小时。来的是三名大汉,每人手里拿着一卷带子。带子是用来捆住家具,把它搭在双肩上搬走的。
  家具装了一车。我坐在司机旁边.在膝盖上捧着一个花盆。
  在找到搬家汽车来到烟囱街以前,我还没有见过我们那套公寓房间。我笫一个跑上楼。我一点也不觉得它有什么好。就是两个空荡荡的房间,地板光秃秃的。墙上除了电灯开关,什么也没有。
  “瞧,他们忘记把电灯开关拿走了,”我对妈妈说:“那好,万一有个开关坏了,我们有备用的。”
  “你说什么?”妈妈说。
  “你看吧!”我说着从咖哩盘里拿出我从老房子拿来的电灯开关。妈妈气疯了。
  “是你说要把电灯拿来的。有电灯就得有开关来开。”
  结果并不需要。妈妈只好回老房子去把它们全装回原处。
  我们那套新房间在三楼。我们共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厨房。我住一个房间,妈妈住一个房向。
  妈妈说:“你照你的意思布置你的房间,我照我的意思布置我的房间。这样很公平,对吗?我们就不会争吵了。”
  我在我的房间里放上我的床、大桌子、旧柳条椅。和装着金色把手的五斗柜,并且把我在车上用手捧在膝盖上的花盆放在窗台上。花盒里种着一棵柠檬,我4岁的时候把柠檬核种在里面,现在己经长成一棵细长小绿树。它完完全全是我的。
  我的新房间里还有二个柜子,我把我有的玩具堆在里面。搬场工人在妈妈的房门口旋上钩子挂我的秋千。这样,我开始觉得这儿有点儿像一个家了。
  我起先想不出我的房间里什么东西最好。可是当我坐在秋千上试它时,我注意到这最好的东西了:在柜子上面,墙上有一个空洞。里面像个小房间,可以坐下我这样大小的一个人,关上门就像是在房间里。
  “这洞是干什么用的?”我问妈妈。
  “我想可以放不用的旧破烂。”
  “可旧破烂都扔掉了。”
  “那么放圣涎节的装饰品。”
  “它们可以放在地下室里。”
  “我知道了:白天我把被子什么的放上去,这样我的床不睡时就像一张长沙发。”妈妈说。
  “这些东西你可以放在我的床上,”我说。
  “你为什么对这个璧橱洞那么感兴趣呢?”妈妈最后说。
  “因为我希望在那里面做一个强盗窝。可以吗?谢谢你,妈妈!”
  我把它弄到手了。我给自已做了一个很可爱的窝。我在里面铺上地毯可以坐,还放了几个旧垫子。我带着手电筒进去,关上洞门把它按实。黑洋娃娃和长毛绒大熊小熊也放到了里面。妈妈每天把她床上的东西放在我的床上,堆积如山。上面盖上床罩。我要上我的窝,就从这座山上爬上去。窝里有我打算收藏一辈子的所有宝贝。
  有一次我躺在我的窝里看书,妈妈把这个洞忘掉了。我关上洞门,用手电筒照着书读,我不要有人来打搅我。
  这时候我听到门铃声。
  “莱娜,你在哪里?”妈妈说。
  我顾不上回答,因为我这时候看《一千零一夜》,正看到那个巫师带着巴拉尔布都公主骑着魔马飞走。
  “我想她一定是出去了。”妈妈说。“刚才她还在这里,现在却看不见她。真奇怪。”
  她说的当然是我。一定是有人来找我玩。
  “那么再见,”我听见她们说。
  妈妈关上了门。
  我马上就忘了这件事,因为魔马失去了一个螺丝,再也驾驶不了。书上说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飞到天上去了。我看啊看啊看得入了迷。
  刚看到这一章结束,我又听见门响了,大概是妈妈出去了。
  “好,那我接下去看下一章,”我想。
  下一章更紧张。巴拉尔布都公主要逃里巫师的魔掌,落到了王子屋顶花园的一棵杏树上。
  妈妈已经回来。这时她正在打电话。
  我的腿弯了半天太累,只好把洞门顶开。于是妈妈的声音听得更清楚。
  “我几个钟头没有看见她了,”她说。“她放学回家只待了一会儿,现在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愿她别出什么事。”
  “谁不见了?”我叫着。
  妈妈像个网球一样蹦起来。她放下了电话听筒,转过身来。
  “噢,你把我吓了一大跳!”她说:“你一直在那上面吗?”
  原来不见了的是我。妈妈刚才到外面院子,到街上,到我们的老房子去找我。她没有想到我在强盗窝里,我也不知道她在找我。她重新找到了我,高兴得抱着我亲了上百次,虽然我根本没有出去过。
  如今我在房门把手上拴了一根绳子通到洞里,绳子头上挂一个小铃铛,下面一拉绳子它就丁令丁令晌。妈妈要我伸出头来,只要拉拉绳子就行。我在上面的时候,她常常走过来把小铃铛拉得丁令丁令响。
  我还把我的房间布置得舒舒服服。妈妈帮我把我剪下来的漂亮画片做成6幅石膏画,挂在我的床头上。她带回家一大袋石膏粉,把石膏粉和水调得像浆糊一样。我在我剪下来的画片中挑了6张最好看的──画面全都很亮──把它们各反放在一个盘子里。妈妈在它们背面上倒进石膏糊,在画的顶上黏上一个绳圈。到第二天早晨,石膏硬了,妈妈把那些盘子翻过来,马上落下一个个石膏圆盘。圆盘面十分平滑,画片闪闪发亮,美丽非凡,用装着的绳圈就可以把它们挂在墙上。4幅上面有天使,1幅上面有鹦鹉,1幅上面是小红帽挽着一个篮子。
  妈妈喜欢把她的房间收拾得整洁好看。但不整洁我以为也无所谓。有时候我在我房间里的大桌子上开玩具店。然后我把柳条椅子翻倒,椅背上面曲边向前,在椅背上放一个垫子,这样我就可以骑在上面扮强盗抢东西了。我张开两腿骑在椅背上摇啊摇,直摇到椅子贴近桌子。接着我跳下来抓起所有的玩具,再骑上椅背飞快地掉头离开,爬上床,带着我抢来的东西爬进强盗窝。有时候妈妈走到门口,看床罩给我弄成什么样子,可我早已把它挂在秋千上不让它弄皱。
  “天啊!这里多么乱七八糟,太可怕了!”她说。
  可这时候我跳到床上,滑下堆积如山的被褥,在地板上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爬过去,绕过我的柳条椅子马,钻到床罩下面去。我站在妈妈的房门口说道:
  “唉哟!唉哟!这里多么整洁,太可怕了!”

我的烟囱街!

  放学回家时,我的两条腿自己会走,用不着我看路。我一跳下电车,它们就向路口的报亭走去,走啊走啊,过了一座房子又一座房子。我只管跟着走,心里想着别的事。我的腿不用我帮忙,自己会找到路上烟囱街去。
  我想的是我要剪的纸人,老师说了些什么。人行道的石板和它们不可以踏上去的横线一直在我眼前闪过。过马路时,我转脸看有没有汽车,也只是随便看看,一下子我已经到家了。
  我站在烟囱街的街口,我们的大楼就在面前。它耸立在那里,灰色的,很好看,它所有的窗子反映着天空。还可以看到大楼对面的猴子精。我太爱它了。我停下来看他。
  伊萨克松老爹站在大门口,在门里面擦着门把手。我只看到他的工装裤和一只手,就这样也可以看到他十分和善。上面一层,玛伊的妈妈正坐在窗旁缝纫。玛伊站在她旁边正在等着我。她举起手里一期时装书给我看,指指我,指指她自己。这是说她弄到了一本新杂志,我们可以剪它。我们相互招招手。然后我看另一边的窗口。我刚才看到了那里有人,现在看出来了,是英格和谢尔。他们在为一样东西争吵,英格硬要把它围到谢尔脖子上,那大概是他的围巾。
  我再向上看,看我自己住的那一层窗子。在我家窗子旁边的一个窗口,埃梅莉姑姑正站在花后面举起英格和伊萨克松老爹的袜子在映着亮光检查。我们的厨房窗子开着。妈妈在家!
  太阳反映在最高的那些窗子上,那是约翰松家的窗子。我走太阳也走,从一个窗子走到另一个窗子,好像它也住在那里,从一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追着看我。我向前向后,来回走了几步,看它是怎么走的。但这时侯我想象它在叫我。
  “什么?”我叫着,在眼睛上手搭凉篷。
  实际上是拉尔萨探出了头。
  “你在下面干什么?”他叫道。
  “你知道太阳住在我们大楼吗?”我大叫。
  “你说什么?”
  埃斯特尔婶婶、奥菲、拉尔斯叔叔和他抱着的小红宝石在拉尔萨后面开始挤到窗前来。
  “我说太阳!它住在这里!”
  “说响一点!我们听不见!”他们从上面叫。
  “太阳!”我放开嗓子叫道,眼前所有的东西都变黑了。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
  “你还是上楼来吧,莱娜。”
  我跳上人行道,要上楼去告诉他们大家。正当我用背把门顶开要闪进去之前,我把其他房子最后再看一眼。那些房子都没意思,它们不是我们的。
  “烟囱街l号是我的,”这时候我想。(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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