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给蜘蛛的电话

　　雪莉听到电话铃声后，绝对不会立刻去接，而总是等到手头的活儿忙完了才去接。

　　“叮铃铃……”电话响了。前十二声里，雪莉把吃早饭用的餐具洗完了；后十二声里，她把卧室里睡网上的一个洞补好了。直到响第二十五声时，她才拿起了听筒。

　　“雪莉家。”她对着话筒说。

　　“是司夫人吗？”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是乔荷婷，辛辛那提市‘快乐时光孤儿院’的创建者和院长。我能直说吗？”

　　“说吧。”雪莉答道。

　　“司夫人，不久前，您和您丈夫到我们孤儿院来看我们新近收来的孤儿。当时您不愿下车，而是一直待在车里，我觉得很奇怪，不过您的丈夫解释说，您是因为在意自己的形象，因为您是……”

　　“一只八条腿的毛茸茸的大蜘蛛。”雪莉直截了当地说，“您不必吞吞吐吐。乔小姐，对于自己的形象，我泰然处之。我是考虑到别人的感受，比如说你呀，孩子们呀，才那样做的。”

　　“嗨，您不必操心我，司夫人。我打交道的人要多杂就有多杂，对方看起来就是再难看，也不影响做生意呀。事实上，我从来没注意过对方的长相。您不知道吧，我们院的很多孤儿都是被巨型昆虫领养去的。比如前两天，我就把两个孤儿交给了两只看起来极其难看的巨型……”

　　“乔小姐，我可不是昆虫，”雪莉纠正道，“我是蛛形纲动物。”

　　“说的对，说的对。我打电话来是想说，那天您丈夫看起来好像挺想领养一两个的。顺便提一句，那些孤儿也特别喜欢他。他答应说那天晚上之前会回信给我们，可很遗憾，他一直没给我们打电话。我搞不懂是怎么回事。您能告诉我吗？”

　　“说实话，乔小姐，听我丈夫讲，那些孩子好像都有很多问题。有个小孩总尿床，体重得有两百多磅……”

　　“罗科，”乔荷娜说，“他现在不尿床了。虽然他吃得多点儿，不过我告诉过您丈夫，可以让他吃你们打算扔掉的东西，或者在冰箱里放得久了变质的东西。他真的很好养的。”

　　“嗯，”雪莉接着说，“还有个小男孩，牙口特别不好，只能吃布丁之类的东西，面包还要泡一泡才能吃……”

　　“奥维，”乔荷娜说，“他可爱极了。他每次清理垃圾的时候，都会在里面找出点儿有趣的东西，然后制成非常好看的饰品，借以消遣或是拿去卖钱。”

　　“那么，”雪莉说，“还有一个小女孩只会说波兰语，另外一个全身都会痛……”

　　“罗茜和梅艾丽，”乔荷娜说，“罗茜现在都会七个英文单词了，很不错吧？医生说，梅艾丽的疼痛很有希望痊愈，这一点我也跟您的丈夫讲过了。她很擅长跑步，只要你轻轻一推，她就跑得像离弦的箭似的。”

　　“还有个男孩，不仅放火，还偷东西，”雪莉说道，“事实上，就在我丈夫拜访的过程中，手表被他偷去了。”

　　“您说的可能是韦恩，”乔荷娜说，“韦恩绝对不会再放火了。并且，他偷了东西以后，都会立刻归还失主的。韦恩那天立刻就把手表还给您的丈夫了，不知他跟您提这事了没有？”

　　“这不重要，”雪莉说，“关键是，我们仔细考虑以后，感觉那些孩子都不太合适。”

　　“这些孤儿非常失望，可怜的宝贝们，”乔荷娜接着说，“唉，不过他们当然早已经习惯这种被拒绝的感觉了。他们不得不常常去面对，真是不幸。他们总是躲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抹眼泪。”

　　“我们没有领养他们，他们哭了呀？”雪莉轻声地问。

　　“可怜的小家伙们，”乔荷娜觉察到雪莉的情绪有了点变化，是个可乘之机，便接着说，“我多么想跟他们每个人都多拥抱几次啊，可是他们人太多了。要是那样的话，我的胳膊都直不起来了，哈哈。您愿意过来安慰他们一下吗，司太太？您那么多胳膊，我敢打赌，您一次就能拥抱好几个人呢！”

　　“知道孩子们哭，我真是不忍心啊。”雪莉说着，开始抽噎起来。

　　“那么您打算领养几个可怜的孩子了吧？”乔荷娜迫不及待地接着说，“领养一个，通常需要六百，但是领养的越多，优惠越多。领养三个，需七百五；领养四个，需八百五；领养五个，只需九百。告诉我您要几个，我们一起来算钱，司太太——哦，我能叫您雪莉吗？”

　　“恐怕我……我现在还说不准……”雪莉哽咽着说。

　　她放下电话，走进卧室，扑倒在睡网上。

　　“我再也受不了没有孩子的日子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