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线

　　1.雨夜来客

　　半夜，雷鸣电闪，暴雨哗哗，突然停电，室内一片漆黑。在电视台当记者的和联点上蜡烛，继续写稿。因为他策划的节目明天就要进入制作，稿子必须赶在今晚完成。

　　“笃、笃、笃……”敲门声忽然响起。他想，这么晚了，又下着雨，谁来找我呢?他拿着蜡烛前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她哆嗦着说：“和记者，避避雨行吗?”和联定睛一看，他并不认识她，问道：“你是……”姑娘说：“我叫林莺，跑保险的。我们见过面。”和联一时没有想起，见姑娘湿成这个样子，怕她感冒，就让进屋;并叫她去冲个热水澡。

　　林莺冲完澡出来，说：“谢谢你，和记者。我今天在附近跑了一家客户，烦死了，直到刚才才把事情敲定，天又下雨，没带伞，只好到你这儿来避雨……”和联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林莺说：“你忘了?上次我们搞活动，还请你去摄了像。”和联还是想不起来，又问：“你住在哪儿?”林莺说：“西郊。”

　　西郊还远着呢，这深更半夜的，下着雨，又没有车，怎么办?和联说：“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这儿对付一个晚上吧——我今晚要通宵赶稿子。”林莺再次表示感谢，就住下来独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林莺问：“听说你们电视台在招聘播音员，是真的吗?”和联说：“有这回事。怎么，你想应聘?”林莺说：“我想去试试。”和联笑道：“你算找对人了，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在和联的帮助下，林莺顺利通过初试，加上她形象不错，有气质，还上过大学，台里便招聘了她，安排她在《法治时空》栏目当实习主持人。

　　《法治时空》是电视台与公安局联办的一个栏目，以案说法，很吸引人，收视率一直很高，不少商家都愿意赞助这个栏目。

　　林莺除了播音外，还时常外出采访。她很能吃苦，哪里有案情，一个电话打来，她马上赶赴现场。她很快出名了。

　　和联是《法治时空》栏目组组长，公安局每有行动，都提前通知他，他便派记者跟拍。

　　说来也怪，自从林莺到了电视台后，有关贩毒案报道逐渐减少。有好几次，当警方得到可靠的情报，火速赶去抓捕时，毒贩早已撤离了。案子未破，无法报道。

　　毒贩是怎样得知警方行动消息的?缉毒警官仁勇觉得十分蹊跷，难道他们在电视台安插了内线?那内线是谁?莫非是新来的林莺?

　　和联不同意仁勇这种推断。他说：“不可能，因为这类题材的跟拍林莺都没参加，与她没关系。”

　　仁勇到市档案局调看林莺的档案，摸摸林莺的底。林莺从小学到大学，一直品学兼优，诚实厚道。看完档案，仁勇也对自己的推断产生了动摇。

　　周末，警方又得到可靠情报：有人在北郊一个叫阿边车的地方交易毒品。仁勇马上给和联打手机：“你现在在哪儿?”和联说：“在电视台。”随后仁勇驾车来到电视台，对和联说：“带上摄像机，马上出发!”和联问：“去哪儿?”仁勇说：“你跟我走就是了。”

　　警察扑进阿边车那间废弃的烤烟房时，未见贩毒分子，看到地上铺开一张纸，纸边用透明胶贴着一颗泥巴状的东西，纸上写着：“警察先生，又一次让你们扑空，实在抱歉!特留下0.1克氯胺酮犒劳犒劳你们。拜拜!”贩毒分子的气焰嚣张到了极点。

　　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十分秘密，可贩毒分子还是照样事先得到了消息。对林莺的疑团被进一步排除，这就怪了，难道公安系统内部出了败类?这几起贩毒案非但没破，反而流进了氯胺酮这种新型毒品!仁勇心里十分窝火!

　　无功而返后，仁勇到打靶场向公安局长谭旺汇报事件的过程，表示自己的无能。谭旺长得有些胖，喜欢射击，时而要到靶场打几枪。谭旺喘着粗气说：“老仁，这没什么，好比打靶，不能保证枪枪都中十环。若跟邻县相比，我们县的破案率还是比较高的。”仁勇道出了心中的疑虑问谭局长，公安局内部是否有不纯洁的因素?谭旺听了有些不高兴，说：“你警惕性高是对的，但要相信自己的同志!什么事都怀疑到我们自己人头上，那么公安局的工作怎么开展?——谁又能保证你不是贩毒分子的内线呢?”

　　仁勇仿佛被当头一棒，他奇怪谭旺怎么持这种态度?从打靶场出来后，他突然想起：这次行动前，在市公安指挥中心的作战室里，只有他和谭旺两人，这消息怎么泄露出去?莫非……仁勇不敢再想下去，他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蹿起，浑身不舒服。

　　2.杀人灭口

　　破案连连失利，影响到《法治时空》的组稿。为了保证栏目每周能按时播出，和联只好采用访谈的形式，请公安局长谭旺亲临演播室谈些防火防盗、交通安全、二五普法等方面的话题。然而，观众对这种枯燥无味、平淡如水的访谈节目不感兴趣。《法治时空》收视率急剧下降，不少赞助商家纷纷把广告转到别的节目栏去，《法治时空》最后只剩下自良商场独家做广告了。

　　自良商场是容州市最大的商场，打不打广告都不影响它的霸主地位，它之所以赞助《法治时空》，是因为总经理冠堂跟和联的关系一直不错。每年记者节，冠堂都组织商场员工跟电视台记者联欢。多年来，冠堂除了资助贫困学生外，还经常到福利院献爱心，在容州一直口碑很好。

　　因为这个缘故，和联决定给冠堂拍部电视短片，参加一年一度的电视节目创优评比。他亲自来到冠堂开的三和茶楼去跟冠堂把创作意图说了，冠堂自然很高兴。

　　谈话间，和联的手机响了，是林莺邀他去六福火锅城吃火锅。冠堂笑着说：“好呀，你小子有艳福。”接着他问和联是不是在跟林莺谈恋爱?和联说没这回事，仅仅是一般同事关系。冠堂说：“我听人说，林莺好像被公安局怀疑是贩毒团伙打入电视台的内线。”和联说：“造谣!其实，我怀疑内线在公安局，而且就在领导层，要不然，贩毒分子怎么会对警方的行动了如指掌?”冠堂点点头，说：“有道理。”说着又警觉地说：“好啦，不扯这些了，你快去赴宴，别让美女等急了。”

　　和联到火锅城时，林莺已坐着等他了。林莺说：“我点了你喜欢吃的兔子肉。天凉了，兔肉补身、热和。”和联问：“你怎么想到请我吃饭?”林莺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呀，忘了?”和联一拍额头说：“是忘了。”他叹了口气，想起从前的女友水玲。他跟水玲谈恋爱时，每年过生日都是水玲安排的。自从水玲出车祸去世后，他就稀里糊涂连生日都忘了。他看林莺越看越觉得她很像水玲，心里热乎乎的。

　　吃了一阵，林莺欲往火锅里添蔬菜，和联拦住，拿起铁勺往汤里捞，捞起几块兔肉和一些奇怪的香料，问道：“这是什么香料?”林莺看了看说：“罂粟壳。”

　　和联说：“怪不得火锅这么香，原来是加了罂粟壳!”林莺不以为然地说：“这算得了什么?小巫见大巫。”和联说：“不管是小巫大巫，凡是跟毒品有沾边，我们都得远离!走，换个地方，去吃山珍宝，那儿全是野生菌类。”林莺不去，说她已吃饱了。

　　走出火锅城，和联去给工商局打电话，请他们来六福火锅城检查食品安全。林莺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和联叫来出租车送林莺回家。

　　和联在林莺的单身房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因为他还要到电视台去加班。

　　林莺站在门前，目送和联冒着淅淅秋雨走出小区。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哈哈哈，真是一往情深啊!”一个胖子从茂密的桂花树丛中闪出，向林莺走来。

　　林莺皱起眉头：“老谭，你来干什么?”那胖子说：“你不是要东西吗?”两人进屋。林莺急忙问道：“带来了多少?”胖子说：“一盒。”林莺生气地说：“怎么只带了这么一点儿?你当初不是保证不让我断炊吗?我已经‘饿’了好些天了!”胖子连忙说：“好，好，我明天再给你送来。”

　　林莺接过东西后说：“时候不早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胖子笑了笑：“下这么大的雨，你忍心把我赶走?下雨天，留客天!来吧美女，今晚我老谭让你甜个透。”说着便搂住林莺。林莺有所防备，便抄起桌上的陶瓷烟灰缸朝胖子头上砸去。胖子“哎哟”一声，松开了手。

　　胖子摸了摸头，有血。大怒：“臭婊子，你真砸!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若不是我你早完蛋了!老大说过，你的任务已完成了，留着你终是祸害，只因为我喜欢你，一直不忍下手。”林莺轻蔑地“呸”了一声。胖子又说：“我知道你喜欢和联，可人家会要你吗?我经常到电视台当嘉宾，看到那里美女如云，随便找一个都比你干净!”林莺怒道：“谭胖子，你马上给我滚出去!”谭胖子且走且说：“好，我滚。我看你连滚的资格都没有，恐怕要躺着让人抬出去。”

　　半夜，果然有一条身穿警服的黑影来到林莺的住处，用万能钥匙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林莺的床前，举起大铁锤，重重地朝枕头上砸了下去!

　　3.机智擒凶

　　随着“咚”的一声，黑影觉得手感不对，伸手摸了摸滑腻腻的，像是血水，往鼻前一闻，大怒：“他妈的，南瓜!”他把被子一撩，假装的。林莺能躲到哪里去呢?黑影眼睛一转，推断林莺极有可能去了和联家。

　　半小时功夫，黑影来到和联住处。进门一看，也没人。正犹豫时，楼道响起和联与林莺的说话声。黑影当即闪到门后候着，举起了铁锤。

　　门被推开了，伸进一个长发披散的脑袋。黑影看准了，猛地一铁锤砸了下去!忽听“哎哟”一声。仁勇迅速把手枪伸进门里放了一枪，那黑影倒下了，仁勇冲了进去，一把摁住受伤的歹徒，利索地将他铐上。

　　原来，林莺在谭胖子走后，预感到他会来害她，急忙离家，跑到电视台找和联。两人商量后，向仁勇报了案。仁勇带着干警分成两路，一路去林莺住处，一路来和联宿舍，他分析歹徒一定会来和联家找和联。他有意让和联与林莺在楼道上说话，告知歹徒他们回来了。为探虚实，在铁门打开一条缝后，仁勇让林莺伸进一只黑色拖把，果然被门后的歹徒误认是和联与林莺进屋。当林莺双手被震痛时，本能地“哎哟”一声。仁勇判断袭击者一定是歹徒，就果断地开了枪，并将其擒获。

　　4.爱情圈套

　　林莺出身书香门第，父母是教师。林莺念高一时，接到高三学生冠堂写的一封求爱信。林莺觉得好玩，把信交给父亲。父亲怒不可遏，冠堂是他所教班的最差的学生，竟敢打女儿的主意!便把冠堂叫来，怒斥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不久，冠堂被学校开除了。

　　两年后，林莺考上大学。读大三的那年寒假，林莺跟三个老乡一同回家过年。他们坐火车从省城赶到容州，已是夜里两点，已经没有去杨梅的客车了，她们决定先在旅馆住一宿。突然，一辆小轿车开到她们身旁，车上的人叫了声：“林莺!”林莺一看，是冠堂，分别五年了，他的模样一点儿没变。

　　冠堂说：“林莺，下午我碰到你爸，才知道你乘坐161次列车回来，碰巧我到杨梅办点事，顺路带你回去。”林莺听后很高兴，与三个同学一起上了冠堂的车回杨梅。

　　此后，林莺和冠堂来往多了，对冠堂有了好感。随着阅历的加深，林莺早已不是事事都听父母的小女生了。她对人对事有了自己的主张。冠堂念书虽然不行，但做生意却是好手。被学校开除后，他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挣下不少钱。他在容州和省城开了好几家商场和茶馆，因舍得搞赞助，新闻媒体经常炒作他，他在省内已小有名气，但不知为啥，他至今仍独身一人。

　　跟林莺重新交往后，每到周末，冠堂都会开车到大学来找林莺，带她出去玩。林莺也常到他的茶馆喝茶闲聊。这年暑假，林莺骗父母说她留校写论文，其实是跟冠堂天南海北去旅游。林莺已深深地爱上冠堂了。

　　林莺大学毕业后在容州一家电脑公司工作。春节前，林莺带冠堂回杨梅家中过年，恰逢父母回老家去了。就在父母卧室里，冠堂强行与林莺做爱，这过急的行为让林莺心里有点不高兴。冠堂摸清林莺的心理状态，却满足地哈哈大笑：“想当年，你老爸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想到吧，我不但把天鹅肉吃了，而且就在他的床上!哈哈哈，真他妈的解气!”林莺这才发觉冠堂是在作弄她：“你不爱我?”冠堂原形毕露：“爱你?做梦去吧!告诉你，三奶四奶我都有了，你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物!不错，念高三时，我曾爱过你，可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可以不爱我，但不能侮辱我!我在全校师生面前念检讨书时，就暗下决心，这笔账日后一定要算!”林莺气得浑身发抖：“我要告你!”

　　5.雨过天晴

　　这件事对林莺打击太大了。爱情的幻灭使林莺一下子消沉下去。公司业务部副经理谭良塘知道此事后来安慰她，并递烟给她解闷。她哪知道这烟中掺和着海洛因!林莺上了当不知不觉地吸了毒，并很快地上了瘾，一步步滑向深渊。为从胖子谭良塘那儿购买毒品，林莺把工资全部搭上，还向父母要了不少钱，还是不够花。熬不住毒瘾，她只好乞求谭良塘赊账。

　　“赊?”谭良塘说，“这多难听。林莺，咱们现在是一条道上的人了，只要你按照我的意图去做，不愁没烟抽。但我要告诫你，你若敢出卖我，马上叫你全家在人间蒸发!”

　　林莺明知谭良塘在诱逼她，可她忍不住毒瘾的煎熬，只好按他的意图行事。当她打入电视台后，就利用采访的机会，把谭良塘提供的无线微型窃听器偷偷安装到市公安指挥中心。林莺在大学读的是电子专业，安个窃听器，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在主持《法治时空》栏目的过程中，林莺渐渐认识到毒品对人类的危害，她被毒品泯灭的良知开始复苏。那天晚上，谭良塘图谋不轨没有得逞，恼羞成怒地说出了心里话。她从谭良塘的威逼中，知道自己成了贩毒团伙的工具，再滑下去就有生命危险。她把这事对和联说了，和联劝她去自首，才是唯一的出路。林莺终于自首报案，警方接到林莺的自首，又突审了谋害林莺的歹徒，顺藤摸瓜，将贩毒集团一网打尽。

　　原来，谭良塘是贩毒团伙中的老二，老大是闻名全省的年轻老板冠堂!事实上，冠堂正是以贩毒起家，他开茶馆和办商场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掩护。冠堂每次集散毒品，都在他的茶馆里进行。出乎警方意料的是：每次把毒品从省城运到容州，都是冠堂亲自出马。整箱整箱毒品大大方方地放在他的车上，因他名气大，岗哨一般不做检查，让他一路畅通无阻!

　　更令和联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女朋友水玲竟是被冠堂一伙杀害的!这事是公安局在审讯这伙歹徒中发现的。水玲生前在三和茶楼打工，当会计。一天夜里加班，在上厕所时无意中发现了冠堂贩卖毒品的秘密。为了灭口，冠堂就下令手下人在水玲骑车下班时制造“车祸”，把她撞死在大街上!

　　林莺安装窃听器的行为触犯了法律，但因为她是自首，而且在破获贩毒案中有立功表现，因此被从轻判处。宣判那天，和联前来旁听。离场时，和联说：“好好服刑，我等你……”

　　林莺一听，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悔恨当初走错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