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出窍

　　楔子

　　我大学毕业来到这家大公司出乎意料的顺利。

　　记得招聘会那天，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张部长一眼就在众多的应聘者当中挑选了我，几乎连资格审查这一关都省略了。

　　这栋八层楼是公司管理层的办公楼，公司的车间和生产线在市郊的接合部。

　　进入公司就被安排到人力资源部工作，整天面对着电脑，薪水也不低，正是我理想中的生活环境，真可谓一帆风顺。

　　一、坟场上的办公楼

　　人力资源部只有四个人，张部长和李玉、王玲两位姐姐，人都很好，尤其是张部长，大我两岁，每天早上都按时递过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对我这个小弟弟照顾得无微不至，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弟。

　　短短半个月之后，我就发觉这栋楼有些阴森森的，在电梯里或楼道里经常看到一些表情木讷呆滞的人，好像是生活在鬼域一样，和我刚刚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令我有些毛骨悚然的。

　　这天上午，我偷偷问张部长（张部长坚持要我叫她姐姐），楼里的气氛有些奇怪。你发觉没有？

　　张姐有些紧张地下意识四处观望了一下说，你看到什么不奇怪，这栋楼是建在坟场上的。我从小就有些和常人不同，经常能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没想到你也能看到啊。张姐顿了一下接着说，这些鬼魂有时候还能附体在我们的同事身上，令他们做出一些诡异的举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罢了。听了张姐的话我更加有些害怕，难道说是鬼魂大白天的就在楼里走来走去的？我从小到大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天通眼一类的功能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带着怀疑的心态，我又偷偷地问了同样对我很好的李玉姐姐，李玉姐姐似乎对我的问题很吃惊，仔细地看着我的脸问道，你没事吧？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说完就转过头去。

　　就在李玉姐姐转身的一刹那，我似乎看见李玉姐姐吐了吐舌头，而且舌头很长、很红，垂到了胸前。

　　这下子我吃惊不小，李玉姐姐被鬼魂附体了？

　　我决定再仔细地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这些事情真如张姐说的那样，我一定要辞职离开这里，还是让那些没有特异功能的人来这栋楼里工作吧。尽管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二、亲见鬼魂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很早，这天下班，我和张姐一同下楼，楼道里迎面碰到公司的王明董事长向楼上走去，我和张姐礼貌地打了招呼，王董含糊地回应着，看上去王董似乎喝了很多酒，走路稍有些踉跄，我想把王董搀扶上去，可张姐适时地伸手挡了我一下，并递过一个眼神。我只好不动。

　　张姐附耳小声说，你仔细看王董的背后，有个人骑在王董的身上，用力地掐着王董的脖子呢。

　　我悚然一惊，楼道里尽管亮着灯，但还是有些昏暗，我努力地向王董的背影看去，真的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似乎是一个人骑在王董的背上。

　　我不敢再看，冷汗直流。

　　张姐拉着我的手快步向楼下走去，边走边小声说，王董被鬼魂缠上了，最近一定要出大事，你年轻身体单薄，以后不要靠近王董，知道吗？

　　我使劲地点着头，这一刻我才清楚地知道了，我和张姐一样，确实能够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说，张姐你的胆子真大，不害怕吗？

　　张姐说，我从小就看习惯了，并不怎么害怕，只是有些担心你。

　　说实话我真的怕极了，我说，以前我并没有看见过这些东西。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张姐说，这些鬼魂也只有在阴气极重的地方才会显形，其他地方也不会经常出现的，如果你真的害怕，等你找到了新的工作可以考虑辞职，这里确实阴气太重，不适合你。

　　我只有无奈地叹了口气。

　　三、恐怖漂流瓶

　　回到家，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登录QQ，QQ邮箱一直闪动着，我收到一个心情瓶。

　　心情同样不好的我下意识地点开这只瓶子，一行触目惊心的话语出现在电脑显示器上——林宇，我为你死得不值，我现在很孤单，希望你能来陪伴我，我就在你的门外，你让我进来吧。

　　这一次真的完了，怪不得我能看见鬼魂呢，老人们常说，人看见鬼，多半是要死了。这个瓶子我知道是谁的，是我大学时的女友罗娟的，由于我的劈腿，导致深爱着我的女友罗娟跳楼自杀，是罗娟的鬼魂来找我了。

　　我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前，慢慢地打开猫眼向楼道里看去，一个白色的人影飘飘然地站在那里。

　　我蹑手蹑脚地把门锁又锁了几扣，生怕弄出声音惊动了楼道里的女鬼，然后几乎是半走半爬的来到电脑前，用颤抖的手回复道——罗娟，你的死我很心痛，是我做错了，你死后我决然地和那女生分开了。但毕竟错已铸成，希望你能原谅我一次。

　　发送完成立即关电脑、上床、蒙头，似乎这样能安全一些。

　　这一夜我都处在半梦半醒之间，一会儿浑身是血的罗娟站在床前，一会儿公司里的同事变成僵尸向我围过来，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又依稀听见门锁被拧动的咔咔声，直到天色微微放亮，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四、王篮之死

　　清晨洗漱的时候，镜子里的我眼圈黑黑的。

　　来到公司发现今天的气氛和每天又不一样了，同事们似乎都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只是隐约地听到是关于王董的。

　　张姐来得比我早，递过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张姐神秘地说道，王董昨天在自家的阳台上吊自杀了，我们那天看到的是真的，那个鬼魂把王董给掐死了。

　　我心里又是一惊，那天看到的鬼魂真的把王董害死了。

　　我还没回过神来，张姐又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忽然说，你也被鬼魂缠上了，昨天是不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我心里暗叹。张姐真是厉害，连我被女友鬼魂缠绕的事情也看出来了。

　　于是，我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和张姐说了一遍，然后怯怯地问。张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张姐略微沉吟了一下说，也不见得，你只是对你女友的死放不下，久而久之导致心魔作祟，你女友的鬼魂才能缠绕着你，只要驱散心魔，你女友鬼魂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这样吧，你这阵子别天黑出来，尽可能别去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别去阴气重的地方，等我准备准备。过一阵子我给你想办法驱心魔。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问张姐，这个你也会？

　　嗯，张姐说，我都会一些，只是公司的阴气就极重，不行的话你每天下班早走一会儿，免得出事。

　　我急忙答应。

　　我想，这个公司实在是不适合我。就算没有罗娟鬼魂出现的事情我也打算辞职，在这里时间长了，我一定也会变成一只鬼。

　　五、始露端倪

　　这天早上我来得特早，坐在办公桌前安安静静地写着辞职书。

　　部里的李玉和王玲两位姐姐也少有的来得很早，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样来到我的办公桌前。李玉姐神秘地说，今天晚上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吃个饭，你一定别告诉张姐，还有记得偷偷倒掉张姐给你的咖啡……

　　走廊里传来张姐走路那特有的高跟鞋声，李玉姐立即闭口不言。两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我偷偷地倒掉了张姐倒给我的咖啡。

　　川粤菜馆二楼的单间里，李、王两位姐姐早已等在那里。

　　两位姐姐告诉我，从我来公司的第一天起，她们俩就感觉在哪里见过我一样，感觉很奇怪，但就是想不起来。

　　来公司的初期，我工作能力和人品都得到两位姐姐的认可，可后来不知道我为什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整天迷迷糊糊的，工作上也丢三落四的，还有就是我那天问李姐的那些事情真的很荒唐，也正是从那天起，两位姐姐就开始留意我和张姐的一举一动。

　　直到后来张姐每天早上递给我的那杯咖啡引起了两位姐姐的注意，偷偷地拿去化验，果然那杯咖啡有问题，里面含有微量的麦角酸二乙胺（LsD），也就是致幻剂成分。

　　听两位姐姐说到这里，我才渐渐地明白了这一阵子发生的离奇事情，似乎都有脉络可循，但一切又都难以解释。

　　我似乎陷入了一个极大的阴谋漩涡之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难以预测，但可以做的就是偷偷倒掉每天早上张姐的那杯咖啡，吃一些恢复的药物，静以待变。

　　六、元神出窍

　　几天来，在恢复药物的帮助下，我眼中的世界又发生了变化。公司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再也见不到行动呆滞的人出现，也没有再见到罗娟的鬼魂，只是那恐怖的漂流瓶还时不时地收到，但我已经不再害怕了。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张姐神秘兮兮地对我说，晚上来我家吧，我准备好了，今天就给你驱散心魔，以后你就不必成天被鬼魂缠绕了。

　　我偷着和李、王两位姐姐对了个眼色，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张姐。

　　张姐家三室一厅，大屋里面灯光昏暗，烟雾缭绕，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供品和法器，看样子张姐还真的精通一些神鬼之道。

　　我按张姐的要求闭眼坐在离供桌五米远的地方，张姐在桌前念念有词，挥舞祭拜着。

　　不一会儿，张姐大声问我，你见到你女友的鬼魂了吗？

　　我回答，见到了。

　　张姐又问，你心里愧疚吗？

　　愧疚。

　　你愿意追随你的女友而去吗？

　　不愿意。

　　张姐似乎有些意外，略停了一停说，你不愿意去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你的心魔不愿离去。现在我把你的心魔请出来。也就是你出窍的元神，你们直接对话吧。你睁开眼睛。

　　我睁开眼睛。看到了诡异至极的场面，几乎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烟雾缭绕的供桌后面出现了另一个我，赤裸着上身，血迹斑斑的。只是我“元神”的脸略显消瘦和苍白了一点。

　　我惊呆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我的“元神”却先开口问道，你愿意追随你的女友而去吗？

　　声音也极其相似。我答道。不愿意。

　　“元神”说，你必须去，选择—个人在没人的地方静静地投湖死去。否则，鬼魂将永远缠绕着你，生不如死。

　　我简直诧异极了，急于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大声喝道。张姐。还有你这个“元神”，别跟我装神弄鬼了，我已经偷偷倒掉了你每天给我的咖啡，是揭晓谜底的时候了。

　　张姐、“元神”都愣在那里。

　　七、真相大白

　　良久，张姐忽然表情狰狞地大笑起来，接着狠狠地说道，林宇，没想到你竟然偷偷倒掉了咖啡，那你只好换一种死法了。

　　我偷偷按下了手机的短信发送键和录音键。问张姐，原来你一直在想着害我，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我的“元神”说。反正今天他是活着走不出这屋子了。告诉他也没什么。

　　张姐这才指着我的“元神”大声说，你看到了吧？那是我的丈夫。原本在矿上工作，是个安检员，在一次矿难中死亡了十几人，有的尸体都被埋在井下没挖掘出来，那天我的丈夫本该在井下的，可是我的婆婆忽然急病突发。我的丈夫去县里看我生病的婆婆。因而躲过一劫。可是死亡名单上却有我丈夫的名字，接到矿里的通知，我一时贪念顿起，电话通知我丈夫躲了起来，我也因此获赔五十多万元。

　　张姐顿了一下接着说，从此我过上了担惊受怕的日子，而我丈夫也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我真的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

　　我听出张姐的声音似乎有一些哽咽，我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张姐咬了咬牙说，你记得招聘会那天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我丈夫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了，你长得和我的丈夫实在是太像了，只有你的死才能换来我丈夫的生，也就是借你的尸还魂。所以我努力接近你，弄清你的生活环境和亲人，每天给你微量的致幻剂，暗示你生活在鬼魂横行的世界里，使你精神崩溃，最后按我们说的去做，没想到你竟然发现了，今天你只能换一种死法了。

　　我问道，那我收到的漂流瓶也是你的杰作吧？你怎么知道我女朋友的事情？

　　张姐说，那是你自己在一次嚼醉酒的时候和我说的，我顺便利用了一下，使你更加相信自己被鬼魂缠身。

　　我这才恍然大悟，但有一件事是我怎么也想不通的，于是我问道，那公司王董的死难道也是你做的手脚？

　　张姐说道，公司里主要的中层管理人员早就知道王董有重大经济问题，正在被审查中。驭是你们不知道罢了，我暗示你王董被鬼掐着脖子，就是想让你更加相信鬼魂之说而巳，其实当时我只说王董一定会出大事的，并没说王董一定会死，只是凑巧王董自杀。如果你没有发觉我咖啡里的致幻剂，那么今天你就会按照你的“元神”的指引，到没人的湖边静静地投河自尽……

　　八、尾声

　　张姐还没有说完，警车的鸣叫声已经由远而近传入耳中。

　　此时我的电话铃声也适时响起，里面公司李玉姐那关切的声音也响在耳边：“林宇，警察已经来了，你还好吧？”

　　原本我以为张姐和我的“元神”会大惊失色，没想到他们夫妻竟然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样子。

　　本来我脱离了鬼魂的缠绕应该高兴才对，可我的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在想。张姐和她的丈夫并无大恶，只是一时起了贪念，这才落到这种下场。这次可能真的难以见到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