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一家人

方月有些迟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三个药片,这已经是第四天的药了,也是最后一顿的药。只是这些药与前三天吃的药都不一样,以前吃的都是小小的,而且每次只吃一片就可以了,而这次……已经6点20分了,医生说过,这顿药应该在早饭前空腹吃效果最好,她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既然已经吃下三天的药量,那么她同样已经没有机会再犹豫了。赶紧吃下去赶紧结束这场噩梦吧,方月闭上了眼睛,憋住气,一口吞下了三个巨大的药片。

  半个小时后,一阵阵的巨痛让方月无法安稳的躺在床上,她来回翻滚着企图让这种疼痛减轻一些,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这种痛并不是平时月事痛能比较的。冷汗已经出现在方月的额头上,她捂着肚子去了趟厕所,血顺着腿一点一点地流了下来,就如同她那正在消逝的孩子的生命一般。快2个小时了,疼痛没有减轻过,方月觉得自己的手脚也开始麻痹,她甚至很幼稚地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实在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疼痛了,方月抓起沙发上的皮包,一个人打车来到了当初检查时的医院。

  “什么事?”办公室里,医生头也未抬地问她。“我做的药流……”“吃几天药了?”没等方月说话,医生就打断了她的话问道。“已经是第四天了,”方月咬了一下嘴唇,“可是我肚子疼得好厉害。”这次医生终于抬起头来,“谁告诉你药流不疼的?”她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是啊,谁也没有告诉过她药流不疼的,就是疼也是她活该自找的不是吗?所以医生并没有对她苍白的脸色或者不断流出的冷汗表示出一点同情。“拿这个去交钱,然后回来这里。”医生冷冷地说了一句,然后递给她一张处方单,上面潦草不清地写着“缩宫素”。

  在打过针以后,医生指着地上的痰桶说了句:“肚子再疼就蹲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给我看一下。”转身离开了观察室。方月躺在病床上,看着同一房间里的女孩子们,似乎都若无其事的表情,离观察室一段距离的走廊里,并排坐着很多男生,看起来都是在等女朋友做流产的人。看来现在人已经不拿婚前同居当一回事了,像自己这样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那么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不那么心理不平了呢?方月有些自嘲地想着。正是这些不负责人的年轻人造就了现在的这种流产热潮,连电视广告里都铺天盖地地做起无痛人流的广告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啊。

  方月不禁想到了他,那个让她怀了这个孩子的男人。他们交往了半年的时间,自己终于在三个月前抵制不了他的甜言蜜语,正式与他同居在一起。自己偷偷瞒住乡下的父母,任性的将母亲一再的叮嘱抛在了耳后,她天真的相信那个男人的话,她认为他是真的爱她,他们会结婚,幸福的在一起。刚刚同居的日子里,他的确也对她很温柔体贴,只是这样的温柔体贴仅仅维持了2个来月。不过同居两个月后,他对她就温柔就已经不复存在,每天在外面喝酒唱歌,玩到很晚才回家。

  那天,方月开心的拿着验孕报告等到夜归的他,方月以为,有了孩子,他就会与自己结婚了。怎知,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方月,然后毫无感情地告诉她,“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根本就不爱你,跟你在一起就是一种错误。”这样的话让方月的心彻底冰冷,她哑着嗓子说,“可是我怀孕了,你就是不爱我,也要对这个孩子负责啊!”“这个我会负责……”这句话又让方月的心底浮起一线希望,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将方月的心彻底打得粉碎,“这里有500块,你自己去医院把他打了吧,我们分手了。”他拿起衣服打开房门,忽然又转过身,“这个房子的房租我交到下个月末的,我不会再回来了,你可以一直住到那个时候。至于以后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他扔下了500块钱,彻底离开了方月的生命,那个曾经誓死要爱她一辈子的男人。

  应该怎么办?在这种情况下,她除了去把孩子打掉还能怎么办?就是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他也不会负责,那么自己该如何面对家里的人?农村那么小点的地方,一点事情都会传的沸沸扬扬。未婚先孕这是多大的罪过?要她的父母在别人面前如何抬得起头?她将来又如何做人?所以方月只有选择瞒住所有人,自己拿着他留下的钱找了家医院,把孩子流掉。

  在折磨了她4个多小时以后,终于一团粉粉白白的东西与血一起流了下来,方月把痰桶给拿给医生,“流下来了,你可以走了。”医生扫了一眼后这样对她说。小腹的疼痛终于也减轻了,方月对医生说了声谢谢,步履蹒跚地走出了医院。

  房租只交到下个月末的,生活费与接重新租房子都需要一笔费用,他留下的钱仅够做流产用而已,所以方月没有多请假,流产后第二天就坚持上班了。她是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的,每天都要在公司与客户之间来回奔波,辛苦不说,钱也赚不到许多,仅够维持她自己的开销而已。

  晚上7点多,方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她一头扎在床上,连做晚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流产已经消耗掉她大部分的体力,这样的工作更是让她筋疲力尽,客户的抱怨,经理的指责,她都只有默默地忍受下来,因为她需要这份工作。她不想回到乡下的家里,不想像同村的女孩子一样,每天忙于农作物的种植,年纪轻轻就已经苍老得好似中年妇女一般,所以再苦再累她也坚持要在城里生活下去,在见识过这么多灯红酒绿的生活以后,谁又会甘心在乡下做个村妇呢?

  方月就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忽然一阵婴儿啼哭声将她惊醒。方月睁开眼睛,发现窗外早已月明星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1点多了。婴儿的哭声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方月有些奇怪,附近邻居家没有小孩呀,怎么忽然会有婴儿的啼哭呢?而且这么晚了,孩子哭成这样,家长怎么也不哄一哄。方月坐起来,脱掉了外衣,拉过被子准备好好睡觉。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啼哭声忽然更大了,而且哭声听起来十分的凄惨。方月仔细听了听,发觉这哭声似乎是从门口那边传过来的,不会是大半夜的有人将孩子遗弃在她家门口了吧?这样的想法让方月的心里一惊,她穿上拖鞋,打算到门口去看一看。

  这是一个老式的小单间,厕所就在一进门的地方。方月装着胆子走到门口,可是却越听越不对劲,这声音哪里是在门外呀,分明就是从厕所传出来的!午夜时分,在自己家的厕所里怎么可能会有小孩?方月惊恐地看着厕所门,半天挪不动脚步。

  是要打开门看一下,还是跑回房间蒙上头装听不见?正在她考虑着到底应该如何做的时候,厕所的门,忽然“嘭”的一下打开了,面对门口的马桶正在向外“汩汩”地冒着暗红色的粘稠的东西,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味儿飘散在空气当中。方月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情景了,惊吓与血腥味儿交织在一起,虽然胃里已经没有食物了,但是酸苦的胃液与胆汁反了上来,她弯下腰去干呕着。

  “咕隆~咕隆~”随着这样的几声,马桶里居然反上来一块块支离破碎的小孩器官,小小的脑袋干瘪的,就像一块被压憋了的豆腐干;小胳膊小腿儿也都是一截一截、血淋淋的,血肉模糊着。“妈妈~妈妈~”一块一块的肢体落在地上,缓慢地向方月“爬”行着,那个豆腐干似的脑袋上,一个黑色的血窟窿一开一合的,发出类似“妈妈”的声音。“不!不!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有什么冤仇?你走开,你走开!”方月一边发疯似地尖叫着,一边向卧室里后退着。

  30几平的房间,有多少地方可以让她退缩?很快,身后已经是窗台和开着的窗户了,方月只得停住了脚步。“妈妈~”破碎的小孩却没有减缓速度,地面上被它拖出一道道的血迹。“你要干什么?!”方月闭上了眼睛,人类似乎都有些阿Q的精神,在无力解决的问题面前,总喜欢闭上眼睛,只当眼不见心为净了。“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你好狠的心呀~”冒着血浆的干瘪脑袋发出一种金属划过玻璃般的声音,“为什么不要我?我们是一家人呀~妈妈~”“你不要怪我!”方月大喊着,“要怪去怪你爸爸!是他不要我也不要你的!是他让我去做流产的!是他!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可是,妈妈,是你亲自去医院的呀,是你亲手吃下杀死我的那些药的呀。”破碎的肢体不再逼近,其实也没办法在近了,一只带着截血淋淋胳膊的小手已经爬到方月的脚边,干瘪脑袋向后仰起,对着方月继续说,“是你们制造了我,让我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又是你们亲手毁了我,我好恨呀,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啊!”方月感觉到一只湿呼呼的东西正摸着她的脚,准备顺着她的腿向上爬,“不要啊!你不能怪我啊,我也不愿意的,我也是爱你的,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方月边喊边蹦,企图让这只血手从自己腿上摔落下来。“你爱我?咯咯~咯咯~”破碎的尸体一块块笑得颤抖起来,“妈妈,你爱我,我也爱你,我们是一家人~”说着,所有的尸体碎块全部向着方月的身上爬去,干瘪的脑袋边爬边说着,“妈妈,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方月闭着眼睛向后躲避着,“啊……”

  “嘭”的一声在深夜的小区内响起。次日清晨,清洁工人发现了一具支离破碎的女尸,脑袋干瘪得好像被压挤过的豆腐干。

  张寒买了一张XX日报,上面报道了昨天夜里,X小区内,一名住在5楼的年轻女子跳楼身亡……难道是她?张寒心里一惊,随即又平静下来,是她又能怎样?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谁规定上了床就要跟她结婚的,自己不是给过她堕胎的钱了吗?还给她交了2个月的房租呢。张寒把手中的报纸向空中一扔,报纸飘飘荡荡地自由下坠着,一阵风吹起了报纸的一角,报道照片上的女尸似乎牵动了下嘴角。

  午夜,喝得烂醉的张寒一步三摇地回到家中。他没有开灯,也没有换鞋,扶着墙往卧室里走。“哎呦!”不知道是因为喝醉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张寒忽然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M的,这什么破地,怎么这么滑。”张寒用一只手撑着地,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到手掌下有种湿湿粘粘的感觉。张寒看了看地上,才发现原来从门口到卧室那边,有两道不知道什么东西弄湿的痕迹。黑暗中他看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抬起手凑到鼻子下面,一股腥臭的味道立即冲进他的鼻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张寒一个激灵,酒也被吓醒了不少。

  沿着这两道痕迹,张寒走进了卧室。“你回来了~老公(爸爸)~”两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同时响起。“啊!谁,谁在那里!”张寒看到床边做了一大一小两个人,这两个声音正是她们发出来的。“咯咯~咯咯~”刺耳的笑声响起,“我们是一家人呀~”两个人站起身,向着张寒走了过来,她们走路的姿势都很奇怪,就好像是木偶剧里的牵线木偶一般,一摇一晃地。一种寒意涌上了张寒的心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不由自主地向后躲着。

  “嘭!”的一声,卧室门被关上了,张寒一惊,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一眼房门,再转过头的时候这个时候这两个人的脸已经贴了上来。“啊~”张寒一声惨叫,“你们,你们别过来!”他回身去拉卧室的门,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房门紧紧地关闭,任他使再大的力气也纹丝不动。他只好沿着墙向窗户边躲去,而这两个人也一步一随地跟了过来,月光照射了进来,将这两个人的样子照耀得清晰无比,只见一个四肢都已经摔得变了型的女人,干瘪的脑袋凹进去一个坑,腥臭的血与脑浆正顺着这个洞向外涌着……她的手里牵了一个全身血肉模糊的小孩,小孩的脸上没有眼皮,两只圆滚滚的眼球挂着血管、肉筋突露着,看不到牙齿的嘴巴黑漆漆的好像一个血窟窿……

  “咯咯~老公(爸爸)~”她们将张寒逼到了墙角处,“我们是一家人呀~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我们一起来接你了……”“不要!”张寒四处躲避,可是怎么躲这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依旧如影随形般地跟着他,“你们要干吗?你们要干吗!”“咯咯~我们是一家人~”她们的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慌乱间,张寒看到一扇开着的门,门外还很明亮,他用力向门外扑去……

  翌日,XX日报又刊登出这样一条报道:昨夜,某小区内,一名住在5楼的年轻男子跳楼身亡。警方初步调查结果表明,该男子体内含有过量酒精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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