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里有虫

　　张字文

　　从一个星期前开始，宿舍的墙壁就莫名其妙地出现裂痕，然后那些裂痕汇聚成一个拇指那么大的洞。一开始还以为是宿舍太旧了。可是，那些洞里慢慢地爬出了青虫。

　　墙面上布满了成百上千的小洞，密密麻麻如同蜂窝。每一个洞里面都栖息着一只肥胖的青虫。那些虫子扭动着身子在洞口伸出头。

　　宿舍里的室友都受不了了，纷纷换了宿舍。唯独张字文留在了宿舍里。

　　此刻，张字文正用一根牙签逗弄着一个洞里的虫子。无数只虫子都从洞里伸出头看着他，他却嘻嘻地笑着：“你们要快快长大啊。”

　　宿舍的门忽然响了起来。

　　张字文开了门，就看到女朋友温紫紫站在门口。男生宿舍向来都是女生止步。可楼管阿姨从来不敢拦温紫紫，原因很简单，温紫紫是校长的独生女儿。

　　温紫紫一进来就吓了一跳，满目都是青虫。她慌忙拉张字文：“字文，我听和你一宿舍的高云说你们宿舍都是青虫，我还不信，可是你看看，这也太吓人了。你这次得听我的，一定要搬宿舍。”

　　张字文嘻嘻地笑道：“好啊。”

　　他答应得干脆，温紫紫倒是怔住了。张字文家境窘迫，住的一直都是学校里最便宜的宿舍七栋，一年只收五百块的住宿费，可条件之差可想而知。温紫紫每次提出要张字文搬到好一些的十八栋，张字文都拒绝。可这次，张字文居然答应得这么干脆。

　　说搬就搬。也不过就是一个下午的事。温紫紫是校长的女儿，很多手续处理起来很方便。

　　等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张字文忽然对温紫紫说：“紫紫，你去帮我买些苹果来好吗?”

　　于是，温紫紫就去外面买了点苹果给张字文，可张字文却并不吃，只是看着苹果发呆。

　　温紫紫奇怪道：“字文，你不吃吗?”

　　张字文摇了摇头。这时候，温紫紫突然看到那个苹果破了一个洞，一只青虫从洞里面钻出来。张字文把苹果放到了桌子上，忽然好像安心了。

　　李泰

　　一个星期前发生的事情，一直让李泰心里有些不安。

　　李泰长得人高马大的，可是家里穷。他跟张字文是老乡，四川的一个穷困县，也是同一个宿舍。而一个星期前，他把张字文狠狠打了一顿。

　　打他的原因很简单，李泰是许茂的打手，而许茂自从知道张字文和温紫紫成了男女朋友之后，就相当不爽。李泰不敢忤逆许茂，许茂是富二代，在学校里呼风唤雨，任意妄为。

　　李泰揍张字文的时候不敢手软，许茂在一边看着。打得张字文鼻青脸肿的。许茂这才满意地走了。

　　李泰这才满怀歉意地拉张字文起来：“兄弟，对不住。要不你打我打回来吧。”

　　张字文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李泰的右手。上面还残留着他的血。

　　张字文说：“你最好找个创可贴贴住那里。”说完就走了。

　　很快，那块有他血迹的地方就有被利物割开般的刺痛感。他想把血洗干净，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道口子，可是在水龙头那里冲洗了几分钟，血迹却洗不掉。

　　回去的时候，同宿舍的高云告诉李泰，有人寄给了他一个包裹。

　　包裹上的地址是一个偏远的城市，时间是一个月前。他想打开包裹，可那个包裹居然是一层层的，打开一层，里面又有一层，直到最后才露出一个很小的盒子。

　　李泰打开盒子，顿时就吃了一惊，里面装的居然是一个创可贴。

　　当那块创可贴贴到了粘有张字文血迹的地方，刺痛立刻就消失了。

　　可是几天以后，他发现真正的问题来了。那块创可贴居然拿不下来，而且贴着创可贴的地方慢慢鼓了起来，已经有啤酒瓶盖那么大了。

　　然后宿舍里就开始出现虫子。他无奈之下，搬了宿舍。

　　可他手上越来越大如同肿瘤一般的东西却始终没有好。他到附近的小医院去看了看，可是医生只说要开刀。

　　李泰自然没钱。高云见他疼得受不了，就建议到网上搜一搜有没有什么黑医院可以便宜点做这个手术，结果还真找到了。

　　北区医院。

　　温紫紫

　　她总觉得张字文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每到周末，别的情侣都成双成对地出去游玩，只有他会丢下她独自消失。再出现的时候，总是精疲力竭，却从来不解释。

　　直到温紫紫收到一个包裹。那是个很古怪的包裹，突然出现在她的床位上，而且包裹是从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寄过来的。

　　温紫紫打开了包裹，就看到了那些照片。

　　张字文和一个女孩的亲密合影。那个女孩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笑起来很灿烂。张字文更是一副宠溺的样子。照片的反面还有字：与倩倩摄于2008年7月7日。2008年7月7日，那是温紫紫成为张字文的女朋友的前一年。她继续翻，张字文半蹲在女孩身旁，女孩坐在轮椅上，带着灰色的绒帽，仿佛是经过了化疗，已经没有了头发，但眼里还是笑容。再往下，是那个女孩露出很憔悴的表情望着张字文，她躺在病床上。

　　还有，可是剩下的又和之前的几张略又不同。之前的几张应该是在两人知晓的情况下由第三人拍摄的，可是剩下的那几张，却似乎是在两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的。

　　照片是那个女孩流着泪咬张字文胳膊，以及那个女孩狠狠地用指甲抓张字文的脸。这几张都照得不很清晰，似乎是摄影者担心被发现。

　　温紫紫冲到十八栋，在宿舍里找到张字文，她将照片狠狠甩在张字文的脸上。然后哭泣着夺门而出。

　　张字文却并没有什么表情，他从地上缓缓捡起那些照片，然后一字字缓缓道：“紫紫，你……要……保……重。”声音很轻。

　　温紫紫一路跑了出去，她恨死张字文了。可是气过了，又觉得不安，她到底有些心疼张字文，心疼那个在酷热的阳光下满身是汗却依旧默默地搬着箱子做着苦工挣钱的男孩。

　　温紫紫想，这段感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要见一见照片里那个名叫倩倩的女孩，她要弄个明白。

　　她记得有张照片里写了那家医院的详细地址，于是她叫了计程车。

　　北区医院。

　　许茂

　　这个世界上，总该有些人是人渣。许茂就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他家是市里极有权势的，就算是温紫紫的父亲这样知名大学的校长也不敢得罪他父亲，仗着家里的底子，许茂一贯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但他现在只敢缩在角落里等死。他怕得要死，可是怕也没用。他已经见识到那个人的厉害。他那些用钱买过来的打手都被那个人弄残了。

　　三天前，下着暴雨。他的那些打手在雨里面，倒在泥浆里翻滚哀嚎。他们的身体里发出“咯咯”骨头被咬断的声音。然后许茂看到他们裤子的膝盖处出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有一只青色的虫子从那个洞里面钻出了它肥硕的头颅。

　　那只虫是从他们的膝盖骨里面钻出来的，它们就像吃苹果一样吃穿了人的膝盖骨。

　　那几个打手就是这样残的。医生说，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站起来

　　许茂明白，那些青虫就是从以前张字文住的那间七栋宿舍里跑出来的。

　　该死!许茂骂道：“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救自己。”是的，他已经想到了原因，那个人之所以要和自己过不去，肯定是因为在一个多星期前自己揍了张字文一顿。

　　许茂跑到十八栋去找张字文，声泪俱下地乞求张字文的原谅。

　　张字文只是淡淡地说道：“我要我们学校正门外的水果摊上摆得最高的那个苹果。”

　　许茂心里骂一句“我操!”可还是跑了出去，他找了那个水果摊，然后拿了那个摆得最高的苹果，转身就要走。可是他还没有跑出几步，一辆大货车呼啸着开过去，他被大货车碾压在地上。

　　货车停也不停地开走了，那个卖苹果的小贩就笑起来：“哈哈……成渣了。”

　　那个人找到了张字文，他是张字文很熟识的人，但张字文已经不能喊出他的名字了。张字文的神识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他已快成植物人了。

　　那个人对他说：“李泰还有温紫紫都已经失踪了。”

　　张字文没有办法说话，有一只青色的虫从他的血管里面爬了出来。

　　高医生

　　李泰和温紫紫最后消失之前都去了同一个地方，北区医院。

　　那家医院里有一个医生，姓高，熟悉他的人叫他高医生。高医生的医术很高超，甚至有妙手回春的美誉。但就是这么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却留在这个黑医院里，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温紫紫缓缓走进了医院。这家黑医院很小，甚至可以说就是租来的一间稍大的房子然后挂了个医院的牌子，里面也没有护士之类的人，她直接找到了当天正在值班的高医生，将照片指给高医生看，问他：“请问一下，这个女孩现在住在哪间病房?”

　　高医生仔细地看了照片，最后摇了摇头道：“小姐，你可能弄错了，我们医院并没有这么一个人。”

　　温紫紫顿时疑惑起来：“没有这个人?您真的没有记错?”

　　高医生淡淡一笑：“我在这个医院这么多年，这个医院每天有的病人就那么几个，我怎么可能记错?”

　　温紫紫怀着不安的心情离开了。在回去的路上，温紫紫遇到了李泰。她还并不知道李泰曾经打过张字文，因此很热情地打招呼道：“李泰，你去哪?”

　　李泰稍稍有些尴尬：“我到附近的一家医院看病，可是怎么都找不到那家北区医院。”

　　温紫紫怔了一下，于是说：“刚刚我去过那家医院，我带你去吧。”说着就要带路，李泰想要推辞，可是自己又找不到，只好两人一起朝北区医院去。

　　他们不会注意到，从他们相会的一刻开始，就一直有一个人偷偷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当然注意不到，那个人在偷拍倩倩和张字文的时候，隔的距离更近，那个时候倩倩和张字文也根本就察觉不到。

　　察觉不到的原因很简单，跟在他们身后的并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人”。

　　一进了北区医院的门，值班台上却没有看到高医生，两人在走廊里找了半天，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这个医院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简直就不像是医院，而像墓地。

　　温紫紫大声喊：“高医生，高医生，你在吗?”可是没有任何人回答。两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脚步。

　　一间病房的门猛然打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从门里面出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两人：“吵什么啊，高医生他配药去了。你们这么大声吵，会让别的病人没法休息的。”

　　这家医院还有别的病人?温紫紫不敢确定，可她猛然间睁大了眼睛，她发现这个女孩居然是倩倩。她正要上前去确定一下，可李泰已经先她一步走到那个女孩的跟前，他带着些迷惑问那个女孩：“我是不是见过你?我感觉好眼熟啊。”

　　那个女孩只是瞪着眼：“你是我老乡。你不记得了?四川的。”

　　李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时，高医生已经回来了。高医生带着不悦的眼睛盯着倩倩：“你病还没有好，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

　　倩倩不耐烦道：“这个病是好不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想去透透气。”

　　可高医生已经走过去，推着倩倩的轮椅进了病房。

　　温紫紫顿时不悦起来，她明显是被这个高医生给骗了，他不仅认识倩倩，而且还和她很熟悉。

　　想到这里，温紫紫立刻走到病房门前敲了敲门。

　　可是，门里居然没有人应。

　　温紫紫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她又用力敲了敲门。可只听到“嘶嘶”的奇怪声音，那像极了千百只蛇在一齐吐信。

　　这间病房周围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许多裂纹，那些裂纹渐渐扩散着，然后汇聚成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洞。好多只青虫，像是在啃噬苹果一样，从洞里面啃噬着出来，它们探出肥硕的头颅，一双双头颅都对准着两人。

　　这情景就跟在张字文的七栋宿舍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温紫紫慌忙道：“快把门踹开!”

　　李泰抬起脚对准门就是两下，门立刻就被踹开了。

　　温紫紫用双手掩住嘴巴看着门里面的情景。倩倩呆滞的双眼直对着两人，高医生站在她的背后，他的手上捏着一只青虫，将那只青虫放在了倩倩的右肩上，那只青虫便啃噬进去，就像啃噬苹果一样。

　　等那只青虫完全消失不见了，高医生的手上又多了一只青虫，他将那只青虫放在了倩倩的左肩，倩倩的眼神更呆滞了，高医生脸上却露出了笑意：“倩倩，你得听我的，只有这样，你的病才能好。”

　　温紫紫尖声地叫起来：“是你，是你!是你在害字文。”她猛然间想起来，这一个星期以来，张字文那总是呆滞的眼神，以及七栋那满是青虫的宿舍和眼前的一切如此相似。

　　与此同时，李泰感觉自己手上鼓起的那个包正在变大，就像在不停充气的气球，要炸破了。然后，他看到一只青虫咬破了那块创可贴，从里面钻了出来。

　　高医生漆黑的眼珠对着他们，他露出对待病人时一贯的温和笑容：“你们是要治病吗?”

　　钱辉

　　本来钱辉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因为这一切都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这一切都只能怪那个人太大意了。

　　他实在有大意的理由。一切都在依照着他设想的方向前进。许茂已经死了，张字文就快成植物人了，李泰将会听话地不说出任何秘密，而温紫紫……那个人笑起来，他只要一想起温紫紫最后将一切都归咎到高医生，他就忍不住发笑。高医生已经成了替死鬼。

　　所以，他把一张很重要的照片随意地放在了宿舍的抽屉里。去医院的路上，是他一直跟在李泰和温紫紫的后面，并且偷拍下他们最后失踪前和高医生相遇过的照片。

　　他必须留下这张照片，因为只有它，才能用来要挟高医生。

　　可是现在这张照片已经被钱辉给发现了。钱辉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可是他在最困难的时候，似乎被什么人匿名捐助过，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猜测那个人是温紫紫，或者还有她的男友张字文。

　　于是，他偷偷从那个人的抽屉里拿出来那张照片，找到了张字文。

　　可张字文却一点表情都没有，连一句话都不说。他觉得张字文像一具人偶。可是他不能就这么走了，于是他将那张照片放在了张字文的面前，然后转身离开。

　　那个人

　　张字文开始一路奔跑。他必须快点跑，时间就是一切。他必须得赶在那个人发现自己没被完全控制之前找到温紫紫。

　　这些天，他一直在掩藏，他一直都有知觉，那些虫子还没完全啃噬进他的心脏。他在伪装，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个人大意。

　　张字文很清楚北区医院的方位，而且他知道高医生是不会杀死温紫紫和李泰的，他应该将那两个人关进了医院地底的一间地下仓库里。

　　那个仓库有三把钥匙，其中一把就在自己的手上。那个仓库是高医生养虫子的地方，所有的青虫都是从那个仓库里面出来的。

　　不过那些虫子应该被关在仓库里那些一人来高的瓶子里面，它们出不来，所以伤害不了温紫紫和李泰。可是再这样下去，情况会变得很难说，更何况，倩倩还在那家医院里。

　　他曾经来医院探病无数次，他太清楚这个医院了。除了那个高医生外，这个医院从来没有任何人，所以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而高医生，这个时间他正在配药。

　　他走到走廊的尽头，然后将第三块地板拿起来，地板下面露出了一个钥匙眼。张字文将那把钥匙插进去，转动一下就打开了，然后他一纵身跳了下去。

　　一跳下去，就听到了熟悉的仿佛千百只蛇在吐信的声音，那是那些肥硕的虫子在一齐蠕动着。张字文开始感觉手指有些僵硬了，啃噬着他身体的那些虫子由于听到了同伴的声音，刹那间都一起兴奋起来。自己的行为很快就会不受自己的控制。

　　“紫紫!”他放声大叫。舌头已经开始打结。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往前走着，行动已经开始不便。

　　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了李泰的声音：“张字文，是你吗?”

　　张字文欣喜无比，他快步朝着声音的方向冲过去，然而到了那里，却没有看到温紫紫。

　　李泰露出些微恐惧和防范的神色，他大声道：“张字文，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家医院不正常，那个高医生也不正常，你也不正常，”说到这里，他“呸”了一声，“我他妈也快不正常了!”

　　张字文摇了摇头：“别说这些，紫紫在哪里?”现在他每一个行动都很困难，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断断续续。

　　李泰道：“我不会告诉你她在哪的。张字文，你以前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原来，张字文在和温紫紫交往之前，有一个很爱的女朋友，那是他的初恋女友，小名叫倩倩。这个女孩和他是老乡，他们认识得非常早，爱得也非常深。可是就在高三那年，倩倩被查出得了癌症。治疗需要很大的一笔费用，而且能否保住性命，也是疑问。

　　张字文的家底有多少，大家都很清楚。于是张字文在大学拼命打工，就是想能够凑足费用。然而这点钱对于倩倩的病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于是，张字文想到了一个更快的弄钱方法，那就是找一个家里有钱的女朋友——这个目标就是温紫紫。

　　然而，本是怀着目的去接近温紫紫的张字文，却在与温紫紫的接触中渐渐喜欢上这个女孩，所以他从未拿过这个女孩一分钱。可是他也放不下倩倩。

　　然而就在他和温紫紫交往半年之后，倩倩终因治疗无效死亡。

　　之后，高医生建了这家只有他一个人的北区医院。他开始在医院里养青虫。在他们老家有这种方法，用青虫延续死者的生命。而且青虫也可以治病——

　　高医生用青虫给很多人治过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让对方被青虫咬一口。病人会渐渐很有精神，一月内，不论是得了什么样的病症都能好，但半年之后就会离奇死于意外。当然，没有人会知道是他干的，人们只会称赞他医术高超。

　　于他而言。每一条人命能交换一个月，用来延续倩倩的生命。

　　也许有人会奇怪高医生为什么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倩倩也姓高，高倩。高医生是她的父亲。

　　而这一切，张字文是知道的。可是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甚至也许赞同了。总之，他是高医生的同伙，证据就是地下仓库的钥匙他也有。

　　“我要毁了这里!”李泰忽然说。他猛然拿出打火机，点燃后往那些贮满青虫的瓶子上一扔。火焰“嗤”一下蹿起来。那上面早就洒满了汽油。

　　张字文大叫：“不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火焰刹那间包围了那些关着青虫的瓶子。瓶子炸裂开了，那些青虫蠕动着，进入了火海，可是它们完全不害怕火焰。它们在火焰里蠕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

　　李泰顿时慌张起来，那些虫子都朝他爬去，它们开始啃噬着李泰的肌肤，像啃噬苹果一样。“不可能，不可能，他骗我!他说过这些虫子最怕火的!”可是虫子已经钻入了他的骨髓，他倒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

　　那些虫子又朝张字文蠕动过来，张字文知道已经躲不了了。所以他平静地问李泰：“你告诉我，紫紫还好吗?她应该是安全的吧?”

　　李泰虚弱地说：“有人接走了她。”

　　张字文仿佛满足了，他缓缓闭上双眼。

　　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还好他及时联系到了李泰，然后把部分真相告诉了他，并且还对他说，这些虫子怕火。

　　这些虫子的确怕火，可是这火里面必须洒下高医生的血才有效果。高医生现在被他关在另一处的仓库里，高医生的血他也弄到了，只是必须得等那两个人死了，才会把高医生的血洒进火里来结束这一切。

　　温紫紫就站在他的旁边，她是被他接出来的。

　　温紫紫看着那升腾的火舌焦急道：“这是怎么回事?高云，你告诉我，这些虫子不是怕火的吗?可是他们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那个人，就是高云。他不止是张字文和李泰的室友，同时也是高医生的侄子，高倩的堂兄。

　　高云安慰道：“你别着急，先等等。”他偷看着温紫紫姣好的侧脸。

　　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孩。

　　可是猛然间，温紫紫朝着那片火海冲了进去。这完全出乎高云的意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温紫紫已经隐没在地下仓库的火海里。

　　地下仓库里，张字文的身上已经爬满了青虫，可是他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是温紫紫的声音。他刹那间惊慌起来，叫道：“紫紫，你别过来，快回去!”

　　可是温紫紫已经跑到他身边，她紧紧抱住他，顾不得他身上的那些虫子。她一直那么爱他。

　　温紫紫大声叫着：“你们不要咬他，你们咬我吧!”

　　一瞬间，那些虫子仿佛听懂了人话，它们放过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张宁文，然后朝着温紫紫蠕动着。

　　张字文痛苦难言，可是他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他亲眼看着那些青虫将温紫紫覆盖。了，他必须得让温紫紫活下来，否则

　　高云已经顾不得张字文是否会死他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冲到火海里，把高医生的血洒了进去，那些虫子发出“吱吱”的哀号，慢慢化成了灰烬。

　　高倩

　　温紫紫死在了那场事故里。

　　李泰也死在了那里。

　　警方把这一切归咎为这家黑医院的责任。高医生被判了有期徒刑。

　　高云在一个星期之后痛苦地自杀

　　张字文还活着，可是与人偶无异。他不说话，也不动。

　　而这个故事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她终于出场了。

　　高倩。

　　她才是最后的赢家。高云也好，高医生也好，都是她的棋子。

　　从地狱复活回来的时候，她就决定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谁也别想碰。张字文就是自己的。谁也不许抢。

　　在张字文的身体里种下那些青虫的人，也是她。而高云不过是在她的拜托下帮忙监视张字文而已。

　　十她而言，美好的生活才刚开始。她用高医生这些年赚的钱买了新家，现在她就在自己的新家里，将以死者的身份过新的生活。而张字文将永远如同佣人一般，听从她的任何命令。

　　有人敲响了门。张字文去开了门。是名邮递员，他将一个文件袋模样的包裹递给了高倩。高倩有些疑惑地签收了。

　　她将包裹打开，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高倩有些不耐烦，她又将信封撕开。

　　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照片上，是高倩的脸。然而那张脸仿佛是被虫吃过一般，千疮百孔。

　　高倩忽然涌起不安，背后冒出冷汗。猛然间，她发现桌子上忽然出现了无数只青虫，它们爬向了她。

　　她看向四周，地面上，天花板上，墙壁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都已爬满了青虫，它们布满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向着她蠕动，它们都弓起身子，将圆圆的头对准了她。

　　片刻后，无数只青虫覆盖在她身上，它们不断啃噬着，如同啃噬苹果。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对木偶般的张字文大叫：“快!快帮我赶走这些虫子!”可是张字文只是一动不动。

　　下一刻，她的脸被无数的青虫覆盖着。它们像吃苹果一样，在她的脸上吞噬着一切可以吞噬的。它们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拼命地钻进去，直到最后，高倩一动不动了。

　　张字文缓缓打开了门，他最后看了这个满是青虫的房间一眼，缓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