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案

八月七日早上，林森路派出所刚上班不久，老警官周礼接到一个报警电话，在他们管辖的锦山路昌顺里19号有人死在家里，让他们去查验，老周立刻带了一个警员李小伟，一起前往查验，刚走到门口，有一个小伙子迎了上来，“是周警官吗，我是粮食公司的梅棋道，今天早上，我们公司要开会，发现住在这里的海宁金没有来上班，就叫我来看，我来时，他家门是关着的，我叫了半天没有人应，到楼下一看，白天还亮着灯，觉得奇怪，就回去向领导汇报，领导叫小江和我一起来，我们以为他喝醉了，忘了关灯，就撞了进去，谁知道，他躺在地上，已经死了，就叫小江前去报告，我就留在这里等你们来查验，你们先上去看看吧。”

　　老周带着李小伟，一起上楼，门是开着，里面的门肖已经断了，除了门口几个新脚印，没有其他脚印，靠窗口一个桌子上面还有吃剩的半碟花生米和拆开的一包熟肉还剩有二三片，一个酒瓶倒在桌上，死人倒在地上，椅子也翻倒在地，手中的筷子也掉在地上，面部表情十分痛苦的样子，嘴角也有凝固的血流在外面。看样子像是中毒身亡。老周什么也没有动，就向房间里四周环视了一圈，只见窗是关着的，没有打开过的痕迹，门口一只红木梳妆台上有一只脸盆，里面一条毛巾，和一个有牙刷和牙膏的搪瓷杯。门边上有一个木盆，盆里有一块旧毛巾，在木盆里面是一张床，床上被子没有打开，看来他还没有睡过。他叫李小伟马上回所里，打电话报告情况，死人大案必须由公安局重案组来处理。请他们派警官来处理。他又叫梅棋道坐在门口，保护现场。自己下楼到居委会去了解情况。

　　他到了居委会，那里也没有人知道海宁金的情况，没有听说他们那里有人吵架，于是他又来到居民当中，在那里了解情况，没有人看到他和别人吵架，不过他是天天去打酒喝的，这时在边上悉悉，索索，有人在私下议论，’这是报应，’‘这种恶人，人不报应，天也报应’‘这一次，蓝家可以出口气了。’‘蓝老师和师母也闭眼了，’‘可惜那个蓝晓明，前天走了，要是在这里，可以大大舒一口气，’坐在门口剥毛豆的老叶妈心里明白，那天他送明明上飞机，他轻轻的告诉她，“妈妈，我已经为爸妈报仇了，过儿天你看，一定有大事发生，你可不要管，站在边上看就是了。我走了，剩下的钱你留着，养老，不要省，做不动就不要做了，我不会回来了，你自己保重，再见。”老叶妈流着泪送走了这个被好人救下来的孩子，终于有了好的结果。

　　老周，又到了卖酒的付食品柜台，那里的营业员柳华告诉他，前天海宁金是来买过酒，那酒是散装另拷的，当时有四五个人在柜上，记不得是谁了，但是他们没有吃坏肚子，也没有人中毒啊。当他再回到现场，区里新上任的高级警官，白红心，和小王，大卫都已经来了。他们已经在楼上拍照，取样，不一会，法医带着验尸车来了，把尸体运走了。

　　三天以后。周礼被叫到分局重案组开会，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大家一致认为，整个房间没有外人的脚印和手印，只有酒瓶上有一个付食品柜台营业员柳华的手印，门是里面锁着的，说明没有外人投毒，检查结果，是吃了毒鼠强致死，桌上酒里也有少量毒药残留，而这种毒药，一般人买不到，但是粮食仓库，因为老鼠多才用毒鼠强，海宁金自己有可能拿到毒鼠强，看来他是因为要把他下调到粮店心中不满，所以走上绝路的。属于自尽。就此结案。

　　马上通知他家属来领尸，粮食公司说他已经没有亲人了，只好由公司出面料理后事。买了一个骨灰盒放在火葬场。

　　可是那个周礼，他是一个老警官，他虽然服从领导的意见，很快把案件结束了，但是从他的经验来看，这案子没有那么简单，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细细想来，有好几个疑点，无法解释。

　　第一，自杀的理由不足，他本来是粮店营业员，现在文化大革命已经结束，班子调整是必然的，他又没有文化，下来是肯定的，又没有不发他工资，没有说话来源问题，所以没有必要走绝路。

　　第二，现场没有装毒鼠强的容器，和纸，是谁给他的毒鼠强呢。仓库没有人承认，那么到底谁给他的。他又是怎么带回家的呢。

　　第三，酒里面毒鼠强的成分不高，这点分量不能毒死人，那么他又在什么地方另外吃的毒鼠强，难道他一点也没有发现问题。看现场情况，他是无意之中吃了才感到难受。而不是自己甘心情愿吃的，所以极可能是他杀。可是这个人是怎么下的毒呢？

　　他把这些情况一遍遍的捋，一件件的想，总想不出原因来，有一天他休息，妻子叫他去买料酒。他把酒瓶放在柜台上，营业员上来打开瓶塞，拿瓶去打酒，然后他付了钱。他就拿瓶塞去盖酒瓶，他突然眼前一亮，‘瓶塞’，那个案子，可以明瞭了。有人在瓶塞上涂了毒鼠强。把瓶塞给海宁金换了，等他把药和酒一起喝下去，当然就中毒了。可是案子已经结了，房间已经让粮食公司分给了困难户，人家早就打扫干净，消过毒，根本无法找到那个瓶塞了。他把这个事情讲给妻子听，妻子说，“你也多管闲事，我听说，那个死了的海宁金，本来是跟他母亲到上海来没有户口，他母亲在替蓝老先生做保姆，老师母帮她上了户口，在上海读书，后来读到初中，没有毕业，读不上去，也是蓝师母请居委会帮忙，安排到粮店当了营业员，文化大革命开始，就叫他母亲回乡去闹革命，后来饿死在乡下，那年批斗蓝老，老俩口受不了，双双自杀了，他们的儿子蓝老师因为门口吹下来一张纸，是一张毛主席去安源的像，拿来时已经破了，蓝师母一看吓了一跳，赶快团起来放在炉子里烧了，谁知道被海宁金看见，抢了出来，告到红卫兵总部，说是破坏文化大革命，反攻倒算，要烧掉伟大领袖毛主席像，那时正好没有抓到典型，一听这事，立刻抓来批斗，把蓝先生活活打死了，蓝师母下去游斗，没有几天也死了。就是他们的十岁儿子，从此不见了。你想，这不是恶有恶报，你多管什么闲事嘛，大家都说报应，陈毅市长不是也说，好有好报，恶有恶报，若是不报，事辰未到。你也就到此为止吧。”

　　周礼听了这一席话，他当时也是批判对象，只知道蓝家遭难，是他把蓝晓明送到乡下去的，他不知道蓝晓明如今已经考上大学并且通过托福，现在到他舅父那里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二年以后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外的信。里面写道

　　周伯伯：

　　你好，我来这里已经二年了，我想告诉你，当年我被你送到乡下，一住六年，我天天自学，还得到当地一个反动学术权威，朱教授的帮助，去年我在乡里考上了同济大学，回到上海，柳妈妈帮我联系到了我海外的舅舅，他们帮我办好出国手续，我也通过了托福。我在那年八月五日，完成了我的最后心愿，把害我父母的恶人，送回了老家，最近我又收到恩人朱教授来信，说他已经得到平反了，并且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我永远铭记在心，至于这件案子，我知道你一定能破，但是你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能破此案。

　　我在这遥远的异乡，衷心祝愿你，和你的全家，以及那些文化大革命中做好事的好人，都能一生平安。

　　再见怀念你的孩子蓝晓明上

　　*月*日

　　十年以后周夫人林爱洁退休，每年都在她的卡上会收到一笔不小的零用钱，当然乡下也收到一笔钱，让他们盖一栋住房，以度晚年。

　　（这个故事纯属虚构，特此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