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和一百个孩子的爸爸

  这可是真事儿,要不然,就不可能有人知道。

  从前有个村子,村边有处不大的宅院,牛都在附近的牧场吃草,猪也在树丛间拱来拱去找食儿吃。院子里住着夫妇二人,可妻子整日闷闷不乐。

  丈夫名叫斯坦·波洛万,这天早晨问妻子:“亲爱的,你这是怎么啦?整天垂头丧气的,像枝无精打采的玫瑰。按理说,你什么都不缺,怎么就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整日快快乐乐呢?”

  “别理我,也别想刨根问底。”说着说着,妻子放声大哭。丈夫心想,眼下再追问的确不是时候,只好转身干活儿去了。

  不过,斯坦心里总放不下这事。过了几天,他又问起妻子为什么伤心,可回答还是一样。再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又问了第三次。

  这一回,妻子转过脸来大声说:“天哪!你就不能不问吗?要是告诉你了,你只会和我一样苦恼。还是听我的,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这样的答复,无论谁都不会满意。越不叫斯坦问,他就越想知道,非问明个究竟不可。

  没办法,妻子只好说:“得啦,既然非问不可,只好告诉你。咱们这个家实在倒霉—简直倒霉到家了!”

  “难道咱家的奶牛不是全村下奶最多的?难道咱家的果树不是结满果子,蜂箱没有养满蜜蜂?谁的庄稼长得比我们的好?说这样的话,简直是胡说八道!”

  “没错,你说的句句是实情,可我们没有孩子呀!”

  一听这话,斯坦全明白了。人一旦了解了真相,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打那天起,村边宅院里除了一位郁郁寡欢的女人,又多了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眼见丈夫一脸的苦相,妻子也更加苦恼了。

  就这样,夫妻俩整日愁容相对。

  几个星期过去了。斯坦觉得,自己最好去找人问问,恰巧附近有位圣贤,住的离自己家有一天的路程。

  斯坦赶到那里,正看见圣人端坐家门口。他连忙跪倒,恳求说:“主啊!赐给我孩子,赐给我孩子吧!”

  圣人开口说:“乞求恩赐可要当心,养孩子难道不是一种负担?你有钱供他们吃,给他们穿吗?”

  “主啊!只求你赐给我孩子,我会想办法的!”

  圣人向他挥挥手,斯坦随即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他风尘仆仆赶回家,虽然十分劳累,可心里充满希望。快进家门时,他猛然听到嘈杂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到处都是孩子—园子里是孩子,庭院里是孩子,每扇窗户都有孩子在向外四处张望,好像全世界的小孩儿都凑到了他眼前,一个不如一个大,一个更比一个小,一个赛一个吵闹、放肆和鲁莽。

  斯坦明白了,原来这些孩子都是自己的,不觉两眼发直,浑身发冷。

  “天哪!瞧瞧这是多少!多少!”他嘟嚷着。

  “哼!一个都不嫌多。”妻子笑着说。又一大群孩子扯着她的衣襟跟了出来。

  话虽如此,她也觉得照看上百个孩子不太容易。没过几天,家里的粮食就全吃光了。孩子们开始哭闹:“爸爸!我饿,我饿!”

  斯坦抓抓头皮,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倒不是嫌孩子太多,自打有了他们,日子快活多了,可问题是,他根本没办法养活这么一大群孩子。奶牛已过了产奶期,而果树还没到成熟季节呢。

  这天,斯坦对妻子说:“老婆!听着,我得出去转转,想法子弄点儿吃的回来,”可眼下还真说不好该到哪儿去弄。

  对饥饿的人来说,再短的路程也嫌漫长,更何况心里总放不下一百个忍饥挨饿的孩子,况且自己也还饿着肚子埃斯坦走啊走啊走啊,最后走到天边,那里虚虚实实,一片混沌。他抬眼一看,发现不远处有个羊圈,里面有七只羊,旁边的树阴下还有一大群羊。

  他悄悄摸上去,打算偷几只,带回去给家人吃羊肉,但随即发现根本就偷不走。原来,到了半夜,空中传来一阵沙沙声,只见一条恶龙飞来,带走了一只公羊、一只母羊和一只小羊羔,还带走了另外的三头大牛;这还不算,它又捎走了七十七只母羊产下的奶,带回家里给老母洗澡,指望她返老还童。

  恶龙每晚都来,牧羊人苦苦哀求,可无济于事,它只是冷笑。斯坦心想,要打算在这里给家人弄东西吃,恐怕是办不到。

  尽管斯坦十分清楚,要同如此凶猛的怪物交手,几乎无望取胜,可一想到家里那些傲傲待哺的孩子,他还是不甘心。最后,他对牧羊人说:“假如我帮你除掉恶龙,你要送我什么?”

  牧羊人回答:“送你三分之一公羊,三分之一母羊,外加三分之一羊羔。”

  “就这么定了,”斯坦回答。不过,他当时根本没想,要是自己真能打败那条恶龙,又如何把这么一大群羊赶回家埃当然,赶羊回家的事儿可以慢慢想办法,眼下天就快黑了,最紧要的是想好对策,争取战胜恶龙。

  午夜时分,斯坦心头袭来一阵莫名的恐惧。这种感觉他从未体验过,甚至无法用言语形容,这迫使斯坦放弃与恶龙交手的念头,想赶快抄近路回家。他刚要转身离开,可一想到孩子们,还是留了下来。

  “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斯坦自言自语,随后在羊群边拉开了架势。

  空中传来一阵沙沙声,恶龙猛冲过来。

  “站住!”斯坦大喝一声。

  “好家伙!你是谁?从哪儿来?”恶龙定睛一看,吃惊地问。

  “我叫斯坦·波洛万,夜晚吞掉山里的石头,白天吃光山上的野花。要是你胆敢再碰羊群,休怪我砍断你的脊梁。”

  恶龙闻听,站在原地没敢动弹,深知碰到了敌手。

  “可咱俩得先较量较量。”恶龙颤抖着说。一旦同恶龙正面交锋,你就会发现,其实它一点儿都不凶猛。

  “同你较量?笑话!我只要吹口气,就能要你的命!”说着,斯坦弯腰从脚下拿起一大块乳酪,“快去河里找块儿这样的石头,咱俩较量一下,看看谁的本事大。”

  恶龙听从斯坦的吩咐,去小溪边取回一块石头。

  “你能从石头里挤出牛奶吗?”斯坦问。

  恶龙用手摸紧石头,用力一捏。石头捏成了碎末,可一滴奶都没挤出来。于是,它有点儿生气地说:“这还用问,我不能!”

  “哈!你不能!我能!’’说着,斯坦用手一挤乳酪,奶水顺着指缝淌出。

  恶龙一看,觉得还是尽快逃回家为好,不料斯坦挡住了去路。

  “别忙,还有事情得说清楚,这些日子你都来这儿干了些什么!”斯坦说。

  倒霉的恶龙吓坏了,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让斯坦一口气吹死,被埋到山区牧场的荒草丛中。

  最后,它开口说道:“要不这样吧,我觉得你本事真大,而我母亲正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不如你给她当三天用人,但那里的三天可相当于人世间一年。每干一天,就付给你满满的七口袋金币。”

  满满的七袋金币,而且连给三天!报酬实在太诱人了,斯坦哪里可能回绝。他二话没说,点头答应,随后一同上路了。

  路程好远好远,可他们终于到了。龙母的年纪同历史一样古老,此刻正等在家里。远远望去,只见龙母的眼睛闪着光亮,如同两只大灯笼。

  一进门口,就见炉灶上正支着一口大锅,锅里满是牛奶。龙母见儿子两手空空地回来,非常生气,鼻孔喷射出火焰。

  没等龙母开口,恶龙就对斯坦说:“呆在这儿等我,我先去跟母亲说几句。”

  此时,斯坦一个劲儿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到这种地方来。不过,既然来了,后悔也没用,只得坦然面对,就是后怕,也不能叫对方察觉。

  恶龙避开斯坦,私下对龙母说:“母亲,是这样,我把这人带来,其实打算除掉他。这家伙太可怕,居然能吞吃岩石,还能从石头里挤出牛奶。”它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哼,把他交给我好了!”龙母说,“从来没人能逃过我的手心。”

  就这样,斯坦留了下来,给龙母当用人。

  第二天,龙母叫他同自己的儿子比试比试,看看谁的力气最大,随后找来一根大木棒,上面系着七个大铁环。

  只见恶龙捡起大木棒,像拿根羽毛一样轻松,在头顶抡了几圈,随手一抛,足足掷出三英里远。随后,它叫斯坦也来试试,看看谁扔得远。

  他们找到远处的木棒,斯坦弯下腰,掂量了一下,顿时害怕起来。他心里明白,就是把所有的孩子都叫来帮自己,也休想举起那根大木棒。

  “你在做什么?”恶龙问。

  “我在想,这根棒子实在太精美了,用它砸死你,真是可惜。”

  “你这是什么意思,砸死我?”龙又问。

  “我只是担心,要是我把它扔出去,只怕你活不到天亮。你不知道我的力气究竟有多大!”

  “哼!没什么,快点儿扔吧。”

  “既然你执意要我扔,咱们先回去大吃三天,那样,你起码还能多活三天。”

  斯坦的语调出奇地镇定,恶龙反倒害怕起来。不过,它不大相信结局真像斯坦说的那样可怕。

  他们回到家,把龙母储藏的食物都翻找出来,搬到那根大木棒旁。斯坦坐在搬运食物的口袋上,静静注视着西沉的月亮。

  “你在干什么?”恶龙问。

  “等着月亮给我让路。”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难道你看不见,月亮正好挡我的道儿吗?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就把木棒扔到月亮上去。”

  恶龙闻听,再次不安起来。那根木棒可是祖父传下来的,它特别珍惜,舍不得把它丢到月亮上去。

  它想了一下说:“要不这样,你不用扔棒子,我再扔一次得了,这主意也不错。”

  “那可不行,绝对不行!还是等月亮下山吧。”斯坦说。

  恶龙担心斯坦说到做到,就打定主意收买他,最后说定送给他七袋金币,自己则费力把木棒又扔回到家里。

  “好家伙!那人的力气大得很。”恶龙对母亲说,“你信不信,我费了半天劲儿,总算劝他没把棒子扔到月亮上去。”

  龙母一听,居然也不安起来。想想看!把东西扔到月亮上去,那可不是开玩笑!于是,它们再也不敢提木棒的事,只好等第二天再另想办法。

  “快去给我打水!”第二天一早,龙母交给他们十二个水牛皮做的皮囊,吩咐天黑之前要装满水。

  他们立刻赶到河边。眨眼的工夫,恶龙就把十二个皮囊全灌满了水,随后把水驮回家,又把皮囊带回河边,交给斯坦。这下,斯坦可犯难了,别说打水,就是空袋子自己都提不动,要是再灌满水,连想也不敢想。

  只见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把破刀子,开始在岸边挖土。

  “你这是干什么?你想什么法子把水弄回去?”恶龙问。

  “什么法子?我的天,那还不容易!我打算把整条河都弄回去!”

  听到这里,恶龙惊得张口结舌,这话它一辈子都没听说过。

  从它祖父那一辈算起,那条河就一直是老样子!

  “要不这样吧,干脆我替你把皮囊驮回去。”恶龙说。

  “休想!”斯坦只顾不停地挖土。

  恶龙担心他真的说到做到,就又想收买他。最后,它答应给斯坦七口袋金币,自己把水驮回家,而斯坦停止挖河。

  到了第三天,老龙母派斯坦去林子里砍柴。像前两天一样,恶龙与他同行。

  还没来得及数完三下,恶龙早已拔掉一片大树,并且排列得整整齐齐,斯坦恐怕一辈子都砍不了那么多木柴。

  等恶龙干完活儿,斯坦四处看了看,选中最高的那棵树,随后爬上去,扯断一大截野藤,在树梢上打个结,又爬上旁边的树,用藤条把两棵拴到一起。就这样,他用藤条把一大排树都拴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恶龙问。

  “自己看。”斯坦只顾一心干活儿。

  “你干吗要把树都拴起来?”

  “这样干活儿不费事,只要拔起一棵,旁边的树也会被拽倒。”

  “可你怎么抬回家呢?”

  “哼,这都不明白,我这是要把整片林子都搬回去。”说话间,斯坦又把另外两棵大树拴到一起。

  “要不这样吧,让我帮你把木头送回去,我送你七七四十九袋满满的金币。”斯坦刚才的话吓得恶龙直发抖。

  “你这人还不错,就照你说的办。”斯坦说完,恶龙就把木头驮回了家。

  就这样,三天的活儿都干完了,这相当于人间一年的时间。

  眼下,只有一件事让斯坦伤脑筋:该用什么法子把那么多袋金币带回家呢!

  这天晚上,恶龙同母亲商量了好久,可斯坦隔着墙缝,把它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恶龙说:“母亲,咱们真倒霉,这人早晚要降伏我们,不如把钱给他,打发他走得了。”

  可老龙母舍不得钱,不同意那么做。“听我的,你怎么也得把他杀掉,今天晚上就动手。”

  “可我害怕。”恶龙回答。

  “有什么好怕的,等他睡着了,拿上那根木棒,砸他脑袋,根本不用费事。”老龙母说。

  幸亏斯坦偷听到它们的计策,否则准活不成了。

  恶龙和它母亲熄灯之后,斯坦把喂猪的槽子搬来,里面填满土,放到床上,然后把衣服盖到上面,自己则躲到床下,大声打起了呼噜。

  刚过了一会儿,恶龙轻手轻脚溜进来,对准床头狠命砸了一棒子,床下的斯坦随即大叫一声,恶龙又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等它刚一关上门,斯坦起身搬开猪槽,把床铺收拾干净,随后躺到床上。他留了一个心眼儿,整夜都没敢合眼。

  第二天早晨,恶龙和它母亲正吃早饭,斯坦推门进来,打招呼说:“早上好啊!”

  “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嗯,不错,可梦见有个跳虱咬了我一下,到现在还有点儿痒痒呢。”

  恶龙和它的老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见了没有?”恶龙小声说,“他说是跳虱咬,可我分明用大木棒狠狠砸了他脑袋。

  这下,老龙母像它儿子一样,也开始害怕起来。对斯坦这种人,简直没办法对付。它连忙把七七十四九条口袋里装满金币,想尽快把斯坦打发走。

  这时,斯坦站在一旁,像杨树叶子一样哆嗦着。地上堆着那么多金币,可他连一口袋都提不动,只得呆站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

  “站在那儿干吗?”恶龙问。

  “哦,刚刚想起来,我打算留下,为你们再干上一年。要是就这样回去,人家看我才带回这点儿东西,肯定笑话我。他们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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