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棉田新兵

　　田野上，粉红色的桃花开了，雪白的梨花开了，紫红色的紫云英开了，黄灿灿的油菜花开了……

　　一清早，村里的妇女队长金大嫂带领农民们种棉花。照往年，只消把棉籽撒到沟里，那就行了。今年却不一样：金大嫂她们的“三八科学实验小组”，从先进队学来了一种棉花增产的新技术。在拉好直沟以后，他们往沟里撒了些泥粉似的东西，然后才播下棉籽，用土盖上，浇上水。

　　棉籽一入土，躺在那泥粉似的东西上，像睡在棉花胎上，舒坦极了。它仔细闻了闻，便闻到了那“棉花胎”里透出的一股清香；它仔细瞧了瞧，借着泥土缝里透进的一缕缕阳光，看见“棉花胎”里布满曲曲弯弯的银白色的细丝。

　　棉籽心里疑惑，便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我呀，我姓‘5’。”那“棉花胎”听了，居然答应了一句。

　　“什么？姓‘吴’？”棉籽又问道，“叫什么名字？”

　　“我叫‘5406’。”“棉花胎”说。

　　“什么？叫‘5406’？照这么说，你的兄弟一定很多，你的排行是五千四百零六个？”棉籽问。

　　“不，不。”“5406”摇头说，“我是一种微生物。我叫‘5406’并不是排行的关系。我的名字是这么来的：最初，我是在陕西省泾阳县老苜蓿的根土里被农业科学工作者发现的，他们便把我命我为‘5406’。这‘5’是代表西北地区的意思，‘4’是代表苜蓿根土的意思，‘06’表示是从苜蓿根土中找到的第6号菌种。不过，我的兄弟有千千万万，还繁殖了千千万万的后代。”

　　“怎么，你今年年初才到我们村里，离现在只两三个月，可就繁殖了千千万万个后代啦？”棉籽好生奇怪，说，“我们繁殖一代，从春播到秋收，起码得半年多时间。”

　　“呵，我繁殖一代只消个把星期。在两三个月中，我不只繁殖了一代，而是繁殖了好多代哩。”“5406”回答。

　　“金大嫂她们把你种在哪块地里呢？”棉籽心里想，年初正是瑞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时节，要不会把“5406”冻坏了。

　　“她们不是把我种在地里。”“5406”说，“金大嫂她们待我可好啦！她们在房子里生了炉子，暖暖和和的。再用马铃薯、白糖加水调成浆，装进‘玻璃房子’——墨水瓶里。然后，就让我住进去。没几天，我就在‘玻璃房子’里长出一层茸茸白毛——菌丝。”

　　“照这么说，你是从墨水瓶到我这儿来的？”棉籽很有兴味地问道。

　　“不，不”，“5406”说，“从墨水瓶里倒出来，是第一代，还不能用。金大嫂她们接着把我的第一代同棉仁饼粉、细土混合在一起，放进像酒瓶、酱油瓶那样的大瓶子里。棉仁饼也是我挺喜欢吃的东西。没几天，我又繁殖了一代——第二代。”

　　“这么说，你是从酒瓶、酱油瓶里倒到我这儿来的了？”棉籽又问。

　　“还不是，还要再扩大。我从酒瓶、酱油瓶里倒出来以后，便离开了那生炉子的暖房。金大嫂她们在地头挖了个坑，坑底铺了一层新鲜的猪粪，再铺一层稻草，然后把我的第二代同许多掺了棉仁饼的细土混合在一起，放入坑内，盖上塑料薄膜。这时，外面北风呼呼，我在坑里却很暖和——下有不断发酵生热的猪粪作‘褥子’，上有防冷保温的塑料薄膜作‘被子’。没几天，我又繁殖了一代——第三代。我已是子孙满堂，千千万万，万万千千。在插种棉籽的时候，农民们把我从土坑里拿出来，撒进播种沟。”

　　“啧啧，用墨水瓶、酒瓶、酱油瓶能造那么多‘5406’？”棉籽一听，有点吃惊。

　　“听金大嫂讲，她们正准备再进一步扩大生产，制造更多的‘5406’，除了施用在在棉田里，还要施用水稻田、玉米田、麦田、大豆田、蔬菜田……”

　　“造那么多‘5406’，干什么用呢？”棉籽问道。

　　“好处多着哩！用途大着哩！”“5406”挺自豪地回答道。

　　一场春雨一场暖。绵绵春雨过后，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大地。棉籽很快就发芽了，两爿腰子形的奶叶破土而出，又嫩又白的主根向土壤深处扎下去……

　　棉苗根深叶茂长势旺，金大嫂和农民们见了喜洋洋。为了使棉苗长得更茁壮，她们给棉苗施了一次追肥——往棉苗根部放了一把白色的东西，然后又盖上土。

　　棉苗不认识这白色的、食盐般的东西，便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化肥，叫‘碳酸氢铵’。”白色的东西回答道。

　　“嘿，我们正好是同行，都是肥料。”没想到，“5406”倒插起嘴来，“所不同的——你是化学肥料，我是细菌肥料；你是追肥，我是基肥；你是氮肥，我呢？既是氮肥，又是磷肥。”

　　“5406”这番话，把棉苗弄糊涂了：“你明明是微生物，怎么会是肥料呢？”

　　“我有我的特殊本领。”“5406”笑着解释道，“在土壤里，原来有许多氮和磷。不过，这些氮和磷不溶解在水里，庄稼没办法吸收。可是，让我住进土壤以后，我能够把这些氮和磷变成庄稼能够吸收的养料。土壤中有了我，可以使庄稼能够直接吸收的氮增加几倍到十几倍，磷增加一倍到两倍！”

　　棉苗听了，说：“你可真有两下子！怪不得我觉得今年土壤中氮肥、磷肥比往年多，我的个子长得比往年高、比往年壮。原来是你的功劳啊。”

　　“不，不，是农民和科研小组的功劳。”“5406”谦逊地说。

　　有“5406”作基肥，有碳酸氢铵追肥，棉苗长得更旺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棉田里一片浓绿，棉花封行了。

　　金大嫂来到棉田，翻开一片棉叶一瞧，叶子背面有许多红锈色的小虫子，匍匐在叶脉上吮吸棉花的汁液。

　　“可恶的红蜘蛛，马上消灭它！”金大嫂拔脚往回跑。灭虫如灭火，一刻迟不得。一会儿，金大嫂便带领农民来喷药水。“哧哧……”一只只喷雾头从下向上喷了一股药液，均匀地洒在叶子背面，准确地射向棉花的敌人——红蜘蛛。药到虫除，一只只红蜘蛛簌簌地从棉叶上摔了下来。

　　棉花见了真高兴，对喷在它叶子背面的药水说：“多亏你帮了大忙。你是什么药水呀？”

　　“我叫‘久效磷’。”药水自我介绍说。

　　“嘿，我们正好是同行。”这时，“5406”又在一旁插嘴道。

　　“前些日子你说自己是肥料，今天怎么又改口说自己是农药呢？”棉花以为“5406”是“前头讲卖醋，后头讲不酸——对不起口”来。

　　“我既是肥料，又是农药，”“5406”说，“我与‘久效磷’不同的地方，只不过它是杀虫药，我是杀菌药。我能分泌出一种物质，叫做‘抗菌素’，能抑制、抵抗病菌。”

　　“原来是这么回事！”棉花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年我的出苗率比往年高得多，全亏你在保护我，真该谢谢你哪！”

　　“不要谢我，不要谢我，应该谢谢农民和科研小组！”“5406”笑着说。

　　棉花现蕾了，棉枝上出现一个个被三张三角形的包叶包着的花蕾。

　　花蕾越长越在，发育成花朵。一朵朵棉花绽开了。

　　金大嫂和农民们见了，脸上笑得像朵花，心里也乐开了花。尽管丰收在望，还要努力作战。金大嫂带领着农民们，背着喷雾器，又来喷药水了。不过，这次喷嘴不是从下朝上喷，而是从上往下喷；不是对准叶子喷，而是专朝绽开的花儿喷。

　　是花儿里长虫了吗？不是。那为什么专向花儿喷药水呢？棉花又被弄糊涂了，便问落在花儿上那晶莹透明的药水：“你是什么药水？干吗专朝花儿喷？”

　　“我叫‘920’，我不是农药，我是植物生长的刺激剂，落在花儿上的药水回答说，“我知道，你有一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容易落桃。比如，你开了五六十朵花，本来可以结五六十个棉桃，可是到了成熟的时候，你东掉一个，西落一个，常常只剩下十几个棉桃，有的只剩下五六个棉桃。造成你容易落桃的原因，是由于棉花柄与棉枝之间的一层细胞容易衰老。这层细胞一衰老，花柄与棉枝就脱开了，棉桃就掉下去了。在花朵里喷了我以后，可以促使这层细胞青春焕发，继续生长。这样，棉桃就牢牢地生长在棉枝上。落桃少了，棉花的产量也就大大提高了。”

　　正当“920”在自我介绍时，“5406”却跟它打招呼说：“你好哇，老朋友！我们不仅是同行，而且是从同一个地方来到这儿。”

　　“你不是讲自己是肥料，是农药，怎么现在又成了植物生长刺激剂呢？”棉花又觉得“5406”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我既是肥料，又是农药，而且还是植物生长刺激剂哩！”“5406”回答说，“这位‘920’同我一样，也是从‘玻璃房子’——瓶子里培养出来的。‘920’是大名鼎鼎的植物生长刺激剂，它不仅能防止棉花落桃，而且还能大大促进许多庄稼的生长，提高庄稼的产量。在黄瓜、西红柿、辣椒的花上喷了‘920’，能结出又大又好的无籽果实。我呢？我能够促进你的根长得又长又多，还能促使你提前成熟。”

　　棉花听后，仔细看看自己的根，果然觉得比往年长得扎实、茂密；细细一算，今年开花的时间也比往的提早好几天。没想到“5406”真是用途大着哩！

　　秋天，天空飘着棉花般的白云，大地铺着白云般的棉花。

　　金大嫂带领农民们在白云般的棉田里喜摘新棉。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满面把歌唱：

　　“5406”是个宝，

　　增产显著效果好。

　　土法上马成本低，

　　棉田新兵立功劳。

　　1975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