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找不到的伙伴

  盛夏的江南,一片葱绿。淙淙清泉沿着纵横交错的渠道,流进那方方正正的稻田。

  清泉潺潺,流着,流着;稻叶青青,长着,长着。真个是:

  江南水乡好风光,

  千里沃野平展展,

  湖似镜,渠如网,

  鱼儿肥来禾苗壮。

  就在一条渠道转弯的地方,一块小石头上粘着一粒比芝麻还小得多、椭圆形的东西。这东西浑身淡黄色,外头包着一层极薄的透明壳子。渠水轻轻地从这小小的鸡蛋般圆形的东西上流过。突然,这椭圆东西的外壳破了,从里头慢慢钻出一个半透明、灰白色、浑身长着许多细小纤毛的家伙,样子有点像鱼虫——剑水蚤。它扔掉那破壳,顺着渠水浮着,游着。

  小“鱼虫”拨动它茸茸的纤毛,浮着,游着。它东看看,西瞧瞧,似乎在寻找什么。

  “扑通!”不知一个什么东西,跳进了渠水,激起了一团银白色的水花,把小“鱼虫”吓了一跳。

  小“鱼虫”一看,啊,这家伙比自己大得多,从上朝上看是白色,从上往下看却是绿色的,长着四条粗壮的腿,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三角脑袋。这家伙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水里游了一会儿,又游到水面。这时,有只小飞虫从它身边飞过,只见它张开阔嘴巴,伸出舌头,只听“嗖”的一声,那小飞虫被卷进了阔嘴里。

  “好厉害呀!”小“鱼虫”见了,十分吃惊,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蛙。”青蛙循声望去,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小不点儿般的东西在问它。青蛙打量了一下小“鱼虫”,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呀,我,我叫‘毛蚴’。”小“鱼虫”答道。

  “你叫什么?”青蛙没听清楚。

  “我叫‘毛蚴’。”小“鱼虫”重复了一遍。

  “多陌生、多拗口、多难记的名字呀。”青蛙这一次才听清楚了,说,“我就在这儿土生土长,可从来没见过你,也没听说过这稀奇古怪的名字,实在眼生得很哪!”

  “是呀,”毛蚴说,“如今我的家族大大衰落了,我几乎没有机会跑到水里来,所以你对我眼生得很。”

  “照这么说,你本来不是长在水里的?”青蛙问。

  “不错,我的父母不住在这儿。”

  “你的父母住在哪儿呢?”

  “它们呀,住在人的身体里,有时也住在牛、猪、羊或其他动物的身上。”毛蚴继续说道,“在那里,有红色的‘渠道’——血管,有红色的‘渠水’——血液。我的父母就寄在血管中,靠吮吸血液生活,所以大家都叫我们‘血吸虫’。”

  “血吸虫?”青蛙一听这名字,不由得警惕起来。这名字好熟,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对了,好像听张大妈说过。张大妈是农村的植保员,跟青蛙挺熟悉的。有一次,青蛙请张大妈来上课,专门讲讲世界有哪些害虫,张大妈提到过血吸虫。不过,当时青蛙以为它反正是人体里的寄生虫,不是农业害虫,跟自己的关系不大,也就没有详细打听。现在,想起来,可真有点懊悔——为什么当初不向张大妈问问清楚?唉,如今口渴才挖井,乘凉才种树,太晚了。然而,转念一想,光懊悔又有什么用呢?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于是它装出搭讪的样子,盘问起小“鱼虫”来:“你的父母住在人的身体里,那你怎么会到这儿来呢?”

  “我母亲经常产卵。每次要产多粒卵。这些卵穿过肠壁,混在大便中,就离开了人体或动物体。大便一落进水中,这些比芝麻还小、椭圆形的卵就粘附在石头或泥土上。只消一天工夫,我们就从卵里孵出来了。”毛蚴说着,不禁叹了口气道,“不过,如今我来到水中,是非常不容易的。我听妈妈说,现在农村里到处都有赤脚医生,这些赤脚医生组织农民专门来消灭我们。比如,他们对粪便就管得非常严格,要求社社队队、家家户户都做到‘粪坑远离河边’、‘粪坑有棚有盖’。所以,我们一旦落进了粪坑,就成了瓮中之鳖,再也逃不了啦——他们把粪坑盖得严严实实,让粪便发酵,我们活活被闷死、烧死。赤脚医生有时还往粪坑里撒药,把我们杀死。赤脚医生可真厉害哪,现在社社队队都有赤脚医生!”

  “这么说,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呢?”青蛙问。

  “我呀,算是漏网之鱼,侥幸从死里逃生。”毛蚴暗自庆幸地说,“我母亲住在一条大水牛的肠血管里,在那里经常产卵。赤脚医生检查牛粪,查出我母亲已经钻进大水牛身体里,就在牛角上挂了块‘血吸虫病牛’的小木牌,还把这头牛隔离起来治疗。昨天,这大水牛刚大便,看牛的少先队员小虎看见了,马上拿起粪筐把粪便装了进去。凑巧,有一只麻雀飞过,在粪筐上歇脚,我就趁机粘在它的脚上。后来,这麻雀又飞到渠道旁喝水,我就落进了这渠道。哎哟,我母亲昨天产了上千个卵,内中只活了我一个——我那许许多多兄弟姐妹被小虎装进粪筐,准是凶多吉少,死路一条。唉,如果不是多亏那只麻雀,连我也没命了。我真是太偶然、太凑巧才活了下来。”

  “你不是说过,‘如今我的家族大大衰落了’吗?那在过去,你的一家是怎么样的?”青蛙追根究底。

  “过去呀……我听妈妈说,妈妈听奶奶说,奶奶又听老奶奶说,在过去,在解放前,我们血吸虫曾在这里称王称霸,不可一世。我们的家族昌盛,到处是我们的天下。我们曾使上千上万的人民死亡,使整个村庄变成‘寡妇村’,‘罗汉村’,甚至‘无人村’。”毛蚴一谈起过去,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可是,突然声调一变,唉声叹气起来:“唉,今非昔比!人们到处在寻找我们,消灭我们,我们快要绝子绝孙,整个家族都要灭亡啦!”

  “活该!”听到这里,青蛙终于确信无疑地知道血吸虫、毛蚴是害虫,所以不由得高兴地说了“活该”两个字。

  “怎么?你倒幸灾乐祸!”毛蚴生气了。

  “你是害虫,早该绝子绝孙!”青蛙十分坚定地说,“我是益虫,我跟农村农民、赤脚医生站在一起。”

  “哼,我不睬你。‘大路朝天,一人半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去找我的伙伴去!”毛蚴一边说,一边又东看看,西瞧瞧,在寻找什么。

  “你找谁?”青蛙问。

  “找我的伙伴!”毛蚴爱理不理地说。

  “谁是你的伙伴?”青蛙想,害虫的伙伴肯定也不会是好东西,于是紧紧追问道。

  “我的伙伴吗?连我自己也还没见过。妈妈告诉我,它是这么个长相……”毛蚴亮起嗓子说:

  “嘴巴戴口罩,

  屁股戴尖帽;

  嘴中长胡子,

  骨头把肉包。”

  青蛙歪着脑袋猜了半天,没猜出来,说:“我可没见过这样怪长相的家伙。它叫什么名字?”

  “叫‘钉螺’。”毛蚴说。

  “噢,原来是钉螺呀。”青蛙一听这名字,倒有点耳熟。

  “怎么?你见过它?它在哪儿?”毛蚴连珠炮似地发问,焦急地向青蛙打听伙伴的下落。

  “我听说过,可没见过。”青蛙说,“本来,我妈妈一直住在西边的水渠里。听妈妈讲,那里的钉螺可多啦!”

  “西边的水渠有钉螺?去西边的水渠怎么个走法?”毛蚴焦急万分地追问。

  “呵,你别着急。”青蛙故意慢悠悠地说道,“我听妈妈说,西边的水渠是条老渠道。后来,赤脚医生去普查钉螺,一查就查出来了。她们说,那条渠道钉螺多,渠道本身又像羊肠似的东拐西弯,流水不畅。于是,赤脚医生就跟农民们一起挑土,把那条旧渠道整个儿填平,另外又开了这条笔直的新渠道。赤脚医生说,这叫‘填旧开新’,又叫‘结合农田水利灭螺’。听说,那些钉螺被土埋掉以后,动也不能动,全都死掉了。过了半年,赤脚医生曾挖开一小段旧渠道检查,呵,里头只剩下钉螺的空壳,活的一个也不剩。这条新渠道又平又直又卫生,赤脚医生来查过好多次,也没有查出一颗钉螺。我妈从旧渠搬到新渠里以后,才生下我。我在这儿已经生活了好多年,从来没见过一只钉螺。所以,你想在这儿找到你的伙伴,简直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毛蚴虽然嘴硬,可是色厉内荏,心中早就慌了。东寻西找,一只钉螺也没找到,只好扫兴地顺着渠水,随波逐流来到水稻田。

  水稻田里又平整又干净,水稻整整齐齐排成一行行,真是“横看株对株,竖看行对行”。

  毛蚴在稻田里缓缓游动着,心里想:“这儿水浅,稻丛中又潮湿又阴凉,正是妈妈讲过的钉螺喜欢的地方。在这儿,准能找到钉螺。”

  毛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稻丛中东钻西窜,不时碰到水稻的根子。

  “你是什么东西?”水稻开始发现水中这小不点儿。

  “我叫毛蚴。”小不点儿答道。

  “你干吗碰我的根子?”

  “我在找我的伙伴。”

  “你的伙伴是什么样子的?”

  毛蚴说:“它呀,我也没见过。听我妈妈说,它是这样的——

  样子像螺钉,

  个子比谷小。

  家住浅水边,

  吃草吃水藻。”

  “我可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东西。它叫什么名字?”水稻问。

  “它叫钉螺。”毛蚴答道。

  一提钉螺,水稻就有点明白了,因为它听农村植保员张大妈说过,钉螺是个坏东西,在稻田里一定要消灭钉螺。不过,这小不点儿干吗要找钉螺呢?于是就问毛蚴道:“你找钉螺干什么?”

  “钉螺是我的好伙伴。我一找到它,就不愁吃、不愁住啦!”毛蚴说。

  “怎么会不愁吃、不愁住呢?”水稻感到很奇怪。

  “听我妈妈说,见了钉螺,就要往里钻,一直钻到它的肝脏里住下来。”毛蚴说,“钉螺外边长着‘骨头’——硬壳,我住在里头,比住什么旅馆都保险,都安全。再说,钉螺的肝脏里有许多养料,我可以大吃特吃,比进什么饭店都吃得好,吃得饱。所以,钉螺是我的好伙伴——它是我的旅馆,又是我的饭店。”

  “你躲在钉螺里面,还出来吗?”水稻又问。

  “呵,听我妈妈说,我在钉螺里面一边吃,一边睡,会慢慢地演变,先变成‘母胞蚴’,再变‘子胞蚴’,最后变成成千上万条长着两根叉尾的‘尾蚴’。尾蚴摆动着剪刀般的叉尾,从钉螺里游出来。现在是夏天,天气热,温度高,正是我进行繁殖的最好季节。我钻进钉螺以后,只消半个月,就可以摇身一变,变成成千上万条尾蚴。哈哈,到了那个小时候,甭说你这块稻田,就连周围这些稻田,也都到处有我的小宝宝——尾蚴,全成了我的势力范围了。”毛蚴说到后来,简直有点眉飞色舞,情不自禁了。

  “你要变成这许多尾蚴干什么?你住在钉螺里不是挺舒服的吗?”水稻还有点不大清楚。

  “我的尾蚴可厉害啦!”毛蚴越发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了,继续说道,“我妈妈说,尾蚴长着一个锥子一样的尖脑袋,又有一条燕尾般灵活的分叉尾巴。在水稻田里,经常有农村的农民来插秧、耘耥、除草、施肥、打药水,尾蚴一见到人,就使劲儿往他们的皮肤里钻。那叉尾一甩一甩朝前顶,那尖脑袋一拱一拱朝前钻,尾蚴很快就钻进人的身体,钻进血管,然后随着血液流经心脏、肺,最后定居在人的肠子附近的门静脉血管里。在那里,尾蚴靠吮吸人血生活,发育成血吸虫,不断成长。成熟后,不断产卵,每次产上千个卵,随着粪便排出体外。粪便中的卵落进水里,又变成了我们——毛蚴。我们再去找好伙伴——钉螺,继续繁殖。这样不断循环,我们的家族就不断扩大……”

  “原来,你是条害人虫!”水稻听到这里,终于弄明白了,这小不点儿是个大坏蛋。别看它个子小,害处可大哩!水稻听说过,这小不点儿钻进人体,人就要患“大肚子”病。那钉螺是坏东西,这钉螺的伙伴——毛蚴,也是坏东西,真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乌龟恋王八!

  “什么?你也骂我?”毛蚴一听,觉得水稻的态度简直跟青蛙一模一样。

  “我是农村的庄稼,我的成长全靠农民们细心培育。你专门危害农村农民的健康,我怎么不恨?”水稻义正词严地对毛蚴说。

  毛蚴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同水稻讲话,又东撞西碰地找起钉螺来了。

  水稻看着这小不点儿东寻西找,对它说:“你死了这个心吧,在水稻田里是找不到钉螺的。”

  “为什么找不到?我就是不相信!”小不点儿犟头犟脑地说道。

  “我这块田,是水旱轮作田——两年种水稻,一年种棉花。我听张大妈说。这样轮作,不仅能灭螺,而且还会使土壤中的养料得到充分的利用,增加水稻、棉花的产量。”水稻说道,“另外,张大妈还常给我施化肥氨水,说这氨水既是氮肥,能促进庄稼生长,又能杀死钉螺。稻田里即使有个把钉螺——灌水时被渠水从外边带进来,也叫氨水杀死了。张大妈说,这叫‘结合农业生产灭螺’。前几天,赤脚医生小沈同张大妈还到我这儿来过,仔仔细细查了半天,结果也没查出一只钉螺,说我这块田已属于‘无螺区’。所以,你再瞎碰瞎找,也不过是石臼里捣水——白费力气。”

  “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尽管毛蚴嘴硬,可是心中也明白:赤脚医生查过说没有钉螺,休想再找出一只来!

  果真,毛蚴在稻田里寻来找去,即便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半只钉螺。快傍晚了,稻田放水了,毛蚴这才又随着水流出去,流进一条小河浜。

  小河浜里真热闹:河面中央,农船来往如梭;两边,水浮莲层层叠叠,水花生密密麻麻;水里,一条条鲫鱼、草鱼、鲤鱼、鲢鱼、青鱼,银光闪闪,游来游去。

  毛蚴来到小河浜,心想:“这河浜两岸,又潮湿,又有草,正是妈妈说过的钉螺喜欢的地方。在这儿,兴许能找到它们。”

  正当毛蚴沿着河岸细细寻找伙伴的时候,水中突然有一个东西张开血盆大口,想吞掉它,把它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条小鲫鱼向它袭来。

  “你……你……你可别吃我呀!”毛蚴苦苦哀求道。

  小鲫鱼一听这口音十分陌生,就把尾巴一甩,双鳍朝后倒拨,马上来个“急刹车”。它仔细打量了一下毛蚴,才看出原来它不是鱼虫,倒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家伙。小鲫鱼说道:“咦,我还以为是鱼虫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毛蚴,不是鱼虫。”毛蚴战战兢兢地回答。

  “我从来没见过你,眼生得很。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小鲫鱼问。

  “找个同伙——叫钉螺。”毛蚴回答道。

  “钉螺?”小鲫鱼一听,好像挺熟悉似的。

  “这儿有钉螺?你认识它?它在哪儿?它在哪儿?”毛蚴心急如火,巴不得早一点找到“旅馆”与“饭店”,连珠炮似的问道。

  “我听爸爸说,爸爸听爷爷说,老早这条河有过钉螺。”

  小鲫鱼慢条斯理地说。

  “现在呢?现在还没有钉螺?”毛蚴赶紧问。

  “现在?现在没有了,一个钉螺也没有了!”小鲫鱼斩钉截铁地回答。

  “不会吧!既然老早有过钉螺,怎么现在会一个也没有呢?钉螺繁殖起来又快又多,只要有几个钉螺能活下来,很快就会繁殖成千上万,绝不会一下子都没了的。”毛蚴摇头晃脑,不信小鲫鱼的话。

  “我听爸爸说,爸爸听爷爷说,十几年前,这条河浜动过一次大‘手术’。”小鲫鱼说,“那时候,农村农民发现这条河浜里有钉螺,就在河浜两头筑起土坝,把河水抽干。我爷爷那时候,就被临时搬到小池塘去住。听说,农村农民在抽干了河水以后,先把河泥挑走,堆在岸上,经过堆沤灭螺,作为肥料,然后把两岸有钉螺的泥土统统铲到河底,撒上灭螺药粉,再把岸上没有钉螺的干土填在两岸,经过这么一番大‘手术’之后,才把土坝拆去,放进水来。我爷爷也被农村农民送回老家。”

  “原来,这小河浜动过这么大的‘手术’!”毛蚴听了,十分吃惊。

  “是呀,打那以后,这河里再也没有钉螺了。听爷爷说,旧河浜弯弯曲曲,像鸡肠子的。河浜两岸七高八低,坑坑洼洼。自从动了大‘手术’,变得又平又直。农村农民既灭了钉螺,又扩大了耕地面积,这叫‘结合平整土地填河灭螺’。”小鲫鱼继续说道,“我在这河浜里出生以来,还没见过钉螺是什么样子的呢。我只是听爷爷、爸爸说,钉螺是大坏蛋,血吸虫是瘟神。我很恨钉螺和血吸虫。如果我遇上血吸虫,一定一口吞掉它!”

  毛蚴一听,吓得像筛糠似的发抖,生怕小鲫鱼认出它就是血吸虫的幼虫。

  正在这时,岸上一阵脚步声。有两个妇女,一老一少,慢慢沿河过来。走了几步,便在河边蹲下来,用竹片拨动着岸边的细土。

  只听得这两个妇女一查看,一边说着——

  “小沈,你找到钉螺了吗?”

  “没有。张大妈,你找到了吗?”

  “也没有。这可得仔仔细细再检查呀,半点也马虎不得。虽然好多年以来,年年检查,都没查到钉螺,但千万不能麻痹松劲哪!”

  “是啊,只有查螺查得勤、查得细,才能灭得准,灭螺灭得彻底。”

  ……

  毛蚴颠簸了一天,找不到伙伴,没处歇脚,没处吃饭,本已筋疲力尽,听了两个妇女的对话,更吓得惊慌失措,魂不附体。它心灰意懒,再也没劲头去找那找不到的伙伴,便身不由己地在水中打起螺旋转来。它越转,越往下沉,最后一直沉到河底,终于死去了。

  1974年4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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