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个匣子（1）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片松树林，那里住着一位妇人，她有两个女儿，一个是亲生的，另一个是丈夫前妻生的。她亲生女儿打自出生起，想要什么她就给什么，所以这女儿长大以后脾气很暴躁，不讨人喜欢，长得又丑。而另一个女儿呢，她父亲在和继母结婚后不久就去世了，从小继母就一直让她干家务活，她长得漂亮，人又善良，又勤劳，邻居们都很喜欢她。

　　一年一年过去了，这两个女孩之间的差别越来越大。妇人对不是亲生的女儿也越来越不好，经常找一些借口打她，或是不让她吃饭，反正会找各式各样荒唐的理由来折磨她。有一天，她已经找不到什么好借口来折磨她了，就想了个主意，叫两个女孩坐在低矮的井栏上纺纱。

　　“你们给我好好纺纱，”她说，“谁的线先断，我就把谁扔到井底去。”

　　当然，她格外当心她亲生女儿的麻线，给她的麻线又好又结实，而只给另一个女孩一些根本不能纺纱的粗糙材料。果然，不出继母的预料，不一会儿那个可怜女孩的线突然断了。继母一直躲在门后偷看着她，这时逮着机会了，立刻跑了出来，一把抓住女孩的肩膀，把她推进了井里。

　　“你的末日到了。”她说。但是她错了，一切都和她所料想的截然不同。

　　女孩一直往下掉呀掉呀，这井似乎能通到地球的中心。最后她终于落到地上，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这个地方比她家乡山里的避暑牧场还要漂亮，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鲜艳的花朵在草地上摇曳。女孩虽然是孤身一个人，但此刻她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父亲死后，她第一次感到这么快乐。她踏上草坪，来到了一个旧篱笆前，这篱笆实在太破旧了，它能竖立起来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上面爬满了像老人胡须一样的藤蔓，它似乎依靠着这些胡须才勉强支撑着。

　　女孩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四下张望了一阵，想在篱笆上寻找一个能让她安全跨过的出口。但她的腿还没跨出去，就听到从篱笆那儿传来一个声音：“不要伤害我，小姑娘。我老了，我太老了，我没有多长日子可活了。”

　　女孩回答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害怕。”说着，她看见篱笆有一处地方的藤长得没其他地方那么密，她就从那里轻轻地跳了过去。

　　“祝你一切顺利。”篱笆说。

　　女孩继续向前走，很快就穿过了草坪，走到一条路上，路两边都是开着鲜花的树篱。她来到一只烤炉面前，从烤炉门里望进去能看见一条条白面包。

　　“小姑娘，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但是不要伤害我。”烤炉喊道。小姑娘让它不要害怕，告诉烤炉她从来不伤害任何东西，并感谢烤炉给她吃这么漂亮的白面包。她把最后一粒面包屑吃完之后，关上烤炉门，对烤炉说了声“再见”。

　　“祝你一切顺利。”烤炉说。

　　于是女孩继续向前走。不久，她觉得很渴，这时她看见一头奶牛向她走过来，奶牛的牛角上挂着一个牛奶桶。

　　“小姑娘，挤我的奶吧，你想喝多少就可以喝多少，”奶牛喊道，“但你不能溅一滴到地上，也不要伤害我，因为我从来不伤害任何人。”

　　“我也从来不伤害任何人，”女孩回答说，“别害怕。”于是她坐下来挤奶，挤到桶里差不多装满为止。她把牛奶全部喝完了，最后桶底只剩下一小滴奶。

　　“现在你把桶里剩下的一滴奶撒在我的蹄子上，然后再把桶挂在我的角上。”奶牛说。女孩就照它的话做了，吻了吻奶牛的前额，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现在，女孩掉入井里已经好几个钟头了，太阳也快要下山了。

　　“我该在哪里过夜呢？”女孩想。突然她看见面前有一扇大门，还有一个老妇人倚在门上。

　　“晚上好！”女孩彬彬有礼地说。老妇人答道：“晚上好，孩子，要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有礼貌就好了。你是不是在找什么呀？”

　　“我想找个地方干活。”女孩回答道。妇人微微一笑，说道：“你等等，先帮我梳个头，边梳边告诉我你会做什么。”

　　“很乐意为您效劳，夫人。”女孩回答。然后，她就开始帮妇人梳理长长的白头发。

　　梳了半个钟头后，老妇人说：“好孩子，你没有自恃清高，答应给我梳头，所以我现在就告诉你在哪里可以找到活干。做事小心点、耐心点，这样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女孩向她表示感谢，在老妇人的指示下，出发前去不远处的一个农场，在那里她加入了人们的队伍，一起参加挤奶筛谷的工作。

　　第二天天一亮，女孩就起床走进奶牛棚里。“你们肯定饿了。”她说着，挨个拍拍奶牛们的头，从谷仓里拿来干草给它们吃，奶牛们一边吃草，她就一边打扫奶牛棚，扫完后在地上铺上干净的稻草。奶牛们对她的悉心照料感到非常满意，所以在她挤奶的时候，它们都安静地站着，不捣乱，不像以前那样会去捉弄那些粗暴的女工。她挤完奶，站起来，突然发现有一群黑白相间的猫在她周围坐成一圈，这些猫有的身上有条纹，有的身上有斑点，它们异口同声地叫着：“我们很渴，给我们一些牛奶喝吧！”

　　“可怜的小猫，”她说，“我会给你们喝的。”说着，所有的猫跟在她后面走进了奶牛场。她给每个小猫一小碟牛奶，小猫们蹭蹭她的膝盖，发出“喵喵”的声音表示感谢。

　　接下来，女孩要做的事就是去储藏室用筛子筛谷了。正忙着筛谷的时候，她听到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一群麻雀飞落在窗户上。

　　“我们很饿，给我们吃一些谷子吧！给我们吃一些谷子吧！”它们叫道。

　　女孩回答说：“可怜的小鸟，我当然会给你们吃的！”于是她就在地上撒了一把好谷子，它们吃完之后，飞到她的肩膀上，拍打着翅膀来表示感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现在整个乡间就数女孩养的奶牛最好、最肥，挤出来的奶也最多。农场主的妻子很满意，给她加了工钱，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有一天，女主人把她请进厨房，对她说：“我知道你会照顾奶牛，奶牛场的工作都会做。现在我想看看你还会不会做别的事情，你拿着这个筛子去井边，把它里面装满水，然后要一滴不洒地带回来。”

　　女孩听到这个要求，心头一沉，女主人的要求怎么可能做得到呢？但她没有说什么，拿着筛子走到了井边，她把筛子放进水里，但是她一提起来，水就从洞里流了出来。她试了一次又一次，但没有一滴水留在筛子里，就在她快绝望的时候，突然一群麻雀从天上飞了下来。

　　“在里面放灰！在里面放灰！”它们啾啾地叫着。

　　女孩看着它们说：“我就听你们的试试吧，反正结果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于是她跑回厨房，在筛子里放满灰，然后再把筛子放进水里，瞧，这次提出来时一滴水也没有漏出来！

　　女孩捧着筛子回去了，走进女主人的房间里，说：“筛子给你，主人。”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她说，“要不就是有什么懂魔法的人帮了你。”但女孩没有说出是麻雀帮忙的，只回答了女主人一些别的问题。

　　接着的许多天里，女孩和平常一样工作。有一天，女主人又叫她过来，对她说：“我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做。这里有两股纱线，一股是白的，另一股是黑的，你要做的事，就是把它们拿到河里去洗，要把白线洗成黑的，把黑线洗成白的。”

　　女孩拿着纱线来到河边，洗了几个钟头，但颜色一点也没改变。

　　“这次的任务比用筛子盛水更难了。”她想。

　　她绝望得快要放弃的时候，空中传来一阵急促的翅膀拍打声，一群麻雀飞了过来，一只一只蹲在河边那棵白桦树的枝头上。

　　“面向东面洗黑的，面向西面洗白的！”它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叫道。女孩抹干眼泪，又鼓起了勇气，她拾起黑线，面向东站着，把线浸入河里，线立刻就变得雪白，然后她再面向西站立，把白线浸到水里，线立刻就变得和乌鸦一样乌黑。

　　她回头望着麻雀微笑，对它们点点头，它们拍着翅膀作答，然后顷刻间又飞走了。